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变了脸色:“娘娘入夏后就没有去过明光殿,莫不是有宫人趁着这个空档向陛下示好?奴婢这就去抓了她们拷问一番!” “慢着,不要冲动。” 萧夷光唤住她,神情严肃:“就是抓到人又如何?没有陛下的默许,明光殿清扫的宫人怎么会任那香囊留在枕上?” 英娘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娘娘,您是说陛下变心了!” 天啊,陛下拥有沉鱼落雁的皇后娘娘还不够,竟然又勾搭起了别的坤泽! 英娘痛心疾首,谴责道:“奴婢就知道,元氏乾元没有一个好东西,从前那么难的时候,娘娘都陪她度过来了,结果陛下转眼就变了心,她怎么好意思教训丹阳殿下!” 庆娘显得手足无措,她一面担忧自己是不是将事情闹得太大,一面又为皇后鸣不平: “娘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装作不知情,还是偷偷将那个宫婢捉起来?” 萧夷光第一反应是相信元祯,可这大红香囊还幽幽散发着合欢香气,明晃晃的攥在她手中,若还要为这个负心女说话,那她岂不成了瞎子? 她性子高傲,是万万做不来忍下乾元左拥右抱,装作看不见的事。 “庆娘,我的珠簪落在明光殿,你借着这个名义,去找找殿内还有没有其他坤泽的东西。” 庆娘明白皇后这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于是领命而去。 萧夷光又指派了一个宫婢,让她唤明光殿的黄内臣过来问话。 交代完这些事情,她感觉痛苦已经占满整颗心脏,变成一把把锋锐的刀子,无情的插在上面。 而亲手往上面插刀,让萧夷光绝望万分的人,不是别人,正她爱了整整五年的元祯。 羡婢还那么小,倘若她们果真闹翻,她又该如何在宫中生存下去呢…… 英娘见皇后唇色泛白,也为她不值,但仍捡着好听的话安慰:“娘娘,这香囊兴许是宫中的宫婢自作主张,她趁着陛下出宫,就偷偷放了只香囊在明光殿,恐怕陛下也不知道呢。” 些许慌张后,萧夷光的语调恢复了沉着,她尖锐道:“不一定是宫里的宫婢。” 宫中的婢子都是萧夷光亲自挑选的良家子,不论男女,都以品性良好作为入宫的标准,近身伺候元祯的人,也多受她优待,不可能做出这等事。 联想起这几日元祯出宫的频次,萧夷光几乎可以断定,这香囊的主人来自宫外。 庆娘从明光殿找到的陌生玉镯、珠钗印证了她的猜想。 每一件首饰上都錾着长乐两个字,英娘刚一认清这些小字,就如摸到烫手的锅子般,将首饰丢到案上,她迟疑道: “娘娘,长乐坊可是建邺城内有名的教坊,奴婢在寿春殿下府里时,就听他们说里面足足有两百多个坤泽卖身。” 黄内臣被唤到椒房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以自己的性命担保:“娘娘明察,宫中的宫婢都安守本分,从来没有人敢做出逾矩之事。” 真相似乎已经大白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长乐坊,元祯一定是迷上了教坊里的坤泽。 萧夷光的心态也由失望变为恼怒,她出身世家,母姊都在朝中位列高位,身份这般尊贵,容貌更是美丽,元祯这负心女竟还不满足! 恰好一名姓王的内臣有宫外回来,她还不知椒房殿已经风雨欲来,直愣愣闯进去,问安后道:“娘娘,今夜陛下有事,不能回宫了,还请娘娘早些安置,也请小殿下早早歇着。” 萧夷光打断她的的话:“陛下她到底去了哪?” 王内臣笑容凝在脸上,心虚的眨了眨眼:“陛下去了张大人的宅子,喝多了酒,就歇下了。” “胡说!”英娘拿出錾着长乐字样的簪子,逼问道:“陛下明明就是去了教坊,你还为她遮掩,该打!” 两边的宫人闻声,立马就要抓住王内臣,拉下去按宫规处置。 萧夷光开口将人拦下,怨债有主,她现在不想将精力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只想找到元祯,与她恩断义绝! “带我去长乐坊,找到陛下。” 王内臣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求饶道:“娘娘,陛下的确没去教坊,再说了,教坊也不是您该去的地方,您就饶过奴婢吧。” “既然你想挨杖刑,那我就不拦着你了。” 王内臣脸上纠结起来,在皇后的盛怒下,她选择了背叛“元祯”:“娘娘,奴婢给您带路。” 一盏茶后,庆娘手持皇后手谕,打开了已经落匙的宫门,一辆轻便马车疾驰而出。 长乐坊地处建邺东南角,这里只有黑夜才开张,彻夜灯火通明,没有宵禁。 掀开车帘,随处可见搔首弄姿的坤泽,寻花问柳的乾元见了他们,简直挪不开步子,三言两语就被勾了魂。 英娘放下车帘,明明是烦闷的夏日,她却感觉身边的皇后娘娘面色越来越冷,活像一个大冰坨子。 庆娘同王内臣坐在车辕上,这会响起她质疑的声音:“哎,你这人怎么回事?都走到长乐坊尽头了,为什么还不停车!” 王内臣一边牵着缰绳,一边陪着笑脸:“女官有所不知,长乐坊鱼龙混杂,脏得很,陛下将那位姑娘安置在体仁坊的一座宅子里了。” “所以咱们要去的是体仁坊?” “正是。” “行吧,快一点,你可别耍滑头!” 王内臣拍着胸脯:“不敢,不敢。” 庆娘撇撇嘴,心想陛下还挺会怜香惜玉的,只是柔情用错了地方,这话若教皇后听到,还不知能有多伤心呢! 过了一小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王内臣主动掀开车帘,向四周望了望,声音压得极低:“娘娘,你们先进去,体仁坊有宵禁,奴婢把马车赶到隐蔽的地方。” 萧夷光踩着马凳下车,发现她们停在了一条窄巷的宅子前,这里不同灯火长明的长乐坊,触目的是无尽黑暗,唯有门头雀替悬挂着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英娘先紧张起来,她进过掖庭,知道失宠的滋味,所以害怕皇后这样戳穿陛下的“好事”,会引来雷霆般的怪罪。 庆娘先上前“砰砰砰”地敲响了门,隔了一阵里面无人应答,她还想再敲,只听萧夷光声音冰冷:“车上有剑,用剑劈开。” 看来娘娘是真生气,英娘不由得为陛下捏了把汗。 “哐!” 庆娘劈开门闸,踹开门,众人探头看去,里面是一方小院,正房还亮着,窗纸上映出两个人影,似乎在对坐着下棋。 英娘感慨:想不到如今教坊坤泽为了招揽恩客,都学会了下棋,开始走才貌双全的路子。 屋门一推就开,萧夷光步伐略显急促,她走进正堂,敏锐发觉堂屋的长案上放着乳膏、酥乳和乳酪等适合小宝宝吃的食物。 跟在她身后的众人齐齐震惊,他们还以为陛下只是变心,没想到她在宫外连私生女都有了! 这时,元祯听到了声响,走出侧屋来看,见到萧夷光,神情不仅没有慌张,反而还笑起来:“明月婢,你来得这么快——” “啪!” 话音未落,她脸上先挨了狠狠一巴掌。 这一巴掌,萧夷光使出了十分力气,她的手掌火辣辣的痛,像烈火灼烧过,但也远远不及心中痛的万分之一。 元祯被打懵了,抿了抿唇,发现自己的唇边渗出了血丝:“这都是误会,你先听我解释。” “你有什么好说的!” 萧夷光现在不想追究侧屋里的人,乱世里坤泽生存并不容易,若是有的选择,谁愿意在教坊里卖笑受人糟践呢? 没有浪荡子,就没有教坊里的苦命人,所以她将火气全都撒到了元祯身上: “真是好手段,就是戏台上的戏子,恐怕都没有陛下演得一手好戏!若我今日没有发现你私会坤泽的马脚,你还想装多久的深情?” 元祯捂着脸:“明月婢——” “别这样叫我,你让我感到恶心!” “明月婢,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夷光正在气头上,只听门帘响动,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出,她带着愠怒凌然回身,待看清眼前的人,却怔在了原地。 方才呼唤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阿母——魏夫人。 魏夫人穿着件宝蓝色牡丹纹薄衫,外搭湖蓝色撒花烟罗衫,手中还捏了枚棋子,姣好的面容不饰铅华,却一如五年前的美貌,眼眸中充满慈爱的温情。 她挑起眉梢,略有些惊讶的凝视着女儿,但在女儿拥抱过来时,又张开了双臂,紧紧搂在一起。 萧夷光看到阿母的第一眼,周旁人的呼吸声仿佛都安静下来,她的心也猛的漏跳一拍,整个人动弹不得分毫。 直到元祯轻轻推了她一下,萧夷光才回过身,眼含热泪,扑到阿母怀里,颤着嗓音: “阿母,女儿好像是在做梦,假若这是梦,你这次不要走好不好?” 第116章 “好,阿母再也不会离开明月婢了。” 魏夫人攒了许多话想要对明月婢说,在草原时,她对星星说过,对牛羊说过。 但到了母女真正相见的这一刻,除了用力将女儿搂在怀里,她这满腔怀念,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堂前供桌上的两盏灯烛继二连三的爆出一朵朵烛花,似乎也在为她们流下激动的红泪。 最后还是顶着红掌印的元祯招呼她们:“明月婢,阿母,先进屋坐下吧。” 萧夷光闻言,明白过来这一切都不是梦,这才放开了禁锢着魏夫人的手,又像羡婢缠着她似的,紧紧挽起魏夫人的胳膊,语调也不免带上几分娇憨: “阿母,你什么时候来建邺的,为什么不先入宫见女儿?” 魏夫人抚弄女儿的如海棠般娇艳欲滴的脸庞,见她面色红润,眉宇间虽成熟许多,但也不失真率之气,便知她没有受过战乱的磋磨,就将心彻底放了下来: “阿母昨日才到,陛下说要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才安排我在这里小住几日。” 萧夷光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魏夫人,生怕阿母跑了似的,又忍不住凑到她怀里撒娇:“你们都好坏,偏只瞒着女儿一个人,教我好担心。” “这回是阿母欠考虑了,下次我回来谁也不告诉,只告诉明月婢。” 萧夷光用手指抵住阿母的唇:“没有下回了!” “好好,没有了。” 魏夫人笑吟吟的亲了亲女儿的额角,又抬头,想对元祯说几句感谢的话,却发现她正咧着嘴用手绢擦唇边的血迹。 方才在屋内好像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响,难道是明月婢打的陛下? 打骂天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魏夫人脸色严肃,放开怀里的女儿:“明月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能把陛下打得这么重,陛下,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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