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洲不知怎么,就想起那个死亡后被卖出去配冥婚的同桌,她生前死后的命运也是结束的如此轻巧,但又如此沉重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在这种压抑和窒息中想要得到一点安全感,把手伸到腰侧,牢牢握住别在腰间的□□19X手枪,有种打破面前的玻璃任由海水灌入淹没这艘船的冲动。 李寒洲的微小动作反射在面前玻璃上,被司秦察觉,“今天没什么危险,只是和你聊聊天。不要冲动。” “你聊的内容,可没有这么轻松。” “是啊,如此沉重,所以才说徐然该死。等这边处理好证据,我会交给检方和纪委,等海警组织抓捕那天,需要你想办法把这艘船带到我国海域。” 李寒洲默认这个要求,把手放下来,做出一个继续的手势。 她们来到二层,这里需要穿过一个窄长的连廊,连廊的装修风格像极了走秀的T台,天花板选用极富设计感的白色顶灯,灯光均匀的洒在脚下的地毯上,两侧墙壁的灯光则安装两排白色调的极简射灯,打在墙壁的画框上。 一路走过去,李寒洲脸色愈发晦暗,她发现墙上都是少女画像,有一幅正是刚才在舞厅见到的少女,不难看出这里是供来访的新客提前观看挑选女孩的“花名册”。 她忍着恶心向前,突然又倒退几步,把几幅画来回看了几遍后,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一下画像表面,“画布好像经过特殊处理,灯光打上来像阳光洒在玻璃糖纸上,会有流光溢彩的视觉感。” “你眼力不错,很细心,”司秦站在她身边,看着眼前的画像若有所思,“用特殊材料覆在已完成的画作上,就可以达到这种效果。算是一种小巧思吧,是一个青年画家闲着无聊想出来的。一般画家出于画面美感和艺术创作的角度考虑,不会这么糟蹋自己的画。” “不管怎么样,把画作和这种交易结合在一起,本身就是在糟蹋自己的创作。” 司秦突然生气,“如果创作这种绘画方式的人并不知情,也是有罪的吗?” “你急什么?” 李寒洲没有注意到司秦的异样,继续边走边看画像,用心记下每一张受困于此的少女面貌,“受害人数量不少,等行动那天还要考虑到这么多人怎么安全转移的问题。可以不用提前告诉我方案,不过如果事后我还活着,起码给我说一声结果。” 她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转头问道:“怎么了?” 司秦眼底含泪,“没人比我更想毁掉这些画像。创作出这种绘画技巧的是我妈,但她很早就已经过世。是秦昭找人模仿她的画风来画少女肖像画,再融入她惯用的绘画技巧,设计出这个长廊。每次走到这里,我都会觉得是在玷污我母亲的创作。真恶心。” 李寒洲有点吃惊,“你还真是秦昭故友的孩子,我以为是随便扯的借口。” “是。自从我父母双双去世后,她就办理收养手续,正式把我带到秦家。我也是被收养后才改名司秦的,和你一样有一个彻底消失的本名,司梦觉。” “按照法律规定,她不应该是第一顺位的抚养人。怎么会......” 司秦冷笑一声,“规定不是给秦家这种阶层的人设置的。走吧。” 顺着走廊尽头,拐进一间中式风格的房门前,司秦打开开关,几盏白瓷烛台造型的灯具亮起。李寒洲借着昏暗的灯光扫视一圈屋内,这是一间中式主题套房,家具基本全部选用红木,乍一看像老牌地主家的书房。 “这个房间里的家具,用的都是顶级黄花梨木和紫檀木,每一处都是手工雕刻。刚才你问这艘游轮的维护成本,其实相比于讨好一些重要人物,那些钱都算不上什么。这间套房是给常局量身定制的,”司秦手指轻轻划过书桌桌腿处上八仙图,“这上面的每个神话人物,雕刻手工费要花30万。” 她又笑起来,“你知道这个雕刻费用给谁了么?就是房间享用者本人。常局在事业上春风得意,在艺术造诣上也要追求清名远扬。因为他尤其喜欢雕刻,当时我们找了不少历史学家和行业艺术家给他的作品深度解读四处背书,又通过几次藏品拍卖会来抬高市价。到这儿又运进来顶级木材给他练手,再按照溢价来购买这些家具,你再看这一间房屋,猜猜值多少钱?” 李寒洲好一会儿没说话,“秦昭真是挖空心思维护关系,这间房值几千万?” “不,现在只值木材价,也就相当于一文不值。常局刚落马不久,这条关系基本废用,投入的维护成本自然也彻底浪费。” 说着她又在接近两百平的套房转了一圈,才叹着气,带着李寒洲回到电梯,“这次我们去5楼。” 李寒洲逐渐明白司秦对这里的恨意,但又忍不住问道:“你是因为这儿风险太高,怕耽误正经生意,才想毁掉这里吗?” “是眼睛里看不得脏东西。” 司秦说着就带她走进尽头,站在挂着“BEAUTY LOUNGE”门牌的房间前,输入密码后走进去,里面是一个微型医美医院,导诊台、休息处、诊疗室甚至手术室都一应俱全,只是似乎没人过来,让就诊区显得格外空旷。 “这里是给船上的女孩做医美项目,维护容貌状态用的。护士会记录她们的项目时间,在下次项目时才会再次启用,所以这里其实是固定时间段开放。不过,有一个房间是每天都会有人过来查看的,跟我来。” 司秦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前,轻轻拧动门把手,听到里面传来含混不清的呜咽,李寒洲掏出手枪,半侧身体,保持随时出手的姿势。 “没关系,她没有行动能力。” 没等李寒洲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司秦已经把门打开,灯光亮起后房间全貌尽收眼底,李寒洲面上都是震惊和不忍,猛地看向司秦。 司秦无视这个探究的眼神,走到这间仓储室最靠里的货架,蹲在一个颈上套着项圈,被锁链拴住的女孩前。锁链的另一头钉在墙上,稍微一动就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人在门外时,被拴着的女孩还会发出一点声音,等陌生人真在眼前,她低垂着紧贴墙面,身体紧张的剧烈抖动起来。 “抬起头来,”司秦的音调温和柔软,那女孩似乎被吸引,缓慢艰难地一点点抬头,又被司秦伸到面前的手吓得向后一缩。 “不要怕,我帮你整理下头发。”司秦把女孩蓬乱的头发别在耳后,尽管女孩有些抵触,下意识的把脸扭向一边,但仍旧没敢反抗她的动作,只是在面容暴露出来后将头垂得更低。 李寒洲走近,看到那张脸布满红色和深褐色且凹凸不平的增生性瘢痕,瘦小的巴掌脸上只有五官还算健康清晰,但挤在高低不平的瘢痕中也显得尤为可怖。 “这是......" “徐然让人把她拖到超声治疗室,把能量和发数调到最高,但没给她用耦合剂隔绝高温,最后造成面部三度烧伤才放人。如你所见,在这里毁容就等于人也彻底废掉,只能被徐然当宠物养在这个仓储室,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小姑娘才15岁,这辈子都完了。” 李寒洲看着那张脸,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没等她问出口,司秦似乎早有预料,说:“李寒洲,你看她这双眼睛,像谁?”
第105章 这几年来已经不知道恐惧两个字如何写的李寒洲,在这一刻不寒而栗,她也蹲下身和眼前的女孩对视,说出那个两人心知肚明的答案:“沈沐芝。” “对。徐然是蓄意把她带到这里,再发疯一样的折磨她。她对沈沐芝早就从嫉妒变成痛恨,之所以在得势后一直没有针对沈沐芝本人,一个原因是沈家属于高知家庭,沈华之职业也特殊,真的伤到她,后续的麻烦事不会少。再就是沈沐芝一直落魄,让居于高位的徐然能够平衡心里的恨意。但是你出现了,”司秦扭脸看她,“你不仅把一切全然奉献给沈沐芝,还给她超越生命的爱,又成为她最大的事业转折点,让她重新被命运带到应有的位置。徐然怎么会不发狂呢?” “你说……爱吗……”李寒洲觉得难过,原来所有人都比她更早认识到,她对沈沐芝的感情是纯粹热烈的爱。唯独只有她自己在离别之际才明白。 沈沐芝应该很伤心吧,在无数次面对自己“我不知道”的回答时。 李寒洲叹口气,仔细看着那些伤疤,伸手轻轻抚过,小声问那个女孩:“疼不疼?” “当初疼得厉害一直尖叫,嗓子坏了,已经不能正常交流了。”司秦回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你来这里吗?因为我身边所有人都在为秦昭卖命,如果我听话,愿意成为利益共同体,那秦昭的一切早晚都会归我。可是我没办法认同这些东西,更做不到和罪恶共生。想来想去只有既不在意死活又有软肋的你才能够帮我。所以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让人调查你,又观察你每一步行动,在合适的时候才出现。” 李寒洲终于把注意力放回她身上,“说这些没有意义。既然答应帮你,我就不会反悔,但这些前因后果我并不感兴趣。” “好。走吧,带你熟悉下这里的内部路线,万一事没成,你也知道怎么逃生最快。” 李寒洲嗤笑一声,“我用不到。” 司秦愣住,“也是,那今天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 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李寒洲已经起身出去。司秦抬手揉揉那个女孩的头发,却碰到后脑一条像是刚拆线手感微凸的伤口,她语气放得更缓,“又来欺负你了吗?没关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两个人站在邮轮最顶层的眺望台,李寒洲在望远镜前看星空,司秦没有坐在休息区,直接躺在地上望着星空出神。 “我之前一直觉得星星坠落很可惜,想要重新把它送回夜空。可是等我真的费尽全力拿到珍惜的星星,又送上闪耀的星空,才发现手掌都是残光,怎么也去不掉。” 司秦听她扯来扯去,把手垫在脑后换一个舒服点的姿势,才回她:“什么星星不星星的,不就是沈沐芝吗?这个比喻不对,沈沐芝是众星捧月的那轮明月,你才是围着她的守护星。” 李寒洲调转视线看她,“不,她是只照耀我的守护星。” “但你现在不要了”,司秦的声音轻飘飘传来,“李寒洲,死亡不可逆,对还在世的人而言永别是一种残忍。” 她接着说下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还会梦见父母,有时候是混乱的少时回忆,有时候是回到那天的追悼会。但是我经常梦见妈妈和我说,不喜欢我的名字,因为她不想自己的姓氏后面跟着秦字,像是打上某种印记。我时常在想,如果他们还活着,是不是我们一家还是过着很平凡幸福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在梦醒后反复回想。” “可能从一开始,我就是错的。”李寒洲说:“我不应该明知道自己的情况,还要去招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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