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越来越大。 年轻人搓着冻僵了的手指,熟练地自口袋里掏出烟盒。 “啪嗒。” 橘红的火光自眼前炸开。 ——琴酒把打火机递到了他面前。 “……有时候我真恨你的贴心。” 西川贺喃喃道。 “让我不得不认清自己放不下你的心。” 风吹动着残缺的树杈,沙沙作响。 马路上偶有车呼啸着掠过。 雪依然在下。 漫长又沉默的雪夜里,琴酒的眼睛仍然沉静又耀眼。 西川贺想: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于是他仰着头轻轻开口。 “吻我。” ……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上周刚被父亲卖入神秘组织的黑泽阵想。 他目前策划了三个有关于逃跑的计划,却都在昨天被迫观看了一场叛逃者的处刑后全部舍弃。 一场彻头彻尾的暴力压制。 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少年思考着:或许自己应该再准备准备。 他自更遥远寒冷的北国而来。 母亲为爱远渡重洋,嫁给了他父亲,生下他,抚育他,却死在了上个月。 然而她继承了父亲银发绿眼,以及母亲姓氏的孩子却在一次次的家庭暴力中被卖给了不知名的组织。 抽条了的少年已经接近成年人的身高,身上却没一块肉,瘦得吓人。 他的眼睛是很深的墨绿色,半长不长的银发草草扎起,露出深深的眼窝和向下撇的嘴角。 进入这个组织后黑泽便与一群一般大的孩子被分到了这里。 或帮忙清理残迹,或进行简单的信息传递。 “如果你们更有用的话,还会被允许进入更中心的地方进行打扫。” 这是管理他们的人说的。 尽管做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管理者偶尔开心起来还会挨个给他们发糖,但黑泽阵却不觉得自己安全了。 孩子的数量在减少。 一开始是一天少一个,后来一天少九,十个都习以为常。 除去昨天因为逃跑被“处理”掉的十来个接近百人的孩子们如今留下的也不过二十人。 他们开始系统性地学习格斗等技能,而穿着白大卦的研究员每过三天来给他们体检一次。 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晚上,身体的一切数据都被记录下来。 所有孩子都在颤抖。 离开的孩子在哪呢? 黑泽阵沉默着。 今天是体检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监管者会允许他们休息片刻——当然不包括基地的内部。 他们仍然不被允许接近那纯白色的内部。 黑泽阵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下角落的监控。 这里是一处偏僻的“垃圾”处理地,肮脏又恶臭,好在没什么人。 尽管如此这里也布满监控。 既然向外的路已经被封锁,自己现在只能先想办法进入里面的实验室了。 证明自己的“用处”,不至于被抛弃。 “那个是关着的哦~” 上扬的尾调,独属于男孩的嗓音清甜。 “你是想要逃走吗?唔,根据我的估算你逃走的可能性不足0.1%。” 黑发绿眼的男孩趴在矮墙上,胳膊撑着下巴,露出来的肤色是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 “这里,那里,还有那里,还有监控,只要出现逃跑现象就会开枪,不出一步你就会被打成筛子。” “不要逃。” 他笑嘻嘻的,美好到甚至有点残忍。 让人想起月亮。 晦暗得明亮,圆满得残缺。 黑泽阵没回答对方的话,他在思索对方话的可信度。 一颗绿色的眼珠滚了出来,粘着鲜红的组织物,腥腻又恶心。 “唔,说起来整个基地只有这个墙头是监控死角呢。” “我也不能出去……对了,你是前段时间到这来的吧?这么快就能摸清这?” “是被卖进来的?让我猜猜,唔……是父亲啊……” “你没反抗吗?哦~看起来是大打出手了呢。” 黑发的男孩也不管黑泽阵有没有理他,绿眼睛转了一圈,在那颗眼珠上停留片刻,又继续趴在墙上絮叨。 他像是有一种旺盛的表演欲。 尤其在面对黑泽阵这种既不反驳,也不赞成的沉默派观众时,男孩越加兴奋。 这是一种不正常的表现。 黑泽阵冷静地拽住因垃圾袋破损而漏出来的黑色长发,抬头直视那双绿眼睛。 很璀璨的颜色。 还没等笑容挂上男孩的脸,黑泽阵便又低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像太阳。 银发的少年想。 简直和方才滚出来的那颗一样美丽。 但无论如何都和自己没关系。 这里是某个组织的实验室。 他是被卖给实验室的清理小工。 或者更努力一些,更“有用”一些,进入实验室。自己也只会在暗无天际的黑夜里潜行,然后被使用,被抛弃。 是像他现在清理的肉块一样的人。 像他这种人,注定和太阳沾不上边。 哪怕那太阳不过人造的烈火,片刻的接触也足矣让他粉身碎骨。 “真的不打算和我说说话吗?没关系的,我和你们的选拔一点都不沾边,或者说讨好我还会得到奖赏的哦。来和我说说话嘛。” 男孩像是一只撒娇的猫,打着呼噜绕着裤腿转。 “我都观察你好几天了。” “你长得可真好看。” “你叫什么啊?” “我来给你提供点场外援助啊?” “呐,呐,呐。” 男孩语调突然往下坠:“你真无聊。” 他像是最出色的话剧演员,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打了个转,偏偏都还真挚得惹人怜爱。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逃出来的啊,这么珍贵的时间居然都浪费在了你身上……” “逃?” 像是很久很久没说过话,黑泽阵的嗓音有些低哑。 他盯着墙上的男孩,干涩地问:“你是……从里面……出来的?” 第5章 成人童话一个真实的故事 实验室里面有什么? 这个问题黑泽阵不知道。 10011号踏着轻快的步伐在实验室的透明长廊上奔跑。 上午结束的时候黑泽阵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尽管他早就知晓对方的名字,但从别人口中得知与那个人自己亲自告知是不一样的。 那是独属于自己的。 一个个与男孩长相一样的人与他擦肩而过。 黑发绿眼,阴郁苍白。 或少年,或青年人,更有与他一般大的孩子。 他们有的抱着实验器材,有的捧着资料,若是表演的兴致上来,还会挂上温柔又无害的笑容向“自己”问好。 这就是这所实验室所掩藏的东西。 一个惊悚又怪异的国度。 男孩推开最里侧的门,在确保自己露出了最讨人喜欢的笑容后,对着实验台后道人朗声道:“宫野叔叔,下午好。” …… 金属制品的摩擦声。 心电图的跳动声。 窃窃私语。 “下午好。” 窃窃私语。 “午安。” 冷漠的蔑视。 “您好。” 女孩子的笑声。 “……是。” “我不会再迟到了。” 抽血。 “……我是10011号。” 保持微笑。 “是。” “再见。” 关门声。 奔跑。 哭声。 …… “再见。” “再见。” “再也不见。” 沉默。 日复一日。 然后得到——宣判。 “10011号,失败的量产品。” …… “你想逃跑吗?” 男孩抬头,看着他发现的月亮。 月亮有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发色,他的眼睛是更好看,更浓郁的墨绿。 于是男孩又笑起来。 “你想逃跑。”黑泽阵盯着对方的眼睛,很断定地说。 这是他们私下里第无数次会面。 在每三天,研究员给其他人检查的片刻,他们在肮脏的墙角相会。 男孩给黑泽阵讲细胞,讲物理,用数据去描绘人的死去。 黑泽阵却只能报以他幼时母亲轻哼的诗句。 他说爱人的眼睛不是大海,而是璀璨的金绿。* 说鸟群的迁徙与从不打折的玫瑰。* 他说他会教给男孩他所知晓的外界的一切。 “教我什么呢?我已然学会了我应该知道的。”男孩问。 “那我就教你,你想知道的所有。”黑泽阵回答。 还有更多他没对男孩说,例如少年的第一次心动,以及爱的全部模样。 黑泽阵在任务中成长。 那群还省二十人的孩子们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排剪掉队尾。 管理者告诉他们,如果能活到最后就会得到“那位先生”的赏识,继而被赐予代号,成为“那位”的爪牙。 少年在长高,同时身躯也有了成年人的雏形。 他仍然不被允许进入基地的内部,却学会辨认枪/支的型号。 黑泽阵在飞快地长大,而那天在墙头看见的男孩却仍旧是那副孱弱苍白的模样。 今天那家伙没有趴在墙上谈天说地,而是与黑泽阵分别坐在墙的两侧说悄悄话。 这家伙是研究员的孩子? 是实验体? 还是别的什么? 这里究竟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在他等级晋升后,会在基地里看到与这家伙一模一样的成年人? 无数疑问堵在心里,而黑泽阵却始终没问出口。 少年蹭了蹭受伤的右臂,那上面的绷带和消炎药还是男孩上次会面带给他的。 明明是很严重的伤,现在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是不正常的。 这里很危险。 黑泽阵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异变。 ——变得像个怪物。 思维也逐渐简化。 动手时越来越暴力,血腥。 像个动物。 少年从清理的“垃圾”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他吐出一个烟圈,漫不经心地想。 自己恐怕要完蛋了。 吃的东西都是基地里统一给他们配送的。 而每三天一次的体检也是不可避免的。 做完任务就会被押回来。 在前几天,为了能更好地监管他们这群孩子,那些家伙还给他们扣上了一个智能脚铐。 黑泽阵没告诉男孩,给他们上脚铐的那个人,正是和男孩有着同一张脸的人。 你是谁呢? 是专门来诱骗我这种妄想逃跑的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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