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林知远随手翻着一旁的试卷,“我们下午做历史试卷吧?你是不是特别讨厌历史?怎么说我还是课代表,你怎么······” 沈确连忙打住:“得得得,午饭时间,咱不说学习,免得我没了胃口白瞎你这几块钱。” 林知远嘁了一声:“就那么讨厌历史吗?历史不就背——” “不不不,我爱历史,我爱死历史了。”沈确双手合十,“我有多爱你就有多爱历史,下午我们再学死历史,现在我们不谈学习,不谈历史,不谈任何关于学习的事情。” 林知远一阵脸红,急忙喝了一口水掩饰心虚。 “你瞎说什么啊?”虽说林知远心知沈确这句话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朋友间的打趣吐槽,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 她很少能听到沈确直白地说爱。 至少在她仅剩的记忆里很少。 沈确并没有接话,她摆弄着自己的手机,不断刷着视频。她刷的视频都很单一,全是猫猫狗狗的搞怪治愈视频,偶尔看到搞笑的,看到可爱的,还会把手机翻过来向林知远分享。 手指一阵震动,林知远看了眼屏幕,起身到柜台取餐。 “咦?你也是这个套餐啊?” “干嘛,只能你吃儿童套餐啊?我也未满十八岁好不好?” 沈确嘻嘻笑着:“当然不是,你到八十岁也一样能吃。我就是看到你和我一个套餐,觉得惊喜。” 林知远叉走沈确的一片苹果:“那到了八十岁,我们也一起出来吃麦当劳。” 沈确干脆把自己的那一盒苹果都递给林知远:“你喜欢都给你。” “不用,我就吃你一片。”那是与沈确在一起后突然养成的癖好,每次与她一起吃东西时,哪怕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她也要从对方手里顺走一点,不为别的,就是想欣赏她脸上那种无可奈何又万般宠溺的表情。 沈确不会直白说爱,但她的表情会。 下午的历史进展也不顺利,老师要求背的知识点沈确压根没背,写在试卷上的都是老师再三强调并且沈确碰巧听了一耳朵的,气得林知远恨不得砸开自己的脑袋将自己记住的知识全数倒在沈确的脑袋瓜里。 林知远总算明白,为什么网上不建议教弟弟妹妹学习,因为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因为自己真的很想对方能懂自己在讲些什么。 但好在林知远没有弟弟妹妹,沈确也不是自己的妹妹,她停下来喘几口气,依然能心平气和地对她讲题。 之前复习的时候林知远就整理了一版考点,只是今天没有带出来,只能回校的时候给沈确。 “我今天回家先给你发一个课时的,你要背下来的哦,我回校了要抽你的。” 沈确牵起林知远的手,架在自己脖子上:“林知远,想杀我你直说。” “现在辛苦一点嘛,以后学起来就轻松了。” 沈确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我中考的时候班主任也是这么说的,林知远你去当老师吧,肯定有很多祖国的花朵在你手下摧残。” 林知远一巴掌狠狠拍在沈确的肩膀上:“闭嘴。” 这一整天沈确脸上的笑容就从未消失过,直到坐上回家的班车,她就如疲惫了一般,揉揉僵硬的嘴角,眼神空洞,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 沈确的家就在马路边,公交站牌对面,特别好找,一整列干净整洁的房屋最前头,灰扑扑的那幢就是她家。前些日子她妈妈宁月通过村民间的互助借贷成功获得一笔钱,第二天就和她爸爸开始筹划着给这幢房子装修。 在此之前,她家一直是毛胚房。 所谓互助借贷,大家都称为应会,沈确不知道这个词语具体怎么写,反正大家都是这么叫的,她在脑海中找了两个最贴近的汉字。应会往往是十几个熟识的家庭押注,将自己押注的数字放进一个纸盒里,收齐后在众人的见证下揭示押注最高者,最高者可以得到大家的押注充当借款,在规定期限内分期还款。没有借贷条件,都是村民间自发举行的,所以叫互助借贷。 这种借贷带有一定的赌‘博性质,若是最高者比押注的第二名高出很多,那么相应的利息也会高很多,这次宁月的押注就比邻居高出不少,虽说在短时间内得到一大笔钱,但后续还是要还很多钱。 在得知自己押中后,宁月的嘴角就没有下去过,但当得知自己的押注高过第二者一大笔数目时,她的笑容瞬间僵化。 人总是贪婪的,既要还要。 沈确回家的时候,家里的工人正在工作,她轻微低头,一言不发地越过他们,径直上楼,关上房门,躺在床上戴上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爸妈忙着监工,没空理会她,见她回来也只是扫了一眼,继续与工人商讨。沈确已经习以为常,从小到大她就是散养状态,她们两人很少管她的生活,后来妹妹出生,她们以沈确已经长大为由,将妹妹的生活也交由她照理。儿时伙伴出去玩的时候,沈确背着背篓哄妹妹睡觉,朋友们与父母在外面享受美食的时候,沈确在厨房里摸索着给两人做饭。她小时候营养不良,发育迟缓,那时候她人也就灶台那么高。 有时候沈确也很疑惑,生而不养,为什么还要生?就为了体验自己一生从未体会过的权力吗? 沈确的房间还未开始装修,她也得以一时耳根清静。她从厨房偷了个苹果充饥,正要咬的时候,回想起中午林知远偷吃的模样,动作一顿,又从房间拿起水果刀,切成几块放在碗中,用牙签叼着吃。 她歪歪脑袋,细细咀嚼,皱着眉头嘟囔着:“没好吃多少啊?” 林知远给她发来一页历史考点,沈确叼着那一小块苹果在床上滚了几圈,撑着身子回复了几个大刀,挠挠脑袋起身找换洗衣服。 先洗个澡吧,洗完澡再舒舒服服地背。 面对不喜欢的事情时,从中加些仪式感似乎就能让其变得勉强能够接受。 沈确没有找到自己的睡衣,估计是被宁月拿去洗了。她在这个家没有任何隐私可言,任何人都能进她的房间,一旦拒绝就会被说做了亏心事。一母所生,沈宁的脾气就更暴躁一些,任何人不如她的意她就会发脾气,嘶吼,撞墙,打滚,直到对方认错并保证不会再犯为止。 沈宁这样,大家都会称赞她有个性,有脾气,若沈确也这样,大家只会说她不懂事······ 懂事,多么沉重的枷锁。 不过就相差几岁而已。 但沈确对妹妹并无恶意,相反,她倒觉得,沈宁这样的性格才是正常的。 她很羡慕自己的妹妹。 其实衣服沈确每周都会洗,自从初中开始住校起,沈确每周六都会花半天的时间清洗衣物,有时候宁月不想动,沈确就会手动清洗全家的衣物,这么多年,一直如此。宁月也清楚。但她就是会时不时进沈确的房间,拿走她本打算要洗的衣物甚至是干净的衣服,不打一声招呼吭哧吭哧地洗了,随后在某个场合埋汰自己女儿不懂事,那么大了还要妈妈给她洗衣服。 一开始沈确并不理解宁月的这种心态,后来想多了,也就释怀了。像宁月这种人,一生没什么成就,她只能从更弱者也就是沈确身上找到一种成就感,通过贬低他人得来的成就感。 沈确光着脚走在楼梯上,她不想发出声音挨不必要的责骂。厨房还点着灯,应该是她爸妈。 沈明杰:“少了五百。” “不用想,肯定是沈确拿的。”宁月刻意压低声音,但仍无法掩饰她的怒意。 沈确的脚步一顿。 “你看她这两周每周都出去玩,她要不拿这钱,哪里来的钱出去玩?” 沈确往楼梯边缘挪了几步,确保他们不会看见自己。她确实没钱,他们每周会给自己三十五元,哦,不,是自己每周会向他们讨要三十五元,但每次都要被宁月阴阳怪气一番才能拿着钱上学。她每周上学的车费需要二十元,剩下的就是一周的生活费,照这么计算,她确实穷得叮当响。 沈确没有走进厨房向他们理论,没有急于自证。她习惯了,在这个家生活了十七年,什么样的冤枉没有受过?就连她最疼的妹妹,都能被宁月颠倒黑白,对外宣称她虐待妹妹。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小时候可能还会陷入自证的陷阱中,恨不能将自己的心剖开来给大家看。 现在长大了,心寒了,太懒了。 就像她的学习,她并不一直是学渣,不然也不会和林知远考上同一所高中。曾几何时,她也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她也是被同学羡慕的好学生。初中时期,她一度考进了年级前五十,那时候长中在她们初中的录取人数是前两百,那是沈确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 但宁月对此的第一反应是沈确作弊。 可笑,多么可笑。 那时候学生之间流行在校服上签名留言,沈确也不例外,甚至在袖口上写了几句激励自己的名言,宁月就以此认为沈确作弊,言之凿凿,将她这几个月的努力当作一个笑话。 可笑,多么可笑。 有时候想得多了,也能够想通。宁月下意识的恶意,可能并不是针对沈确这个人,而是出于自己骨子里的自卑。她们是平庸之辈,一辈子没什么成就,更没有刻意去培养自己的孩子,怎么会——突然进步那么多?她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血脉能这般出彩,她们也不愿意让她出彩,风筝飞得越高就越容易断线,就会失去控制,就会——让自己少了一丝权力。 所以不断打压,不断否定,不断收回手中的风筝线,确保自己在孩子面前仍有至高无上的话语权。 沈确面无表情地下楼拿上自己的衣服,他们两人还在厨房讨论着,不过早已转移话题。自始至终沈明杰都没有否认宁月的观点,他一直扮演着沉默的加害者的角色。 桌子上的手机还亮着,上面正是林知远发来的笔记,沈确本想着将手机带进卫生间,一边洗脸一边阅读知识点。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取消了图片预览,正准备熄屏,林知远发来消息。 她问沈确一会儿要不要语音? 沈确疲惫地呼出一口气,摁下熄屏键。她抬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房子外围立着一面外脚手架,用来粉刷房子的外墙面,将她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就好像她被囚于这一隅之地,世间的繁华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林知远。”她望向林知远那个方向,眼中是无尽的落寞,“我不会喜欢这个世界。” “因为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第 9 章 回校第一节下课,林知远就拿着自己的考点走向沈确,勾勾手指:“准备好啊,我来抽查了。” 沈确直接架起书本将自己的脸埋在里面:“地主收租都没你那么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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