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吗,我刚灌的热水,保温杯我没有用过。或者,这有饮料……” 路以澜看着眼前人,其实此刻,她想吻她,但是被她很好地掩饰并克制着:“我喝热水。” 那人笨拙地打开一个花花绿绿的塑料袋,忽然听得后面有人大呼:“小心!” 宋声声当即回头看到一个飞来的球,她大概是打篮球打傻了,竟然转身伸出左手要去接。 手触到篮球的一刹,一阵剧痛传来,冲劲让宋声声后退两步,一脚踩在路以澜的高跟鞋上,一脚抵到花坛边缘,直直向后栽倒。 路以澜下意识上前,伸出右手想要揽住宋声声,却被宋声声的重量带得一起向后倒去,只得把身子往宋声声身下垫了垫。 后背是灌木刮蹭的感觉,脸上也有少许,所幸冬天的衣服还没彻底换下来,影响应该不大。 只是右臂传来的痛感,告诉路以澜,她的右胳膊应该脱臼了。 她不动声色,坐起的刹那,用左臂在自己右臂上扶了一下,找准角度,极快地一推,给自己接好胳膊,拭去额上痛出来的虚汗,才单手要扶起刚刚一声痛呼的人。 周围的人这时围上来想要帮忙扶起二人,篮球的主人跑过来道歉。 “没关系!别动!”宋声声先是对他们喊了一声。路以澜不喜欢被别人碰到,一直是这样。 她喊完话才回头,面色惨白,嘴皮子痛到发抖,她却还是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我左手好像骨裂了。” ……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在鼻尖萦绕,挥之不去。 “路医生,病人说她有麻药抗性史。” “所有麻药?”路以澜看向了宋声声。 “应该吧,我拔智齿的时候医生给我试了很多种麻药都没有用,可能是天生的吧。”宋声声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却还极尽所能,对路以澜露出安抚的神色,“没事的。” 路以澜的脸上有轻微的划伤,但是更重要的是她脸上关切的神色,宋声声的心跳如擂鼓,在想自己有没有看错。 如果伤一场,换一点点关心,她想,虽然很疼,她还是愿意的。 “这怎么能叫没事儿呢,姑娘!不打麻药,很多人手术时都会昏厥过去,不利于手术进行啊,坚强也不是这个坚强法,还是找找有没有其他麻药吧,也许管用呢。”刘医生道。 宋声声不说话了,她想之前,路以澜为了她满身的伤,她只受了几杖都疼的不行,那样的痛,路以澜又受了几次,甚至最后一次伤及肺腑。 她此刻痛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路以澜看宋声声沉默,开口:“你先出去吧,刘医生,我跟患者说几句话。” “好。”刘医生离开病房关上了门。 先说话的是宋声声,她的声音仍在发抖,呼吸间都是痛楚:“你跟···路天南,后来怎么样了?” 路以澜深深地看着宋声声,终究说了实话:“你走后半年,我自请逐出了路家族谱。” 宋声声近乎失声:“路天南怎么会同意?” 路以澜的眼底隐有暗色,语气蓦地加重:“他不得不同意。” 宋声声没再问路以澜是怎么做到的,只看着她不加掩饰的略有些偏执的神情,心里弥散开一股不明的情绪。 她苦笑一声,近乎自言自语:“这样啊......” 与她想象的,截然相反。 她的逃离没有让路以澜好过半分,反而让她更决绝,也更痛苦地折磨着两个人。 骨裂很疼,但她没哭。 可是当路以澜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的时候,她哭了。 原来她真的被坚定地选择过,一开始她就一直一直被坚定地选择着。 是她自己,自以为是,自以为离开就是对路以澜最好的选择,将两个人都推进了深渊。 是她,路以澜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只是联系她,都不敢。 如果路以澜不设计通过家政再次接近她,她真的敢在某一天回去追逐心头那束暗色的月光吗。 她辜负了路以澜对她的爱,她以为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勇敢,但比起真正勇敢者,这练怯懦者的一场赎罪都算不上。 她真的,该死,好该死。 宋声声泣不成声,心如刀绞,几乎要盖过手上的痛楚。 路以澜半将她搂进怀里,右手虚虚搭在她的背上,抬起左手,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 宋声声在她苦寻已久的温柔里溃不成军,她拉住路以澜的衣袖:“路以澜,路依依,你可以主刀,帮我接骨吗?” 路以澜身形一僵。她刚刚检查了一下右臂,已经肿起来了,此刻也不好受。 顿了顿,她尽可能地舒缓了语气:“不可以。” “这是最后的惩罚。” “你坚持住,熬过去,我们就重新开始,好吗?” 她又郑重地补上了一句:“这次,不会有任何阻碍了。” “不过,宋声声,你要是再敢逃离,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如果放下偏执,才能换回记忆中的那颗太阳,她愿意放下。何苦再如同舒南悬说的那样,折磨彼此呢? 前提是宋声声再也不离开她。 “好。”宋声声一时间又哭又笑,然后路以澜吻了她,很温柔。 幸运之神没有眷顾宋声声,麻药试了几种,还是没有起效的,况且多种麻药注射,对人体也有损伤。刘医生最后还是放弃了尝试。 手术的过程很痛苦,路以澜往宋声声嘴中塞了帕子,怕她无意识咬到舌头。 宋声声的右手死死握住路以澜的左手,路以澜的右臂仍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听见宋声声忍不住的痛呼声。 短短三个小时不到,却仿佛走过了漫漫长夜。 或许是宋声声意志坚定,又或许是路以澜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缘故,宋声声很顺利地完成手术,打上了石膏。 护士送宋声声到VIP病房,然后关了门。 偌大的空间,被留给两个人。 路以澜用左手取了毛巾,用温水沾湿,替宋声声拭汗。 擦到脖子的时候,手被宋声声握住,不让她继续擦了。 她疑惑,放下毛巾,看向宋声声,撞进她含笑又带泪的眸子,盈满深情款款。 “路以澜,我爱你。” 路医生微微侧头,露出一个一如初见般温和的笑。只是这笑历经了坎坷,酝酿出更醇厚的爱意与酒香。 “宋声声,我也是。” 她们也许曾经退过,也许曾经错过,也许曾经怨过,也许曾经徘徊过,但是她们不曾放弃爱过。 人间的温情跨越无数岁月和命运的阴霾,将记忆烘烤得蓬松而馨香。 笑或泪,都会被她们珍藏。 自始至终,她们都是彼此唯一的选择,趟过流年似水,越过山河无量。 作者有话说: 人间的温情跨越无数岁月和命运的阴霾,将记忆烘烤得蓬松而馨香。——毕淑敏 番外完,还有一篇舒南悬自白。 谢谢大家默默陪我一路走过这么多! 也祝大家,新年快乐!加油加油 身体健康,学业进步,事业有成,所愿成真!
第59章 舒南悬自白(上) 人都是渴爱的生物。 我却好似不是这样。 我的记忆里有过一张我肖似的陌生女子的脸,很模糊,几乎只能从轮廓辨别,只凭直觉。 她叫舒久安或舒久宁,都也已无从考证,总之姓舒,有一个“久”字。 或许压根没有所谓的“安”或“宁”的第三字。 她在五岁时被抛弃,若不是被一个心善的寡妇收养,很可能就饿死了。她十六岁时,老寡妇也撒手人寰。 也或许“久”字也只是谐音,是“九”或“玖”。因为我不认为希望女儿长久安宁的父母,会将她遗弃。 她的经历都是罗姨告诉我的,她的名却是我自己琢磨了。 但无论她叫什么,甚至我名义上的生父是谁,我都没有很强的弄明白的欲望。 罗姨说,她是一个绝代风华的人。 她也是个孤儿,与一位大他一届,家世优渥,学识渊博的青俊互相吸引,相惜相爱。 然而世道横压,命运难公,他们的爱不被认可,仅是出生就可以让她被指点,仅是女子身份就掩没了她所有的才华。 她苦苦挣扎,凭着远超常人的努力才上了大学,在他人眼中却是不择手段。 他们两情相悦,却是她不知廉耻,而他被家里以年少心智不成熟,送出了国。 一次偷尝禁果,竟是珠胎暗结。 他走后两个月,她被人发现怀孕,退了学。 本欲打胎,医生却说她常年拼命赚钱,身子骨虚弱,打胎恐一尸两命。 她在极度的不甘中诞下了我。 抱负难成,前程无望,日常的柴米油盐已是宛如悬崖百丈冰,将她磨折得郁郁寡欢,精疲力尽。 那个年代,她甚至无法联系上出了国的那人,她的傲骨更不容许她去那人的家中求个交代。 她在四处碰壁里认清了现实。只身病死在一个小巷中。无人敛尸,未有修坟,只余了一盒骨灰,在我十六岁这年交给我。 十六岁的合法劳动力。 罗姨是雨阳福利院的院长,她有个出了国就再也没回来过的儿子,和一个老伴。她在我三岁的那年收养了我。 她的儿子是个坏人,但也是个好人。因为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有这么多书可以读,也无从看见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也许那是她儿子和舒久宁或舒久安都向往的世界,在那个年代象征着更高的文明。 罗姨和老伴开办了一个小规模的幼儿班,小学,初中一体的学校,用她在国外的儿子寄来的不菲的赡养费。 只有二十来个老师,大多是年长的曾从事福利工作后退休的白发老人,但他们无一不极有耐心。 然而后来,这些人渐渐地少了一个两个,罗姨说,这就是书里所谓的“老掉了”,我从书里知道这是死亡的讳饰。 有的没有老掉,去了一片白色的医院,或者是养老院。 罗姨说人老了就会返老还童,像小孩子一样要别人来照顾,笑着说以后我们都要孝敬她,我点头说好。 十四岁那年,我就盖了九年义务教育的红戳。当时罗姨叹看气说终于申请下来了,我也松了口气,因为那段时间我去了好多陌生的地方,写了很多份卷子。 我才知道盖了红戳就不用再去“学校”上学了。罗姨说,上完初中要上高中,接受更高级的教育,但是学费,她摇了摇头,她没有办法。 可我才十四,满十六岁才可以打工。 然而两年,未免太久了,所以我开始从福利院偷溜出去。 附近有一家露天小餐馆,我跟老板说,我今年刚满十六,想打点零工,又给她看了我的义务教育证书,因为罗姨说一般人要在十五、十六岁才会有这本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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