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廉问的是他上节课撞的那里,被桌子边磕到了,留下一小片破皮的痕迹。没出血,在白皙的手腕上倒也不明显。 可牧廉一眼就看到了。 熟悉的气息打上来的一瞬间,宋理枝第一反应是要往旁边弹。 但这样未免显得怂,男人面子大过天,他硬生生在原地没动,眼神发凉。 林仁这会儿倒是生出了没用的眼力见儿,很自觉地移开,牧廉换到了宋理枝旁边。 小小的插曲一分钟不到,老师继续宣布第一堂课的规则。 可后面不管体育老师嘴巴张张合合说些什么,宋理枝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一个字听不进去。 他把这归结为球馆里上乒乓课的班太多了,吵。 但显然,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老师的叭叭,随着结语落地,全班很有默契地开始和旁边人两两组队。 两两的意思是…… 宋理枝艰难调动发沉的身体。 果然,余光里,牧廉正往自己这面转过来。 他心里冷哼,刚想拒绝搭档,就意外地听见牧廉低声说:“不舒服了就别来上课。” 宋理枝一愣,下意识想:原来自己身体不舒服,这么明显的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声调确实冷了点,起不到什么劝人的效果,牧廉说完后,又补了句:“现在请假也行。” 如果是个普通姑娘,仗着牧廉这张帅脸,听见他难得耐着性子劝人,可能脑子一热就真举手请假了。 但宋理枝不是,他只觉得自己生病了还被人一眼看出,露怯了。 窘迫加不爽齐冲脑门,情绪骤然上涌。 宋理枝吸了口气,刚想开口说话,却因为喉道闷腥,声哑胃痛,一张口——就出了声干呕。 宋理枝看起来嚣张,但牧廉知道,他实际上就是个小少爷,细皮嫩肉的,受不了委屈,也扛不上什么伤痛。 “这里请个假!” 牧廉平静的表情被打破,眉间顷刻蹙起。 甚至没得到老师的完整回复,直接拉起宋理枝就往体育馆外走。 身后有小小的惊呼声,宋理枝甚至听到了“别打架啊”的细声叮嘱。 是了,他俩关系早变差了。 全校都知道。 宋理枝控制不住生理性地又呕了两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腕被人扣住。 出了体育馆,路上刺眼的阳光打在两人相牵的部位。 牧廉的手有种运动系男生的力量感,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宋理枝白皙手腕,肤色差很明显。 他动作急切,圈着人手腕的力道却轻柔,甚至顾着身后可怜见儿的脚程,时不时要不动声色慢一会儿。 很好就能甩开的。 可宋理枝头痛欲裂,一路被牵着,到底没有挣扎。 到了医务室,医生诊断就是着凉发烧了,给宋理枝开了几瓶吊水,还因为现在没什么人来,贴心地给安排了个床位。 “来同学,你躺下休息会儿。”医生抬头看吊瓶,习惯性搭上病患的肩膀,示意他躺好。 没等人开口,牧廉忽然伸手接住宋理枝正因为医生的力道缓缓往下的背。 转而另一条修长的手臂一捞,把隔壁床的枕头也薅来了。 “他平躺得头晕。” 解释一句后,牧廉极其自然地把几个枕头塞在宋理枝床头,这才拍拍高高隆起的柔软布料,示意人往下躺。 宋理枝一愣,睫毛有瞬间的颤动。 接着,居然真的顺着牧廉的意思,乖乖往下。 “行,那你好好陪着你朋友,吊完的时候叫人取针。”医生戴着口罩,这会儿明显在笑,眼角有细纹。 说完走出去了。 于是房间里就剩下俩人。 现在这个时段医务室是真冷清,估计只有前面挂号和门诊的地方有些医务人员走动,周遭很静。 牧廉身上的衣物摩擦搅动空气,像轧过某种粒子的颗粒声。 他顺势坐在床边,拿过宋理枝打针时接的热水,搁在床头柜上。 “喝不喝水?”牧廉问。 被人刻意垫高的枕头角度刚好,宋理枝靠着,后背很快就升起一阵温软。 头昏都缓解了。 他呆呆盯了会儿冒着腾腾热气的纸杯,没喝。转而把被子扯上来盖住自己。 从头到尾都没出声。 身后的牧廉显然预料到了宋理枝的态度,他什么都没说,也没走。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发生了太多杂乱诡异的事,宋理枝实在有些脱力。 有些拼命上涌的回忆在光天化日下,就再没了禁制,大摇大摆乘虚而入。 宋理枝闭着眼,不断往上烧的热度流冲击眼眶,他鼻尖有些发烫地想: 牧廉居然记得这个。
第05章 牧廉 其实宋理枝虽然不算什么体质好的,但也和正常孩子一样,过了某个年纪就很少发烧了。 像那种超过几天才能降温的,更是寥寥可数。 从牧廉到他们家起,一共就两次。 第一次很巧,就发生在牧廉刚来的时候。 牧廉的父亲和宋理枝的父亲宋倪是发小,属于从小一块儿玩泥巴,长大了也密不可分的关系。 牧廉的父亲是个老实人,虽然宋倪做生意发展得越来越好,他也没有借光,反而和老婆一起在大城市勤勤恳恳打拼,留牧廉和奶奶在乡下。 本来攒了笔钱,要接牧廉来城里上高中,可突如其来的一场车祸,让本就聚少离多的一家彻底没了团聚的机会。 回首望去,牧廉就只剩下了年迈的奶奶和一些关系稀薄的亲戚。 宋倪是牧廉父亲最亲密的朋友,也是他所有人际圈中混得最成功的人。 ——完成牧廉父亲想让儿子去城里上学的遗愿,绰绰有余。 宋倪熬不过牧廉奶奶拿着遗产上门的苦苦哀求,也愧疚于在同一城市却没照顾好发小,同意了。 家里房产不少,把牧廉接回来的时候,正在放暑假。 宋理枝住在郊区的一栋别墅里,冷气开到让人想穿棉袄的温度,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 陈阿姨端了盘绿豆沙冰进去,噼里啪啦的厮杀声充满整个卧室,她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端进来的该是热乎乎的绿豆粥才对。 “小祖宗,快停一停呀……”陈阿姨来挺久的,一直做他们家保姆,这两年少年抽条,有种看着宋理枝长大的感觉。 她搓了搓胳膊,沙冰没敢递过去。 “哎哟这么冷,我还是给你换碗绿豆汤去!” “别!”宋理枝扯下一边耳机,扑过去把沙冰捞到自己怀里,“夏天!谁夏天吃热的?” 陈阿姨无奈,叹了口气又趁着他吃沙冰,凑过去说:“今天宋总可说了要接你那哥哥过来的,应该快到了,咱下去看看?” “不去。”宋小少爷皱眉,沙冰在嘴里冻得他不住舔自己上颚,声音含糊不清。 “我都记不得小时候见过他了,不认识。” 小少爷任性惯了的,陈阿姨没打算再劝,楼下这会儿却来了高高的呼喊声。 “儿子……儿子!” “快下来!” 是宋理枝父母的声音,兴奋得不行,明显是那什么牧廉来了。 宋理枝嫌麻烦地哀嚎一下,不情不愿踏上拖鞋,趿拉着下楼。 ——说实话,很土。 宋理枝看到牧廉的第一反应就是:黑,瘦,土。 五官再好看也是浪费。 一看就跟他这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快来,小枝过来!”宋理枝的母亲蒋欣情也是拼事业的一介女强人,知道名声对一个生意人来说有多重要。 何况她同情小孩的遭遇,也十分理解丈夫做的决定,所以对着牧廉和颜悦色得很。 她微笑着把牧廉的行李递给匆匆下楼来的陈阿姨,招呼宋理枝:“来,带你哥哥上你房间玩会儿电脑,你那什么游戏……” 宋理枝立刻皱眉。 还没等蒋欣情话音落地,他不耐烦地哼一声,直接反向上楼。 少年人身姿矫健,白色T恤在回转间贴在身上,带起阵清爽的风。转身回房,“咔噔”一声上了锁。 ——倒不是宋理枝多讨厌这个家里的客人,只是带人打游戏?他会玩嘛? 小少爷深陷电子竞技,不想带菜鸡。 “怎么这么没礼貌!”父母的声音沿着楼梯悠远传来,伴随着一阵脚步的“哒哒”声,应该是要上来训他。 宋理枝刚想带上耳麦,就听见一声: “不用了,我不玩游戏。” 音质很冷,不像是站在门口的那只小土狗发出的。 这意想不到的反差让宋理枝突然就想起,刚刚在门口和人对视时,那双漆黑得要把人吸进去的星眸。 后来传来父母拜托陈阿姨先照顾牧廉,他俩还要去工作的轻远说话声,还有沿着楼梯向上,陈阿姨和蔼又生疏的问话。 箱子好像还是牧廉自己提的,因为陈阿姨年纪不小了,上楼时说话却没带喘,反而声音越来越清晰。 宋理枝这才意识到是他们上楼来了。 二楼只有宋理枝旁边那个房间空着了——牧廉显然要住进去。 这个小别墅一般做他暑假的消遣用,父母反正是没有在家的时候,自己作天作地都没人管。 这下隔着一堵墙住进个人,就算隔音再好,宋理枝都有些微妙的尴尬。 啧,算了…… 宋理枝不爽归不爽,想着好歹是个客人,还能让他影响心情了? 重新戴上耳麦。 结果小少爷开着冷气穿着短袖放纵一下午,当晚被陈阿姨三请四请地扒下来吃晚饭时,状态就明显不对了。 他下来得晚,牧廉那时候都已经吃过了,正十分懂事地洗碗。 小少爷从来没做过这些,一下来瞟到人挺直的背影,径直略过,走向餐厅。 “陈阿姨……”不过并没有扒拉两口,宋理枝干脆就扔下了筷子,“我不想吃了。” “怎么了?” 陈阿姨还以为自己今天做的菜不行,再三确认了会儿,才发现宋理枝在发烧。 她立刻“哎哟哎哟”地起身,焦急地帮人量温度,找平常吃的那些退烧药,忙活半天。 最后还是因为是低烧,又因为宋理枝实在懒得去医院,吃了点药就上去躺着了。 “今晚别关门啊,我得随时注意情况的!”陈阿姨一边朝上楼的宋理枝嘱咐,一边拨打着宋倪夫妇的电话。 处理了一阵,三个人的屋子,谁也没有顾得上洗完碗又擦干净,在厨房站了好一会儿的牧廉。 他不熟悉这个房子的构造,这里对一直住在乡下的他来说有很多不会用的东西。甚至,没法找到那个盛放碗筷机器的开关。 宋理枝上楼去了,陈阿姨忙着找东西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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