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实话。 每年到这个时候,图书馆都是人满为患,等天气再凉些,天还没亮就会有排着队等开馆的学生。 放眼望去,皆是伏案疾书的自习生,这处的光线并不算好,才让他们捡了个漏。 * 方清宁正不知该说什么,目光恰巧落在喻舟双手,脱口而出:“你手怎么弄的?!” 他的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在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的图书馆中格外突兀。几道视线投射过来,尽是无声的谴责。 喻舟自然也成为了他人发泄不满的对象之一。他难得急躁地“嘘”了一声,厌嫌地对方清宁发出警告。 “给我看看——”方清宁快要站起来了,手向对面伸去,迫切地想要证实刚才他的匆匆一瞥并非幻觉。 喻舟将受伤的那只手藏在桌下,右手一把揪住方清宁的手腕,想要推开。 他的手果真很好看,十指细长,甲面透出寡淡却健康的粉色。没有留过长的指甲,仅仅凝着蝉翼一般绵薄的茧,触碰到皮肤时像白开水的温度,温和而宜人。 但握力比方清宁想的还要大,怎么挣也挣不开。 * 喻舟眼中冷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 方清宁吃痛,偏生又好强,攒着股劲儿,直到确实忍不住,才“嘶”地倒抽了口气。 喻舟这才甩掉他的手,低头看自己的笔记,随便撂了一句:“不小心弄到,已经好了,谢谢关心。” 方清宁只得干巴巴地回道:“那就好。” 他复而坐下,心思却完全不在论文上了。方清宁缓了好会儿,腕部烧灼似的痛感才褪去一些,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淤青。 方才虽然只有一眼,方清宁魂不守舍地想,但他分明看见喻舟左手的纱布是缠在食指上。 正是他梦中咬到的地方。 * 对于怪力乱神的事情,方清宁一向认为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他心不在焉地转着手上的笔,尽量把头埋得低低的,眼皮却在竭力上抬,试图观察到一点蛛丝马迹。 喻舟整个身心都扑在课业上,受伤的手指在敲击键盘时微微翘起,成文思路却行云流水,分毫未受到伤口影响。 良久,键盘哒哒的动静才弱下去。 喻舟操纵着鼠标,左手撩起前额的头发,曲颈活动筋骨。 圆融的日光筛落在他立体的五官,饶是休息一二,眸中仍在静静沉思。素白的纱布在发丝中流转光华,扎眼得仿佛蝴蝶的翅膀。 * 方清宁最初就是被喻舟这副模样吸引住的。 * 从小到大,方清宁就对化学颇感兴趣。别的孩子踢球、打电子游戏的时候,他就一头钻进化学奥赛的迷宫中,解永远都做不完的题目。 考大学的那一年,他拿到了人生中分量最重的一块竞赛金牌。 大学四年,虽说也拿过奖学金,却只是顺利却平淡地完成全部学业。到了研究生阶段,更因一些不可明说的事情,再没有什么起色。 或许是江郎才尽吧,慢慢地,方清宁接受了自己似乎并不是很适合走学术的这个事实。 和方清宁不一样,喻舟还未读完本科就申请到了一项专利。当他在大礼堂对着同届新生慷慨陈词时,身上亮得简直在发光。 自那次得知两人的课题有所重合之处后,一开始,方清宁还是控制不住地,像被光源灼烧皮肉的小飞蛾,妄图朝喻舟的身边靠。 那时他远不像现在这样拧巴。 * 实验室开放后的第二个礼拜,同门的学生陆陆续续来齐了。由于开题辅导,难得地连非全制的那几个人都在。 方清宁搬了一箱邻居带来的当地特产红桃,分发给各师弟师妹。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几人对方清宁印象不深,虽有些闲言碎语,但到底伸手不打笑脸人: “谢谢。” “哇好甜,感谢师兄!” 方清宁笑弯了眉眼,“不客气。还有呢,吃完再拿!” 这种桃子个头不大,待到表皮绯红,便软得可以自中间掰开。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毛乎乎的,拿了之后若不洗净手,不多时就瘙痒得厉害。 方清宁拧开水龙头,把手中最大最甜的那个桃子在流水下反复搓洗。 他看到喻舟正站在一台仪器旁边,手上拿着数据记录本。 方清宁捧着桃子,快步走到喻舟身边,“喻师弟,吃桃子!” * “——没空。”喻舟头也没抬。 方清宁愣了一下,接着还是锲而不舍地劝道:“尝一尝嘛,这是我家那儿的桃子,超市买不到的。” 喻舟挥着册子,应该是想把方清宁的手挡回去,却没掌住力度,将红桃打落在地。方清宁躬身要捡,动作快得一个踉跄,眼见要撞上那台价格不菲的实验仪器。 四下一片惊呼。 喻舟猛地将他冲反方向推去。 * 方清宁后背重重碰在墙上,也顾不得喊痛了,第一时间想去看仪器是否无恙。 * 喻舟一言不发地拨开他的肩。 方清宁后退了一步,表达歉意的话堵在喉咙里,不安地垂下头,两只手绞得发红。 实验室里鸦雀无声。 大概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实验仪器发出了完成提示,喻舟抄录下几组数据,将仪器清空关闭。 “为了实验室的安全,”他边合上本子边环顾四周,说道,“以后麻烦大家不要把食物或者饮料带进来。” 是啊,当然,所有人异口同声地附和道。 * 喻舟没再看方清宁一眼,拿着东西走了出去。 * 不以年龄论贵贱,唯凭实绩看尊卑。 理工科领域向来如此。 阴差阳错地闹了这么些不愉快,方清宁并不是不知味的人。在觉察出喻舟并不欢迎自己后,他在实验室的表现愈发沉闷。 尽管他不明白喻舟身上何来那种与生具有般的敌意。 但这个世界上的事,本身也没那么多道理。 方清宁想,要不今天就到这算了,正要离开,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对上一双笑吟吟的眼睛。 * “——彭瑶?!” ---- 昨天跟同事激情加班到十点_(:з」∠)_ 明天也要上到十点多,如果8点没有更新就别等了(果咩纳塞!!!!!
第4章 “我也没说是我觉得甜” * 彭瑶和父母住在方清宁隔壁,两家关系素来和睦。 今年秋季,彭瑶进入大一,正好和方清宁在同一所学校。她妈妈硬是塞了一箱水果给方清宁,实际上就是托付对方帮忙照顾彭瑶的意思。 “宁哥,”彭瑶毫不客气地把课本摊到桌上,“快教我数学题!” 方清宁跟着看,“哪里?” 彭瑶指点江山一般地,“这,这儿,哦,还有这个。” 方清宁定睛,见洛必达法则那一章几乎用荧光笔划满了,也有点头痛。 彭瑶双手合十,说:“我是真的搞不懂这些东西,救救我吧——” 她很有眼力见地奉承起来,“你可是奥赛金牌得主,干掉这种雕虫小技一定不在话下!” * 彭瑶个子娇小,长相甜美而玲珑,是非常讨喜的小家碧玉式气质。她穿了一件方领连衣裙,身子一躬,半扎半披的头发就铺下来,随动作一拂一撩。 她的嗓音活力十足,并不闹腾,但喻舟就坐在旁边,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 笔锋在纸上一顿,墨渍洇了开来。 喻舟不知为什么心烦,将笔盖合好,向上拎一拎下颌,在手提电脑的遮挡下,望向方清宁。 女孩不遗余力的吹捧逗得他发笑,那张邻家哥哥般的面孔更加柔和。 我可没那么厉害,他嘟囔着,挥起笔杆轻轻敲了一下彭瑶的脑门,涨红的耳尖却泄露了他真实的心绪。目光投向书本后,略一思忖,再开口时却又俨然是成竹在胸的底气。 像电视剧或青春小说中才会存在的那种男孩子,名列前茅,安宁纯净,在他人前来请教时有些不好意思,却大方到毫无保留,甚至为确保对方能听懂,连教法都谨慎考虑。 这样的事,喻舟所听说的“草包废物”可干不出。 * 方清宁把本子往后翻了一页,“我先从头讲起。” 虽然内容看似挺多,但彭瑶毕竟也不是什么榆木脑袋,经过方清宁的细细点拨,很快就有了头绪。 她不禁自信心爆棚,在方清宁准备给她讲解原本的错题时,也拿起一支红笔,飞快地演算起来。 “怎么样?” 方清宁给她打了个勾:“满分。” 我就说嘛,彭瑶一脸春风得意,还没来得及炫耀,就忽然一激灵,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你穿我外套吧——”方清宁见她身上单薄,把自己搭在椅背上的衣服递过去。 谢谢啊,彭瑶也不客气,接过去披在肩膀。 * 方清宁正准备另起一行,写下一道题的解答过程。却看见喻舟取下耳机,目光不加掩饰地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 他刚才已经刻意压低了声线,饶是这样,方清宁还是说道:“抱歉,是吵到你了吗?” 喻舟摇了摇头。 但他面上却没有放松的迹象,严肃得像是下课时守在楼梯口的教导主任。合上移动电脑,推到一边,下巴搁在交叉的十指上,状似随口地问: “师兄以前拿过奥赛金牌?” 彭瑶刚才就在猜测他们认识,这会更加笃定,好奇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着。见喻舟开口,抢答道:“对啊,生物和化学的,就高三的时候!” “我邻居,”方清宁只好介绍道,“上次托我带果子……给大家吃的那位。彭瑶,这是我学弟,喻舟。” * 方清宁嘴快,说到一半,才意识到那一次,他想劝喻舟吃手上的桃子,却差点损坏实验仪器。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回忆。 他偷偷瞄了一眼喻舟,看不出旁的神情,更像彻底忘记了。 像这样的小事,对喻舟来说似乎本来就没有记得的必要。 * “更准确来说是师弟。”喻舟纠正他道。 * 方清宁木然应了一声“嗯”。 你好啊,彭瑶笑嘻嘻地,“桃子好吃吗?” 方清宁瞬时心中鼓噪,不由看向喻舟。 那怔然的神情只飘动了一刹,便像晨间山岗上被金黄色微风吹散的薄雾,来去无踪。 喻舟颔首,非常自然地接过话头,应承道:“费心了,实验室的大家都说甜。” 那必须!即便只是夸了句美食,彭瑶却与有荣焉地整个人都高兴得发光,“宁哥,我说你的同学肯定都很好嘛!就我妈还成天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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