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养病。” “什么病?严重吗?” 林一航摇摇头,显然不愿意多说。秦铮其实也没多大兴趣,就换了个话题:“那你分化了怎么办?” 分化成Alpha倒是没多大关系,信息素会快速催化Alpha的身体让他们变得高大强壮,不会有任何妨害,只会更加活蹦乱跳。但分化成Omega的话,女性还好,男性的身体素质会变差,容易生病,体能也会下降,更重要的是很快会随之而来的第一次发.情期。 秦铮记得上学期有个女孩儿猝不及防迎来了第一次发.情,当时那股奶油味儿飘得到处都是,一栋楼的Alpha差点疯了,要不是老师把教室锁起来,后来还出动了警察,后果不堪设想。 那女孩儿是四楼的,他在一楼,闻到隐约的气息,只觉得有点儿口干舌燥,没有像同班其他Alpha那样出丑,但那场面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心惊—— 书本知识如此真实,Omega天生能使Alpha发狂。 秦铮坐直了身体,觉得这事儿应该好好谈谈,就很认真地看向林一航:“分化还挺重要的,建议你到时候回家。” “……” “我,我不能,回家。”良久,林一航落寞地说。 秦铮本想问他为什么,但林一航的样子看上去不太好,眼睛失神地望着窗外的雨幕,嘴角微微向下,好像在难过。 ……算了。 秦铮认了。反正老头儿交代他要照顾好别人,他也觉得林一航不怎么讨厌,照顾就照顾吧。本来就是个麻烦事儿,也不怕更麻烦,更何况他还和老头儿开了条件,做事就要做好。 秦铮又问:“那你体检做了吗?报告预计几时分化?我怕到时候老头儿不在,只能我看着你。” “七月,十六日。” “嗯,暑假还行,不怎么麻烦。” 这么有问有答了几句,目的地到了。他们家这片儿犄角旮旯胡同多,出租车只能停在那棵歪脖子槐树下,离老房子有五十来米。这会儿狂风骤雨,俩人一下车顷刻被浇透,跑到家门口时俨然成了落汤鸡。秦铮掏出钥匙开门,雨声中传来威风的狗叫,转头一看,威风四个爪子刨着泥水,从小巷那头甩着舌头风驰电掣,撒着欢儿狂奔而来。 林一航惊喜:“威风!” 秦铮嫌弃:“脏死了,别理它。” 威风一身威武的毛湿透了,整只狗看上去瘦了不少,蹲在门口使劲摇尾巴。林一航跟着秦铮进去,它也跟进去,在檐下踩了许多泥梅花印,然后猛地一抖毛,甩了两人一脸的水。 秦铮“操”了一声,抬腿把威风赶了,却看见林一航眼睛弯弯,很高兴的样子,就问: “笑什么呢?” “我,我没,淋过,这么大雨。也没有狗,威风,很好玩。” 林一航从没什么机会淋雨,也没机会养宠物或是接触别的小动物,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体验。虽然威风刚开始看着吓人,但威风喜欢他,昨天还在去医院的路上给他壮胆,他现在真的很喜欢威风。 晒不得太阳没淋过雨没撸过狗,随手一掏就是几万的阔少也挺惨的。 这样想着,秦铮勾唇笑了。他换了鞋,走进昏暗的室内,搬了把凳子回玄关,踩着去看电闸,果然是保险丝熔断了,又跳下来去拿修理箱。 林一航还在和威风玩儿,打湿的黑发贴在额上,浸了雨水的面孔白润,且冷,嘴唇的颜色很像庭中凋了一地的月季。衣服也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形,肩峰有些嶙峋,突出的蝴蝶骨却显得优美。 秦铮瞥了他一眼,动手换了根保险丝,屋子顿时亮了起来。他拍拍手上的灰,淡淡出声:“别玩了,去洗澡把衣服换了。” “雨,这么大,威风,怎么办?” “有狗屋,淋不着。” 林一航这才恋恋不舍地进来。两人一块儿上楼,在二楼分道扬镳,林一航回自己房间,秦铮则是拿了衣服下来,用主卧的浴室洗澡—— 阁楼太小,没地儿洗。 他站在热水里,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自己挂了彩的脸,把额头上的纱布揭了丢进垃圾桶里,背后大片青紫一抽一抽地疼。洗完澡,他抽着眉毛给自己抹药油,心里把那个柴油味的傻.逼骂得狗血淋头,光着膀子走了出去。 林一航脖子上挂着条毛巾,一推门就看见秦铮赤条条的从面前走过去,顿时吓了一跳,又心想还好秦铮穿了裤子。 不多时,秦铮提了书包从楼上下来,身上套了个背心,露出来的肩背全是伤痕,叫人看了都痛。林一航嗅了嗅空气中的药味儿,亦步亦趋跟了下去。 秦铮摊开一茶几的作业,决定做完了吃饭睡觉。林一航在旁边看着他欲言又止,到底没说帮他把药油抹开,免得秦铮又凶他,就问:“我能,看看吗?” 他指的是卷子,秦铮反正要一门一门做,也就由他去了。林一航捧着卷子看,眉头渐渐皱起来。秦铮在写数学,这对他来说最简单,余光瞥见林一航眉头紧锁,又见林一航拿的是老师额外布置的物理竞赛题,挑眉问:“难不难?” 反正他是觉得有点儿难,竞赛题还是变态的。 可林一航说:“你们,进度,有点慢。”他放下卷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因为自信熠熠着,少有地把四个字说得顺畅,“这很简单。”
第5章 秦铮停了笔,直直地看向林一航,直到林一航目光闪躲起来,才淡声问:“简单?” 林一航被看得有些发怵,却也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认真地点了点头。秦铮突然笑了,丢给他一支笔:“那你把这卷子写了。” “这,这,不好吧?你的,作业。”林一航想起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有些纠结。他不想新生活的开端还是帮人写作业,那和以前有什么区别?但他又觉得,如果秦铮坚持要求他写,他还是会写。 “你写最后一题就行。” 秦铮也没想着让这小结巴帮他写作业,他就是见不得人吹牛。他上了十年学,没特别努力,却也名列前茅,老师们都夸他有天资。他都觉得这卷子难,这小结巴居然说简单? 秦铮不太信。而且林一航那话说得也太装逼了。进度慢?他们这小破学校在好歹也是个省重点,如果不是一早知道这小结巴来自燕京,秦铮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苏省来的了。 秦铮用一笔狂草刷刷写着数学,各种数字公式鬼画符似的叫人辨认不清,速度却很快。他笔下不停,时不时偷眼看看林一航,半个小时过去,他一门作业都写完了,林一航还在看题目。 秦铮不屑地笑了笑,正要开口嘲讽,林一航却问:“我,我写哪?这题,卷子上,没留空。”秦铮撕了张草稿纸给他,也没心思继续写了,他倒要看看这小结巴能解出个什么名堂。 这种没留空的最后一题,一般都是老师找来开拓思路的怪题,二十班的人除了个别对物理是真爱的,看都不带看一眼,有时老师自己都未必能掰扯明白。 可林一航就是写了,写得还挺顺畅,一行行清秀的小字出现在草稿纸上,排列得规规整整,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 秦铮也跟着看题,勉强对第一小问有谱,就对照林一航写的看下去,堵塞的思路一下通了,竟有种拨开云雾的恍然之感。还是不肯相信,又或者说不甘心,但他已经看不明白第二问了。 林一航用了半面草稿纸写完,搁下笔时很有些气定神闲的感觉,在秦铮看来宛如什么高人收功,和先前那怂样儿反差很大,好像整个人都因为自信在发光似的。 秦铮这下儿是信他真的会写了,脸上却表现得不信,凶巴巴地抢了草稿纸过去,说:“这题超纲了,我明儿问问老师去,谁知道你是不是瞎写?” 林一航叹了口气:“我没有。”他掏出手机搜了一下,递给秦铮,“09年,全国,竞赛。原题。” “……” 秦铮落了面子,抓抓头发,觉得有点儿气,就掀起眼皮子瞪了一眼,把林一航吓得往后缩了一下,这才满意地低下头继续写作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外间雨势渐收。临近中午时满天乌云散了,天色转晴,阳光斜进屋内,照在窗下,隐隐显出几分清幽。林一航玩了半天手机,觉得也没趣,就轻手轻脚走到窗前扶着窗棂去看前庭—— 满目翠绿留着雨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要很水一起滴下来似的。浅浅的水洼里飘着凋了的月季,风一吹,水面皱了,花瓣小船般晃晃悠悠。 草木和泥土的气息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闻着令人心旷神怡。林一航细嗅着陶醉了好一会儿,又见威风从狗屋中钻出来对他撒娇般地叫,欢喜地摇尾巴,觉得这地方实在太好,他可太喜欢这里了。 秦铮终于把一篇作文抓耳挠腮地写完了,至此他的假期作业全部完成,剩下的一天月假彻底闲了。他丢开笔,安逸地往沙发上一靠,碰着背后的伤,顿时又低骂着直了起来。 林一航回头看他。秦铮阴着脸不耐道:“有话就说。” 林一航赶紧摇头。他可不敢了。 秦铮把作业往书包里胡乱一顿塞,老头来电话了,他握着震动的手机瞥了林一航一眼,上楼去接:“喂?” “小铮,和航航相处得怎么样?” “还行。” “生活费没了吧?给你打点儿。你照顾好航航。这边在修复文物,爷爷短时间回不来了,你们俩好好的,别吵架,爷爷相信你。” 秦铮最烦家里老头儿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和他说话,心里一阵躁,压着声音说:“知道了。你别忘记答应我的事儿。” “诶,爷爷记着呢。” 挂了电话,秦铮划拉着外卖下楼,抬眼见着林一航踟蹰地站在楼梯口,要上不上的样子,就顺口问:“你吃什么?” 林一航愣了愣,反应过来他在说午饭,点了点头:“都行。” 秦铮拧着眉头:“你到底有什么事儿,要说就说,婆婆妈妈的看着烦。” 林一航紧张地憋了一口气,又泄了,终于说了出来:“你的伤。”秦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又听他继续说,“药油,推开,我,我帮你。” 秦铮本想说真没多大事儿,但他也看出来这小结巴就是爱瞎给人.操心的性子,纠结沉默了片刻,点了头:“那行,吃完饭弄吧。” 林一航提起来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又忍不住对秦铮生出了几分亲近,亦步亦趋地跟在秦铮后面,却又听秦铮说:“你真的……少管我,我不习惯。咱俩……不熟。” 秦铮也是斟酌了一番才决定实话实说,非亲非故的,他确实不爱被人管,而且林一航这娘们唧唧的性子不对他胃口,相处起来太奇怪了,他身边就没有过这样的人。 总之目前好像合不太来,又要一起过那么长时间,总不能处处迁就,倒不如当个室友,各过各的,反正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好好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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