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关系,只要他记得,只要他努力。 “抱歉,我今晚还有别的安排。”秦榛学着温吟知的说话方式,弯垂的眼尾染着俏意,“等改天吧,届时一定同您商讨教育大计。” 话说到这份上,兄弟俩未再勉强,同他告了别便离开了。 二人走后,秦榛又在办公室收拾了好久,最后检查了一遍仪器的开关情况,将窗户闭紧,熄了灯锁了门,穿越走廊往外走。 寂静空旷的走廊,钥匙碰撞的脆响清晰。 他倒是不怕黑,但独自一人也有些发怵,所以紧贴着墙壁脚下生风,就在快要接近出口时却猛然撞到了什么,心里仅存的那点果敢撞得稀碎。 他立刻胆怯起来,捂住了碰红的脑门,惊叫出声。 “这么大个人了,胆子还小得可怜。”声音出现在头顶,听上去极具压迫感,调笑的语调他却再熟悉不过,“你是老鼠吗?知道自己害怕还不开个手电筒,手机当摆设?” “不是。”秦榛小声反驳,像是很介意,但不再恐惧了,直起身子大胆发问,“你怎么来啦?” 也就是此刻他才敢问出口,光线昏暗看不清脸,自然就看不到会令他失望的神色。 就好像他已知那个答案会让自己失望一样。 “秦教授的工作地点我不能来?”江季声很擅长反问追责,不由分说拉过他手往外走,振振有词道,“不来的话,你偷偷出轨怎么办?” 江季声今天说的都是他不爱听的话,秦榛皱了皱眉,不再愿意回答。 无言僵持直到车前,江季声说司机送来的没开车,指使秦榛载自己。 秦榛按开车锁,他自顾自绕到副驾坐下了,并将椅背调得很靠后,半躺着懒淡地看着秦榛关门系安全带。 “去哪儿?”秦榛声音很轻,像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期待,但又怕落空,所以不等他回答,握紧方向盘又嘟囔,“还是回家吧……” 江季声开口,终于说了第一句他爱听的话:“去twinkle餐厅,今天是纪念日,忘了?” “没有忘,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脸上的落寞瞬间被欢喜冲散,握力而褪白的指尖重新着上血色,俯身向后想去后排捞什么,手伸到一半被安全带拦住了,又幡然醒悟般抽了回来,傻愣愣地捂了捂脸,神情忸怩,“还是……到餐厅再拆吧。” “嗯。”江季声懒得理会他奇怪的仪式感,翻动手机随便点了个花束配送,急着完成任务般催促道,“快开车吧。” 秦榛愉悦地在心里偷哼着小曲,一脚油门驶入盎然霓虹之中。 晚高峰早已落幕,照着导航他顺利找到了目的地。 是一家法式餐厅,他抱着礼物袋紧跟着,在侍应生问及是否有预约时看见江季声摇头,但他们还是被带入了一个靠近落地窗的空座。 他据此推断出,这餐厅应当不是温听他们说的那个。 不过秦榛已经很满足了,肯花的心思可多可少,总比没有要好。 就坐的同时有菜单递上,江季声接过翻了翻,熟稔地点了两份套餐,在交出后发现秦榛正不解地望着他,好在红酒上得快,他得以找补似的边斟酒边说:“之前来过几次,菜式基本尝了个遍,就按照你可能爱吃的点了。” 秦榛听罢又开心了一些,因为他从前做事本就不会考虑自己,更遑论费心解释,如今可谓是一大进步。 他真的开始对自己更好了,秦榛美滋滋地想,那天在厨房原来不是随口说说。 于是秦榛鼓起勇气,将礼物袋郑重地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江季声接过,往里随意地瞅了一眼,没看清,但也没多少好奇。 “一个我自己做的香薰,还有颈肩按摩仪。”他在桌下局促地抠手指,“想着你工作很累,怕你休息不好,用这些多少能放松些。” “有心了,秦教授很会养生。”说着,江季声却将礼物袋推远了些,在他错愕中坦然解释,“我很喜欢,明早拿去公司再拆。” 秦榛终于放过了被摧残得快要肿烂的手指,朝他重重点了下头,不安烟消云散:“嗯!如果能帮到你就最好了。” 说着喜欢的江季声,在走神发呆的短短几秒里,就帮礼物选好了哪个垃圾桶作为去处。 餐也很快上齐,秦榛又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这次不仅拍到了食物,还偷偷捕捉到了江季声擦拭刀叉的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而修长,盘络的青筋突出其上,美观却也很有力,以至于自己的手在他手里就显得伶仃可怜,被扣住便难以挣脱。 秦榛欣赏着屏幕里的光景,看见他动作时袖口稍稍退却,带出腕间一抹冷银。 是手表,秦榛想起白天时温听说过的话,目光有些艳羡地追随着光泽来回虚晃。 会是什么礼物呢?他正被美梦催眠,它却忽然从镜头中消失了,连带江季声也站起身,双手接过了什么,还道了谢,而后一束红花变戏法似的出现在眼前。 他没接花,而是大梦初醒般摸了摸自己手腕,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江季声并无耐心等待,把花放在了他身旁,就坐去了对面:“最近公司太忙了,你也知道的,我每天加班到很晚,所以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 他“嗯”了一声,把花抱到了怀里,很简单的一捧红玫瑰,周围塞了几颗满天星,还缠了几圈灯丝,一打开就将他脸照得五颜六色地闪,样式也是发到网上会被劝分的土气。 但他还是抱紧了,嗅了嗅,并冲江季声浅浅地笑着说:“谢谢,我也很喜欢。” 说着喜欢的秦榛,在低头闻花的短短几秒内,就帮花束选好了花瓶,新买的那个白釉的最好,色泽淡雅,不至于太突兀。 江季声忽然愧疚作祟:“等下次出门,再一起挑个礼物吧,选你喜欢的。” 秦榛闻言又摸了摸手腕,但想着还是不要手表了,每日出入实验室戴首饰也不方便,至于其他的,未来还很长,他还可以慢慢选。 玫瑰正盛放,他们还在花期里。 这天夜晚所有的事项加加减减,秦榛在脑海做出了初步总结,即认为自己还是过得很幸福的。 只除了江季声点的餐并不合他口味,他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强行咽掉了盐焗蜗牛,以至于胃有点灼痛。 但江季声喝了酒,他只好弓着腰肢勉强开车,想着回家了吃点药或许会缓解几分。 餐厅在小区不远处,到停好车时秦榛已经疼得额头沁出了薄汗,四肢被病痛抽走了力气,于是下意识将脚步放慢了,可江季声却好像很急似的,在走出几步开外后又折返回来,将他扛起按电梯上了楼。 他想推开,但浑身绵软,所幸深夜并无住户出没,一路畅通。 江季声一手揽住他,一手按了指纹开锁,门一关就将他丢了下来,在他还没站稳时又突然很用力地按住了肩膀将他往门上推。 他躲闪不及,后背重重撞在门板,牵扯着胃痛得剧烈。 “阿声……”他的后言被江季声带着酒气的吻封缄在喉口,江季声腾出手绕到他侧腰,伸进腰带胡乱摸索着,松开了他沾了血珠的唇角,眸色比不开灯的房间还晦暗,某种情愫不掺掩饰地汹涌。 “我……”秦榛又想说话,但还是被他冲撞的舌尖堵了回去,他弯腰将秦榛打横抱起扔到沙发上,欺-身压了过来。 秦榛现在哪里都疼了,疼得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焦躁地想要推开他的怀抱。 “……木木。”江季声忽然停下帮他拭去眼泪,声音缥缈似蛛网,像在为他编织一场温情的梦,“可以吗?” 他睁大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梦里,但此刻不是不可以入梦。 梦中的他们爱意甚烈,他的妥协不再是委曲求全,只是出于深爱的纵容。 痛也没关系的。 飞蛾扑火都可以,蛛网又何所辞。 “嗯。”秦榛双臂拥住他脖颈,带着鼻音轻声细气地说,“那你明早要帮我请假……” 痛却快乐。 第6章 休假的第二天下午,秦榛正给阳台花草浇水时,接到了温听打来的慰问电话。 纪念日那夜过后,他睡到隔天日上三竿才勉强清醒,捞过手机费力翻了翻,发现江季声只为自己请了一上午的假。 他虽然心里很想去上班,但浑身疼得像散架,没清理干净还有点低烧,所以只好找主任申请延长了假期,吞完药躺了回去。 而江季声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没再出现过。 “数据都让你一个人汇总,真是辛苦你了。”没水了,秦榛提着喷壶去灌水,手机夹在脖颈与肩头的夹角中拧开水龙头,“我可能得明天才能回学校。” “辛不辛苦倒另说,老师您怎么了呀?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温听的声音比他还委屈,看向空荡荡的办公室,深叹了口气,“好想念和您一起干活的日子,您不在,我一个人好没劲。” “只是吃伤了胃,就快好了。”其实不只是因为此,但他痛苦地闭了闭眼,无论哪个原因都不想回忆,“盐焗蜗牛,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吃了。” “原来老师去吃法餐了呀。”温听对食物一向反应很快,听完他话却疑惑,“……有吗?可我觉得还蛮香的,尤其有家餐厅……虽然名字我忘了,但那里的最正宗了,我每次都会点。奇怪,到底叫什么来着……” 秦榛失笑摇头,趁他纠结时把最后一盆浇了。那是他从花鸟市场挑来的白色山茶,花房老板说花期在第二年春天,而这盆是老株型了,又是重瓣淡香,开花时肯定很惊艳。 他没怎么养过花卉,但当时还是立刻付了款,恶补了知识开始精心照顾。 这其中是包含了很多巧思的,秦榛心中默默期盼着,待到来年江季声过生日时,自己能将亲手种的花打包成花束,为了给这一刻做铺垫,他甚至礼物的香薰都选了山茶香精。 快度过这个冬天,顺利开花吧,他指尖轻触新长出的翠叶,祈祷道。 “噢!我想起来了!是叫……”温听的突然开嗓惊得他手一抖,些许水撒到了裤腿上,他弯腰去擦,听筒那头传来振动声,温听随即着急忙慌地告别,“抱歉啊老师,我男朋友打电话来了,我先接一下……数据汇总好就放您桌上啦,明天见!” “好,快去吧。”秦榛笑着挂断。 温听握着手机来到了窗边,手指排成小人在窗台瓷砖迈动,刚开始还脚步欢快,听着听着就歪七扭八了,遗憾叹气:“恐怕不行呢,阿声哥哥,我要对实验数据做最后汇总,明天就是deadline了,实在抽不出空闲……” “没关系。”江季声转了转笔,凌厉的面孔因笑容柔和许多。 “对不起……”越被温柔对待,他却越觉愧疚,憋憋屈屈地发问,“那,我放你鸽子了,等我生日时你不会也这么对我吧?可你说了要陪我一整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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