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字句清晰承诺过会带夏理回家的口中此刻却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些声调柔和的单音。 母亲温声细语地将孩子哄睡了,递给保姆,在重新回到卧室之前,留给夏理一道满是嗔怒的,幻觉般愤然的眼神。 “你看,阿姨说什么来着。” 女人说着就要跟进去,离开会客室前格外关心地特意补上了一句。 “妈妈生了弟弟就不要你了。” 对方分明衣着典雅,首饰名贵,夏理却半点都不喜欢。 他寂寂在门外站了半晌,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末了拿出只存了两个号码的手机,有点难受地拨通了其中一个电话。 “徐知竞。” “你可不可以来接我?” “我听你的话。” “我不要回家了。”
第4章 唐颂定下时间,对未知的迷茫就变成了等待一个既定日期的煎熬。 夏理在床上醒来,又在床上睡去,恹恹度过一天,提不起兴趣做任何事,由着徐知竞玩具一样摆弄。 他偶尔看手机上的年月,对简单直白的数字萌生一种奇怪的不真实感。 徐知竞某次说他不专心,把手机抢走了,莫名引发一场连夏理自己都觉得毫无必要的争执。 “夏理。” “宝贝。” 徐知竞不知怎么又叫他。 夏理背身躺着,对方见他不给回应,于是将手搭上腰间,贴着那件柔滑的睡衣,晃悠悠游到了小腹的位置。 徐知竞哼笑着轻咬夏理的肩膀,小狗似的又在之后拿舌尖去触碰。 夏理搞不懂他那些莫名其妙的愉悦,茫然地垂眸,看徐知竞的指尖顺着褶皱爬进了领口。 “我不喜欢你。”夏理突然说话了。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 徐知竞隔着衣摆拍拍夏理,像逗一只小猫,害得夏理本能地跟着动作一颤。 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在心中升起,让夏理焦躁地想要从徐知竞怀里逃出去。 可对方却好像提前洞悉了他的思想,将手臂收得更紧,让掌心死死贴住皮肤,陷进白润的皮肉,随话音缓慢地摩挲。 “你最好见到唐颂也是这副死样子。” “不是也没关系。”徐知竞又说,“他有女朋友了。” 这件事原本应当由唐颂亲口讲给夏理听,此刻却被徐知竞提前揭晓,成为一道让夏理的身体连同思绪一起变得僵硬的魔咒。 持续的耳鸣自此长久地阻塞住听觉,残余渺远的空响,散不去地制造出被模糊后的尖啸。 夏理盯着沙发旁的小夜灯看了一会儿,突然回眸,吻住了正害他伤心战栗的徐知竞。 他需要一点即时的爱,要把心脏里忽而塌陷的部分填补起来。 “徐知竞,我是真的讨厌你。” —— 唐颂包下了一处位于瑞士的雪场。 夏理和徐知竞从首府转机,抵达时已到了夜晚。 天仍没有黑,半明半暗地铺着灰蓝,笼着雾似的浮在小镇尖顶的房屋上。 夏理远远朝一盏路灯望过去,唐颂便在这时出现,像是骤然降临的使者般,拨开浓雾,温柔地来到了眼前。 “唯唯说要来接你们。” 夏理听唐颂说出一个陌生的名字,稍过了几秒才迟钝地扯了扯嘴角。 他装出一副方才知晓的模样,故作惊讶地轻呼了一声,继而平静地问道:“哥哥交女朋友了吗?” “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应该见过的。” 唐颂说着将两人往停车场的方向带。 夏理下意识地想去牵对方的手,只是到了一半便又尴尬地停了下来。 他安静地更往徐知竞身边靠了些,难得主动将自己送进了后者怀里。 徐知竞似乎颇感有趣,不动声色地把夏理揽紧,抿唇浅浅笑了。 他用食指轻缓地勾夏理的腰,点起飘忽的痒意,在中欧微凉的夏夜带去热潮将要被唤醒的前兆。 “徐知竞。”夏理小声地警告。 “嗯哼?” 这样的态度反倒叫人不好接话。 夏理最终也只是愤懑地瞪了徐知竞一眼,没有拒绝,更不去制止,任凭那只手随步伐在腰胯间游移。 或许是雪场被包下的缘故,航班上的人少得可怜,就连停车场也寥寥见不到几辆车。 比起山间的风景,夏理最先注意到的其实是副驾上的女生。 对方烫了一头长卷发,轮廓不像主流审美那样精致细巧,却端得格外大气,流露出一眼得见的雅致。 “纪星唯。” 对方在看到几人走近之后选择了先与夏理打招呼。 少女细白干净的手掌越过车窗,一时间倒叫夏理不敢将自己被徐知竞抹脏过的手递上去。 他实在犹豫了太久,以至于只好由一旁的徐知竞先作回应。 “徐知竞。” 好在纪星唯似乎也并不觉得不妥,大大方方把目光往边上移了移,朝徐知竞露出一个模版式的微笑。 夏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不出话。 这似乎是一种从生日过后开始延续的古怪病症,时不时地制造出不该有的沉默,让一切都变得违心且郁然。 他在去往酒店的路上无声地望着窗外,看沿路的色彩在光影间斑驳缭乱地划过。 某个瞬间,夏理倏地重新获得了说话的能力。 他转头看向后视镜,对着也正在打量自己的徐知竞问道:“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唐颂与纪星唯是恋人。 那么夏理与徐知竞呢? 在夏理的印象中,徐知竞只要他的亲吻与拥抱,从来就没有说过他究竟被放在了怎样的位置上。 任何关系都需要定义,夏理不认为他爱徐知竞,因而设想他们大抵并非恋人。 可要真是如此,他们又算什么呢? 各取所需? 还是用来打发这个夏天的限时的消遣? 夏理没有用上丝毫质问的口吻,仅仅是困惑,甚至还带上了很久以前才会对徐知竞表露的直白依赖。 衬衣下分明还掩藏着对方留下的咬痕,可夏理实在是不懂,徐知竞带自己来这里究竟是想演出什么戏码。 真情侣在前座兴致勃勃地商量着接下去的安排,夏理和徐知竞却连对话都困难。 他好像也并不是真的要得到一个答案,只是心乱乱的,看着与唐颂门当户对的纪星唯便不自觉地开始回想,童年时代那些在北山街的大院里度过的时光。 —— 一行人回到酒店,放好行李便又在纪星唯的提议下准备外出用餐。 唐颂在门童将行李箱搬上推车时贴心地问了一嘴,看夏理是想单独住,还是和徐知竞住同一间套房。 后者对此不置可否,没听见似的往外面已经入夜的天幕间看,等到夏理做出选择才发出一声嗤笑似的轻哼。 “我自己住吧。” 夏理说完不自觉地往徐知竞的方向睨过去,打量着让视线上移,扫过对方好像不太高兴的嘴角,末了停在眼前,寂静而庸常地交视。 这大抵算是反抗。 可惜在徐知竞的眼中却并不存在效力。 夏理要当唐颂印象里高洁的圣子,要维持那副烂漫纯真的表象。 徐知竞却要他变成被豢养在温室中的熟果,流出香甜靡丽的汁水,在近乎窒息的潮热空气里摊开了,缭乱地涂抹到相触的皮肤上。 “晚上你来找我?” 徐知竞彻底无视了夏理幼稚的把戏。 唐颂和纪星唯刚走出没多远,他便俯身在夏理耳畔问出了这么一句。 他似乎刻意地选在这一瞬。 唐颂随时有可能回头,略微留心就会听见身后的两人正聊些什么。 他圈住夏理的手腕,带对方留在原处,看夏理惶惶盯着两道渐远的背影,不知是期待还是胆怯地蹙着眉。 “等他来帮你?”徐知竞说。 夏理不回答,目光却仍紧跟着。 追随唐颂不疾不徐的步伐,直到对方消失在玻璃门外,倏地掉入夜色之中。 夏理幻想的救赎并没有发生,唐颂的温柔也仅是一种长久以来养成的待人习惯。 哪怕先前站在这里的不是夏理,对方依然会问同样的问题,会贴心地留出选择的余地,残忍地制造被偏爱的错觉。 夏理想要像小时候一样的爱。 像太爷爷那样,说他珍贵,说他特别,说他独一无二。 他明知这样的爱稀有,却还是心存妄想。天真地在最初以为回到北山街就好,以为唐颂还在身边就好,以为讨人喜欢就好。 然而时光回不去,一切都无法倒流。 如今的夏理只是徐知竞的玩物,只有徐知竞会莫名其妙地对他说出‘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他是一只拿得出手的宠物? 还是喜欢能够在他身上毫无顾忌地尝试那些低等动物才有的行径? 夏理曾经说的讨厌徐知竞都是假的。 是为了换唐颂的关心,为了换徐知竞的妒忌说的无聊谎话。 可时间到了现在,夏理根本就已经搞不懂自己对徐知竞的感情。 他只知道对方的行为应当是错的,是要明明白白被告知他‘不喜欢’的。 夏理说不出口讨厌,也不敢再说讨厌。 他宁可自欺欺人地在心底制造一些对徐知竞的爱,去粉饰难堪的表象,骗自己说他也心动,也需要这样病态的迷恋。 夏理还是没能为徐知竞的问题给出答案,一只手却同样握在了对方的腕间,稍加施力,在神思清明的状态下主动吻住了徐知竞。 极致的快乐能够带来剥离躯壳的狂热,因此夏理现在很想逃避,试图尽快忘掉这样清晰的逻辑。 他只要活着就好,活到徐知竞对他不感兴趣的那天,根本不需要明白其他多余的道理。 “可不可以说‘我爱你’?”夏理问,“跟我说‘我爱你’,你想怎么玩都行。” 他不等徐知竞回应,说着就凑上前,更贴近地攀住了对方的肩膀。 夏理小猫一样舔舐徐知竞的嘴角。 在酒店昏黄的灯光下,晕晕乎乎,要把灵魂丢出去似的,抓着徐知竞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后腰上。 “好想死在爱里。” 他和徐知竞说话,虹膜被映得糖浆般甜腻,随光影熠熠地闪烁,像蛊惑,要用那副漂亮皮囊去换徐知竞滚烫沉沦的心。
第5章 灯光越过橱窗,带着些室外的潮气灰蒙蒙散在纪星唯的脸上。 这是一个格外优雅的女孩,生长在家人的呵护与下位者的恭维之间,无忧无虑地来到此刻。 夏理将对方的外套递给侍者,在落座后由纪星唯引导着闲聊了几句,听她用上扬的语调同席间三人讲一些宽泛而有趣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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