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堪”二字很突兀,也很刺耳。像是一只手横在身前,把人用力往外推。 梁倏亭不再坚持:“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消息。” 戴英点头,开门出去了。 梁倏亭一个人站在原地,忍不住皱了皱眉。 先不论戴英的态度如何,这一次是梁倏亭失礼在先:忘记了和戴英的约定,忘记了他早就把没几个人知道的房门新密码给了戴英。也忘记了他作为被帮助的人,应该主动接送戴英才对。 梁倏亭做梦都想不到父亲竟然会把戴英找来。他在病房里见到戴英的时候,一下子没把他认出来。 高中的戴英留着那时候很时髦的港台明星似的发型,开朗外向,笑声爽朗得整层楼都听得见。左腿也好好的,课余总会和同学一起运动,各种球类都会,羽毛球打得格外好,跳起来扣杀时Alpha都接不住。 他们曾经有过友好的日子。那段时间,梁倏亭最亲密的同龄人甚至不是宁柠,而是戴英。
第2章 梁倏亭回归公司后,全力推进停滞了半个月的项目。项目组在他的高压下没日没夜地赶工,几乎人人都在不同程度地加班。 某天深夜,梁倏亭下班回家,发现还有不少人苦哈哈地留在工位上陪他一起加班,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了。 他调整工作强度,在周五提早收工,让项目组能好好享受双休。他自己也久违地回父母家住两天。 一进家门,梁倏亭的母亲就迎过来接走他的外套,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固执地认为他还没从宁柠带给他的伤痛中恢复过来。 “我感觉你瘦了。”母亲一脸愁,吩咐家政不要给梁倏亭做咖啡,她去给梁倏亭端一碗她亲自熬的骨汤。 梁倏亭痛快地喝了,母亲还是愁苦地看着他,好像怎么心疼他都疼不回来。 “爸呢?”梁倏亭问。 “哎呀,怎么还不下来,不知道在书房搞什么东西。”母亲抻着脖子叫人,喊“老头子快下来”,奈何房子大,隔音好,她只能气呼呼地站起身,要上楼去叫人。 “妈,我上去吧。”父亲要避着母亲和梁倏亭说话的时候就会在书房里不出来。 母亲也懂:“行,你们说完了事就下来,要吃饭的。” 梁倏亭点点头,去书房找父亲。 他敲门进去,父亲正坐在桌前看着电脑屏幕,见他进来,招手让他过去看。 “项目推那么急做什么?都有人到我这里发牢骚来了。”父亲摘下眼镜,认真地打量梁倏亭,“因为这是和宁家合作的项目,你想早点结束?” 梁倏亭诚实地说:“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还有一部分呢?”父亲耐心地问。 梁倏亭家里虽然富庶,却没有任何富贵家庭的腌臜事,一家三人和和美美,亲子关系也十分和睦,时常会坐下来谈心。 梁倏亭不瞒着父亲:“我觉得心烦。工作能转移我的注意力。” “忙起来确实没时间烦了,可是越忙越累,对烦闷的抵抗力就会越差。有没有别的调节办法呢?”父亲拍拍他的肩,叹了一口气。 “工作就是最好的方法。”梁倏亭多少有点和自己赌气的意思。 父亲无奈地看着他,揉着眉头笑了。 “我问过你的医生,信息素紊乱的情况已经有了很大好转,但是没好彻底,你心情不好,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父亲也愁,却没有像母亲那样全都写在脸上,“你和戴英要多见面。” 听父亲提起戴英,梁倏亭沉默了。 “我先跟你打个预防针,你妈妈总担心你,这段时间晚上觉都睡不好。她是没经过什么事的,这一次被你吓到了,担心宁柠这种事要是再发生了怎么办。”父亲边说边叹,“她觉得,你得赶紧找个Omega结婚,永久标记,把小孩都生了,这样才保险。” 没错,Alpha最好的结局就是这样,永久标记一个忠诚的Omega,腺体和信息素将乖乖地安稳下来,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使。 问题在于,失去宁柠的梁倏亭没有Omega了。现在唯一符合条件的是戴英。 梁倏亭有了不好的预感。 父亲继续说,“你妈妈觉得戴英的身体……虽然有一点残缺,但她不挑剔,宁柠看着那么好,结果呢?任何人,只要能踏踏实实地和你结婚,和你过日子,就比宁柠好。” “这很荒唐。”梁倏亭说。 父亲瞪他一眼:“这话不可以跟你妈妈说。” “我知道。爸,你也这样想?” 父亲说:“说实话,先不论你到底和谁在一起,你妈妈的想法是没有错的。Omega不永久标记,就永远不稳定,哎……说到底,我有错,你们两个还么小,就给你们定下来了,但是又教育你婚前要尊重Omega,不能永久标记宁柠……” 父亲叨叨絮絮地谴责自己,一会骂起老友,也就是宁柠的父亲没教育好孩子;一会说自己办了坏事,本来想和老友结亲家,却把彼此几十年的感情都影响了…… 站在梁倏亭的视角,他不觉得父亲的教育有什么问题。就是在父亲的严格管教下,他才成为了一个有自控力的人。他从来不后悔没有在婚前就对宁柠永久标记。 “等我痊愈,妈就会安心下来。”他说。 父亲幸灾乐祸似的:“那可不一定。” 吃晚饭的时候,母亲果然一直问梁倏亭和戴英相处得怎么样。梁倏亭把他和戴英半个月来见面的细节都和她说了,她还是没问够,于是问起梁倏亭和戴英的高中生活。 “我记得他来家里玩过的嘛。”母亲拼命地回忆,拿手比划,“高高的一个男孩子,跟你差不多,我见了还以为也是Alpha呢,喊我阿姨,冲我笑,很阳光的。你们那时候关系好?” 梁倏亭不想让母亲难过,却更不想回忆他与戴英的高中生涯,敷衍道:“那时候关系还可以。” “说点细节呀。”母亲非要问个好歹,“怎么玩到一起去的?你很少带朋友来家里玩啊,关系不错怎么后来那么多年都不联系了呢?” 梁倏亭久违地感受到隐私被人强行揭开的感觉,他烦了起来,一时忍不住说:“不知道。他先跟我绝交的。” 父亲母亲都愣了愣。母亲甚至笑了:“你都高中生了,还搞绝交那一套啊?我记得你高中时就很成熟了。” 梁倏亭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跟人家犟呢,我知道你。”母亲笃定地说,“人家小戴现在……腿都那样了,肯定经历了什么变故。你不能因为人家高中时候和你闹绝交,你就和他闹别扭啊。” 梁倏亭想起那天口口声声说“难堪”的戴英,忍不住想,犟的究竟是谁?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了,母亲把碗筷搁下,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算了算了,我不问了。”母亲给他夹菜,聊了些别的,见他脸色恢复过来,又把话题绕回去,“你要去宁柠的婚礼吗?” 梁倏亭点头:“我会去。” 母亲从鼻子里哼出来:“你带个人一起去吧,你要是一个人去,妈妈想想都觉得要气死掉了。什么人啊,我之前对他多好,我们家又没有缠着他不放,赶着投胎呢这么快办婚礼……” 梁倏亭拿母亲没有办法,就说:“我问问戴英愿不愿去。” 母亲顿时一扫愁容,眉开眼笑。 周日下午梁倏亭提早离开父母家,要去和戴英见面。母亲欢天喜地送他走,叮嘱他不要忘了答应她的事情,还要他捎点礼品给戴英。 于是梁倏亭先去买了一套茶饼再回家。 这一次他牢牢记得和戴英的约定,提早在家里等着人来。他本想去戴英家接他过来,却遭到了戴英的拒绝。他没有戴英家的地址,虽然如果他想要查,五分钟之内就能让人查到,但很明显的,这只会激怒戴英。 初秋时节戴英穿着灰色长裤、黑色皮夹克。进屋后脱去夹克,里头是灰色的背心,下摆扎进裤子里,有些偏紧,显得腰身格外细。两条胳膊露在外头,也是细瘦得过分,但仍有精瘦的肌肉撑起了肩臂的线条。 梁倏亭把茶饼礼盒拿给他,说是母亲给他的礼物。 戴英看了眼,不愿收:“心领了。我不会喝,也不爱喝。” “那你喜欢什么,我下次买给你。” 戴英不回答,把头偏向一边,又把夹克拿起来穿上了。 梁倏亭注意到他的外套比较厚,就往衣帽间走:“室内比较热,我给你拿件薄外套。” “不用拿,梁倏亭……”戴英想叫住他,他全当没听见,拿了件薄薄的针织外套出来。 戴英穿着夹克不肯脱:“不用了。我上次说了吧,不要搞这些客套的,我来给你信息素,帮你治疗,仅此而已。” 梁倏亭不懂他为什么要像刺猬一样。他问:“是的,仅此而已,我做了任何超越界限的事吗?” 戴英转过头来直视他,眼睛是不同于宁柠那种圆眼的狭长眼型,不笑的时候略显冷漠。“没有,快点吧,我想早点回去。” 他争锋相对的态度让梁倏亭也丧失了说话的欲望。他照例抱着戴英舔吮腺体,索取了足量的信息素,可是这一次,远没有前几次那么让他舒适。 “下个月十五号你有没有空?”梁倏亭问。 戴英看了他一眼,反应快得不合常理:“去参加你前男友的婚礼?” 他怎么知道的?从八卦新闻看到的?梁倏亭没有深究:“是,你有空吗?” 戴英舔了舔下唇。这是他思考时会有的习惯动作,高中那会就有了。 “请一天假够不够?”戴英问。 “当然够。” “那就约好了,你一会把准确的时间地点发给我,我会准时到。” “我们最好一起到场,还要提前做些准备。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接你。” 戴英又不说话了。 梁倏亭只好换个说法:“你也可以来我公司找我,我们再一起去。” 戴英点头:“嗯,说好了。” 他转身要走,梁倏亭提出送他到小区门口,他没再拒绝。 在家楼下,梁倏亭看到了戴英的电动车。就是很普通的电动车,不是炫酷的机车,也没做什么帅气的改装。稍微酷一点的是前框里放着黑色的头盔和骑行手套,戴英把这些都穿戴上,配上黑色皮夹克,多少有了几分飒爽。 戴英说:“就送到这里吧,我骑车出去。” 梁倏亭说:“你经常用车?下次我送你骑行的用品。” 戴英拍了拍脑袋上戴着的头盔:“我什么都配齐了,大几百买的,很好用,不要浪费。” “戴英,我只是想……” “梁倏亭!”戴英仿佛再也忍受不了,突然提高音量叫梁倏亭的名字,打断了他的话语。 戴英呼吸了两下,又把声音压回去,以平静的口吻说,“我得告诉你,一开始,有人找要我帮忙治疗信息素紊乱,给我很高的报酬,我立马就答应了。你不是问我平时喜欢什么吗,我这几年没什么愿望,就是想攒钱配一只牛逼的运动假肢,像刀锋一样,能全力跑步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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