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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大宿舍大部分是四人间，上床下桌。 朝溪刚推开宿舍的门，三个舍友齐刷刷扭头看他，眼睛在昏暗的宿舍里闪着八卦的幽光。 朝溪顶着六道能戳死人的射线打开灯：“——怎么不开灯？” 周絮：“你和谁一起回来的？” 张张：“裴守？” 苏其临：“你知道裴守的伞挡过两个人的雨吗？” 朝溪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絮好心提醒：“看论坛。” 论坛是学校商学院几位不知名学姐一手建立，最开始是为了更好的进行校内交易，给自己在学校创立的产业打广告，后来渐渐发展起来，主要分为八卦、交易、提问、找人几个主题。 论坛每天的日活量很高，八卦部分尤其，基本是只要有瓜，就能一夜火遍全校。 裴守和朝溪也是因为之前的cp贴被大部分人认识，以至于虽然裴守那边的朋友澄清过其实只是玩笑，但在大家眼里，两个人还是锁死。 直到今天，裴守有了新的绯闻对象。 ——《某热门cp贴男主好事将近？竹马or天降》 关于天降的配图有两张，一张是作为昨晚，裴守和林席坐在一起，林席扭头对裴守微笑，在图片错位里，寻常的动作都仿佛有些暧昧气息。 还有一张，是刚才裴守撑着伞送林席回宿舍，裴守的五官线条清晰到即使是模糊像素的偷拍，也一眼能够辨认出来，只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朝溪才看完主楼，周絮从旁边冒出来：“他这是在逼宫啊！” 张张：“虽然论坛没几个磕他们的，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呐！” 苏其临认可地点了点头。 朝溪并没有放在心上，闻言，还觉得有点好笑：“裴守的cp又不是什么王位，有什么好抢的？” 好有道理。 张张眼里的朝溪一下就高大起来：“没想到你觉悟这么高。” 周絮和朝溪玩的好，闻言，开玩笑道：“什么觉悟啊？他单纯就是有恃无恐。” 就朋友而言，林席和裴守关系再好，也不可能比得上与裴守一起长大的朝溪。 但论其他方面…… 周絮不着痕迹观察了一下朝溪的表情。 朝溪笑笑，面对突然冒出来口口声声要抢走裴守的人，依旧十分淡然，甚至没被影响半分，不紧不慢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走到阳台洗手。 他确实不担心裴守被抢走。 早在他和裴守刚认识的时候，朝溪和裴守的名字，就已经被绑定在了一起。 他和裴守认识是在小学，隔壁裴家凭空冒出了一个陌生的小孩。 于是每次他回去的路上，都能看到裴守面无表情的爬到树上看着他，那条街大概五分钟的路程，裴守目送他上学，又目送他放学。 两家隔得很近，朝溪断断续续从家人口中拼凑出裴守的故事。 比如父母工作忙，托叔叔带，结果一言不合就被叔叔关在阁楼里。 又听说他趁着叔叔喝醉了，半夜跑到厨房拿刀，他叔叔吓得连夜把他送到外婆这儿来。 又比如送过来那天他手上全是淤青，以前很外向热情的小孩儿，现在变成了傻子，问半天话也不愿意开口说一个字。 裴守是个疯子、哑巴，大人小孩都不敢靠近他。 他每天下午四点爬上门口的那棵大树上，于是所有大人和小孩儿不约而同绕远路，生怕被裴守盯上，只有朝溪馋的厉害，走过去，仰着头对裴守道：“这棵树的橘子特别甜，我想吃，你丢一个下来。” 裴守警惕地看着他，不说话。 朝溪聚精会神开始挑橘子，点名道姓：“就要你头顶那个。” 裴守一抬手，对准他的脚边丢下一颗石头。 换其他人早就尖叫着跑开了，可朝溪是个对善意和恶意都很迟钝的小孩。 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反而莫名其妙：“你丢石头干什么？错了，我要橘子。” 裴守：“……” 朝溪伸出手，催促：“快点！我要两个。” 裴守不吭声，恶狠狠抬手拽下橘子，往朝溪脸上砸过去，带着被屡次忽视和命令的愤怒。 结果，朝溪一抬手就接住了。 他眨眨眼，对裴守点点头，礼貌道：“谢谢，你丢的很准。” 裴守气的牙都咬碎了，憋了半个月都没说话的人，终于忍不住破功了。 他气急败坏道：“滚开！” 朝溪将手背在身后，笑眯眯道：“原来你会说话啊。” 之后，每次朝溪路过，都会可以在橘子树下停留一阵。 裴守从视而不见，到开始提前守着他回家，到最后，朝溪每次路过，都会面无表情丢一个橘子给他，而朝溪背着书包，仰头对他笑一笑。 半个月之后，裴守终于愿意和那颗树解绑，从树上爬下来，开始黏上了朝溪，学他说话，学他上课，就连笑咪咪的样子也和朝溪学的一模一样。 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每一次笑，擅长的学科，甚至是穿衣风格，说话习惯，都已经打上了朝溪的烙印。 裴守的话越来越多，性格也慢慢外向起来，反倒是朝溪，因为有一个不需要说话就能充分明白他意思的裴守，话越来越少，安静许多。 水顺着朝溪的手背淌下去。 他盯着水流，想起刚才林席专门叫住他说的那句“裴守早晚会喜欢上我的”。 应该是在示威吧？ 可惜，裴守是人，而不是物件。 是人，就有情感，有情感，就不会轻易被抢走。 朝溪挤了两泵洗手液。 他的身后，阳台的门悄无声息开了个缝。 周絮趁另外两个人不注意，跟在朝溪后面走进阳台。 他还想着论坛的那个帖子，虽然朝溪没有表现出异样，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下。 “你真不喜欢裴守？” 朝溪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找他问这种问题，瞥周絮一眼：“之前不是说过吗？不知道。” 周絮没忍住，靠了一声：“感情你们之前那么暧昧，其实一直都把对方当朋友？我还以为你之前是在开玩笑呢。” 朝溪：“……” 周絮又好奇道：“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好，到时候要是裴守真喜欢林席，占了你这个好朋友的位置，你会不会吃醋？” 朝溪一愣。 他还没回答，又听见周絮自言自语：“不过，裴守应该也是直男吧？” 朝溪：“应该？” 周絮越想越是：“你们关系好，朋友之间搂搂抱抱的很正常。不过话说回来，裴守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他应该还没谈过吧？” 周絮露出一个促狭的笑：“那他的初恋初吻岂不是都还在？” 刚说完，有人在外面叫周絮，周絮推门离开。 朝溪的动作却慢慢停下来。 ——初吻吗？ 他将手上的水擦干净，没太用心地想，裴守的初吻，早就不在了。
第5章 在裴姨母让朝溪别再和裴守玩的那天晚上，裴守私底下来找了朝溪。 两个人站在家门口的屋檐下，手插在口袋里，并肩站着，看雪子一滴滴落下来。 一开始谁都没说话。 天气还很冷，朝溪记得那天裴守穿的很少，鼻尖和眼睛都冻红了，手还揣在口袋里，有一下没一下拨动的蓝牙耳机的收纳盒，咔嗒声在空旷的平地回响。 朝溪瞥过他的鼻尖，忍不住开口：“冷死了。” 他转身要往里走：“不说话就我走了。” 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裴守抬起手，搭在他手腕上的五根手指像冰棍一样冷。 朝溪停下脚步。 裴守松开手，沉默了一会儿，有点儿别扭道：“我和她关系一般” 朝溪点头：“我知道。” 裴守：“知道还听她的话？” 朝溪反问：“听话还下来见你？” 裴守一顿，反应过来，扭头看向朝溪。 看来天气是真的很冷，朝溪看见裴守眼睛还是有点红，但应该不是想哭，因为裴守嘴角上扬，分明在笑。 他想起裴姨母刚才的样子，又提醒了一句：“你姨母好像对你有点误解。” 裴守松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暖身贴，习以为常：“嗯，他们一直不喜欢我。” 朝溪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小心戳到了裴守的痛处。 刚好有穿堂风从大门口涌进来，裴守的睫毛颤了颤，语气平静地像在阐述一个很早就意识到的事实。 “除了你，这里没人欢迎我。” 朝溪扫过他平静的表情，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 下一秒，两个人同时开口： “那你来我家过年吧。” “过年的时候，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朝溪：“？” 朝溪动作一顿，扭头看着裴守，忍了又忍：“你有病？” 裴守恶作剧成功，趴在朝溪的肩膀上大笑。 朝溪猜到他就是不喜欢这种很煽情的氛围，故意打破气氛。 不过现在，两个人确实都自在很多。 笑够了，裴守终于感觉有点冷，又不想这么早上去，伸手往他口袋里探：“还有暖身贴吗？” 朝溪将口袋的东西拿出来：“没有，就几颗顺出来的糖。” “糖？” 裴守勉勉强强：“也行吧。” 他拆开糖纸，含着糖，和朝溪在旁边凳子上坐了一会儿，还是有点冷，裴守一歪身体，没骨头似的靠在朝溪身上取暖。 朝溪的余光里，那根糖棍上上下下地晃，裴守的头发被风吹得一下一下挠在他脖子上，有点儿痒，裴守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勾着他的手指玩，又有点儿躁。 朝溪问：“糖是什么味的？” “苹果。” 裴守认真感受了几秒：“有点酸。” 朝溪嗯一声，从口袋把那几颗糖翻出来，借着微弱的灯光挨个看了一遍。 裴守问：“找什么？” 朝溪：“苹果，我还没吃过这个味道。” 裴守笑眯眯的：“没有了，唯一一个被我吃了。” 朝溪不爽地看着他，有点不高兴。 裴守看他的表情，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我赔你一颗？” 朝溪瞥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裴守碰了碰他的手：“我现在上去给你拿一颗，行不行？” 朝溪不语，手插在口袋里，像在生闷气。 门口的灯是声控灯，一会儿没声音，就会兀自暗下去。 裴守看不清他的脸，索性凑到朝溪面前看他的表情，刚好朝溪偏头要说什么，裴守没控制住力气，直接碰到他的下巴。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朝溪眼睫一颤，低下头，似乎是想躲，但是这一动，正好碰到了那根糖棍。 酸甜的苹果香气在两个人之间蔓延，朝溪和裴守在黑暗里对视，看见彼此一片空白的、茫然的眼神，但是谁都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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