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看了一眼被告席,随后抬起法槌,“庭审结束。” 砰——木槌落下,也结束了纪希颐前半生的命运。 她是在三天后得知母亲病亡的。 杰森没有勇气给她带去这个消息,查琳想,还是由纪希颐的父亲去说比较好,虽然他本人状态十分不好。 另外杰森写了一封非常简短的信,通过监狱送到了纪希颐手上,信上主要表达两点: 第一,他为没有为纪希颐争取到免刑而遗憾,但同时他认为,法庭确实给与了一定程度的从轻量刑。 第二,他为那段辩护给纪家带去的不幸风波深深道歉,他决定不收取任何律师费。 纪希颐是在当天晚上晚饭过后被发现实施自杀的,自杀工具是晚饭时用的一次性塑料刀,刀很钝,被她磨过了。割腕。 巡夜的狱警发现时,她奄奄一息地坐靠在墙角,血已经流了一地。 一旁的床上,一封遗书被叠得工工整整,压在她的身份牌下。看来她在父亲探视走后就着手准备死亡了。 遗书很简洁,只有短短的几行字,甚至没有称谓: 不要办葬礼,妈也不要办。把我俩火化,找个风景好点的地方葬在一起。 判的罚款,委托律师把我房子卖了解决。 至于我其他个人财物,银行托管的遗嘱里都有写明。留给妈的部分全部转移给爸。 爱我的人,我希望你们好好活下去,如果遗忘我会让你们过得更好,就请忘掉我。 来生再见。 纪晴 鄢澜看到手机上这则消息时,已经是早晨,杰森是夜里十二点多处理完这桩事务,在医院的停车场给她发的,消息也很简洁:Yvonne自杀,现在中心医院,暂时脱离危险了。 她浑身一颤,惊醒了身边的利曼珊,利曼珊欠起身,“怎么了亲爱的?” 鄢澜将手机递给她,利曼珊看了,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将鄢澜揽入怀中,“被救了就好。” 鄢澜想了想,给杰森回复:刚看到,有什么进展吗?她现在怎么样? 杰森很快回复:刚才医院给我打电话,暂时没有危险。 鄢澜舒了口气,“暂时没危险。” “也不知查琳知不知道……”利曼珊叹了口气,走下床。 “查琳前两天自首,也不知道怎么判。” 利曼珊拿了两杯水来,递了一杯给鄢澜,“你觉得我们要去看看纪希颐吗?” 鄢澜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思索片刻,“你不是明天的飞机吗,你别去了,我过几天,等她稳定些去看看吧。” 利曼珊点头,“也行,我估计她也不想看到我,”说着坐到鄢澜身边,揉了揉她的头顶秀发,“她以前那样伤害过你,你还愿意去看望她,我是找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女人吧?” 鄢澜叹了口气,“她已经受到最糟的惩罚了,过去在我这儿已经翻篇了。” 查琳在纪希颐被判决的下午,在律师的陪同下去找卡罗尔自首,因为卡罗尔是负责纪希颐专案的FBI探长。 其实查琳做了什么,卡罗尔是有数的,只不过如果她自己不说,这件事很难找到证据。 查琳坦白,先前在FBI对自己的传唤问话中,她说了与事实不尽相符的话,原因是不想让纪希颐的案件变复杂。 她交代当初利曼珊给自己打电话时,纪希颐确实在身边,从而也听到了FTC将要起诉紫狐的事,后来当锦衣夜行的股价突然跳水时,她开始怀疑纪希颐,并去质问了她,纪希颐告诉她,迫于背后某个势力的威胁,她不得不向他们透露了这则消息,换得她的安全。 事到如今她知道了,这个威胁她的势力就是阿尔萨德及其同党。 得知是纪希颐透露这则消息后,她感到愧对股东和投资人,辞去了CEO的职位,但未向执法部门汇报这件事,也没跟社会面说出实情。 卡罗尔将她的供述全部记录下来,并要求她提供进一步的证据,例如通话记录、车辆行程记录等等,而这些律师已着手准备。 接下来将有一到两周的调查,如果调查结果与她的供述没有出现不符,查琳可以考虑与检方协商“认罪协议”,具体判罚到时会有结果。 走出FBI办公室,查琳抬起头对着阳光,这几个月来,她从未感到这么轻松过。 时间又过了一天,到了利曼珊不得不飞的时候了。 距受伤已六个多月,不能说她完全恢复到了之前健康的状态,肺部还是较为脆弱,或许还需要一到两年慢慢养好,但好在利曼珊的身体底子很好,目前从事正常的工作和生活活动基本没有问题。 两人这一次共同生活了太久,陡然要分开,都有些不适应。 上一次来到这座机场还是白雪皑皑的严冬时节,转眼酷暑将尽,很快秋天就要来了。 “还记得我们再次相逢的那个晚上吗?时间过得好快,马上就一年了。”利曼珊坐在副驾,握着鄢澜的手。 “怎么会不记得?”鄢澜看着前方的车流,“那是九月底,那个夜晚,C城已经转凉了……我还记得,你在那间酒吧门口等我去接你,我到门口时看到你,穿着黑色外套,像是溶进了夜色中。” “好奇怪,我知道被下药了,不敢打车,只敢信任你。” “不奇怪啊,”鄢澜思忖,怎么去措辞,顿了会儿,“就是宿命。” 利曼珊握紧了她的手,铂金戒指在她的手背上微微摩挲着。 车子缓缓驶入机场的停车场,鄢澜将车停好,解开安全带,转头看着利曼珊,眼里有几分隐忍的不舍,骤然分开,哪怕不是永别,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两人沉默地走向候机楼,登机口前的指示牌上滚动着航班信息,利曼珊的航班已经开始办理登机手续。她拉着行李箱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落在鄢澜身上,想把她的模样刻得更深一些。 像是要缓解这离别的情绪,鄢澜笑了笑,“好在收购案进展飞速,这次的案子结束后,紫狐和锦衣夜行的股价又‘蹭蹭’往上涨。” 利曼珊伸手抱住她,“不谈这些,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鄢澜的声音温柔,还带着丝调皮:“那留下来啊,我养你。” 利曼珊也笑了,笑容里有一丝无奈,“你别老这么说,万一我信了……” “信了就信了呗,我没在怕的。” 利曼珊笑出来,手指划过她的锁骨,最终落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我很快回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的笃定,“等紫狐的事稳定下来,我就会回来。” “好,”鄢澜在她的唇上轻啄,“说不定你还能赶回来,跟我一起庆祝重逢一周年。” 利曼珊想了想,还有一个月,可不是嘛? “我不能跟你许诺,就留个悬念吧。”她笑道。 送走利曼珊,鄢澜走出送别大厅,走到停车场,C城的夜色来临,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城市的轮廓,机场航站楼的灯光映在她的侧脸上,冷色的光影与远处车流的红光交错,模糊了时间的界限。
第101章 等夜色阑珊 九月,天气微微转凉,秋的气息已悄然渗透进空气之中。 街角的银杏开始微微泛黄,枫树则染上一抹初秋的绯红,有风吹过,丰富的色彩便在光影交错中摇曳。 “壮丽一英里”的行人依旧络绎不绝,都市的节奏丝毫未减,而橱窗里已悄然换上了秋季的新品,暗示着夏日正式进入尾声。 鄢澜独自走在金融区,她的目光落在证券交易所外巨大的电子屏幕上—— 锦衣夜行82.17上1.05(+1.30%) 自紫狐正式宣布加速收购进程以来,锦衣夜行的股价稳步攀升,距离85美金的关键点位已近在咫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市场已经用最直观的方式给出了答案——收购案的成功,悬念不大了。 她站在交易所门前,望着那跳动的数字,心中五味杂陈。 回忆起一年多前,紫狐刚刚对锦衣夜行发起试探性收购意向书时,她刚刚拿到这个案子,还不知道前路意味着什么。那时的她根本无法想象,这场收购会牵扯如此之多——权力、资本、阴谋、犯罪……甚至自己所有的往事。 这一年,她走得太远了。 手机震了一下,是利曼珊:在做什么? 鄢澜对着交易所的电子屏幕拍了张照片,发给利曼珊,附言:好巧,路过这里,你的消息就来了。 利曼珊在香港的黄昏,坐在喧嚣结束后安静的办公室中,看着这张照片,不知怎的,眼中发酸,一年多以来,为了这数字,大家恐怕都付出了太多。 想到遥远的C城,新的一天刚开始,鄢澜刚刚走进那喧嚣中。 她给鄢澜拨去了电话,那边很快接了。 “在你进律所前赶紧和你说几句话,”利曼珊轻声说道,“时差真讨厌。” “时差真讨厌,距离真讨厌,可是有你真好。” 利曼珊笑起来。 “今天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鄢澜又问。 “帮你把我照顾得很好,早餐中餐都吃得营养健康,下周还约了去医院复查。” “真乖,”鄢澜戴上耳机,“对了,我正要和你说,下周我们的时差要缩短一小时。” 利曼珊愣了愣,“你要回纽约?” “真聪明。” “是暂时还是……” “其实维克多上周就和我谈了,但当时没有明确的指示,现在收购案基本没有悬念了,他和律所管理层都希望我能尽快回纽约调整一段时间,然后进入下一个案子,我多在这儿逗留一个月,对ST来说不是人力浪费嘛。” 利曼珊皱起眉,“怎么,他们有新的案子要给你了?” “估计在接洽中了,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纪希颐的案子影响不好,他们希望我尽快抽身,一来调整自己的状态,二来,我本来就是并购部的合伙人,他们怕我变成一个刑事案件的符号。” 利曼珊略有思忖,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一下,“确实也是,你自己呢?准备好回去了吗?” 电话那端稍一停顿,“我……有点不舍。” 利曼珊微微笑了,“傻子,不舍什么?我现在也不在那里。” “不舍河畔的爵士乐,微冷的秋风,威士忌色泽的夜,还有……”鄢澜偏着头想,“夜色里黑色风衣下的Sam。” 利曼珊一瞬屏了呼吸,缓过劲来,低低地笑了一声,指尖摩挲着手边的签字笔,“我们鄢澜,像个诗人了。” 鄢澜也微微笑了,眼中不觉闪着泪花,“好啦,我要进大楼了,晚饭也要好好吃。” “嗯,好,你也照顾好自己。” 电话挂断了,利曼珊走到落地窗边,看着逐渐暗下来的香港夜色,维多利亚港的灯火渐次亮起,船只缓缓驶过海面,霓虹灯的倒影在水面上晃动,像是一场不知疲倦的梦境。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看过这座城市的夜景了。这一周以来工作将她吞没,所有的时间被会议、决策、合同填满,而当她终于停下来,才发现自己最想看的风景,远在大洋彼岸。 她又何尝不思念夜色下的C城呢?那个爵士乐流淌、夜色撩人的地方。 而鄢澜也记得,她还有件事没做。 夜色降临,中心医院病房区的长廊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经过的护士和低声交谈的执法人员。鄢澜抱着一束康乃馨,走过这些人,在狱警那里简单办了个手续,推开了沉重的病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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