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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会这么无聊，煞有介事地讨论着“长顾仙君”“如意号”这些他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一本正经地修仙证道？ 所有这些人还通过玉牌，也就是仙网联络器进行联系，鱼羁游根本想不到这是怎么发生的。最快的马，要日夜兼程跑五天才能从漠北到京城，而仙网里所涉及的甚至有不同的世界。 鱼羁游就从眼前这一小方投影，窥见了诸天万界的冰山一角。 他抬头看天，漠北的风沙太大，不像江南那边碧空如洗，而是白茫茫一片。 就在那片云海之上，有无数个世界。 不仅是失去了对尺度的感知，在无垠的世界里显得如此渺小的人类被轻易联系在一起，天涯比邻，咫尺万里，这是何等伟力？ 这般恍若神明的手段，无怪江湖除了他人人都想求长生，人人都向往那个仙界。鱼羁游一时握紧了手中的联络器，感到重若万钧。 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玉牌紫光大亮，鱼羁游眼前又出现了很多新楼。 他立刻不再感叹仙界的种种神异之处，而是对这起发生在仙界的“感情纠纷”投入关注。 仙界的人真坦诚。鱼羁游不太懂“道”是什么，不过像成全别人的“道”这种事，在江湖上向来是美谈，譬如杀子供母的黄新，听者无不交口称赞他的纯孝。至于那个被吃的孩子？似乎没什么关注。 这件事的后续是，黄新把他妻子、母亲都吃了。江湖传闻杀黄新的人煮了一碗黄新的大腿肉给他自己吃，于是又成为了另一桩“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美谈。 但这大概是他始终不认同的一种想法，不管是黄新的还是长顾仙君的。鱼羁游想。为了自己做什么都不算错。 【是否提交？是、否】 一个框弹了出来，鱼羁游还没来得及理解那是什么意思，它又飞快地消失了。 鱼羁游等待了一会儿，似乎没什么异常。 他正待忽略这个小插曲的时候，一阵缥缈的乐声再次传来。这次的旋律和他刚开始听到的不太一样，似乎更急促，而且刚响了两个音节又被下一段重复的乐声打断。 鱼羁游视线对着半空，看了好半天才顺着右下方闪烁的圆形进入一个叫“私信”的界面。 【我已经死了：你觉得没错？】 【我已经死了：逆天就是杀道侣？】 【我已经死了：斩自己的情为什么要伤害别人？】 似乎是一位名叫“我已经死了”的道友给他发来私人信息，还把他的意思完全理解反了。 这是一个仙界的人。鱼羁游想回应这位过分激动的道友，可是不知道怎么操作。 鱼羁游不喜欢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害人的人。 有好几次他在路上看到有人被追杀，好心去帮忙，结果其中最好的结果还是双方是合伙出来骗人的，临终前涕泗横流、可怜兮兮地跟他交代，他们是土匪之后，除了坑人也没什么谋生的手艺，结果在这个地方做局做了半个月了也只有鱼羁游一个人上当…… 鱼羁游告诉他们，那是因为别人更坏，有时候他救了真的陷入困难的人，那人脱险后还藏身在附近，等着他受重伤好补刀。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那个蹲在草丛里的人，像他们这种自投罗网的土匪真的不多见。 其实吧，有时候鱼羁游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觉得这种坏得很理直气壮的品种还挺可爱的。他更讨厌明明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还说得冠冕堂皇的。 像这个长顾仙君吧，鱼羁游在楼里看完了他的整个生平，当初要跟别人姑娘誓鹓盟的是他自己，结为道侣一百多年，那个叫秋梨的姑娘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唔，没有，鱼羁游默默反省，不能用旧思路来考虑新事物。 人可以自私到什么地步，秋梨一手把默默无闻的孙家号发展成长梨门这个庞然大物，这竟然成了她丈夫成道的“障碍”。 【是否发送？是、否】 鱼羁游恍然，他这次看清了，原来之前是他不小心把想法发了出去。 鱼羁游默念“是”，他刚才想的最后一句就发了出去。 【我已经死了：说得对！！！！！】 【我已经死了：是我错怪你了】 【我已经死了：不好意思，我想你的意思应该是讽刺“为了自己做什么都不算错” 】 【我已经死了：哪有这样的道理！他们就该心魔缠身，被千劫道祖的天雷劈死！！！】 【我已经死了：我去帮你解释，他们看到一个帮长顾那孙子说话的兴奋地跟什么似的】 这位道友虽然名为“死了”，却非常热情，鱼羁游还在回味学会一个新操作的满足感的时候，“哐哐哐”地甩了一大堆话过来。 【雍雍喈喈：谢谢，】 鱼羁游半生不熟地发出回复，看着他发出消息的署名一愣，他没有给自己取过网名，这个联络器以前果然是属于别人的。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 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原主看来挺喜欢凤凰的。 可惜经过这一出，他继续探索新世界的有限兴趣已经被打消。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活得更久的仙界众人所纠结的无非还是那些事，只是换了个载体，有一些新鲜事物，以及新鲜事物引起的新鲜争端…… 咦？这么一说怎么感觉还挺有趣的？可惜是他捡到的联络器。 鱼羁游的武力是这一小方江湖的最强，可以随意游荡。他人生的前二十年经历又太过丰富了些，现在他失去双亲和伴侣，朋友二三也是不需要联系的。虽然他还年轻，但已有颐养天年的心态。 诸天万界他是绝对不会去的。现在的江湖好歹是他所熟悉的地方，陌生的仙界有什么能吸引他的？ 话虽这样说，鱼羁游考虑了下还是没有丢掉仙网联络器，而是塞进了前襟——这是他为阿婆收敛尸骨的报酬，闲着无聊也可以看看论坛嘛。 这次不知道又出于什么原理，玉牌离手但鱼羁游眼前的投影没有消失，而是缩到了视线右边的角落，圆形的图标在闪。 鱼羁游开始满地找猫，大胖无愧于它的体型，受惊了也懒得离开，就在旁边蜷着。 “咪呜~”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叫声，鱼羁游终于忍不住把图标给点开了，除了他预想的私信外，还有一篇来自“诸天最好看的人”的帖子推送—— 【盘点洞真十大学宫男神】 【这排在第十位的呢，就是大名鼎鼎的九鸣仙君。论颜值他绝对可以排第一了，但……】 鱼羁游一眼望见那幅画像。 是杨浥禾，鱼羁游呼吸一窒。 他得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鱼羁游：我鱼羁游，就是死在封灵界也不会去诸天万界的！ 鱼羁游：我得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4章 人生不见，动如参商。 参商之别，鱼羁游本确信无疑，但杨浥禾这句遗言，在此刻却显得大有深意起来。 鱼羁游毫不在意地盘腿坐下，把那个帖子关于九鸣仙君的盘点看了五遍，直到天光大亮。 九鸣仙君姓明，十岁即育魔种，破格升入明水学宫，有望不到五十就化元婴，是当世公认的天才之一，闻名整个洞真界。据说也是修有情化无情那一挂的无情道，不过别说谈恋爱了，他连朋友都没有，这点存疑。 而让他名震诸天的则是……盛世美颜和一段被万众吐槽的明水学宫的推广留影。 剧情是这样的：全民女神安蓓蓓饰演的学妹看到九鸣仙君眼神一亮，缠着他问各种问题，九鸣全程冷脸，最后吐出一句：“多读书，这些你都可以在仙网藏经阁主页找到答案。” 那一年明水学宫刚刚完成藏经阁网络化，校方觉得这件事意义重大，为了鼓励学生多看书，还特意找了在年轻人里最受欢迎的安蓓蓓录留影。 当然，网友们完全没有理解这个意图，被最多人认同的一条回复是：“别打扰我学习，你长得还没我好看！” 关于“九鸣”这个道号有一个梗是看过这段留影的人会说出九字真（脏）言（话）——“呵呵能有多好看？卧槽！” 做这个盘点的楼主显然很认同这个梗，足足放了十张九鸣仙君的照片。 虽然文字描述完全不像，但鱼羁游觉得每一张都是杨浥禾。 他刚刚知道，照片不是画像，是“照”出来的，不能作假。而鱼羁游在与杨浥禾十二年的相处中，建立了一种牢固的认知——杨浥禾那张脸集天地之造化，绝对不可能有人跟他一样，即使这个范围扩大到诸天万界也是如此。 洞真界、明水学宫，鱼羁游记下了这个地点。那么他要如何前往？ 指望飞升显然是不靠谱的，如果江湖里有一个人对这些事有所了解的话，那一定是陆半仙儿。 陆半仙儿在京城脚下摆算命摊子，他得去找他。鱼羁游豁然起身。 【检测到正在移动，已开启地图导航。】仙网弹出了一条消息提示。 投影中央出现了一块白色的幕布，一个红色的圆点戳在上面，随着鱼羁游的前进也在空白的幕布上慢慢挪动着。鱼羁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有什么用，看来仙网也有不靠谱的地方？ 不过这倒提醒了鱼羁游，他从一个行商那儿买过一份路线图，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好有从漠北到京城的官道。 【检测到实体地图，是否加载？】 鱼羁游选了是，于是奇迹发生了。 图纸上的线路与现实中的地形地貌一起载入了那块白色幕布里，当鱼羁游细看时，地图放大到布满整个视野，他一眼看到了月亮泉，像一弯坠在大地上的新月。 红色的圆点大概是指示他所处的位置，当他走动时，圆点也跟着移动；他设目的地后，图上出现一条线路，顺着走就可以。 “地图可以这样用。”鱼羁游对仙家手段肃然起敬。把行者本身标记在地图上，他便能直观地看到自己所处的位置以及怎样去他想要去的地方。 想法很简单，但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做到？！方术？真气？人力？不，都不行！ 这感觉就像有一只通人言的苍鹰在天上一直注视着你，然后不停地告诉你这些信息！ 鱼羁游又忍不住望天，当然什么都没看到。 如果去了仙界，一定要把这些都弄清楚。鱼羁游想。他也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忽然有了点生活热情，求知欲和好奇心就一发不可收拾。 去往京城的途中鱼羁游要经过一座边陲小城——瑞朔，他决定把狸奴带到那座城里放下。 鱼羁游先是在后院的水井里打了些水，放入剑箱中。其实他的重剑也没有那么大，纯粹是为了维持“大侠一掷千金但不携带任何行囊”的形象，干脆做了一个超大号的剑箱，往里面塞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营造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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