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卫拧着眉头,紧绷的身体逐渐放开来,最后松了一口气:“那本册子,确实是我收起来了。也是我弹劾了他们。” 苗奕川看着他,眉眼间带着对季卫的欣赏:“当年我昏迷不醒,将那册子遗落在了铁笼中,幸得季大人从恶犬的嘴里保下名册。季大人看似左右逢源,是混迹官场的老手。可事实上,季大人克己奉公,德行兼备,宅心仁厚。” “哎,”季卫抹了一把脸,呼出一口气,从怀里缝地紧紧的口袋里,拆出一本年代久远的册子来,缓缓打开,“阳间的事情,我尽力了。可是阴间的事情我无从管起啊。大宋倾塌,牢狱冲破,关着的狗官逃逸,我半生的奔波化为泡影,愧对李家英勇一门啊......尤是,尤是......” 季卫的声音忽然哽咽。 李锦书轻叹一声,不禁发出感慨:“尤是你发现了死去的李京兰,竟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忠义,反倒是个蛊惑人心,贩卖鬼魂,逼人向恶的人。你原本可以转世为人,却为了解开她的心结,徘徊千年。” 季卫的声音在这时显出了几分沧桑:“李京兰死得壮烈啊!在下耄耋之年闻此哀讯,心痛万分!如今怎忍心看李家最后一根忠骨迷而不返!又怎能看着那些人死后还搅扰人间!” 他撑着木把手慢慢起身,将那册子合上,走近李锦书:“莫怪在下谨慎,而是这份证据实在珍贵,没有拓本。我要确认你,你就是那个李京兰啊!心存善念,忠勇无双的李京兰啊!现在,我将这册子交给你,愿你能将这案子办的圆满,让尘归尘,土归土,更要,找回你自己!” 季卫将册子放到李锦书手上,托着她的手,重重地拍了两下,这是他仅有一次的与李京兰的肌肤接触。 物归原主,苗奕川也该离开了。他还要急着回去,李锦书将他送出来,季卫不由得也跟了出来。在分别之时,他还是没能忍住,喊出了苗奕川的名字。 “苗、苗公子——” 苗奕川回过头来,谦谦君子如清风拂过。季卫踌躇不前,复杂的表情最终化为了一抹释然的笑。 “你、你如今在何处啊?” “季大人,”苗奕川双手作揖,行了礼,“奕川转世后,在北京一家生命科学研究所工作。” “那、那平日里不累吧?没什么危险吧?”季卫的身子不由得向前倾,又追问了一句。 “没有危险,是我喜欢的科目。劳季大人担心了。” “啊,好、那就好......”季卫心中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到了嘴边,却发现每一个字都是不合时宜不该出口的。他嘴唇微动,终究只是说了一句,“苗公子保重。” 苗奕川对他又行了一礼:“季大人,珍重。” 说罢,便转身出了院门,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季卫望着院门,怔怔出神。他这一世做的所有除了忠君便是忠情。那份情感种在他心中多年,他浇灌多年。用一院子的美妾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培植的暗线只为了保心爱之人的平安。如今,当这些掩饰之物不复存在,他与苗奕川终于面对面了,他反而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荒唐的。 可哪份真情又是不荒唐的呢?他心中浇灌的情之苗终于开花了,无关苗奕川知道与否,都有了一个结果。 花开之时,季卫笑了。人鬼殊途,怎敢误佳人。 李锦书从那眼神中读出一些什么,轻咳了两声,打破这安静的有些难受的气氛。她望着空荡的院子,幽幽说了一句:“扫地僧藏哪儿去了,好几日都没有见了。守财奴也不见了?” 听到李锦书叫自己的名字,守财奴赶紧从厢房中跑出来,还是那一身的破破烂烂。 “不敢不敢,小的一直在的,怎敢去他处!” “他为你守了千年的财宝,你也该给人家置办一身衣裳了!”薛灿调侃道。 原来那堆财宝本来就是李家的,守财奴听了白无常的诏令,为李锦书看守了上千年。这穿了千年的衣服怎会不破烂! “不敢不敢!”守财奴驼着背,跪在薛灿身前,“小的能够再度转世,已经是阴差大人格外开恩了,怎可讨旁的东西。且衣裳财宝乃是身外之物,能够转世才是最重要的。” 李锦书将衣兜里抓出一把珠子来,五彩之色,华丽耀眼:“转世固然重要,可世间先敬罗裳后敬人,有些傍身的,那些阴差也不会难为你。” 守财奴抬起头来,瞄了一眼那财宝,犹豫着没有接。 见状,薛灿笑着开解他:“那些小鬼们薪俸无几,你拿着,就当是给他们一些引路的辛苦钱,让他们也能换些口粮。既能让你的转世更顺畅些,也成全了他们。” 听到薛灿这样说,守财奴才连叩了几个头,颤抖着手接过了那捧财宝。 “这封信你可交给管事的阴差们看,我现下还有事情,暂时回不去,顾不得你许多,有这信在,他们会为你行个方便的。” 守财奴此时已经是老泪纵横,向薛灿连连致谢后,消失在了原地。 李锦书不由得感叹一句:“地府也是忙的很啊!” “是啊,”薛灿接过话头来,“那么多小鬼不用抓啊,阎王不用讨开心啊,难不成还要将你身上的汗毛有几根都记记清楚?” 李锦书嘿嘿一笑,悄声道:“阎王不用记,无常姐姐的话,倒不是不可以——” 话没说完,薛灿就朝她翻了个白眼:“当年要不是你说要给我充KPI,我怎么会淌这趟混水?” “诶?此言差矣,”李锦书给薛灿掰扯开来,“怎么就是混水了?这么多朝廷要员,是不是业绩,这阳间的冤案,是不是业绩,这大宋的气运,是不是——” “好了好了,”薛灿打断她的话,“我就是中了你的邪,才帮你续命。” 李锦书得了便宜还卖乖:“帮我续命,难道不是你看上人家了吗?” 薛灿的嘴角抽搐了下,移开李锦书投来的暧昧目光。 李锦书很是得意。看了看手表,转头问季卫:“季大人,刘治什么时候逃走的?” “应当是1124年。”季卫的回答毫不含糊。 “那他都五六十岁了啊!”李锦书拧着眉头。 “是没错。”季卫点点头。 “好吧,”李锦书又看了眼手表,“刘轩已经回去了,祝他一切顺利吧......小火山,我们该去会会李京兰了。” 说罢,李锦书就动了身,薛灿也跟在了她身后。 李锦书很是高兴:“我们够有默契的!” 薛灿也冲她一笑:“小火山,难道不是在叫我吗?” 作者有话说: 李锦书:这女娃叫什么名字好呢? 薛灿:就叫小灿吧!
第53章 刘轩不过是在白文士的房车上睡了个午觉,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了,迷迷糊糊始终行走在一片迷雾之中,不得出口。尤其是想起近日来的离奇事情,这个从警十几年的警员,不由得紧张起来。 可越是心急,就越找不到出路。 刘轩深吸一口气,抬手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试图将自己从睡梦中拉出来。这一掐还真是起了作用,只是眼前的迷雾虽然散去,竟不是熟悉的水潭边。 “大人!大人!二爷有行动了!出府往西北的荒郊去了!”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刘轩正看着雕花的床榻出神,被这声音一惊,慢慢从榻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件白色的里衣。此情此景,令他心有所想,环顾四周,瞥见一面铜镜,便急忙走过去查看。 这一看,便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他穿越了。 门外急促的声音还在唤着他,刘轩在看到自己容貌的那一刻,竟然比想象中的更加镇定。 “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果真进来的是个古代装束的小子。将刘治的去向说了一番后,便带着刘轩出了门,循迹而去。 在去的路上,刘轩的记忆已经与旧时的他共情了七七八八。神色在不觉中愈发凝重。他那胞弟刘治,终于还是对李家下了手。他不能放任胞弟继续作恶。 那是荒郊野岭之处,远远便传来高亢的犬吠之声。刘轩一行人紧赶慢赶,却还是来晚了一步。他们到的时候,李京哲和苗奕川已经不在了,季卫正哆哆嗦嗦地用已经断掉的铁链,试图将铁笼的门锁上。 狂犬撕咬着他臂上的铁腕,眼见就要见了肉。刘轩从马上下来,飞奔过去,气喘吁吁地帮季卫去堵那就要被恶犬冲破的铁门。 季卫被这突然出现的人惊地一愣神,偏过脸去看的当中,手上不觉一松,惊觉时,为时已晚,一条恶犬的嘴已经伸了过来。 “快走!我们人手多,可以堵上的!”刘轩大声呵斥一声。 借着月光,季卫认出了这张熟悉的脸。 “快走啊!”刘轩又大声喊了一声。 季卫回过神来,慌忙间向后退去。一转身,瞥见了地上散开的一本册子。他警觉地向刘轩看去。 刘轩也在看他,同样看到了那本册子。 “快走!拿着快走!” 意料之外,刘轩紧着眉头,未加阻拦,反而是让他带上册子快走。 季卫当机立断,爬过去将册子揣在怀里,跟刘轩道了声谢,朝暗夜深处飞奔而去。 这时,铁笼再难以支撑。来之前,刘轩也没想到,刘治会用整整上百只的恶犬来对付两人。真不知道季卫是如何逃出来的!恶犬蜂拥而至,将铁门重开。刘轩被随从拉到马上,用铁鞭将冲上来的恶犬隔开。恶犬吃痛,转身去追赶逃走的季卫了。 “大人!此地不可久留!恶犬数量众多,会教马儿惊厥的!” “可是他——”刘轩满眼的担忧。 挣扎之间,还是被随从驱马带走了。 不能冒然去季府,刘轩只得在自己的府中干着急。在忧心忡忡的焦虑下度过了半月有余,终于有消息传了来。季卫带着一本册子,弹劾了朝中近半的朝臣! 霸州知州王文野,监察御史王衡,中书令王煦,连同其子王有之,竟还有镇国公的养子在列,更有李家从前的诸多门生。只是如今李家已然凋敝,查无可查了。可即便如此,也还是牵扯到了李京兰的头上。 原本就被贬而归的李京兰,如今成了驻扎在雄州军队中的一个小官。 李家根枝盘错,这种事,怎么能不被拉下水呢。吴承玉把这份名册交给李京兰的时候,也是经过了好一番思量的。若不是对李京兰有过一年的观察,他断不能冒这个险。 李京兰:“我的父亲已经走了,若是他还在,看到这份名单该有多么的心痛啊!” 吴承玉:“许多官员都是从李家出去的门生,动一个,便是都动了,锦书,你——” 李京兰:“吴伯你就放心吧,我父亲从前是不知道这些的,若他知道,也一定会做同样的选择。”
福书网:www.fushutxt.org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7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