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无人,颜执安顺势坐下来,处理过外面的事后,哪里都不想去了,只想守着她,等她醒来。 她伸手,掌心贴着皇帝的脸颊,深深叹息,心如一团乱麻。 她的抚摸,像是轻羽拂过心口,让人心痒难耐。循齐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道:“你回来了。” “嗯,外面都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颜执安安慰她,她虽说年轻,可心思重,大多不说出来,藏在心口,让人猜都猜不透。 “要起来坐会儿吗?” “好。” 颜执安起身,扶着皇帝坐起来,小心地避开伤口,饶是如此,皇帝依旧疼得皱眉,她笑了笑,道:“我没事的。”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颜执安也没有继续说,忍不住去抚摸她的脸颊,手心贴着她的脸颊。 颜执安说:“下回,别挡在我面前,我替先帝挡过刀,替安王挡过刀,皆是我的职责。你不能挡在我面前,知道吗?” “为何不能?”循齐不以为然,“在我心里,你不是臣下,你是我的妻子,足以生死与共的人。” 颜执安涩然,想用君臣那套话去哄她,让她下回切莫犯险,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下回不可了。” “我不能听你的。”循齐摇首,“我可以做你的依靠,但无人信我。我只是年岁小罢了,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先帝将你托付于我,为的便是我可以护着你,可到头来。” 循齐脸色发白,坚持道:“您曾经说过,命虽重要,可人这一生中有许多事情重过自己的性命。” 她还记得,颜执安都不记得了,她虽说年岁小,不好糊弄,所以,颜执安每回故意往大道理上扯,说得神乎其神。 “既然你说,我便说,你是天子,不可让自己陷入困境中,旁人死,不过一条性命罢了。你若出事,朝廷大乱,会死很多人。” “是吗?他们死不死,朕不管,朕只知晓,你不能死。”循齐嘀咕一句,抬手捂着自己的手臂,理所当然道:“院正让我好好修养,接下来辛苦你了,这回伤口比腿伤还要疼。” 她的话,半真半假,颜执安挑不出毛病,但院正说的话,没法怀疑。 “好,躺下再歇会。” 循齐摇首,“睡不着。”手臂疼得发麻,躺下来也难受,她往外看了一眼,道:“你还走吗?” “不走了,我让人将奏疏搬过来,你先歇息。” “好。”循齐痛快地答应下来,这是她盼来的一幕,自然不会拒绝,她又改变主意:“我再躺会儿。” 她出尔反尔,让颜执安摸索不到她的想法,便又扶着她躺下。 躺下后,皇帝催促道:“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晚上记得回来就成。” 她潇洒得很,像极了甩手掌柜,舒服地闭上眼睛,她愿意休息,让颜执安奇怪,但眼下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抓出幕后凶手要紧。 颜执安走后,循齐又睡着了,疼疼睡睡,睡睡醒醒,再度醒来,天色已黑了,不至是什么时辰。 她眯着眼睛,看了眼,实在是太困,闭眼又睡了过去。 再度睁眼,外面天色大变,榻前的秦逸欣喜道:“陛下醒了。” 循齐本有些迷惑,被这么一嗓子喊醒了,无奈撑着坐起来,“你别喊,什么时辰了?” “您睡了一日一夜,议政殿内有要事,殿下方走。” “别惊扰她,她又不是大夫,来了作甚,免得两头忙。”皇帝深吸一口气,浑身无力,头脑沉重,她还想睡会儿。 秦逸将偏殿等候的院正请来,君臣又是一番较量,皇帝很听话,喝药休息,让人挑不出毛病。 诊脉后,院正罕见地没有嘀咕,小心地换了药,随后退下。 皇帝喝药、用膳,配合得很好,膳后,又睡下了。 她浑身无力,伤口疼,躺下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时间很短,不过一个时辰就醒了,醒来的时候,颜执安回来了,坐在榻前,正给她擦拭手臂。 “醒了?”颜执安淡淡看她一眼,言辞也不热切,循齐傻笑一声,“你不高兴?” “查到些东西,陛下要告诉臣妾吗?”颜执安的手握着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心中生怒,面上却不显,依旧一副和煦之色。 循齐不得不收回自己的手:“你捏疼我了。” “手臂疼吗?” “疼!” “有多疼?” “你生气了?” 颜执安恍若没有听见她的话,淡淡看她一眼,重复问:“有多疼?” 循齐心虚,嘴角抿了抿,想要讨好她,刚笑了笑,她就凝着自己,仿若自己犯了大错。 “我错了,下回不敢了。” “还惦记着下回呀。”颜执安冷笑,“陛下的心思深,这么大的的事情竟从不与臣妾商议,如此胆大妄为,置臣妾于何地,置百姓于何地。” 她训教,循齐一味不语,骂过一通就好了。可等了等,对方直接走了。 循齐眨了眨眼睛,阖眸浅思,伤口隐隐作痛,她想了想,得去哄哄皇后,万一不搭理自己呢。 皇帝自怨自艾,撑着坐起来,手臂疼得麻木,她没有急着下榻,而是缓了缓。许是躺久起来,头晕目眩,一时间缓不过来。 等秦逸入殿,皇帝自己在穿鞋,她忙过去搀扶,道:“陛下要去哪里,外面天寒,不易走动。” 循齐下意识扶着她的手,浑身无力,道:“皇后呢?” 秦逸见她难受,劝说道:“殿下在外殿处理政事。您不如再躺会。” “不必了,我想起来,躺久了头晕得很。” 秦逸小心地开口:“这是您过于虚弱,再躺躺,您现在出去,殿下会生气*的?” 皇帝性子不好,但提及皇后,她总是很听话。 果然,陛下迟疑了下,随后又拖鞋,复又躺下来,提醒她:“别告诉皇后朕想起来的事情。” 秦逸笑了,觉得陛下此刻莫名可爱,“好,臣不说。” 外间的颜执安不知道里面的动静,眼见至除夕,皇帝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愁得令人头疼。 除夕将至,皇帝卧榻,宫里冷清清的,各府关门不见客,皇帝伤着,谁敢寻欢作乐。 循齐在床上躺过除夕,初一这日,巴巴地起来,刚一落地,颜执安走来,吓得她又将腿塞回被子里,可怜兮兮地说一句:“我渴了,想喝水。” 颜执安转身,循齐吞了吞口水,刚刚一眼,好吓人。 她心虚得很,不敢说话了。 颜执安回来时,手中捧着一杯水,递给她,也不上前,循齐伤的是右手,便用左手去接水杯。 动作有些别扭,但既然开口了自然就得要喝下,她一面喝,一面拿眼睛去看颜执安。 看了一眼,颜执安也没有上前的意思,她只能将水喝完了,默默递过去。 颜执安接过来,转身就走,循齐急了,道:“我有话和你说。” “臣事务多,没时间与陛下虚与委蛇,陛下先休息。” 虚与委蛇?循齐自己懵了,自己怎么就成了恶人?她歪头看向外殿的方向,抿抿唇角,转身又躺下。 这两日都在昏睡,睡多了,慢慢恢复气力,她实在是躺不住了,顶风作浪,自己摸索着起来,穿了鞋,唤来宫人更衣。 今日初一,若在寻常人家,必然是很热闹的,但宫里只有两人,皇后忙着政务,皇帝就成了最清闲的人。 皇帝在内寝磨蹭半晌,偷偷摸摸地走到外间来,躲在屏风后,探头去看对方。 刚一探头就被捉住了,颜执安看着鬼鬼祟祟的人,含笑同她招手,“过来。” 这是要和好的意思吗?循齐心花怒放,匆匆走过去,可刚一靠近,颜执安给她看供词,道:“陛下解释一二?” “他说的不可信。”循齐兀自狡辩一句,不忘打量她的脸色,心中慌到了极致,“我头晕,我还想躺会。” “跑什么?陛下英明,怎地会心虚害怕呢。”颜执安勾了唇角,眼神深邃,好似有什么蒙住她眼中的光辉,徒留一片阴霾。 循齐讪笑一声:“我怎么会害怕呢,就算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呢?” “陛下好魄力,这出苦肉计将我也骗了。”颜执安怒而站起身来,阴霾散开,循齐吓得抖了抖,道:“做了便做了,如今甚好,你生气便生气。朕说过,不会让你背骂名的。” “闭嘴!”颜执安怒不可遏,许久不曾这么生气过,情绪过于激动,她又开始控制自己,秦逸还在殿内,她不能拂了皇帝的颜面。 她努力压制自己,袖口中的双手颤抖,整个人已然平静下来,道:“陛下去休息。” “我不去。”循齐反驳她,知晓她为何冷静下来,便道:“秦逸退下。” 秦逸也是进退艰难,闻言,如蒙大赦,立即离开。 等殿门关上后,循齐去搬了个凳子,坐下来,道:“你骂吧,我听着,若是不解气,我给你拿戒尺打两下,别憋在自己心里,我随你处置,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看着她有恃无恐的模样,颜执安刚压下的怒意又漫上心口,便道:“臣不想见陛下,陛下搬回自己的寝殿。” 这里是中宫,是皇后的寝殿。 她这么一说,循齐自己懵了下来,“你赶我走?” “走!”颜执安回身坐下来,不愿去看她。 循齐眨了眨眼睛,其实她对中宫并无眷念之处,无关奢靡富贵,但颜执安是皇后,必然要住这里。所以,日日往这里跑的。 但此刻,她赶她走了。 她头疼,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脑海了想着应对之策,默了半晌,她忽然说:“今日初一。” 按照宫规,每逢初一十五,皇帝必须留宿中宫。 颜执安也是一怔,未曾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一时间也没办法赶她走。 循齐反应很快,正是得意,颜执安瞥她一眼,她立即收敛,道:“我错了。” “陛下像是认错的样子吗?”颜执安反驳,眉梢眼角皆是得意,哪里有认识错误的模样。 “陛下,不如废后罢。”她踌躇半晌才说一句。 循齐登时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说什么,你答应过我,不走的。” “陛下觉得自己无错,臣也觉得自己毁约无错。”颜执安抬首,对上她的视线。她要哭了,眼眶都红了,受了伤都不哭,却被她一句激哭了。 循齐一改方才的无措,露出朝堂上阴狠的一面,“你做梦!” “臣在这里,让陛下不惜自残来换我手中的权势,你对得起我,我如何对得起先帝与你老师。我答应同陛下成亲,是想盼着陛下好,而不是让你伤害自己的。” 颜执安万般无奈,“我不要权势,不要这些所谓的靠山,我只想陛下开心地活着。你睡了一日一夜,我在想,七年来,我给你带来多少伤害,我是否真的可以胜任皇后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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