她快速拧开入户门,映入眼帘的,是没有关上的阳台门,和被打湿过后还在被风带着扯来扯去的廉价窗帘。 客厅里没来得及收拾的一些垃圾被吹得到处都是,雨水顺着洞开着的门打进来,屋子里全是水,从搬进来就没有打开过的电视机也彻底报废。 最糟糕的是靠着阳台边的床,杯子已经湿透,往上一拧都能拧出一大桶水的程度,沙发、衣架上的衣服、墙壁、天花板,没有一处是干的。 真他妈倒霉到家了…… 江许乐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一直听到有其他住户的脚步声之后,她才快速走进屋里,将这并不结实的门给关上,并且上锁。 踩在地板上发出的水花声,听得她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猛地蹭出来。 但如今的残局都是自己粗心大意造成的,这股火总不能对着自己发,然后来一套组合拳吧?于是她站在那里做了一组呼气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朋友圈,就抡起袖子准备干活了。 朋友圈图片配文:辛苦了一天后累趴的心在回家看到这片垃圾场时终于死了。 上次去参加同学聚会,因此微信加了很多以前的同学,有一些这两天重新联络起来了,朋友圈的点赞的数量和讨论也跟着上升。 江许乐从小就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小学到初二还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后来爷爷奶奶去世她就自己养活自己。 哪个同班同学不知道她是贫困生?哪个同班同学不知道她在上学期间一直在拿贫困补助金?该遭受的异样眼光,和不明意味的“关心”她早就已经遭受过了,所以她早就不在乎了。 就算是把苦难展示给别人看她也无所谓,因为她坚信自己迟早有一天可以靠自己的努力住上大平层。 于是这一晚一直收拾到了凌晨两点钟,正好快递员的替班结束了,明天先给自己放一天假,好好睡上一觉。 这一觉她是从柜子里掏出满是霉味的被单铺在地面上度过的,还好是夏天,睡在刚刚用凉水拖过的地砖上面,比吹空调的体感要舒服很多。 - 第二天一早,方夷则看到了天气预报里的暴雨黄色预警,她看向窗外的大雨,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便快速收拾出门了,免得一会儿雨下得更大。 一路上都能听见其他学校走读生抱怨的声音。这么大的雨,还有学生为了方便而不撑雨伞,冒着大雨就朝着学校跑。 反正下雨天的马路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看见,还能看见站在雨里用洗发水洗头的奇葩大叔。 车子在停车棚停下,方夷则为了不把鞋子打湿而穿的拖鞋,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就往教学楼走。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正在办工桌前坐下,就听见其他老师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举着手机兴奋道:“刚刚学校发了通知,由于预警变成红色,停课了!” 方夷则看到通知之后,真后悔没有在家里多挣扎一会儿……
第8章 暴雨天的相遇 “小方,下班了,走吧。” 方夷则抬头冲对她说话的老师点了点头,回道:“我一会儿得先去班里看看,你先走吧。” “那行,你走之前记得关灯哈。” “好。” 方夷则上六楼的时候,她班里的同学还不知道因为暴雨要停课的事情,她一走上讲台把通知带到,班里瞬间沸腾起来。 也不知道他们在沸腾个什么劲儿,就算是停课,他们也只能待在宿舍里,这种天气,保安是不可能放他们出校门的。 “老师,我想出去买烤肉饭,能不能让保安通融通融?”陈心仪说罢,周边的几个女生跟着连连点头。 方夷则无情拒绝:“不行,一会儿就起风了,不安全,不准去!” “方老师,除了上次去吃自助餐,我都快一个月没出校了,我真的很想吃柳街的那家烤肉饭。” “我也是!” 好几个同学起身应和着,大家吃食堂都吃腻了,偶尔也想换换口味。 但是外面的雨看起来大得能把这群小孩给冲走,方夷则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们出去买饭? 于是她纠结了半晌,才说:“这样,你们想吃什么,列个清单,我去给你们买回来。” “好好好!” “现在雨很大,你们不准乱跑,特别是不带伞的同学!” 宿舍上面有宿管守着不让把有味道的食物带到宿舍里去,所以他们只能在教室里吃。 虽然说不是所有人都邋遢不常倒垃圾,但总有几个防不胜防的,总是把吃剩下的东西堆放在宿舍,能臭好几个宿舍。 于是只能垄断,立了个宿舍不能带饭上去的规矩。除非有搞小手段的同学,想方设法把吃的带上去。 好在方夷则的雨伞够大,除了裤腿,没有一个地方是湿的。 上了车之后她仔细地看了一遍清单,清一色全是徐记烤肉饭,还有几个是肥肠面和螺蛳粉,都是味道比较重的东西。 不过好在这些东西都在柳街这一条街上,买起来也方便。她倒是有些好奇这家的烤肉饭到底有多好吃,值得这群学生这样念念不忘。 方夷则到地方的时候,在右边的路边停车,撑着伞下去,徐记烤肉饭是一家挺大的店面,只是现在这个极端天气店里几乎没什么人,也不排除是因为现在不是饭点。 能大早上要吃烤肉饭肥肠抄面的,恐怕只有这群馋急了的学生了。 方夷则来到点餐区,报菜单:“老板,来一二三四五六……三十一份经典烤肉饭,十一份要中辣,二十份不要辣,十一份中辣里有三份要加双倍烤肉。” “呃……”服务员有些没停太清,于是方夷则干脆给她写下来了。 服务员看得眼睛都直了,冲着后厨喊道:“大单子!”然后将方夷则列的菜单递到后面去。 “美女,我们这的烤肉饭的烤肉都是现烤现卖的,您要的多,可能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方夷则抬手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七点二十分,还早,她相信这群学生为了吃上烤肉饭,一定会愿意等的。 “行,那你们先做着,我到隔壁去买点东西,一会儿来取。” 方夷则说罢便又拿着雨伞找肥肠面去了。这条街的肥肠面很多,具体也没说要哪家,她放眼看去,瞧见了一家固定路边摊上写着“肥肠炒面”四个字。 固定摊排成了一长条,用棕色的木板围起来了一座一座小木屋,这些摊主不需要担心会有城管来管,可以光明正大地摆摊。 虽然不想承认,确实很多路边摊的味道都比正经店铺的味道要好不少。 于是她便朝着那边走去了。 “老板,来十份常规肥肠炒面,不加辣。” “十份?你一个小姑娘能吃了吗?” 方夷则笑道:“帮忙带饭的。” “十份是吧,行!” 话音刚落,方夷则便看见老板朝着她的左斜上方看过去,冲来人点头笑道:“今天要不要加双倍?” 江许乐摇头回道:“天天吃双倍我日子还过不过了?记得加多点辣椒。” “行!但你今天得多等一会儿了,这位客人刚才要了十份!”老板说罢便满意地哈哈笑了两声,看向方夷则的眼神都在冒着光。 江许乐抬高了雨伞,朝着老板说的客人看过去的时候,就对上了方夷则早就看过来的目光。 怎么感觉每次见到方夷则,她都是这样一副看起来很惊喜的模样,这个想法进入江许乐的脑子里后又快速被她甩了出去。 一定是错觉。 “江许乐,好巧啊。”方夷则说着,还偷偷抬手捋了捋自己额前被风吹得有些炸毛的刘海。 江许乐稍微点了点头,没有理会她。 方夷则见她又恢复了一副冰山脸,便有些尴尬地在一边站着不停踮脚,时不时还朝着旁边的人看过去。 因为雨伞太大,掀雨伞的动作也有些大,偷看很难不被人发现。 “美女,你帮室友带饭吗?但现在是上学时间,你别是逃课出来的吧?” 这卖肥肠面的胡子大叔嘴巴停不下的样子,总要找几个人聊天。方夷则一边闻着从小木屋里传出来的调味料的香味,一边回道:“给学生带的。” “学生?你是老师啊?!”胡子大叔很惊奇的模样,又问:“你是哪所学校的老师?也太年轻了。” “一中。” “那离得还挺近的,诶,你可以留我一个电话号码啊,以后要订炒面,直接给我打电话,我让店小哥送你学校里去!” 方夷则礼貌性地笑了两声,说:“要配送费吗?” “不贵,就十块钱。” “有这钱我还不如自己出来买呢。” “你一个人拿得了这么多吗?我刚刚还看见你从那家烤肉店出来了,在那边订了多少?” 方夷则如实回道:“也就三十份吧,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还得去买螺蛳粉,我待会儿再来。” 方夷则说罢便又转身去找螺蛳粉店。 江许乐好奇地转头朝着方夷则的背影看过去,她还是第一次见有老师愿意给学生带校外的饭的。 她当年在原始森林学校上学的时候,要是有这么好的老师,也不至于吃食堂吃到吐。 ……单纯是觉得她老师当得好,不是说她的人品好,对,江许乐心想。 等方夷则拎着那五份螺蛳粉走回来的时候,方夷则惊奇地发现江许乐还打着伞站在小木屋前,她便以为是肥肠面还没有好。 结果却听见胡子大叔说:“姑娘,你的炒面做好了,一共一百。” 方夷则用手机给扫过去了一百,胡子大叔就又说:“真的,我们店里还有一个小哥,你多付五块钱,我们连带你那三十份烤肉饭一起送去学校。” “十五块?” “对!毕竟那烤肉饭不是我们家的嘛。” 她一只手拎着三份螺蛳粉已经到极限了,打着伞的手也拎着两份,显然已经拿不了更多了,她闻言点了点头,心说叫个跑腿也行。 “我开了车过来的,十块钱行吗?” “我们又不坐你车是吧?” 就在这时,江许乐在方夷则开口前率先说道:“我坐你车,我帮你拿,我只要十块。” 方夷则闻言一惊,她压根没想带江许乐连这个钱都要挣。 胡子大叔又说:“诶小许,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怎么还当面抢人生意的?” “人家又没同意做你生意,我怎么就不厚道了。” “行!”方夷则扬着眉,一双桃花眼亮闪闪的看着江许乐,张着嘴巴笑着,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江许乐单挑了下眉,拎着十一份肥肠炒面跟着方夷则朝着烤肉饭店走去了。 在里面又等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可以把东西挪到后备箱。 方夷则的后备箱有一个塑料箱子,她把没有汤的烤肉饭放在最底下,然后再把肥肠炒面放在烤肉饭的上面,最后才放螺蛳粉。 一个大箱子正好可以放下这些东西,甚至还能盖上盖子。 和给人派送盒饭的箱子差不多,方夷则之前是买来装校庆晚会要用于装饰教室的彩带这些东西的,之后就一直忘记把箱子拿下来,正好派上了用场。 “我记得一中有食堂,怎么还要出来买?” 方夷则一边开车一边回道:“学生住宿很难出来一趟,他们家离得远,周末也不回去,今天正好停课,我就出来帮他们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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