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琢玉:“……” 可不是吗?驸马尸体已经化作春泥更护花了吧。 她低头看了看《针灸法》,只觉得烫手。 她又开始乱想,清河公主对驸马情根深种,为了驸马憔悴伤神多年,那她动了驸马的东西,会不会被挫骨扬灰了? 青仙看穿裴琢玉的心思,哪能让她觉得惊慌失措,忙说道:“殿下说了,尘封之物,唯有得到再次的利用了,才不辜负旧主人。您若是愿意看驸马留下的注解,驸马九……九泉之下,也会觉得欣慰的。” 裴琢玉意外地看着青仙:“这样吗?” 青仙连连点头。 她心中暗自嘀咕,先前殿下的病经由驸马配的药调养,好了许多,驸马去后,心气又垮塌了下来。也不知是驸马的药比太医院好,还是说驸马本身就是一味药。 在青仙殷殷的期盼目光下,裴琢玉拿着那卷医书走了。 午后容易犯困,她打了个盹醒来后,才一目十行地浏览《针灸法》。 一些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那笼罩着书籍的陌生感也逐渐退去。 她可能真的懂,不是做梦。 就是不知道谁能让她下针试试? 裴琢玉暗自琢磨,到了入夜该歇息的时候,仍旧想着医经的事。 她恍恍惚惚地合眼,可美梦还没降临,就被一道“不好了”给惊醒了。 那些眼熟的婢女就像是一群窜如屋中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唤着。可比麻雀还糟心,至少麻雀不会强行将她从舒服的床榻上拽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要砍谁脑袋了? 裴琢玉迷茫、颓丧,索性思绪放空。 任由婢女们七手八脚地替她披上外衫,慌乱地将她送上肩舆,抬到若水院中。 这一颠一颠的,有别样的熨帖。 裴琢玉合着眼快睡着了,可在骤然间魂惊,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清明犀利起来。 她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领口,心中拔凉,心想着,不会吧? 这清河公主还能霸王硬上弓的? 若水院中乱而有序。 府上的医官们都在,碧仙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直到看见裴琢玉,才缓和几分,请裴琢玉入内。 裴琢玉的猜测如梦幻泡影破灭,但心中的那点不安还在。 府医们神色也不大好看,这是发生什么了? 碧仙温声细语道:“殿下犯旧病了,如今歇下了,裴娘子动静小些。” 裴琢玉:“……” 她悄悄嘀咕,她要是不来,那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要她来做什么?难道是她下午看书的事情传到这边了?裴琢玉想了想,压低声音说:“我才看医书呢,可比不得府医们。” 碧仙哑然失语。 她缓了缓神,道:“没让您为殿下施针,只是希望您能去陪着殿下。” 殿下的病症是娘胎中带来的不足之症。皇后怀着她的时候中了毒,当年险些以为是死胎呢。以往殿下犯病的时候很是痛苦,有驸马在,至少在心境上能缓解几分吧。 想到了白日接手的银钱,裴琢玉脸上没有丝毫抗拒。 收钱做事,这是应当的。 她满口应下,掀开帘子进去了。 宁轻衣蜷缩在床上,呼吸很轻。 裴琢玉不知怎么,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重重碰撞了下。 她呼吸停滞片刻,眼眸转动,颤动的眼睫投下两排阴影。 碧仙还想嘱咐几句,可还没开口,就看到裴琢玉在床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殿下那只苍白瘦削的手。
第8章 夜半惊魂 裴琢玉来得很急,半梦半醒间被婢女们摇醒,披了件外衫,可乌黑的长发却没梳起,只随意地用红色的布条绑起来束在脑后。 灯盏的烛火照耀着裴琢玉的脸,她垂着眼睫,凝视着床上的宁轻衣,那双潋滟如桃花春波的眼中,似是藏着缱绻的深情。 碧仙惊了惊,心脏几乎从嗓子眼跳出,有那一瞬间她还以为驸马真的回来了。可很快,裴琢玉就转眸往她,依旧是那样的眼神,压低的语调懒洋洋的:“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碧仙:“……”没事了,可能看条狗都能深情款款吧。她低语道,“您陪着公主就好了。” 府医已经扎完针、开了药,留在屋中也没用,碧仙一摆手,便招呼着人一道退出去了,只在门外厚着。 榻上的人呼吸清浅,屋中很是安静。 裴琢玉拨了拨等披垂在肩上的长发,垂眸凝视宁轻衣。 年少守寡,体弱多病,就算天潢贵胄,也忒是可怜。 裴琢玉的思绪散漫的游动,等落到交握的手上,不觉心中一惊。 她什么时候握上清河公主的手的? 裴琢玉忙不迭松开,她凝视着宁轻衣的手指,犹豫片刻,看在金钱的份上,动作很轻地将手掖入被窝。 宁轻衣睡得不安稳,她陷入梦魇中。 梦到跟裴琢玉谋划的那一夜,她想要看清楚裴琢玉的神色,可怎么都看不清。 如果那年再仔细些,是不是能够得偿所愿,而不是徒留她痛苦数年呢? 宁轻衣猛地从梦中惊醒,她一睁眼,惺忪的视线落在床边打呵欠的裴琢玉身上。她一愣,浑噩的思绪陷入泥潭里,无法分清梦境还是现实。 “琢玉?”她的眼眶发红,低低地说道。 裴琢玉起初没听见,但声音细小,可一声接一声,终于将神游物外的思绪惊回。 裴琢玉软声问:“怎么了?” 但宁轻衣不接腔,她强撑着坐起身,只失魂落魄地喊裴琢玉的名字。 裴琢玉怕宁轻衣摔着,伸手扶住了她。 宁轻衣浑身一颤,顺势倒在裴琢玉的怀里。她抓着裴琢玉的衣裳,嗓音低哑,唤名之声变成低声的啜泣。 这陡然落入怀中的人让裴琢玉浑身僵硬,好像一截木头。 她想推开人,可又怕公主到时候找她算帐,但要是任由她哭吧,也不大好,毕竟伤心又伤神。 裴琢玉没听见她名字了,从啜泣声里,隐约捕捉到“驸马”二字。 她懂了,是想念驸马了。 但人死不能复生啊。 裴琢玉的眼神中又充满了同情,她轻声道:“殿下,请节哀。还需向前看,难道人世间就没有殿下在乎的人了吗?” 可宁轻衣听了她的话,哭得越发厉害了。 裴琢玉僵住。 她没学过哄人的本领。 她现在骑虎难下。 犹豫片刻,她轻轻地抚了抚淡淡宁轻衣的后背,再接再厉:“殿下,真要想见驸马,那不如睡一觉吧。”梦里什么都有呢。 宁轻衣抬眼,泪水朦胧了视野,眼前的人轮廓模糊,像镜中花、水中月。 “梦散后呢?”她红着眼问。 裴琢玉不假思索:“那就醒了呀。” 之前白天看到的清河公主,还挺正常的,想来能将脆弱的一面掩藏住。 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宁轻衣分不清梦境现实,但仍旧被裴琢玉无情冷漠的话气道心口发疼。 她抬起手抚摸着裴琢玉的脸庞,惨然笑道:“裴琢玉,你真狠心。” 裴琢玉:“……” 她要冤死了。 “我都舍弃睡眠来陪您了呢。”裴琢玉替自己辩解。 可宁轻衣没听进去,她只是想,三年了啊。 她质问:“你一走了之,想过我这三年如何过的么?” 裴琢玉:“?” 她不知道。 琢磨一阵,她想明白了,宁轻衣在思念驸马吧?可千万不能寻死啊。 “你为什么不说话?”宁轻衣质问。 裴琢玉无奈,嗯嗯两声以作回应。 可她敷衍的回复不能消解宁轻衣的委屈、痛苦和恨意,说话的语音戛然而止。 宁轻衣埋在裴琢玉肩头,微微一转,呼吸缠上了如玉般的脖颈。宁轻衣眸中蓄泪,牙齿叼在了裴琢玉的颈肉上。 没有如幻影般破散。 宁轻衣的呼吸沉重了些许,不仅没有松口,反而用了力,渴求鲜血的味道。 裴琢玉浑身发毛,她“嘶”一声,实在是忍不住。 她真没那么好的定性,被咬一口,她会痛的。 裴琢玉抬手就点宁轻衣的睡穴。 感谢白日里看的书,要不然她还想不起来这事儿。 拢了拢衣领,裴琢玉起身。 她转身要走,可迈了两步,又回头看床上软成一滩烂泥似的宁轻衣,心中不忍。 她的视线逐渐失焦,恍惚一瞬后才回神。 “照顾您的人多得是。”裴琢玉嘟囔,朝着床边走了一步。 “哪里用得着我。”裴琢玉挪了一步。 她在床边坐下,摸了摸颈边的牙印,小声说:“疼,赔钱。” 陷入昏睡中的宁轻衣不会再回答她了。 裴琢玉在床边趴了一夜。 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了,她也没什么不舒适的。 醒来的时候,婢女们已经准备好了温水和衣裳,裴琢玉懒得回绿猗院,索性留在这边了。 用了早膳后,宁轻衣还没醒。裴琢玉没在屋中陪着,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最后找到个好说话的婢女打探消息。 她醒来后认真思考了,觉得有些不对。 昨夜公主神志不清,可也不至于将她当驸马吧?再说了,她们有那么熟么?公主怎么直接喊她的名字呢? “驸马叫什么?”裴琢玉问。 婢女低着头,轻声道:“姓裴,单名一个治字。” “不是问这个。”裴琢玉蹙眉,她当然知道这点,长安城里捞个小孩都知道清河公主驸马叫裴治,是前镇远侯裴光卿之子。 镇远侯,裴光卿、裴光禄……这俩什么关系来着?好像是同宗族的兄弟?那她要是镇远侯的女儿,那不是跟驸马有点亲戚关系?兴许眉眼有那么点相似?这么一来,清河公主认错人就情有可原了。 婢女回答说:“殿下过去常称驸马琢玉。” 裴琢玉眼神茫然:“啊?” 裴治,琢玉,裴琢玉?这么巧?所以她来公主府没跟之前几位那样被扔出去,还被好吃好喝地供着? 她原来是跟裴治有几分相似的替身啊! 不过—— 替身便替身吧,反正也碍不着她什么,能吃饱穿暖就足够了。 裴琢玉的好奇心骤起骤消,她不再向婢女问东问西的,只请了搬了躺椅来,躺在院子中晒太阳。 然后两眼一闭,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睡得十分安详。 没办法的时候她要自力更生,但对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照料也很是习惯。 当年驸马一日不离书,如今倒是喜欢做什么都不干的废物点心。 路过的碧仙看着颇为无语,想将人摇醒,但想着她照顾公主一夜,便吩咐人放轻了脚步。 等裴琢玉从昏天暗地中的睡梦醒来,睁眼就看到轮椅上的宁轻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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