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只能…… 半躬了身子,转推为拉正努力将板车搞上坡追大部队的江芜,绷紧了劲儿发力中呢,突地左边的袖子被什么扯了一下。 江芜背后一凛,整个人都僵住了。 坡路难行,从开始上坡,江芜就从队尾一路坠到了快脱离队伍,这会儿就一个压队尾的衙役在自己右前方两步,怎么会有人从后面扯自己袖…… 哦。 江芜缓缓转头垂目。 “金银花,走过了!” 只见木板车上,小脸通红的姑娘松开了她的衣袖,怒指来处,而后不待她生出人醒了的惊喜,姑娘便头一歪,手一坠,又晕了。 江芜:“……” 每次这种情绪都戛然而止,就很…… 还有,刚才自己是不是被翻了个白眼,晕前最后那一眼……不可能是翻白眼吧! 江芜回首杜引岁所指,只见更高坡处,依稀有一小片黄花。 “其花长瓣垂须,黄白相半,而藤左缠……”江芜定睛细看,讷讷自语。 “走啊,怎么不走?” 一道低沉的男声自江芜身后响起。 江芜收敛了表情,回头规矩道:“大人,我……想净手。” “什么?”马大头愣了一下,“你要洗手?” “我……”江芜沉默了一下,垂了眉眼,换了个说法,“我想出恭。” “……”马大头无语,“你们这儿怎么回事,昨天赵七在这里你们拉拉拉,今天我在这里你们还拉拉拉。难怪今天赵七不爱看你们这儿。拉屎就拉屎,还出恭。” 江芜半句不敢多言,只希望得一丝好心,放她去那黄花处看上一看。 好在这衙役话虽然说得粗,但是还是点了头。 “你这车怎么弄?”马大头没什么看人拉裤子的兴趣,这一日的路还有半日呢,他作甚为难自己的鼻子,只点了点那木板车,“拉着去?” 黄花在上坡处,带着车更没理由上去,但是停在这又…… 就在江芜踟蹰之际,前头已经走出一段的秦家折返了回来。 “我也想出……我也想拉……”楚秀兰在前头听着动静,自是不放心江芜一人跟着衙役去,只是开口依旧不大习惯衙役的说法,难免把话说得有些坑巴。虽然这衙役不是卫家姑娘说的方脸,鬓角也没大痦子,应该不是与赵七一流的那个崔武,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 “……”马大头呵了一声,看向也跟来的秦崇礼,“老爷子也一起吗?你们一家要拉一起拉啊。” 昨日服了那卫家给的丸药,今日好不容易舒服了些,就是身体还虚着的秦崇礼白着脸摆了摆手,又上前两步接过了江芜手里的车把:“我来推。” 江芜缓缓松开了手,连看都不敢多看秦崇礼一眼。事破之后,老师一路只与她说过几句话,句句是要事,非必要连个眼神都不会给她,再无从前师徒之谊的和蔼亲近。江芜知道是自己的错误与亏欠,每每此时,就格外痛苦。只是,现在却不是痛苦的时候。 马大头在几人墨迹的时候就已经给她们看好了地方,好几丛茂密的高草堆在一处,够他们一家几口都去蹲的。 只是,他带着两人不过行出几步,离他瞧好的地儿还远着呢,有意思的事情就来了。 走了半天的路,马大头也累了,在等人的功夫索性席地而坐,并且略有些无聊地顺手从旁边薅了两爪小黄花在手上搓了搓。 这面坡向阳,金银花长得真不错。 之前那废太子不去他看好的地儿,非要上来拉屎,马大头一开始没瞅见坡顶那点儿黄花,还想着谁拉屎会往坡上走,不是有毛病就是有陷阱,就连有埋伏他都想到了…… 不过等他眯了老眼,看清楚坡上的那抹黄,泥腿子出身的马大头就大概猜到这位废太子拉的什么屎了。 真有意思,这一路上听她稀碎背的东西,就几种野花野草,也能念叨得文绉绉的像是傻子念经,没想到她还真认得啊。 马大头想想那板车上脸红得像是被打了的姑娘,唉,就当是自己最后行善一次吧。人年纪大了,就是容易乱好心,只希望自己这最后一次差,能稳稳当当地结束吧。 无聊地搓了搓掌心黄花,马大头扬了声音:“报数大声点!” 从队伍所在看向山坡,坡顶不过一抹黄,待上来,江芜才发现坡的另一边竟是漫山遍野的小黄花,与她所背的描述,极像。 所以,杜姑娘醒了很久了吗? 总不能是一醒就看到金银花…… 算了,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马大头背后不远处,江芜一边大声喊着“一”,一边疯狂采花。在她身边,是红了脸扯着花,大声喊着“二”的楚秀兰。 不是每个衙役都像马大头这么好说话,如果今天跟队尾的还是赵七,不可能这么顺利。 两人也不敢多耽误,就怕引了前头的衙役注意,多生枝节。 待金银花香由远及近,便是没有嗅觉增强也能闻到浓郁花味儿,已经烧得熟熟的杜引岁,总算摸着了点儿希望。 而队伍中那不知道为何出现的菩萨也的确给力,午间休息的那么一小会儿功夫,楚秀兰偷偷摸摸从那卫家菩萨那儿弄来了一小竹筒的水。杜引岁总算不用等到晚上,就能喝上金银花汁了。 好就好在,几人也没什么经验,只知道车上的人摸着已经非常烫手,自是努力地碾了尽可能多的小黄花到竹筒里,给杜引岁灌了下去。与其说是金银花水,不如说是金银花糊糊。 其实吧,要杜引岁说,别浪费,花茎叶都来,当菜吃也行。 当然,昏迷的人并没有发言权。 也不知是金银花的确疗效显著,还是他们弄回来的黄花够多,厚实得等于多吃了一碗粮食,下午时杜引岁的体感就要好了很多,已经从走向成熟的肉,变成了定格半熟的肉。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烧还是烧着的,病还是病着的。 那么问题来了,病了该吃什么呢? 这一日,流放队伍顺着河滩前行,夜晚依旧宿在了林边河畔。 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江芜与秦家的树靠得更近了些。 于是,这一日,某只小团子的秘密,终于被发现了。 江芜是被小声的哭泣声惊醒的,一睁眼,就看到脑袋顶上两只小脚蹬来蹬去,差点没把她吓死。 待她捂着心口挣扎坐起,就看到旁边本只躺了一个杜引岁的木车上,此时已是挤挤挨挨。 “呜呜呜哥哥坏!你吃过了!瑶瑶也要吃糕糕!一点点糕糕你抢!”* “不是抢你……我是怕吃了生病……” “就是哥哥坏!哥哥假病病还要吃糕糕!真病病姐姐吃,呜呜呜瑶瑶吃,没有哥哥吃。” “我没有假病,我是真的拉肚,爷爷也拉肚了,我们蹲一起拉肚的!” “瑶瑶的,求求哥哥给瑶瑶吃,呜呜呜,最后了,没有了,哥哥吃过了!” “我上次吃着就有点酸,你平日的绿豆糕是酸……” …… 江芜借着月光,看着车上两个正抢碗的小东西,还有些懵的脑子嗡嗡响,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在干什么。 不过,江芜反应不过来,有人反应得过来啊。 “我吃,别争了。” 板车上,随着干涩沙哑的声音,突然有一大块东西竖了起来。 江芜:“……” 杜引岁看了呆若木鸡的江芜一眼,伸出唯一完好的右手,从焦灼的两小只之间夺走了只剩个底的霉霉绿豆糕碗,埋头快速舔了一遍。 “你……你……”江芜一惊盖过一惊,一时竟不知自己再说什么。 杜引岁没时间理江芜,这难得的自主控制身体时间得珍惜! 放下了舔干净的碗,杜引岁的右手撩起了囚衣下摆,开始掏掏掏…… 第16章 那不是猪精,还是杜(猪)姑娘。 流放第五日清晨,楚秀兰是硬生生被身上的酸疼拉扯醒的。 六岁的儿啊,还是有点沉啊……前日背着拉虚脱了的孩子大半日,几乎到了她承受的极限。还得是卫家姑娘的药丸有效,不然昨日又那么多上坡路,要再背可真得送走她的小命。 楚秀兰全身酸疼,疼得脑壳抽抽,四肢像是被大石压了一般,小幅度地活动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来。 只这一坐,楚秀兰便瞧见了躺在公爹旁边睡得正香的好大儿,原本还有些发晕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瞬间绷紧了神经,警惕的目光看向锁着他们一家的树根。 树下属于秦若瑶的细长锁链,一路延伸去了右边,楚秀兰向右转头,与几步外靠在板车边,乌了眼圈的江芜对上了眼。楚秀兰的视线顺着那细链攀上江芜身后的板车边沿,定格在了那窝在杜引岁怀里睡得呼啦啦的小东西身上…… 行吧,对两个加起来都没有十岁的孩子,的确没办法太苛刻。前夜他们已经成功守了一夜,昨夜困了也很正常。 见人都在,都没事,楚秀兰柔了眉眼,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但凡她或公爹再给力一点,也不用两个小的自动请缨来守夜。 “他们昨晚好好守着了,是我让他们睡的。”乌着眼圈的江芜见楚秀兰叹气,担心她误会,赶紧主动往她这边靠了靠,低声解释,而后又抱歉道,“都是我不好,这两天倒头就睡了,忘了守夜的事。让两个这么小的孩子守夜,我真的是……” “你白天得推车,多累人的,就该睡。我和爹不用推车都守不动。两个小的是主动说白日睡过了,夜里能看着的,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想啊,瑶瑶白日睡的还是你推的车呢。”楚秀兰安慰道,“其实像这样幕天席地的,大家都离得不远,有点儿动静能醒一片人,不守也没什么。反正现在我醒了,你再去睡会儿。” 说着,楚秀兰索性站起身,朝着江芜那儿走了两步,大有我看着你放心睡的架势。 离江芜近了,也就是离板车近了,于是楚秀兰看到了…… 楚秀兰看着空荡荡的板车,微怔了眼,而后又看向板车上侧躺着的杜引岁:“昨天剩的那小半车金银花呢?你半夜全给她喂了?” 江芜:“……” 楚秀兰回头看了沉默的江芜一眼,只当是对方默认了,无奈道:“好吧,我也不知金银花的正确剂量是多少。” 算了,不管是多少,吃都吃了。 楚秀兰伸手摸了一下杜引岁的额头,嗯面色正常,温度也对了,不过……这是什么? 手指抹过杜引岁的唇角,楚秀兰没能把那抹绿蹭下来:“杜姑娘这嘴角,怎么绿呼呼的,是天太黑,你把金银花的枝叶也碾了喂了吗?” “哦,那不是。那是发霉的绿豆糕糊……”江芜面色一下复杂了几分。 “什么糊?”楚秀兰感觉自己没听清。
福书网:www.fushutxt.org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6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