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完电话,扯过浴袍裹在谢轻意的身上,将她从水里捞出来,两三下系好浴袍带子,以防走光,又飞扑到卧室去找到急救箱,用绷带先把胳膊、手腕都缠起来紧急止血。 近处值班的保镖见到同事飞奔过来,也赶过来查看情况,见状直奔卧室,扯了张保暖的绒毯裹在谢轻意的身上,抱起她就往外面跑。 他怕等不及救护车到,选择自己开车送医院。他边跑边喊:“打电话给医院,联系抢救输血。” 保镖训练有素,应急反应极快,很快,两车保镖护着谢轻意去医院。 施言快步跟在保镖身后往外去,但她再快,也快不过拔腿飞奔的保镖,到门口时,连他们的影子都没见到了。 她坐上车,吩咐司机去医院。 谢家老宅在市中心,离最近的三甲医院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晚上路况好,开得快,十分钟就能到。 施言到医院时,谢轻意已经送去抢救了。 几个保镖跑前忙后,有去挂号交费的,有守在手术室外的。 护士喊家属签字,一问,谁是家属,全是保镖。 护士问:“家属呢,通知家属没有?” 施言上前:“她父母在外地,我是她堂姐。”,接过护士手里的单子在家属栏签了字。 守门的保镖对着施言连声感谢,感激无比。如果不是施言小姐过来给老板庆生发现不对劲,等到他们发现时,只怕老板早已经没了。 施言摆摆手,在争救室外坐着,拿着电话,按理说,应该通知谢老七和文兰的,但……怎么通知?上次谢轻意自捅一刀,就是因为他俩。这次,天晓得会不会又跟他们有关。生日当天自杀,想也知道里面肯定有事。 施言想了想,问保镖:“你们老板住院那会儿,我七叔七婶去看过她几回?” 保镖们互看一眼,抬手比了个二字。 一回是去道歉,变成了吵架,老板破天荒的发了条朋友圈,骂得可脏了。 一回是拉去做精神病检查,之后老板的情绪就更不好了。老爷子在世的时候,老板不这样的。 不过,老板的事,他们做保镖的得守口如瓶,不能跟别人讲。 施言无语了。那时候他俩还在本地,没回部队呢。去的次数,还没她多! 她有些犹豫。过知谢老七和文兰吧,担心会刺激到谢轻意,不通知吧,只怕隔阂会越来越深。她思量过后,给文兰打了个电话。 文兰接到施言的电话极其意外,问:“言言?” 施言“嗯”了声,说:“今天轻意生日……” 文兰忙说:“说起来还得多谢你今天陪轻意过生日,这孩子提到你,话都多说几句。” 施言“呃”了声,说:“七婶,今天轻意生日,我晚上想给她放烟花庆祝下,来找她,发现她……割腕,这会儿还在抢救。” 文兰闻言一下子激动上了,叫道:“割腕?她怎么又自杀?她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事……” 施言闻言都想挂电话。 文兰说:“言言,麻烦你帮忙照看她几天,我这几天走不开,过几天再去看她。” 施言:“……”你孩子这会儿呼吸都没了,正在紧急输血做心肺复苏抢救,我刚给签了病危通知书。要是没抢救回来,你过几天只能去宾仪馆看尸体了。 她一个收养的都不这样。 她念书那会儿,跟谢家的人上的同一所私立学校。谢承安年龄最大的几个孙子孙女,跟她差不多的年龄,几人抱团欺负她。她情绪有点崩溃,给妈妈打电话,妈妈一边在电话里开导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扔下正在洽谈的生意项目,紧急赶到学校,了解完情况后,就在学校办公室给了那谢家那几个,一人几耳光,然后就接她离开了学校,安排她出国留学,断开她与谢家人的接触。本来,她是要念完高中才出国的,直接提前到初中就走了。 施言冷冷地说了句:“大概你和七叔就是她想不开的事吧。” 她直接挂断了电话,心里堵得慌。 子女和父母以血缘为纽带,产生的杀伤力,极其巨大。她的亲生父母没有养过她,提起来,都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小时候被谢家的那几个追在身后骂野种、爸妈不要的野种…… 那时候谢轻意很小,坐在旁边吃糕点,听到他们喊,扭头看来,然后轻哧一声,那表情就像在说,乌鸦笑黑猪,私生子笑野种。 谢家那几个,连谢轻意的头发丝都不敢去碰一下,她就那么冷笑一声,一群人就没音了,一哄而散。而她,只觉不堪自卑到尘埃里。 妈妈见过她的亲生母亲,告诉她,她很年轻很漂亮,待人很有礼貌,很有教养的样子,她不是不想要你,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我很感激她,让我能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亲生母亲有她的苦衷,但她是各项选择、权衡之下被放弃的那个。这是事实。 妈妈的仇恨,只冲着谢承安那一家子去,从不对着她。 她憎恶谢承安和谢承安的儿孙,有心疼妈妈想帮妈妈出气报仇的原因,亦有源自童年恩怨以及天然的立场冲突。 她讨厌谢轻意,讨厌她的高高在她,讨厌她有人人称赞的亲生父母,有爷爷奶奶当成眼珠子护着宠爱,讨厌她有极好的家世,拥有一切,看他们像站在云端里俯视一群蝼蚁,冷眼看笑话。 此刻,眼前浮现的却是谢轻意趴在浴缸里的样子。鲜红的血、光滑的后背,纤瘦脆弱的模样,像精美的骨瓷碎在那里。 可即便如此,也不是能她碰触到的。一群忠心耿耿的保镖把谢轻意护得严严实实,水泼不进,针插不进。 谢家各房、包括她,费劲心思想要拉拢收买谢轻意身边的人,从保镖到院子里扫地的,嘴是一个比一个严,人是一个比一个警惕。给钱、送礼、投其所好,甚至安排子女前途什么的,人家理都不理,看不上他们。 文兰的电话再次打过来,拜托她帮忙照看谢轻意。 施言把谢轻意现在的情况如实以报,又说:“如果她能抢救过来,她身边的人能把她照顾好,我插不上手。” “照顾好什么呀,照顾好就不会让她自杀了,言言,七婶拜托您了,成吗?” 施言又噎了把,心说:当着你们夫妻俩的面都能把自己捅了,她关浴室里脱光了泡浴缸里割腕,保镖还敢站旁边看着不成。 奇葩! 站得最近的保镖离施言只有一两米远,闻言扭头看了眼施言手里正在通话的手机,又收回目光,看向抢救室。 施言不愿再跟文兰多说什么,本来她也是要接近谢轻意的,于是连声应承下来。 文兰这才放心。 施言忽然有些好奇,问:“七婶,您是不是以前也这么拜托谢承安照顾轻意?” 文兰的声音凝住。 施言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心说:“找谢老六都比找我们靠谱。” 谢老六好歹职位高,又是待在经济发达地区,属于站在高位上的,跟他们没有利益纠葛,往来只看情分。谢老六要是帮忙,那是真的帮。 无论是找谢承安,还是找她,那都是把谢轻意这块大肥肉送虎口。 逮着机会,骨头都能给她嚼碎了。 不说旁的,就现在谢轻意这情况,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她的遗产,谁不想要? 哪怕谢轻意破产潦倒了,就凭她的颜值,还有平日里的那副作派,施言都会想方设法把她弄到手,然后恣意享用。 嗯,没破产,没潦倒,也是可以想的。 施言想到谢轻意趴在浴缸里泡在血水中左手滴血的模样,小腹痉挛喉咙发紧唇齿发痒。 她想把谢轻言禁锢在床上,让她摆出虚弱、无力反抗的造型,然后在她的脖子、肩膀、后背、下腰咬出一个个深深的牙印,在她身上留下许许多多深吻造成的斑驳痕迹,想看谢轻意是不是在床上也那么冷淡漠然,想看她动情时轻吟的模样,想看谢轻意挣扎着一声叠一声地求饶,让她说什么好听的话,就说什么好听的话。 施言收回放空的思绪,心道:“谢轻意,你可得活下来,别这样就没了。” 14
第14章 夜里,谢轻意睁开眼,屋子里一片昏暗,只有隔间半开的门有些许光亮照进来,让她隐约能看清屋子里的摆设轮廓,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充斥满鼻间,身下睡着的正是医院的病床,她在什么地方,自是不言而明。 居然没死成! 谢轻意不知道该说自己命大,还是命硬。 她有些困,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在梦里,她依然很困很累,只想一直睡下去,不想醒来,可有人推门进来的脚步声、围绕在她床边的走动声响,还是吵到了她。 她睁开眼,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查房。 医生问:“醒了?记得自己是谁吗?叫什么名字?” 谢轻意不想理会,但不好给别人添麻烦,于是回道:“谢轻意,二十一岁,自杀,没死成,昨天夜里醒的,之后又睡着了。意识清楚,视线清楚,听力清楚,恢复良好。” 医生听到她自己说恢复良好,嘴角抽了抽。 他又感慨道:“这么漂亮一小姑娘,对自己下手挺重啊,听说你是拿红酒瓶碎片割的。血管、肌腱,手筋都割断了,这得割多少下啊,你还割得挺准,全都割在同一个位置。同一个位置反复割,你不疼吗?你说你要是把对自己的狠劲儿用在别的地儿,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 话匣子一打开,就絮絮叨叨个没停。 谢轻意扭头看着话唠医生,默然无语。 医生不仅话唠,长得也不好看,满脸的油,胡子拉叉的,从头到脚写着不修边幅不爱干净,但处理伤口的动作极娴熟灵巧,谢轻意能感觉到他那略带调侃打趣的语气里带着劝解和善意。 谢轻意知道自己病了,精神、情绪上病了。 医生很快便处理好伤口,又叨叨叨地叮嘱一通注意事项,让她配合治疗,别落下残疾什么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落下残疾多不好,还吓唬她,要是伤口没治好,肌肉肌腱萎缩,手会变形变丑。 谢轻意不想再听他唠叨下去,只好“嗯”了声,应下。 不徐不疾的脚步声走到病房门口,然后又径直走到内间,是施言。 谢轻意的目光落在施言身上。 今日的施言穿着偏于休闲,双手插兜,带着点居高临下拽兮兮感。她明明是淡妆,却给人一种浓艳明媚又清冷的感觉。 浓艳明媚的是长相,清冷的是眉眼,这么一对比,就感觉像是平日里的商务风、内敛气质更像是封印。如今封印突破,内里的另一个施言走了出来。两者的差别极细微,但谢轻意能分辩出来。 谢轻意的目光跟施言的目光对上,竟生出种对峙感,自己没落下风,对方好像也没输。偏对方的眼里又染了几分笑意,又轻柔,还有种看笑话的奚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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