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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因为D13区土著人越来越少，被放逐来的罪犯却越来越多。 更关键的是，就算有顾客上门，也被一问三不知的店主整迷糊了。 “小余啊……咱要是实在没有修理机械的兴趣，要不这家店就转让给别人算了，你还能得到点钱。” 余固低头沉默良久。 几个月前他的父亲过世了，这家机械修理店是他父亲留下来唯一的遗物，说什么都不能给别人。 房东也知道其中原因：“今天又来了一批有钱的少爷啊，你干脆去勒索他们搞点钱先垫点伙食费。” “至于房租……先欠着吧。” 余固：“……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修理店门口，金天原本要进来修理他的机械表，听到这段对话，吓得立马抱紧他昂贵的机械表，往修理店旁边的小巷子里躲。 妈的，这鬼地方。 - D13区产业极其不发达。这是整个Y市最落后的地方，多得是穷人，在这里搞钱不容易。 每年从A区或B区等较发达的地区放逐过来的少爷小姐，他们罪大恶极，生存能力低下，战斗力在凶残的D13区近乎为0，但他们有钱啊。 少爷小姐们随身携带而来的智能终端里可有不少钱。 D13区的穷苦土著人最仇恨的就是只会投胎的废材有钱人。 余固盯上了一棵大榕树下的有钱少爷。 原因很简单，这个男生浑身看起来很值钱，一身的贵气。 靠在大榕树下闭目养神，很长时间没有动，不知道是放弃了生存还是对现有的处境感到绝望。 他走近点，注意到了男生摊开的手掌中有两枚小巧有质感的助听器。 原来是个聋子。 余固有点犹豫。那两枚助听器看起来能值不少钱。 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没动手。 一个有钱的聋子在D13区必死无疑，要是被拿走了助听器，被别人怎么偷袭一棍子打死的都不知道。 他可不想间接性背上人命。 但这个有钱的聋子脚上那双鞋挺不错的，洗干净托人卖给隔壁D区的人应该可以换点钱和口粮。 余固刚走近没几步，一个铁扳手近乎从天而降，险些砸到他的脚背。 他抬头，看见了刚才还在闭目的聋子耳朵上戴着助听器。 “大哥，你究竟是听得见还是听不见啊？”余固纳闷。 要戴两只助听器，那耳朵一定不好使，他的脚步明明放得很轻了，闭着眼睛怎么发现他的？ 沈恪低眸瞥了眼余固的手腕，没有象征放逐者身份的手环，说明余固是个土著人。 他开门见山：“有住的地方么？” 余固当这位有钱少爷在问有无酒店可住，他笑笑：“您瞧瞧这地方像是有酒店的模样吗？” D13区原本是有一家酒店的，唯一的一家酒店，可这里太多霸道的人，吃饭都不给钱，将前台打个半死后，私自拿了房卡，大摇大摆进了房间。 此刻天快黑了，天黑以后的D13区能发生的“意外”可太多了，有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显然是必要的。 沈恪知道这一点，捡起了地上的铁板手，对余固冷冽地重复：“我是问你有没有住的地方。” 三秒后，余固反应过来——他好像被反客为主敲诈了。 “凭什么——” 反驳的话刚说到嘴边，余固看到了那枚铁板手在一脸冷色的沈恪手中轻而易举地给掰弯了。 “凭什么我不给你地方住呢？”余固求生欲顽强，点头哈腰，忙领着沈恪前往他家。 心里在想：靠，这一届“肥绵羊”都是什么怪胎。
第三章 余固的机械修理店位于D13区的中心位置，是一家有年代感的破小修理店。 余家祖祖辈辈是D13区的土著人。 这个中心区域指的是地理位置上的中心，并非是13区最繁荣的地带。 D13区总体资源贫乏，中心区域历史最为悠久，资源消耗得最多，整个区域内反倒是边境地带资源稍微富裕些。 余固就住在自家修理小店的楼上，白天在楼下看店，一到晚上就和其他小心谨慎的土著人一样将家门关得紧紧的，早早休息了。 “你暂时睡那间房吧，虽然两三年没人住了，但我定期都有打扫。” 任谁也不想把一个刚认识不到半天的陌生人带回家腾地方住，可他带回来的这个人是个怪胎，竟然能徒手掰弯铁扳手！ 为了性命着想，余固只能暂时屈服在了沈恪的淫威下。 同时在心里想着，沈恪是个从有钱地方来的少爷，除了那对助听器，身上多多少少有点其他的值钱玩意儿，瓮中捉鳖也不是很难吧。 关上房门，沈恪站在门前。屋内没有开灯，窗外一轮明月已经升起，一抹月光将房屋分割为明暗不均的两半。 沈恪半边脸隐在阴暗中，他取下来耳朵上一对助听器，霎时间另一半月光照亮的空间也仿佛沉寂为黑暗了。 余固猜得没错，他的两只耳朵都不好，不然用不着戴两只助听器。 沈恪在干净的床榻上躺下，没了助听器的耳边是天旋地转般的嘈杂，似数只蚊虫齐齐在耳膜上嗡嗡振翅。 而他的心此刻无比平静。 沈恪以故意杀人罪被判了20年的放逐徒刑，是他亲爹亲手判决的。 可怜他那平时经常发疯的生母在审判日那天精神却无比正常。 在他父亲面前哭诉，一改平日虐待沈恪的狠毒心肠，跪下来求丈夫能不能宽容他们的儿子。 “大法官秉承公正公道的原则，最终判决嫌疑人沈恪故意杀人罪罪名成立，即日起放逐D13区，放逐年限20年。” 公正公道。 沈恪现在回想起这四个字，还是想笑。当然，他在审判日当天的现场也笑了出来。 “故意杀人”——给他故意安上个杀人的罪名，这还不好笑吗？ 屋外又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动静，还有高昂刺耳的尖叫，动静吵到沈恪一对有疾的耳朵都能捕捉到一二。 他想起了白天那起爆炸中飞溅到他眼前的断掌。 那些独属于D13区黑暗的恐惧与混乱，只有流离失所的人才懂得。 放逐到这个没有秩序和公正的地方，当个彻彻底底的恶人没什么不好的。 沈恪躺在敲诈恐吓来的房间如是想。 他的人生已经烂到头了，不介意再烂一点。 - 第二天，习惯早起的余固早上起来下楼打开了修理店的店门。 下楼前，他站在房间的阳台上和往常一样眺望远方，呼吸新鲜空气。 注意到了斜前方几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幢房屋坍塌了，看上去应该是昨晚发生爆炸的地点。 习以为常了。 没有什么人讨论昨晚的事情。 他们倒是对新来的罪犯们谁能存活到最后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保持高昂的兴趣。 这是D13区的土著人，以及早一批被放逐后存活至今的放逐者乐此不彼的话题。。 “昨天新来了十个放逐者，我打听过了，他们个个穿戴得都有钱，应该都是从A区来的，再不济也是B区来的少爷小姐们。” “不对，在空中巴士上本来还有十个人的，一下来就只剩九个了。” “这有什么，昨晚一下子死了好几个呢，好久没来新人了，咱几个下注赌一赌这一批新人里谁能活到最后！” “我下注一张烙饼！” “两个苹果！” “一小袋面粉。” “一袋面粉的是哪个混蛋，背着我们偷偷存了这么多粮食呢！一袋面粉可以做几十张烙饼了！” …… 余固在一旁凑热闹，别看这些下注的人连这一批新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他们辨别新人的眼光可毒了。 那些畏畏缩缩，或者强装淡定的人很可能是新来的。 他不禁想起了沈恪。 沈恪在大榕树下应该是经历过爆炸的，他回想起来昨天在大榕树下沈恪待过的地方瞥到过一个被炸裂的断掌。 沈恪在和他面前始终是冷淡，没什么表情的，余固觉得这不是强装的淡定。 放在别人身上，刚从富饶安稳的舒适圈来到炼狱般的贼窝，最少得待上一年半载，长的还有二三十年，随便想象一下未来都得崩溃。 巴不得赶紧攒满忏悔值，挨到放逐年限结束回到舒适圈。 而沈恪，在这个人间炼狱，像是回到了真正的舒适圈。 - 余固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房东大爷熟稔地问他：“昨天有没有敲诈到新来的有钱少爷？” 他敲诈到了人，才有钱给大爷交店面的租金。 余固正想说敲诈什么啊，他昨天都被恐吓走了一间房，余光瞥见沈恪从楼上下来了。 “怎么不说话了，没成功啊？是哪个新来的，让大爷来会会他！” 大爷当年是靠敲诈恐吓被放逐的富家少爷们逐渐富起来的。 余固语塞：“……” 沈恪从他身后经过，余固连忙转开话题，为一把老骨头都不够沈恪折断的房东捏把汗。 下午的时候，废材修理店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顾客。 是位上了年纪的男顾客。他怀中抱着一只黑皮小狗走进店里，问余固能不能修好他的小狗。 黑皮小狗瞳孔泛着金属的质感。 虽然外形上和真实的小狗差不过，但就是这对有金属质感的瞳孔让余固确定它其实是一只赛博小宠物，是具有陪伴作用的仿真生物。 一只高级仿真赛博小宠物设计相当复杂，余固坐拥一家机械修理店，不耽误他是个机械白痴。 “他跟着我有五六年了，最近无法充能，有时候动作停滞，要是他坏掉了，我就真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中年男顾客穿着朴素，上衣还打着两个显眼的补丁。 而他怀里的小黑狗毛发亮顺，保养得当，显然是费了很多金钱和心力。 余固知道有些人把只是几串数据构成，金属皮搭成的赛博小宠物当成亲儿子亲闺女养，自己过得寒酸。即使这样也无所谓。 “我的确是爱莫能助。”余固把黑皮赛博小狗放在修理台上，睁大眼睛努力看出问题出在哪里，看了半天，眼睛发酸，他也看不出问题在哪，最后爱莫能助，还是拒绝了。 中年男顾客看向了修理店的另外一人：“那他会吗？” 沈恪被误以为是修理店员工。 “我可以出一个月的口粮。” 这是个让D13区任何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余固深吸一口气，跟同样从起床后饿肚子到现在的沈恪商量，如果修理成功了，一人瓜分半个月口粮。 沈恪是从富裕区来的，说不定比他懂这些高科技的玩意儿。 “有说明书么？” “带来了。” 沈恪在学校里学过相关的技术专业课，成绩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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