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见他脸上并无异色,接过信看了起来。看完后并未立即说话,把信还了回去。皇上未接,让她将信给清滢看看。 顾清滢从皇后手中接过信,细细看了起来。八皇子顾昀也想知道信上写了什么,面带好奇的等着。 顾清滢看完信后,道:“父皇,儿臣想求一份恩赏。” “恩赏?” “是。儿臣想求父皇将王姐这封手书赠与儿臣。” 顾敬愣了一下,笑着道:“你呀你,这个时候还在惦记着晨儿的墨宝。” 顾晨的字体以骨力劲健见长,被称为“顾体”。“顾”乃皇家姓氏,本不能擅用,但因皇上甚为欣赏,当众赐曰:“顾体”。世人也是首次见此等字体,书法大家对其赞不绝口,纷纷品鉴临摹。顾晨之字名扬天下,一字千金。 顾清滢面露羞赧之色,道:“王姐的墨宝,千金难求,儿臣亦甚是欣赏。父皇就将这封手书赐予儿臣吧。” 顾敬想了想,笑着应允。 顾清滢欣喜道谢,小心翼翼的将信收了起来。 八皇子顾昀干瞪眼看着,心说我还没看过信上的内容,怎么就收起来了呀?想是这么想,却不能说出来。 皇后也笑了,道:“这有何难的,你若喜欢,便让晨儿给你抄一卷经书。可是因为几年未见,彼此生分了?” “王姐正在北境杀敌,儿臣怎能提此要求。也不知道她何时能归,现下能得这一份墨宝,已是知足了。” 皇上和皇后相视而笑。 笑过后,皇后对皇上道:“你看,正如咱们的猜测,晨儿是不想让你过早悲痛才未曾提前禀奏。晨儿在信上已将来龙去脉讲述清楚,包括私下联系镇国公之事也没有隐瞒。晨儿在信上向陛下请罪,陛下可还要责怪她?” “朕何时责怪过她?又怎会责怪她?皇后莫要胡说。” “是是是,都是臣妾胡说。”说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道:“晨儿孝顺,信上却并未多提丧父之痛,言辞克制,想来是怕陛下忧伤过度。” 顾敬长叹一声,道:“是啊。” 顾清滢不愿见父皇和母后再陷入悲痛,适时的道:“父皇,午膳应是准备好了,快些用膳吧。” 刘淮得令,立即传膳,同时向皇上禀报:“陛下,德妃娘娘,敬妃娘娘,还有婉妃娘娘带着九殿下在殿外求见。” 顾敬饮了口茶,道:“朕已无事,让她们都回去吧。朕乏了。” 刘淮明白皇上的意思,躬身退了出去。见到几位娘娘后,躬身笑着道:“陛下身体已无大碍,现下需要休息。娘娘们无须担忧,今儿就先回去吧。” 闻言,婉妃对九皇子道:“就在这给你父皇请个安吧。” 九皇子顾煦年仅六岁,长得粉雕玉琢,听话的跪倒在地,声音稚嫩的大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王叔薨逝,儿臣甚是难过。王叔在天有灵,知父皇如此神伤,定会担忧。还望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先行告退。”言罢,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 婉妃神色如常,对德妃和敬妃行礼,也不多言,带着九皇子走了。 皇后在里面侍疾,安国公主和八皇子也在,今日定是见不到皇上了。德妃的脸色不是很好,敬妃则是面露不屑。两人姐姐妹妹的称呼一番,便带着各自的奴才回了宫。 膳后,皇后和皇上商议文和殿不适合修养,还是回寝宫方为好。皇上也有此意,下旨回宣德宫。 八皇子顾昀原想陪着一起去宣德宫,被皇上以“学业为重”为由拒绝了。顾昀恭顺的退下后,皇上便由皇后和顾清滢陪着回了宣德宫。 顾敬正色问道:“清滢,你为何不想让昀儿看晨儿的书信?” 顾清滢平静的回道:“儿臣观昀儿今日言行,深觉他年纪尚轻,心性未定,思虑不周,尚不能参透朝堂之事,还是不要看王姐的信为好。” 顾敬看着自己的嫡女,一时思绪万千。 皇后轻叹,道:“昀儿还是太年轻了,自觉聪慧,擅思擅言,能参透人心,驾驭权术。实则欠缺许多,尚需多加历练。” 顾敬看向皇后,沉吟片刻,道:“是朕疏忽了,昀儿年纪尚小,不应浸淫帝王之道。” 顾清滢道:“父皇今日莫要再劳神了,好生休息,身体要紧。” 顾敬颔首,心中十分熨帖。 “父皇好生休息,儿臣先退下了。” 八皇子顾昀守在回长乐宫的必经之路,远远地看到人,迎了上去,乖巧的道:“皇姐,今日功课的时辰所剩不多,就罢了吧。”边说边轻轻的拉着她的衣袖,讨好的道:“我想去皇姐的宫里讨些桂花糕,多日不曾食过,想得紧。” 顾清滢看着顾昀,又扫了一眼周围的宫人,正色道:“你是皇子,应时刻恪守礼节。” 顾昀赶紧松了手,垂着头道:“臣弟知错。” “既然知错了,便回去学功课吧。父皇让你重学业,做学问,你就应当照做。” 顾昀颇为可怜的看着她,见皇姐毫无所动,委屈的答道:“是,臣弟这便去了。”说完行礼,带着侍从走了。 顾清滢一行人回了长乐宫,进正殿坐下后,贴身宫女灵犀立即奉上一盏茶,轻声道:“殿下,奴婢现在去让小厨房做些桂花糕,稍后给八殿下送去。” 顾清滢垂眸轻拨茶面,缓缓道:“他哪里是想要那桂花糕。” 灵犀听后面带疑惑,看了眼同为贴身宫女的玲珑。玲珑对她微不可查的摇了下头。灵犀低下头,不敢再言。 顾清滢饮了口茶,道:“去备上吧,稍后叫人送过去。”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灵犀行礼退了下去。 玲珑仔细看了看主子的神色,并无异常,无从知晓主子心中所想。 自家主子近些年已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无从揣测。若是主子不想让人猜到,恐怕就连皇上和皇后也猜不透。今日朝堂发生的事情多和明惠郡主有关,与八殿下没什么干系。主子从宣德宫出来,神色并无不妥,在路上和八殿下说的话也是为了八殿下好。但是,主子适才说的那句话,却好似是对八殿下不满。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应是多想了,主子和八殿下乃是一母同胞,姐弟二人甚是亲近。平日里,主子一直护着八殿下,又怎会对八殿下心生不满。还在想着,就听主子让她也退下。 玲珑恭敬的退了出去,轻轻地掩上了门。刚转身,灵犀就把她拉到了一旁,低声问:“今儿主子是怎么了?刚在路上咱们可都听到了主子和八殿下说的话,我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的。往日里八殿下若是想吃桂花糕,主子就会让小厨房做好送去。怎么刚刚……” 玲珑回道:“我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她扫了眼周围,道:“主子的事情,咱们以后还是莫要擅自做主。也别瞎猜主子的心意,免得做了错事,惹主子生气。” 她想了想,又叮嘱道:“你我服侍主子多年,主子待我们一向宽厚。若咱们只是做错了小事,主子顶多是训斥两句。可若是做出犯了忌讳的事……” 灵犀闻言明意,慎重的点头,道:“今日是我莽撞了。” 两人未再多言,各自忙去了。 顾清滢坐到书案前,将顾晨的手书展开又细读了一遍。信上详述了联系镇国公之事,这信若是落入他人之手,便是坐实了顾晨勾结朝臣。勾结朝臣,结党营私,乃是大罪。此信关系重大,不仅可以用来治罪顾晨,亦会罪及镇国公。 信的最后一段尽述对皇上和皇后的孺慕思念之情,令人观之垂泪。在末尾处还有几个字,书:问安国公主安。 顾清滢看着那几个字,发现自己竟有些记不清顾晨的样貌了。近四年未见,记忆都已模糊。脑海中的画面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更不知道当年那个不喜襦裙,爱着白衫,拉着自己的手去扑蝴蝶的人,现在到底如何了。 她将信摊开在书案上,一遍一遍的临摹着那末尾的一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顾晨出来。
第8章 寒城,凛关之内最为繁华的城池,也是大周最大的边城。城中设有驻北大将军府,是历任驻北大将军的府邸。 四年前,北齐国君邀大周天子来北齐共度“万寿节”。大周天子婉拒之。北齐便以“大周轻慢北齐,不敬国君”为由,骤然发动战事,大兵压境,直取凛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时任驻北大将军张云,大意轻敌,消极应战,致使凛关失守,寒城被夺。张云在逃往林城的路上被北齐所俘,于大军前被枭首分尸,其头颅被悬挂于寒城城楼之上示众三月。 至此,寒城繁华不在。 城中的大周百姓被北齐兵将如猪狗般驱使、逗弄,无故被杀者不计其数。血流成河,尸堆如山。留在城中的百姓逃不出去,每日只能如老鼠一般战战兢兢的活在恐惧之下。原以为挺过些时日,林城便会派军前来夺回寒城,就能逃出这炼狱。不成想,大周的驻北军面对北齐大军竟如蚂蚁一般,不堪一击,北境二十六城接连被占。 凛关失守,北境沦陷,寒城的大将军府成了北齐将军的府邸。 北齐将军周孚更是口出粗鄙之言,“以武立国的大周,如今竟如同个小娘们般任人蹂躏,真是滑稽至极。” 此言一出,大周百姓人尽皆知,惶惶不可终日。其后,瑞王奉旨出征,率领着更名为定北军的怀朗军奔赴北境。 这一战,就是三年。 如今,定北军终于收复了北境,夺回了凛关,将蛮贼驱逐回了北齐。百姓喜极而泣,奔走相告。 寒城被夺回的那一日,北齐将军周孚衣冠不整的从将军府仓皇出逃,其余蛮贼一个个丢盔弃甲,慌不择路的往北齐逃去。 城中的百姓欣喜若狂,燃爆竹,换新衣,一派喜庆。可等他们看见头戴丧带,腰系孝布,手执丧幡的定北军入城后,皆是一惊,喜悦之情如潮水般褪去。百姓一片接着一片的跪下,众人皆是泣不成声。更有悲痛者,嚎啕大哭。 路边站着一壮年,手中拿着爆竹,双目圆睁,口不能闭,久久不能反应过来。身旁有人拉了他一下,爆竹脱手落地,一路滚到水洼之中,爆竹尽湿,不能复燃…… 寒城,大将军府。 三根丧幡立在府门,三丈六尺高,以白布包裹,帆长一丈四,宽七尺。左右各有一白布条,七尺长九寸宽。门前的两座石狮子也披着白幡,平日里威严可怖,现在看着却是肃穆哀伤。柱子上挂着的灯笼换成了用白纸糊制的,每一个灯笼上都有一个“奠”字。府门上的匾额也挂上了白幡。 大将军府的正厅白幡环绕,设为灵堂。灵堂之内设有供桌,上方正中间立有一个黑色牌位,三寸宽,七寸高,下设底座。上用金粉楷书写着:先考顾公顾光之灵位,册书宏光十二年,落款孝顾晨立。灵牌之下摆放着斩衰五谷供奉一碗,瓜果一盘,点心一盘,香炉一个,炉内积满香灰,上插三只香。供桌两侧各有一盏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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