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金修衣,她似乎永远都没有成为过最先等。 金修衣的脑子里浮现出展兰枝的笑脸。 展兰枝长得很好,金修衣永远能在展兰枝脸上发现新的可爱之处。 她笑起来有个小小的酒窝,但是假笑的时候这个酒窝并不会出现。 展兰枝笑的时候喜欢把玩头发,有时候会捻着自己的发丝,有时候也会一边笑一边细细揉搓金修衣的发尾。 展兰枝很好,金修衣喜欢展兰枝。 是她自作多情,以为自己会是展兰枝心里的第一位。 金修衣的胸口开始发闷,她有些站不稳,四肢如被火灼烧。 为什么呢? 她的眼前闪过展兰枝回复消息的画面,展兰枝很高兴,展兰枝不讨厌对面的人,甚至乐于与那人聊天。 展兰枝出门时也很高兴,是要去见她吗?对面到底是谁? 金修衣觉得嗓子眼有些痒,她赶忙跑到洗手间。 还没来得及凑到洗手池边上,她就开始呕吐起来。 那她呢?她算是展兰枝的什么人。金修衣想。 吐出来的是早上展兰枝做的西兰花,就像是没有被消化一样完完整整、被金修衣的身体排斥。 金修衣熟练从柜子里找来了消毒水和清洁剂。 她盯着那地上若有所思。 她算是展兰枝的什么人? 哦,她都快忘了,她已经不是人了。 她现在是鬼。 鬼都是会作祟的。 她会让展兰枝永远永远记住自己的。 消毒水和清洁剂被倒在雪白的瓷砖上。 亮蓝色的液体四处飞溅,液滴四处流淌,两相混合,刺鼻的气体充盈洗手间。 有刺激性的气体闯入金修衣的鼻腔,横冲直撞,逼出金修衣的眼泪。 呼吸道内的灼烧刺痛感让金修衣觉得有些熟悉。 无数片段如潮水般在金修衣脑中兴风作浪,扬起波涛。 “你觉得你的母亲怎么样。”展兰枝的声音在金修衣脑海中回荡。 昨天,展兰枝就是这么询问金修衣的。 金修衣告诉展兰枝她和姐妹玩闹的日常。 其实她并不记得与姐妹相处的日常,她只是模模糊糊在记忆中看见了姐妹互相追赶的片段。 现在,更多的记忆片段随着刺鼻难闻的气味卷土而来,直冲金修衣的大脑。 她看见了更多的片段。 她看见修裳和修袍的背影,她也看见了母亲,母亲的左手牵着修裳,右手牵着修袍。 金修衣重重敲自己的脑袋,而后撑着洗手台支起身体。 抬头,她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眼眸漆黑,有挥之不去的阴郁,阴郁之外也有难得一见的澄澈。 一切都可能是假的,除了—— 她是天生的恶鬼,贪得无厌且善于伪装的恶鬼。
第6章 展兰枝坐在驾驶位,左手手指随意敲着灰色玻璃窗。右手拿着手机,洁白修长的手指快速敲击屏幕。 金修衣的葬礼之后,金修衣的电话卡就被注销,展兰枝无法与金修衣的家人取得联系。 多亏了金修衣的档案,她才能和金修衣的家人取得联系。 展兰枝正在编辑要发送给金修衣母亲的短信。 展兰枝皱着眉头,本来就滚圆的眼睛变得更加圆润,如此认真、如此严肃。 她反复确认措辞、反复改动,几经修改,才最终点击发送。 像是松了一口气,她绷直的脊背终于放松、与汽车靠背贴合。 叮—— 提示音终于响起。 “我正在出差,我会告知我的女儿,她会接待你的,感谢你关心修衣。” 展兰枝没有犹豫,立刻驱车赶往金修衣生前的住所。 车速很快,车道两旁的植物都被很快落在身后。 气流从窄小的窗缝中穿过,而后锋利地划过展兰枝的发丝,乌黑的头发在空中乱舞,一如展兰枝此时此刻的心情。 喜悦、期待、焦躁、不安...... 种种情绪相互混杂交融,在展兰枝的胸口横冲直撞、兴风作浪。 过分的激动并不是好事,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她要更进一步了解金修衣,她要探查金修衣的死因。 玻璃窗又被降下,冰冷的空气冷却过于活跃的思绪。 金修衣的住所并不远,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车辆上了高速,依照导航的指引继续行驶。 车道上没什么车,除却灰黑色的柏油车道,只有两旁茂密生长的绿植。 又行驶了一段,高高的隔离栅栏遮住了两旁的景象,灰黑色的车道不断被车前盖吞食。 展兰枝笑了一下。 用余光看了一眼副驾驶。 要是金修衣在就好了。 要是金修衣听见展兰枝说什么车道被吞食之类的譬喻,她一定会笑的,金修衣不带任何嘲讽的笑容是对展兰枝的肯定。 金修衣是唯一能完完全全懂展兰枝的人。 展兰枝总是能从金修衣那里得到满足。 过去是这样,现在同样是这样。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展兰枝对金修衣的了解。 她是一个自私的恋人,只是享受着对方的好。 过去是这样,现在同样。 展兰枝叹了口气。 展兰枝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比预计快了将近三十分钟。 环顾四周,展兰枝有些惊讶。 住所比展兰枝想象中的奢华。 雕栏围起了一整座庄园,镂空的白墙透出精心修剪花园的一角。 叮咚—— 大门被推开,一年轻女子站在门口。 那人身着浅粉色长裙,耳垂荡着金色耳环。 “你好,是展兰枝吧。”那人说,“我是金修裳,她是修袍。” 展兰枝这才发现牵着金修裳右手的小女孩。 金修袍身着鹅黄色上衣,两束麻花辫在搭在肩膀上。 展兰枝冲她们笑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 原来她们就是金修衣的姐妹。 金修裳引着展兰枝走向客厅。 展兰枝紧跟在她们身后,眼睛却细细打量着四周。 正值冬季,花园里的花却开得很好。 花花绿绿、红红火火。 三两串红得鲜艳的灯笼从高高的树木上垂下。 展兰枝的视线又回到了两姐妹的着装上,微微皱眉。 花草灯笼构成亮色,她们的着装使她们同样成为其中的一员。 身着黑色大衣的展兰枝格格不入。 展兰枝眼睛轻轻扫过,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温馨,全然看不出有人逝去。 “随便坐,要喝些什么吗?” “不用,谢谢。”展兰枝在沙发坐下。 展兰枝正好与金修裳正对着。 对方笑眼弯弯。 乍一看金修裳和金修衣的面部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金修衣的眼尾上扬但是眼睛是偏圆的,而金修裳的眼型细长。 金修衣的嘴唇是圆润的,金修裳的则偏薄。 而当金修裳笑起来时,展兰枝才发现金修衣与金修裳是如此相像。 “母亲昨天就猜测今天有人要来访,果然,今早我们就收到了你的消息。”金修裳提起茶壶,“母亲比较忙,她特意嘱咐我们要招待好你。这是我们自己茶庄里的,尝尝。” “谢谢。”展兰枝微品了一口茶,整个口腔被浓重的苦味弥漫。 她微微张嘴企图用空气冲淡这苦味,结果苦涩的味道像是黏着于整个牙膛,根本无济于事。 “今天我是来——”展兰枝抬头,对上了金修裳有些戏谑的眼神,她继续说,“我想来了解金修衣的情况。” “修衣吗?”金修裳撑着头,“我得想想从哪里说起,要不这样,你问我答。” “我知道直接这么问很突然也很无礼,我先提前致歉,请问金修衣为什么会身亡?”展兰枝抬头确认,对面那人并没有异色,“我与金修衣相识四年,她身体很健康,不是吗?” “这个嘛......世事无常,人终有一死,或早或晚,她弯道超车了。俗话怎么说来着,黄泉路上无老少。”金修裳笑了起来。 展兰枝对金修裳的态度感到疑惑,同时又有些生气。 展兰枝感到自己的手被人轻拽,是金修袍。 “你不要理姐姐,她们脑子都不太好。”金修袍又指了指金修裳,“大姐是坏心眼姐姐,她喜欢恶作剧,你漱漱口吧,她每次都这样。” 金修袍挠了挠头,像刚出笼的包子一般的脸也皱了起来,似乎颇为苦恼。 展兰枝望着金修袍,金修袍长得与金修衣更为相似。 她忍不住去想,金修衣幼时是否也是这样可爱。 她接过金修袍手中的茶杯。 正当她的嘴唇与杯壁接触时,余光扫过金修袍的脸,对方的脸上同样扫过一丝戏谑与狡黠。 刚接触到液体的嘴唇感到一阵刺痛。 心中一骇,展兰枝不动声色放下茶杯。 展兰枝没有再开口,有些警惕地望着姐妹二人。 “你觉得金修衣是什么样的人呢?”金修裳反问。 金修裳眼里全然没有戏谑了,语气中第一次流露出认真与严肃。 “她很好,我觉得她是完美的。”尽管展兰枝心里高度紧张,谈起金修衣时依旧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并不是因为在她的家人面前我才这么说的,她真的非常完美,我找不到更为贴切的词来形容她。” “温柔?积极?耐心?包容一切?是这样吗?” 话音落下,这次金修衣与金修袍都笑了起来,笑声在整个屋子回荡,有些阴森恐怖。 “金修衣是个很好的人吧,至少在你们眼里是这样的,不是吗?”金修裳一口将苦得发涩的液体尽数饮下,“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说实话,我和修袍都乐于看到她离开。” “大姐姐,你知道为什么吗?”金修袍又牵动展兰枝的手指。 “为什么?” “因为二姐她是鬼姐姐呀,她真的像鬼一样呢。” 鬼姐姐?展兰枝迅速抬头看向姐妹二人。 “小孩子说胡话罢了,”金修裳重重摸了下金修袍的脑袋,把对方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修袍的意思是,金修衣是个自私的人。我的二妹妹永远那么幼稚、那么贪得无厌。她一切的行动都是为了自己,她总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发疯。” 莫名其妙的东西?展兰枝脑海里突然浮现金修衣将她推进洗手间的那个晚上。 金修衣为什么会生气呢? 金修衣没有说,展兰枝也很默契地没有追问。 金修裳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我们这里偏僻,展小姐回去也应该花不少时间吧,我们就不留展小姐了,感谢展小姐对修衣的关心。” 展兰枝只能跟在金修裳身后,依照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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