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幸一也我好好跟你说话呢,你少给我打哈哈!”不自觉带上了梦中两人说话时才有的熟稔,泽村吼了对方全名后有些后悔,懊恼地吞吞唾沫,差点没把自己呛一口。 “哈哈,什么嘛,之前对前辈很有礼貌,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啊新人!”御幸倒是不恼,仍然笑眯眯的模样,“哈哈哈,真有趣。你这家伙,还真让我意外呢。” 泽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总觉得投手合该是比较狂妄的家伙们,头脑不坏但是都比较自大,所以有些事情可能注意不到。” “哈?” “比如说,你站在投手丘上,和我配合。”晴朗天气的夜晚,星子都清晰可见,错落有致地缀在绸缎一般的墨蓝色夜幕里。泽村恍惚记起他梦一般的上辈子似乎看了不少少女漫画,里面都爱用画这么一个场景,身姿俊朗的少年站在无边的夜色下,闪烁的星光都落在了他的眼里—— “你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指间,关注前方我的指示——” “毫无条件地相信守备与捕手,然后和打者正面对决——是自大的投手才有的任性特性呢。” ‘还好没犯规讲上辈子说过的,作品什么的话。’泽村望着御幸一也笑起来就舒张开来的少年面容,兀自想着。‘自己明明想这次离这家伙远点,居然还是误打误撞地有了这么一出二人独处的初次谈话。’ “所以你小子别想些有的没的。”御幸单手勾住了泽村的脖子,带着他一起弯腰拿自动贩卖机下差点被遗忘的饮料,“有句话怎么说的,人不能一口气吃成一个大胖子。” “都被你愁了,还要我们这些前辈做什么呢。” 他说着一把将还冰着的易拉罐塞到泽村怀里,“今天破例一次,碳酸饮料这种东西以后可不能喝了。” 泽村呆滞地看着大自己一岁的御幸绽开了恶作剧得逞的恶劣笑容,忍住了被碳酸气泡喷了一脸而带来的连锁鼻痒反应,却没忍住水雾弥漫到眼内,突然喷薄欲发的泪意。 那个漫长诡谲的梦境中——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这个人这样的笑容了。 但御幸哪里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只当后辈被自己吓了一跳已经面目呆滞了。被对方呆蠢的笑容逗得又笑了会,他也没忘了自己先前的话头。“不止是前辈,如果投手都瞻前顾后要顾虑整个队伍的情况了,那他的捕手一定得好好反思了。” “毕竟他才是该担起掌控全场责任的人。” “但是输赢可不只是他一人的责任。”泽村喃喃说着,“是队伍所有人的责任。” “哈哈你说什么呢?咕噜咕噜的,和这冒泡的汽水似的。”御幸没能听清泽村的话,但也没追问,反而拍了拍对方肩膀,“赶紧回去睡了。” “不要着急啊。体能先跟上来。”泽村往自个儿宿舍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时发现御幸还站在原地,在路灯照不着的地方笑着和他挥手。 “队伍的事情,交给监督和我们这些前辈吧。” “比如,我就不会像克里斯学长一样,和你说转学到别的学校这样的话。”17岁的御幸一也一点儿也没觉得偷听他人的对话有什么不对,在泽村“你居然偷听”的震惊目光里一脸正气,“青道的投手阵需要降谷,也需要你。” “而如果你想作为甲子园冠军队的投手被大家所认识,也只能是在青道。”
第3章 九局下半两出局满垒,目前情况是两好球三坏球。此时投手正要扔出决定球队命运的一球。如果被这个球被打出了安打,比分就会逆转,球队的结局也会被改写。 ——如果是你站在投手丘,你会投什么球? 青道VS帝东,第二局。 降谷晓因为指间受伤而被换下后,被教练责令接下来两周不可投球,垂头丧气去做了紧急处理后回到休息区,本以为会受到同是一年级的竞争对手的嘲笑,没想到对方深沉地问了个根本不是他和他这种大脑会思考的问题。 “你在说什么?” 他奇怪地看了眼这张稚气十足却万分正经的少年脸庞,心中因不能继续投球的不甘心被这奇怪的问题给短暂地驱走了半缕。 “邀请你进行模拟训练啊。”泽村的正儿八经竟然一点儿也不像装出来的。他似乎压根没注意到方才休息区的小插曲,也没关注为什么同伴投了两局就被换下了场。“刚才我和小春进行了被打出后外野守备的假想训练。邀请你一起加入,然后我们换个设定场景。” 降谷微微侧头,瞥到了一旁露了半张脸的小凑春市。 “荣纯每次说到这些就显得异常正经呢。”小春声音里带着笑意,冲降谷点了点头,“有的时候觉得像是在和前辈说话。” ——某种意义上确实也是前辈没错。 泽村荣纯这只蝴蝶如此卖力地扇着翅膀,天上的神明也没苛待他,很快就给他的疑惑与担忧一个确定的答复——至少所谓的上辈子他和小春两人都不曾如此早就进了一军。 春季的太阳不算热烈,但在这正当好的阳光下,热气仿佛都有了实体,就连坐在休息区的三人都仿佛感觉到了运动衫背后已经被汗浸透。泽村那双光线下近乎透明的瞳仁执着地盯着仍然没搞清楚状况的降谷,似乎是要替十七岁的泽村荣纯问出那个他不曾问出口的问题。 他还记得有些发颤的双腿站在投手丘上的感觉,也还记得一颗豪情万丈的心几乎要跳出来的紧张,当然——也忘不了,蹲在他对面,那个对他比出了高中生涯最后一场决赛最后一个手势的捕手。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心够大,在经历了种种不如意与得意之后,装下了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无论何时都能搂着小伙伴的肩膀,天南地北地胡扯;而他也时刻记着这些曾经一起奋斗过的伙伴,随时见了面都能立刻重拾熟稔。哪曾想他的心原来小得可怜,过了许多年仍计较着一场输了的球赛,捕手脸上生生憋回去的泪水和立刻挤出的属于队长抚慰队员的笑容;而他也根本不记得上辈子这么多人的后来,哪怕是这个和他竞争了整整三年的对手也甚少关注——他根本没有奢望将所有人的结局改写。 “直球啊。” 降谷惜字如金地说完即刻闭嘴,压根没想着进一步解释。 “哈哈,那是因为你们两个现在都只会投一种球吧。”春市微微探出身,“我不太懂你们的心思啦,不过如果这种时候我在守备,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作为强大的守备给予你们‘即使打出去了’也会被接住的信心吧。” “小春说得没错!”泽村身上的“正经”BUFF大概只有一分钟的持续时间,转眼这人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儿,突然就站起来大吼起来,“我们现在还什么都不会差得远呢!” 他左手搭着小凑的肩膀,右手却使劲晃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降谷,“我们一步一步来。第一步还是提高基本的身体素质,增加力量!” 他从没奢望将所有人的结局改写,可是他记挂了多年的比赛结果,他可怀了一定要改变的心思。 “你要出去买水?” 仓持正拧了门把手要出去,突然听到泽村问了一句。他回了头看见书桌前不知捧着本什么钻研得起劲的泽村,突然抬头从裤兜里抓出了一把硬币。 他有点儿纳闷地拢了拢手心被对方一把塞进来的硬币,“你今天居然这么懂事地知道孝敬前辈了吗?” “啊……嘛,算是啦……就是……” “什么啊,你小子想让前辈顺便帮你带一瓶回来就直说嘛。”他抬膝,像往常一样踹了踹对方,“吞吞吐吐个什么劲儿啊?” “是啊,你偷吃前辈布丁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委婉!”已经在床上的增子没忘了落井下石。 “哎,不是。”泽村有点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乱糟糟的头发,“上次御幸前辈请我了杯饮料,算我欠他个人情。仓持前辈你不是和他同班的很熟吗,正好现在买了饮料拿去宿舍给他吧。” “买牛奶!喝完睡觉!你有听说过吗,喝了牛奶不睡觉就是对奶牛的不尊重!” “…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奇怪传说…” 他深深鞠了一躬,低着头伸手把仓持往门外推,“你就不要和御幸前辈提我了!我和他一点都不熟!” “欸?等等,这么说你已经和那家伙碰上过了?” 回答仓持的是一声关门的巨响。 “喂!你急着关啥门啊?御幸那家伙这会儿说不定睡了。算了,我就顺路去看看那个讨厌家伙……” “今天白天有一军和外校的练习赛,那家伙肯定在看记分册呢。” “泽村你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呢?” “哈哈?刚刚有人说话吗?增子前辈你听错了吧?” 御幸一也此人,泽村闭着眼能数出一大堆毛病出来,其中最甚的便是——这家伙嘴巴坏,口头上大道理一堆,可统统都不适用于他这个“天纵奇才”。对他们说着过犹不及,对自己却是怎么苛责也不为过。 他记得那是他们最开始同居时候的事儿,半夜迷糊被打雷声音惊醒,慌神一摸身边却摸了个空,梅雨季床单溽湿冰冷。窗外一道闪电劈亮了半间卧室,他算是确认了几小时前劝说自己早点休息,哄着自己睡着的枕边人确实不在,趿了拖鞋到隔壁房间,发现那家伙深更半夜趁自己睡熟了之后到书房来看记分册。 “御幸一也你大晚上的发什么神经!”他的神经元大概有三分之二都属于不在工作状态,因此他忘记了这天晚上他们输了的比赛,和这个赛季他们此时微妙的局面,只记得眼前人雨天就有些复发的旧伤,只记得午夜梦回空荡荡被窝仿佛一个巨大黑洞将他吸了进去。“你如果失眠的话,可以把我叫醒,我给你唱泽村独家催眠曲!” “五分钟!” 球场上可能了的捕手此时有些心虚地看着他,左手的五根手指在灯光下张开来,在他眼皮子底下可劲儿晃着——骨节分明,煞是好看。 “那我去热个牛奶,两分钟。端进来,你喝掉。正好五分钟,然后你就给我去睡觉。” 御幸一也此人,明明一点儿不适合和人谈心,却在到一定年纪后最爱和只比他小了一岁的泽村叨叨大道理。乱七八糟什么都说,他基本都不大记得,却把有次在捕手提到自己的心路历程时的一句感慨记了个七七八八。 “就说一个人需要变强呢?当然不是为了去打败什么。就像和我们不了解的对手比赛,我们哪里知道我们即将面对怎样的困难,又如何去打败呢?变强,是为了在变故到来的时候,我们不至于什么都没办法做。” 这个人就是这么逞强想要一个人去改变局面。 他泽村可不管别人说的“为你好”“保护你”这一套——明明就是,到最后的时候,御幸前辈都没有真正认可他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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