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恪作为B组协助人员也不例外,手边摆了一堆空烟盒。 乔恒环视一圈死气沉沉的组员们,拍了两下手掌,“下楼吃夜宵,我请。” 工作室霎时爆发出欢呼声。 “我愿永久拥护乔哥为B组之光!” “组长好啊组长妙!” 乔恒走过来敲敲时恪的电脑,“一起?” 时恪看着他摇了摇头,手上快捷键没停。 乔恒瞥到他桌上的烟盒,“给你带碗糖水,不许拒绝。” 没来得及回答,乔恒已经跟着同事下楼了。 时恪来到天台点了根烟,清醒清醒脑子。 远处的车行道还亮着灯,深巷里藏着几处烟火缭缭,大概是他们夜宵的目的地。 时恪捂着胃,它又抽动了两下。 一忙过头就忘了吃饭,再回过神来已经没了胃口。 同事曾评价过他的饮食习惯:生命体征维持剂,不死就行。 吃与不吃,吃什么,大多时候对于时恪来讲不是那么重要。 唯独飘来自家阳台的那阵黄油香,狠狠勾起了他的食欲。 不到一小时,大家迅速吃完上楼,时恪接过了乔恒给带的宵夜。 乔恒:“椰汁西米露,炒面,多少都吃点。” “……好,谢谢。” 按照计划,时恪熬完今天这个大夜就能收工,剩下的工作B组自己负责就行。 乔恒已经给时恪申了一天假,明天不用来。 翌日。 天亮的越来越早,六点已见天光。 时恪给工作收了个尾,下楼替大家买好早餐便离开了。 不欠人情是时恪的社交习惯之一,小到一顿饭的照顾也要立刻归还,要么拒绝,要么两清。 地铁上没几个人,大妈大爷拎着菜篮排排坐,时恪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的胃越来越难受,不确定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还是因为喝了两口冰椰汁,总之致病因素太多他也分不清,只好先闭目静忍。 衣兜传来震动,他摸出手机,眯着看了一眼,是付警官的来电。 他接起电话又闭上眼,胃疼得直不起身体,只能让头倚在把杆上。 “付警官?” 付警官:“对对,是我。你别担心啊,我是来通知你一下,有关嫌疑人的案子基本已经定了。” “嗯,您说。” 结局出乎意料,却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调查发现许函还牵扯另外一桩案子,据付警官说,许函是地下赌博场所的常客,工作积蓄被败得精光又跑去借高利贷,被家里赶出来的。 “我们额外对他做了尿检,嫌疑人结果呈阳性。他承认蹲点和上门都是计划性作案,原本打算找你勒索赌资,结果看到你那条热搜,再加上药物影响,导致最后选择带着凶器前往你家。 “按照他本人的说法是……对你心生不甘和嫉妒。” 说到这警官清了清嗓子,“咳,抛开私人感情不谈,以上这些信息,作为当事人你知道下,最终处理结果再过两天就出来了。” 时恪捂着胃的手越按越紧,自嘲地笑了下,弱不可闻。 “就是这个‘私闯民宅’还是比较难界定,但故意伤害,聚众赌博和吸食违禁药物已经板上钉钉了,后续我们依法处理,你这边可以放心了啊。”付警官说。 “好,谢谢付警官。” 挂了电话,时恪如同虚脱一般仰靠在椅背上。 许函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 地铁里的风呼呼吹着,很快把脑子里那点情绪卷了个干净,就当是为曾经愚蠢的自己而奏响的欢歌。 下了地铁,时恪尽力加快步伐,他记得应该还有没吃完的药。 到家门口时已是极限,情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胃部抽痛的频率越来越快,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就在开门的瞬间,眼前的雪花被黑暗吞噬,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顷刻间天地倒转。 “咚——!” 黎昀拎着几袋厨余扔进了楼道垃圾桶,他愣了下,声音貌似不是从他这儿发出来的。 他几步下了楼,一眼便看见502的门敞着,地上好像躺了个人。 黎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看清了人。 ……时恪? 深蓝色窗帘笼罩了整个房间,没有一丝光钻进来。 光秃秃的墙面,光秃秃的天花板,所见之处晦暗不明。 时恪睁眼后花了近一分钟才得出结论,这里是医院。 他睡在靠窗的位置,右手边被拉起了格挡帘。 护士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查房,她走到最里面的床位,便瞧见懵乎乎的时恪正看着她。 “你醒啦?”护士悄声问,拿过挂在床尾的病例单,握笔在上面勾划着什么,又从衣兜里掏出体温计甩了甩,“来,再测个体温。” 时恪接过,抬起右手发现手背上还有个输液贴。 “那是给你打的消炎针,你左手没地方只能打右手了。”护士颇为无奈,转身去查其他床位。 护士转了一圈回到他的床边,“拿出来我看看。” 时恪把体温计递给她,声音略显嘶哑还带了点鼻音,“请问我……” “急性胃炎。你才多大就把自己胃搞成这样,”护士走到窗边,把窗帘扯开一条小缝,对着光线看清了计量结果,“36.7,退烧了哈。” 时恪没敢吭声,护士确实没说错。 房间外传来声响,门又被推动了,应该是有人进来。 护士朝门那头看了一眼,等脚步声近了便开口:“他退烧了,待会儿记得办了手续再走。三餐和药都按时吃,你这当哥的看着点。”说罢,又递给时恪一个无奈的眼神,“年轻人注意下身体吧。” 哥……? 时恪更懵了。 “好,谢谢护士。” 一个男人回应道,不过他被屏风挡着时恪看不见。 对方为了不吵醒其他病人尽量压低了声音,只用气息说话。 柔和,低沉,金属质感……有点耳熟。 那人与离开的护士擦身而过,露出了脸,“感觉还好吗?” 时恪恍惚了一下,竟是黎昀。 一束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里溜了进来,斜斜地擦过时恪的左眼,那眼睛通透得像颗琥珀珠子,在一片昏暗的房间中显得特别清亮。 医生说,时恪是急性胃炎加上疲劳过度导致疼痛加重,这胃病也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估计打小儿就没好好吃饭。 黎昀记得时恪的触感,皮肉包着骨头,硌得手疼,挺高的个子没多少重量。 这么身板儿怎么扛得住跟人打架的。 “还好,”时恪刚刚退烧,脑子跟灌了浆糊似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哥不哥的也没计较了,“你,送我来的?” “嗯。” 黎昀向前走了几步,时恪这才发现他手上还拎着东西。 黎昀腾出手把病床上用的小桌子给支了起来,又把那几袋东西搁在上面,“早点。” 黎昀的动作安静又迅速,四个碗整整齐齐码在桌上: 生滚牛肉粥、豆浆、雪菜笋丝、水蒸蛋。 时恪欲言又止,黎昀先一步猜中了他的想法。 黎昀:“先吃饭,你慢慢听。” 这是黎昀第二次帮他,时恪开始纠结了,这人情怎么还。 “谢谢,”时恪接过他递来的勺子,愣了一下,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往里挪了挪,腾了个位置出来。 黎昀顺势就坐下了,一点儿不带犹豫,这松弛感反倒让时恪自在了不少。 黎昀小声的说着事情经过,嗓音低低的,也转述了医生的嘱咐,只不过可能美化了语气和内容。 现在的时恪完全没有之前那样看起来那样不好亲近,或许是这束晨光让他变得柔软。 时恪小幅度点头,又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他眼前这顿是早饭,可晕倒之前,他给同事买的也是早饭。 “我睡了多久?” 黎昀看了眼手机,“一天一夜,现在刚好七点。” 七点?! 他睡了将近24个小时,黎昀不会也在这里待了24个小时吧?! 时恪表情管理失控,眼睛瞪大,嘴唇微张,黎昀笑了,难得见到小孩儿这么生动的表情。 黎昀:“昨天办完手续我就走了,我习惯早起,今天才从家里过来。” 巨大的负担感包裹住时恪,却又轻易地被黎昀戳破了。 黎昀看得出来时恪脸皮薄,话少和没表情只是性格如此,不擅长和陌生人接触。 望着时恪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知怎地,黎昀忽然想逗逗他。 “不过,”黎昀看着他,“是我抱你下去的。” “噗———” 时恪嘴里的豆浆喷了出去,稀稀拉拉淋了黎昀一身。 护士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画面,捂着嘴的时恪,侧过脸的黎昀,和飞扬在晨间光晕里的尘埃与水雾。 时恪不停闷声咳嗽,立刻抽了床头纸巾塞给黎昀。 护士拿着药单走过来,看见黎昀胸口上是被打湿的水渍,“多大人了还跟你哥耍脾气?”她把药单交给黎昀,语重心长地说:“你哥一大早给你带饭,知福吧。” 时恪表情慌乱,不敢看黎昀,“他,不是我哥。” “不是你哥?”护士两手插兜,恍然大悟似的劝说道,“噢,那你这朋友是真不错,守了你一天一夜呢。” “咣当”一下,时恪手上的勺子也掉了。
第6章 不是偷拍 黎昀拉开了后座车门,“上车吧。” 时恪沉默着坐了进去,拉过安全带侧身对着卡扣半天卡不进去,他伸出左手想扶一下,眼前的光突然暗了下来。 黎昀俯身探进车厢,时恪顿时向后靠了一下,他身体紧绷,被黎昀察觉后又刻意佯装轻松似的偏过头去。 安全带被黎昀接过,温热干燥的手擦过他的指尖,“咔哒”,扣上了。 车驶出医院,音响里放着舒缓的英文歌,时恪看着窗外街景,脑内循环播放着医院里自己吐了黎昀一身豆浆的画面。 他把装着药和病历的袋子捏得皱皱巴巴,只恨不得原地失忆。 不用人说,从黎昀的气质打扮,开的车,住的房子和沟通能力上都能看出来对方家境优越,和自己比更是天差地别。 那件衬衫应该价值不菲,掏空时恪三个月工资都赶不上一半价格的那种,现在上面斑斑点点的都是痕迹。 黎昀是个心善的人。 在时恪人生中所遇到的这样的人不多,关系亲近的更少,郑元算一个,姨妈算半个,别的再没有了。 而黎昀是第一个主动且不计回报帮他的陌生人,小时候挨打的日子过得太久,知道哭喊得不到回应,只会换来下一次更恶劣的对待,或者说,求助是要付出代价的。 渐渐地,他学会了沉默,至少这样在施暴者眼里没了趣味,而冷眼旁观的人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当做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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