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枫陪同明焰回到住所,这里的氛围并不宽敞,也不算亮堂。一种难以名状的馥郁香气钻入鼻间,似乎源自特意燃放的熏香,又或是屋内古木家具所散发的气息。 觉枫照顾明焰在椅子上坐下,望着陈设简朴的卧室,疑惑发问:“这屋子弥漫着一股沉闷气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为何住在这里?” 明焰略带委屈地嘟囔道:“这座府邸的其他房间都过于宽敞,我独自一人入睡,唯有这间小屋最适合我。” 觉枫不愿见他落寞,注意到桌子上孤寂地摆放着一盘食物,似乎是零嘴,于是将其端至眼前。盘中颗粒清晰可见,绿色内核外包着一层灰褐色干燥外皮,犹如莲子芯。他拿起一粒放入口中尝试,苦涩口感弥漫,果然是莲子芯的味道。觉枫皱起眉头,眼神充满困惑:“明焰,你常吃这个?” 盛明焰目光凝滞,注视着那盘莲子芯,片刻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近日里内火较旺,进食以缓解……” 觉枫听闻此言,立刻握住他的右手,两指轻搭在他的脉搏处,专注地诊脉。指尖轻按在明焰手腕内侧,感受到脉象有力而有节奏地跳动,强劲富于节律。虽气息略显急躁,但终究不属于病症。 “应无大碍。年纪轻轻合该多结识些朋友出去玩玩,比吃这个管用。”觉枫指尖捻起一粒莲子芯在明焰面前竖了竖。 说罢,站到明焰左臂一侧,顺着筋脉,为他轻轻揉按。 觉枫嘴上说着,心中念起镜尘所说的联姻之事。母妃在世时便不喜诸多人侍候,她跟随明焰在此居住,这王府位置极佳、景致环绕,却仍显得孤寂清冷。 他环顾了一圈明焰卧房,却是冰冰凉凉的,没有点生机,或许当真寻一位品貌相当的佳人做庆王妃,再生几个娃娃,添些人口,这府中应该会热闹许多。 此外,安玉国公主固然千娇万宠,但亦需与明焰相互倾心方可。他在“授冠之礼”之际便急切地渴望“成家”,或许心中已有人选……觉枫眼神深沉,微微敛唇,语气平和地询问:“明焰可有中意之人?” 盛明焰的面颊肉眼可见地由白转红,眼神也变得散乱,他吞了口口水,支支吾吾地回答:“未曾有过,枫哥哥,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觉枫的推测被明焰的反应证实,他并未挑明,一边轻抚明焰的肩胛,一边劝慰:“你皇兄为你物色了一桩婚事,对方是安玉国的公主。但我还是想了解你的意愿。倘若你没有心仪之人,安玉国的公主美名远扬,若你娶她,不仅对你个人有利,而且对两国也大有裨益……” 明焰拧着脖颈,眼神变得极为陌生,好像自己说了什么离经叛道之言,觉枫被他眼神撼得转了口风:“倘若你已有心仪之人,我可向你皇兄请求通融,他必定会答应。” “未曾!”盛明焰转过头去,随即将一颗莲子芯放入口中。觉枫似乎亦感口中泛苦,喉头跟着滚了滚。他的话语被突然打断,一时间不知所措,仅能继续手中动作,轻轻揉捏明焰受伤的肩膀。 明焰亦自觉言语失态,语气缓和道:“枫哥哥,我并非有意冒犯,实则我并未有心仪之人,也不想娶安玉国公主。我年纪尚轻,应像兄长那般建功立业,至于婚事,无需急于一时……” 适逢此刻,取回药油的叶忍,进屋递来药油,觉枫宛如未事发生,随手涂抹一些。 明焰迟迟没有动作褪去衣衫,他擎着双手,自我调侃何必与个孩子较真,压抑着情绪道:“还不解开束带……” 明焰微愣,手似冰冻僵硬,不大灵活地解开衣带,脱去两层外衫,露出肩头。 觉枫将掌心搓至温热,然后将手掌轻覆在明焰的肩头。接触瞬间,明焰的肩头微微颤动,觉枫因此更加谨慎,不敢用力。他起初仅以掌心将药油均匀涂抹在明焰的肩头肌肤上,然而这药油需配合一定力度,才能使其深入皮肉。 觉枫极富耐心地逐渐加重手上的力道。在此过程中,难免会引起明焰的痛楚,见明焰似已逐渐适应,才大着胆加重了一层力道。明焰那冷白细致的肌肤上泛起一片红晕,显露深浅不一的赤红印记。
第5章 两情缱绻05 “若觉得疼痛,一定要告诉枫哥哥。”觉枫细心叮嘱。 明焰眼中带着笑意,轻轻摇了摇头,口中含着那粒莲子芯,似乎品出了回甘的滋味。大约一个多时辰后,明焰肩头的伤势才得以治愈。觉枫洗净双手,用巾帕擦去手上的水珠,说道:“三日之后再来书院,继续疗伤。” 明焰舌尖抵在上膛,发出一声闷哼,嘴唇微微撅起,显得有些委屈:“这三日,我不能来吗?”觉枫看着他那懵懂又灵动的神情,心想同样的五官,这样的表情从未在镜尘脸上出现过,不由觉得有趣,于是笑了起来,回答说:“能,随时恭候庆王殿下。” 他稍作整理,便与明焰告辞,准备与叶忍一同离开。 “枫哥哥……”明焰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可要留下吃饭,我……” “不叨扰了,庆王殿下,他在家中等我……”觉枫轻拍了拍明焰未受伤的肩膀算是辞别,与叶忍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一同走出门去。 两人离了幽静如常的庆王府,骑马回书院。 “阿忍,你觉得明焰可有什么不同?”觉枫骑在马上,冷不丁发问。 “初见之时,庆王殿下性子活泼,为人也豪爽,可自娘娘走了,越发沉默了……时不时还有骇人之举……”阿忍知无不言。 “什么骇人之举?”觉枫追问。 “庆王殿下钟爱那匹红马,不知怎么回事,那红马走失了大半日,侍候红马的马夫被庆王殿下罚去做苦役,听闻庆王殿下找了一个晚上才将那马找回来。” 觉枫再拧了拧眉,那匹小红驹还是自己在瑞国时送与明焰的,品相算不上顶好。后来,镜尘送过几匹良驹给明焰,始终却是那匹红马最得他心。可随便罚近侍去苦役,难免被身边人看作为人凉薄。 觉枫边听边是颔首,“母妃仙逝之后,我们对明焰却是疏忽了……该把他接来书院照料……” “师父何必自责,庆王殿下早已设立府邸,师父怎好邀他来书院同住……府中侍候之人再不济也不敢慢待了小王爷……” 两人回程路上,见来时遇到陆怀仁弟弟的街道已然被人清理,看不出血迹污秽。 “这里倒好似无事发生一般……”叶忍经过街道感慨。 觉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是归心似箭,无心他想。挥动马鞭催促,迅速返回了书院。 回到书院后,他直奔书房而去,为掩心中急切,他刻意放慢了脚步。不知不觉中,五年时光荏苒,他对镜尘的仰慕愈深。然而,他性情平和,不会轻易显露。 他听屋中镜尘应了,便推门进了屋,镜尘正端坐在桌案前,案上是他们皆看得滚瓜烂熟的奕国地貌图。 两人眉眼一对,便明白了对方心思。 盛镜尘目光炯炯,正色道:“你迟了,大弟子。” 觉枫贴着桌案站住,上身前倾,神情很是焦急地求饶道,“夫子容禀,弟子夫家小叔伤了,弟子为人‘贤夫’在家看护小叔,才来迟的,下次万万不敢了……” 镜尘深眸自下而上打量了他一番,看他又是正经,又是俏皮,几乎撑不住要笑出来,勉强压抑笑意,语气带嗔道:“不依。夫子岂能如此轻易被你敷衍??” 觉枫面露难色,踮起脚尖,隔着桌子凑到镜尘面前,恳求道:“弟子愿为您抄诵经书百遍,为夫子积累福德,如何?” 镜尘摆了摆手。 觉枫蹙着眉头,提议道,“那弟子每月再多缴纳五十银钱孝敬夫子……可好?” 镜尘依旧摇头回应。 觉枫沉思片刻,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说:“弟子晚上抱着枕席去寻夫子……”,接着似乎下定决心般继续道,“与夫子‘痛快’……” 镜尘本端了杯热茶,刚呷了口茶,听到觉枫如此说,被呛得猛咳,没好气道:“不知羞……”,接着他好整以暇抹了抹嘴角,又新呷了口茶,“今晚莫要再迟了……” “唉……”觉枫好声好气地应了。 房中沉寂片刻,视线再次触碰,一个先忍不住撇了撇嘴角,另一个跟着不禁“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镜尘稳住身形,讳莫如深地看他,抢白道,“啧啧,世人皆称聂大人为人持重,正人君子……” 觉枫轻轻眨动长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弟子冤枉,弟子待众人皆能举止得体,唯独面对夫子时无法自持,这究竟谁之过?”觉枫刚刚笑得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扶住椅背,嘴角上扬回道。 镜尘目光落在觉枫和初见那未曾改变的容颜上,心中不禁微微一震,收敛起笑容,问道:“明焰,可好些……” 觉枫察觉到他语气中的转折,似乎有些许不悦,回过神,郑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大碍,只是外伤,稍加调理,一月便可以痊愈。” 他端起桌上茶杯,饮下一大口,拉着椅子在镜尘旁边坐下,“咱们开始吧……” 两年前,偶然一次闲谈,觉枫透露他仰慕镜尘在战场之上风姿,笑言世间有志男子,皆梦想成为能征善战、统御全军的大将军。镜尘闲暇时便教授觉枫兵法、布阵,觉枫尊称镜尘为“夫子”亦无不妥。 久而久之,两人不限于“纸上谈兵”,还时常深入军营。觉枫与诸位将领逐渐熟络,将领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对觉枫坦诚相待,知无不言。 镜尘身形一侧,避让些许空间,双手食指轻点案上地图,阐述道:“此地形虽看似有利于伏击,但实际上由于地势平坦且空间狭窄,无法适应大规模战事。”他移开手指,再指向另一处,“此处的盆地开阔,看似无懈可击,但存在一处隐患,那就是这一侧的水面宽广,有利于敌军逃脱……” “这些皆为应变之术,外祖父时常教诲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他目光深邃,如静谧之水,“昔日重掖山一役,虽属侥幸获胜,实则险象环生……自那时起,我再未经历那般惊心动魄的战役,并非我兵力减弱,而是战力充沛、战报明了,能在敌军初露端倪之际,予以釜底抽薪。” 镜尘的兵法源自外祖父冉老将军的亲传教诲,老将军仙逝后,母妃费尽心血寻得世外高人传授,加之自身多年征战经验,言行举止间弥漫着浓厚的统帅气魄。 觉枫早已释怀往事,如今再听闻重掖山之战只当作昔日战例,聆听之际,心中激昂不已,眸中充满崇敬。 当镜尘的视线与觉枫眼中之光交会,他心中悄然紧张,轻舔嘴唇道:“专心……” 觉枫被戳中心事,唯唯诺诺低首,“哦……” 镜尘看他竟不争辩,一副羞怯模样,惹人生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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