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做好了,咱们走吧。”程健招呼他们。 今天是滕闻川二十岁生日,滕安好提前订好了蛋糕,于是滕问山终于想起来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复刻几年前滕闻川在这里拍过的照片。 他们来过这里两次,滕问山一张照片也没有。 今天是滕闻川的生日,明天是他的生日,他们两个的生日只差一天。 所以他从来没过过自己的生日。 这是滕闻川“宝宝原则”的第二条:滕问山的生日要和他同一天过。因为施舍给滕问山他吃剩的蛋糕,比所有人单独给滕问山过生日更容易接受一点,虽然两者都一样令滕闻川极度不爽。 打火机“咔哒”一声,蜡烛就亮了起来,大人让他们闭上眼许愿,滕问山闭着眼感受着烛光的跳动,心里却空空的。 他从不许愿,如果生日只能许一个愿望的话,他情愿让给滕闻川,毕竟滕闻川如果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总能让他也跟着不得安宁。 不知道滕闻川每年都许什么愿望,反正不是要考一个好学校、一定要学业有成之类的。 但今年似乎有哪里不同,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梦的影响,滕问山忽然有了许愿的念头,于是他在滕闻川吹灭蜡烛的前一秒,在心底快速地许了个愿,快到不知道神有没有听清。 希望滕闻川能爱我一点。 真是恶毒的诅咒。 他有些心虚地睁开眼,蜡烛已经灭掉了,滕闻川挖走了蛋糕上最大的一块水果,他小心切下一块带有巧克力片的蛋糕,还没放到桌子上,巧克力片就被滕闻川拿走了。 “哈哈,看起来川川爱吃巧克力。”外公笑着拍手,把另一块巧克力片也挖给滕闻川,滕闻川叮咣着一身链子跑过去一把抱住滕姥爷,依旧用那种过度甜腻的语气朝大人们撒娇,其他人好像突然被打开开关,看着滕闻川笑得前仰后合。 笼罩在他们身上的金属色泽越来越浓,滕问山用叉子剖开一颗红到发紫的樱桃,汁水溅到他脸上却浑然不知,他抬起眼,滕闻川衣服上的链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像催眠师手里的怀表一样。 滕问山依旧在喋喋不休,声音像保温箱上搓不掉的塑料泡沫球一样粘在他身边,滕问山咽了口唾沫。 他很少感到焦躁,为数不多的几次都与滕闻川有关,这一次焦躁之下还藏了点什么,还没等他抓住就一尾鱼般灵活地逃走。 他用牙磨着樱桃核,今年夏天好像格外热。
第4章 不作就不会死 他又从梦中醒来。 睡衣湿淋淋黏在后背上,滕问山捂着头骂了句什么。 父母都上班去了,滕闻川一般会睡到中午,他迅速把被单团到一起泡进水里,洗衣机发出微微的噪音,滕问山把电风扇对准自己,看起来想再给自己一巴掌。 正当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一声细微的猫叫传来,他把头探出窗户,在楼下的草丛里看见很小的一只狸花猫。 下一声猫叫再响起的时候,瘦骨嶙峋的猫已经窝在了滕问山房间的角落,正大口舔着羊奶,滕问山蹲在地上,想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摸摸它。 还没等他付出行动,一声堪比原子弹爆炸的音波从门口冲击过来,安心喝奶的猫浑身炸毛,一溜烟跑进了床底。 “滕问山你要死啊,敢把这种畜生弄到家里。” 滕闻川穿着薄睡衣站在门外,胸膛上下起伏,他怒视着滕问山,要不是暂时找不到那只猫,滕闻川一定会用目光盯到它吓破胆。 “给你半分钟,把这毛东西丢出去。”他对滕问山下命令。 “这只猫还很小,我把它养在我的房间,不会打扰你们,过段时间我会找领养。” 滕问山很少跟滕闻川说这么多话,可这次就当是为了小猫,他多费了几句口舌。 “别再让我听见你的声音,要么它滚,要么你带着它一起滚。”滕问山这次没有听他的话,滕闻川那撮亮眼的紫色头发翘了起来,滕问山这才知道,原来人的头发真的会被气炸。 滕闻川握着拳头想给滕问山来一下,可他上下打量几秒,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晚上滕安好刚下班,滕闻川就立刻蹭到她身边,几乎声泪俱下地控诉着滕问山捡了个多脏的东西回来,对他又是多么的不尊重。 滕安好安抚了一下大儿子的情绪,打开滕问山的房间门。 滕问山抱着猫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把白天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滕安好罕见地没有答应滕闻川,她同意了滕问山养猫的事。 “那猫丢出去就活不了了乖乖,等过段时间看看谁想养,我们给送走就好了。” 好像有只巨大的鸭嘴夹夹住了滕闻川的鼻子,他看起来快窒息了,可二十岁的人很难再用小时候撒泼打滚那一套行为让父母改变主意,滕闻川平生第一次暂时咽下恶气,差点噎死。 五天之后的早上,滕问山到学校领成绩单,房门被打开一条缝,正舔毛的猫嗅到可怕的味道,再一次躲进床底,滕闻川抄着兜晃进来,往四周看了一圈,厌恶地踢了一脚靠墙的钢琴。 琴盖反射着影子,一道深深的划痕横亘其上,覆盖在他的背影。 滕闻川把房间的窗户推开一半,有风灌进屋子,他转过身把手里的扫帚扔进床底,躲藏的猫发出一声惨叫,被迫跑了出来,惊慌失措地在房间里乱窜。 滕闻川笑嘻嘻地往窗口逼近,扬起嘴角看无处可退的猫一转身从窗户逃离。 “畜生就是畜生,没脑子的东西。”他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哼着歌回到卧室,“这可是你自己要跑的,你不跑我又不能拿你怎么样。” 回到卧室,滕问山带上耳机打游戏,赢了几把之后,房间门被很重的推开,心情正好的滕闻川这次大度原谅了滕问山胆大包天的冒犯。 “你把我房间窗户推开的。”滕问山强压着情绪说,“我的猫呢?” 滕闻川看起来无辜极了,他睁大眼睛耸耸肩,那种使坏得逞之后得意的表情在他脸上似有若无地出现,格外扎眼。 “我可是为你着想,给你房间通通风而已,谁知道那个小畜生跑哪儿去了。” “而且,要走的东西迟早要走,你留不住的,我提前帮你解决掉一个大祸患,省得你日后伤心,你应该感谢我才对。”他盯着滕问山的眼睛,把“伤心”两个字咬得很重,满是恶意又认真地说。 滕问山的腮帮鼓了几下,不再和滕闻川纠缠,转身跑出了家门。 听到大门“砰”一声关上,滕闻川再也忍不住发出大笑,一直笑出眼泪,接着事不关己地继续玩游戏。 午后下起了大雨,一直持续到晚上,滕安好他们下班好一会儿之后,滕问山才回家。 雨珠顺着他的发尾滴下来,洇进暗色的地毯里,他低头和滕闻川擦肩而过,滕闻川拖着长腔冲他说:“看给你忙的,可别忘了吃饭。” 起伏丰富的音调一下下锤在滕问山的心脏,他抬起头朝滕闻川看去,眼睛红得像抹了血,滕闻川吓了一跳,有几秒时间都没维持好自己的表情,只能挽尊似的骂了句“精神病”。 滕问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很久,谁也没能把他叫出去,晚上滕闻川正哼着歌刷牙,一抬头,就看到滕问山鬼一样站在自己身后,那一刻他直直软了下去,用手撑住洗漱台才勉强没坐在地上,极度的心悸与恼怒让他下意识开口骂人,却发现自己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 “滕闻川,你别太……过分。” 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滕闻川却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此刻正满心想着滕问山果真是来他家讨债的,甚至在想如何才能让妈妈同意把这个祸害关进精神病院,直到滕问山离开很久之后他才缓过神,狠狠把嘴里的泡沫吐掉。 大概是滕问山愈发的沉默取悦到了他,那之后滕闻川消停了一段时间。 开学后全世界都安静下来,滕问山透过玻璃看着窗外已经发黄的树叶发呆,什么都不愿意想的时候,滕闻川总能蹦出来,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脑海。 滕问山在大脑中做着抵抗,那根时常在他眼前摇晃的链子又出现了,这次它们被缠在滕闻川身上,让他动弹不得,四周没有光亮,他却能清晰地看到滕闻川的脸,眼泪在那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脸上纵横交错,滕闻川的表情不再是那种让人嫌恶的沾沾自喜,眼里满是恐惧与绝望,猫的惨叫混合着滕闻川的哭喊在他耳边响起,滕问山平白感受到一股热流往身下流去,这次他没有做梦。 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他坐在钢琴前弹《幻想即兴曲》,紧促的音符在他手指下倾泻,直到每一处重音都与滕闻川的哭喊重合,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窗外已是又一个夏天。 二十一岁的滕闻川与二十岁的滕闻川有什么区别,十七岁的滕问山呢? 桌子上的柠檬散发着清新的香气,滕问山面无表情把琴键缝隙里的木屑扫出来,好像没有兴趣探究木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起飘落的还有一根灰色的猫毛,他站在那里看了好久。 滕闻川又回来了,隔着两道门,还能听见他边玩边骂人的声音,在噪音里,滕问山对照着图纸完成一个机器人模型。 这个机器人是他和小组里的同学一起设计的,组装是最后一部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可以凭借这个机器人拿到国家级的奖项。 滕问山仔细地检查,安上最后一个零件,然后小心翼翼把机器人装进一个巨大的储物箱,又往上压了好几本书。 做完这一切他才拿上背包出门,年初他开始接触游戏装备和点卡买卖,倒腾几圈赚到了钱,如今跟几个人合伙一起干,规模又扩了一倍,今天他得去帮忙签笔大单子。 走在路上的时候,滕闻川总有种莫名的不安,他压抑着这种感觉办完事情,马不停蹄回家,跑进家属院的时候他抬头向上看,瞳孔骤然紧缩。 滕闻川正趴在窗台上随意摆弄着他的模型。 命运总是推着人走向无数个岔路口,逼迫人们做一个又一个选择,所以人们时常后悔,如果当年选了另一条路,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要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滕闻川除了要阻止他爸纵情一射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现在、立刻、马上把滕问山那个丑得像没擦干净的猴屁股一样的的模型放回原位。 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人也不能未卜先知,趴在窗边的他瞥见如临大敌的滕问山,无聊被一扫而空,嬉皮笑脸地朝滕问山吹口哨,拿起模型伸出窗外甩来甩去。 “放回去——” 滕问山用自出生以来最大的声音冲他喊。 “什么?丢出去?那你接好了。”滕闻川兴奋地探出更多,把模型往远处奋力一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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