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把你带出了大使馆。”蔡斯冲躺在地上呻吟的托比扬了扬下巴,“离你太近了,如果他不是准备操你,就是用枪指着你。”他耸耸肩,“我排除了第一个可能性。” “为什么他——” “我不知道,到车里去,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从这一秒开始,我们都是通缉犯了。” —— 屏幕上的黑白图像凝固了,然后快速后退,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1月12日早上7:09,两个人影冲出停车场,钻进一辆停在医疗用品店前面的黑色大众,迅速驶离。 “这是1号录像。”亨利·梅西耶说,按下遥控器,把录像倒回去一点,然后放大,“这是我们失踪的外勤,莱恩·蔡斯。”他拿起激光笔,红色光点停留在深色头发的高个子身上,“而这一个,”光点转移到旁边背着背包、穿着连帽衫的人身上,“是阿德里安·康韦尔,英国公民,出生在康顿,曾经为GCHQ工作过,网络工程师,短期合同,我的人查证过了,没什么可疑的。” 屏幕短暂地变黑,然后重新亮起,显示另一幅图像。 “2号录像。”梅西耶继续解说,晃了晃激光笔,“可以确认蔡斯探员和康韦尔在中欧标准时5:16到达大使馆。按照规定,由最高级别外交官员接待,1月12日凌晨当值的是托比·韦斯,文化参赞。法医相信他受到枪击的时间在七点前后,在离马德莱娜广场不远的一个停车场里,枪手很可能是蔡斯,我们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到那里去。韦斯先生因为失血过多,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期,等他醒来——假如他能醒来的话——我们在巴黎的人会和他谈谈。” 屏幕熄灭,灯光亮起,圆桌周围的人们挪动着,目光投向了莱昂·克里斯滕。莱昂专心致志地看着摊在桌上的文件,那是法国警方提供的照片,四十分钟前刚刚通过巴黎站发回来。一片布满裂缝的水泥地,血已经干了,一块不规则的暗色污渍。他的头隐隐作痛,电话响起的时候他才刚刚睡着不久,像梦游一样开车赶到兰利。 “克里斯滕先生。”梅西耶双手撑在桌子上,看着他,“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他放下照片,“我需要联络我的特工。” “无意冒犯,在过去的四十分钟里,你一直在重复这句话,请问联络上了吗?” 莱昂短暂地闭上眼睛,像是在祈祷,再睁开,直视着梅西耶,“没有。” “简而言之,我们必须假设蔡斯探员已经叛逃。” “他没有叛逃。” “那他为什么要谋杀一个外交人员?” “在展开调查之前,没有理由一口咬定开枪的就是他。” “我明白你想保护自己的外勤,克里斯滕先生,可以理解,我们谁不是这样?但你刚才看见录像了吗?我不知道你看见的是什么,但我看见的,”梅西耶停顿了一下,确保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我看见的是一个危险的叛徒,‘海钓’项目需要彻底停止,吊销所有相关特工的行动许可,重新审理他们的安全等级,直到——” “这毫无必要。”莱昂插嘴。 梅西耶冲他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笑容,目光转向坐在桌子右侧的情报处副局长,“恐怕非常必要,哈迪先生。” 莱昂站了起来,“马库斯,听我说。” “‘海钓’项目所有行动从现在开始彻底终止。”副局长举起一只手,“亨利会负责监督这件事,所有和项目相关的雇员必须回到兰利,重新接受安全等级审查。” “马库斯——” “莱昂,”马库斯·哈迪转向莱昂,“度个长假,好吗?带薪的。” 莱昂大步离开会议室,摔上了门。
第7章 参赞遭到枪击的新闻仅仅占据有线新闻宝贵的半分钟,语焉不详。莱昂关掉电视,酒瓶已经空了,他动作僵硬地从沙发里起来,到厨房里冲洗了一下玻璃杯,接了一杯冷水,喝掉一大半,把剩下的倒进了窗台上枯干的盆栽里,它也许已经死了,但谁知道呢,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 电话自始至终沉默着,这种安静令他焦虑,就像被蒙住了眼睛和耳朵。他的身份卡和接触机密信息的权限一起被没收了,甚至没来得及向伯尼和莫娜交代任何事。此时此刻亨利·梅西耶应该已经以胜利者的身份到达了“矿井”,正在翻阅莱昂精心整理的纸质档案。 天已经亮了,阳光驱走稀薄的雾气,洒在结霜的草地上。迎着光的地方泛出剔透的金色,树下的阴影是一种半透明的灰色。没有麻雀,也许是因为太冷。蔡斯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寒冷早晨到达“农场”,莱昂记得很清楚,开着一辆布满刮痕和干泥浆的旧大众,右边的后视镜撞坏了,以一个尴尬的角度向下倾斜,像只睁不开的眼睛。 “我们为你打破了很多惯例,”莱昂告诉他,两人走在树林边缘的小径上,“但我本来就不喜欢惯例——你的搏击成绩棒极了,顺带一提。” “谢谢,长官。” “再说一次你为什么被军事学院劝退?” 蔡斯根本没有犹豫,“我打掉了一个教官的门牙,长官。” “为什么?” “他罪有应得,长官。” 莱昂停下来,审视着他,仿佛蔡斯的脸是一张地图,他必须在上面找到至关重要的战略标记。年轻的士官生站在那里,挺直背,双手放在背后,略微抬起下巴,随时准备为自己辩护,但莱昂没有再问问题,只是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我能提问吗,长官?” “可以。” “有什么好笑的?” “莫娜向我推荐你的时候,说你是个相当‘自主’的人,正是科威特站需要的。你确实不太擅长听从命令,不是吗,士官生蔡斯?” “取决于谁在下命令,长官。” 一群列队晨跑的学员经过,莱昂和蔡斯走到一边,让他们先过去,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小路在这里分岔,左边的探进树林深处,右边的顺着斜坡往下,通往远处的湖泊,莱昂走了右边。 “你的阿拉伯语非常流利,我听说。” “我母亲是黎巴嫩移民,长官,79年到美国来的。” “军校是她的主意吗?” “不,长官,是我父亲的,他以为这和训练狗一样。” 他们此刻走到了开阔草地中央,寒风凛冽,莱昂拉紧了围巾,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荒芜的草地上树着几个支架,那是狙击训练时挂靶纸用的,现在空荡荡的,最外侧的支架被吹倒了。 “我听说过你,长官。”蔡斯开口。 “都是好事,我希望。” “‘华沙的乌鸦’。”蔡斯提高了声音,以便盖过风声,“还有热那亚事件,你击毙了安东·索尔科夫。” 索科洛夫,莱昂想,而且他活着离开了热那亚。 “你会发现中情局非常擅长起代号,士官生蔡斯。”他回答,“通常我还没有踏进会议室,就已经被分配了一堆代号,我怀疑他们专门为此造了一台什么机器。” “我希望他们会给我一个比‘乌鸦’更好听的。” “前提是你能完成训练。”莱昂看着他,不再微笑,“你也许觉得自己很幸运,士官生,得到了中情局的特殊待遇,躲过了牢狱之灾——你不幸的前教官同意放弃起诉,你知道他为什么愿意这么做吗?” 蔡斯没有回答。 “因为你即将参加的是自杀任务,不止一个,很多个,你会被派往科威特和巴格达,如果不好运的话,还有大马士革。如果你死在那里,”莱昂耸耸肩,“你就死在了那里,完毕。没有追悼会,兰利也不会承认你的身份。我们会给你的家人一小笔钱,不是出于好意,而是为了让他们闭嘴,你明白吗?” 还是没有回答,蔡斯点了点头。 “我告诉你所有这些,是因为你没有选择,你把自己逼到了死角。”风缓和了一些,松树林随之安静下来,莱昂拍了拍蔡斯的手臂,继续往前走,“但不是每个人都有第二次机会,帮你自己一个忙,别再搞砸了,好吗,士官生蔡斯?” “我不会的,长官。” 他确实没有让我失望,除了书面报告写得一团糟之外。莱昂收回目光,从落地窗边走开,回到沙发上,看着空无一物的电视荧屏。托比·韦斯,他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现在他只能祈祷这个人能尽早醒来,最好录一份详细的口供。 电话响了起来,莱昂迅速拿起听筒,希望那是莫娜,来汇报“矿井”里的混乱情况。 “这是克里斯滕。” “早上好,酋长。” 他坐直了,“蔡斯?” “我们时间不多,酋长,我没法联络到伯尼。” “梅西耶接管了‘海钓’,我被停职了。” 蔡斯骂了一句脏话,“他们派出猎狗来追我了吗?” “还没有,快了。这个线路不安全。” “我知道。”短暂的停顿,莱昂听到背景里有尖利的摩擦声,就像有人在努力关上一扇生锈的门,“托比,那个文化参赞,想杀阿德里安。有人在试图掩盖什么踪迹,很可能是我们自己的人。”又一阵噪声,“我得走了。” 通讯中断。莱昂放下听筒,大步走进卧室。枪和子弹放在床头柜里,枪套和肩带在衣柜里,都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他检查了弹匣,把武器塞进皮套里,穿上外套,出门。 车上还有一把手枪,他同样检查了弹匣和保险栓,把它留在杂物盒里,径直开车到街角的小餐厅去,他平常总是在这里吃早餐,而且卢克——餐厅的老板——乐意让他借用厨房里的电话。莱昂看了一眼手表,早上7:32,莫斯科下午16:32。他非常熟悉他即将拨打的号码,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真的拨通过这个电话。 餐厅厨房散发着番茄酱、煎蛋和火腿的气味,莱昂握紧电话听筒,冲端着盘子路过的卢克微笑,假装一切正常。就在他觉得拨号音永远也不会停止的时候,电话接通了,轻微的咔嗒一声。 “柳德米拉。”他悄声说,换成了俄语,紧张得喉干舌燥,就像二十八年前第一次在布拉格见到她时一样,来自克格勃的玛塔,外交官和刽子手,他得到又失去的未婚妻,“是的,我也希望我是因为别的事给你打电话,我需要你的帮忙。” —— 蔡斯挂上电话。 阿德里安停止敲打键盘,看着他,等候宣判。这是家歇业的咖啡厅,前门有坚固的铁栅,但运送厨余的小门仅仅用一个生锈的挂锁锁着,轻易就能踹开。被拆毁的报警器躺在桌子下面,铜线暴露出来,像某种动物的内脏。 “有多糟糕?”长久的沉默之后,阿德里安问。 “非常。”蔡斯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冲他的手提电脑打了个手势,“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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