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四爷不肯给吗?”魏韵雪故作失望地垂眸,手里面握着的一方符咒抖了抖,那符咒像是活了过来,金色的纹路隐隐流动了起来。 “为博美人一笑,那是当然。”时辞年没去看邢之庭的脸色,嘴巴不老实地调戏了一下,欣欣然答应了下来。 如今玄门式微,玄门之首甄玄子身陨多年,留下的东西的价值不可估量。 这笔买卖很划算。 随即将象征着时家的手串揣到魏韵雪的怀里,魏韵雪也将符咒递了上去,“是平安符,贴身佩戴,忌水。” 时辞年掂量掂量轻薄的符纸,不疑有他,连确定一下是不是甄玄子的东西都没有,把符咒放在随身带着的匣子里。 邢之庭向来都是谈话的中心,第一次被忽略成这样,难免有一些细微的情绪波动,虽然话还是不多,但夹枪带棒的。 “玄门的东西?行骗?” 也不怪这位爷多疑,这确实很不正常,一个家道中落的小少爷,金银细软样样没拿,倒是带了不少玄门法器。 魏韵雪刚刚热衷于和时辞年攀谈,身子稍微背对着邢之庭。 而现在好久没说话的人突然出声了,魏韵雪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张牙舞爪地想骂人。 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忍住了。 小少爷没好气地解释道:“只有这两个东西了,平常这些东西我都随身带着。” “我住在二爷这儿,不会连这个都要过问吧?” 显然,魏韵雪对邢之庭怀疑他甚至诽谤他的做法很不服,一时间分不清大小王了,出声就怼。 重重哼了一声。 魏韵雪拢拢衣服,像一个终于把每一颗松子都囤积好的仓鼠,施施然和两位爷表示自己累了,把两尊大佛给“妥帖”地请了出去。 用完了,你们滚蛋吧! 另一边的邢梓轩已经挂彩了,是他太低估邢之庭的力量了,又或者说因为魏韵雪的消失让他自乱了阵脚,竟然想直接打到邢之庭根深蒂固的根据地。 在凌乱地推嚷中,邢梓轩手里一直握着的玉如意终于还是掉到地上被摔得粉碎,翠色的碎片混着大片的鲜血,有种莫名的颓废与绝望。 他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他有些无神地看着魏韵雪所居住房间的窗口,举起了手中的枪支,直直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已经失去一切东西了。 如果魏韵雪连一眼都不看他,他…… 邢梓轩缓缓闭上眼睛,魏韵雪在房间里似有所感,立即打开窗户向外探头。 果然看到那个寻死觅活的蠢材。 他不想要邢梓轩的命,虽然邢梓轩不顾他的意愿,把他掳回家,但一直好吃好喝的供着,除了限制自由,没有丝毫亏待。 况且,他的目标一直都不是邢梓轩。 “邢梓轩!”魏韵雪没多说什么,只是喊了邢梓轩的名字,声音很响有些警告的意味,让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他了。 邢梓轩立即抬头,视线牢牢摄住趴在窗台上的那个人。 他还是那么耀眼,可是自己狼狈极了。 脏兮兮的,浑身沾满了黏腻的鲜血和扬起的粉尘,脸也弄脏了,像跌到臭水沟里的臭狗,呜咽着跑了好久来找主人,结果主人只是隔着很远看它,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魏韵雪……”他小声地呢喃,声音小到连最靠近他的那个人都没有听清。 他想落泪,最好是哀求着让魏韵雪和他一起回去,他想跪在那里,把头放在魏韵雪的怀里,但是他的傲骨不允许他这样,只是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魏韵雪。 真是要命! 但是楼上楼下喊来喊去也太费劲儿了,魏韵雪回头瞅了瞅屋里,果然在书桌上看到了一摞纸,多拿了几张纸片再把它们卷起来。 然后再对着楼下喊:“回去!别打了!”用一种自以为很凶狠的样子吓唬邢梓轩。 殊不知他的样子简直可爱死了。 邢梓轩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撤退就什么也没有了,他深深看了魏韵雪一眼,朗声道:“我会回来的,你等我。” 回应他的是魏韵雪粲然的笑,仿佛在鼓励他一样。 顷刻间,邢梓轩像是被打了鸡血,利落地让手下护送他离开,他像是对魏韵雪说,也像是对自己说一样,“我一定会来接你的……等我,魏韵雪。” 好不容易安抚住邢梓轩,魏韵雪啪一声把窗户给关住,自己动手沏了一壶小茶,刚喝一口…… “呸!怎么这个味儿?”魏韵雪惊得整个猫猫眼都瞪大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邢之庭好歹也是个中将,生活水平就这样? 魏韵雪不信邪,将茶壶扒拉开,两指一捏把茶叶给展开,叶子又细又黄,果然是一些不入流的粗茶,也不能说是不好,但是以邢之庭的地位,配上这个种档次的茶叶也太委屈了。 魏韵雪撇撇嘴嘀咕道:“好歹喝'福元昌号'的普洱茶啊!” 怎么活得扣扣搜搜的? 那这段时间邢之庭拿什么养他啊! 这时两声咚咚的扣门声响起,开门一看,邢之庭拿着一个小型医药箱立在门口。 邢之庭自然知晓刚刚魏韵雪教唆邢梓轩离开的事情,但他显然也对自己的血缘哥哥手下留情了,对此不追究。 他想到了魏韵雪的伤口还没上药,心中生了几分愧疚和不忍,将时辞年的宝贝药箱薅过来后,就故作镇定地赶了过来。 “这个医药箱给你,你自己上一下药。”他声音低沉,语速不急不缓,像是透了几分温柔,将药箱递到了魏韵雪手边。 魏韵雪抬手把方方正正的小药箱接了过去,按开按钮,掀开铁皮盖子,里面码着一排排名贵的伤药,个个都是用洪宪白瓷装着,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家伙还蛮大方的嘛! 魏韵雪害怕邢之庭养不起他的疑虑暂且打消,眉头舒展开来。 邢之庭盯着魏韵雪的上调的眼尾,微微透着一丝局促,说道:“你受伤这件事,我不是有意的。” “对不起。” 乍一看像个刚出茅庐的愣头青,有点好玩。 魏韵雪将一瓶水滴状的瓶子打开,一手打开瓶盖一手掀起衣服缓声安慰:“没事的,二爷别放在心上。” 琉璃吊灯下,魏韵雪几近温顺地坐在柚木软面塌上,看起来真的很乖,像一只自己给自己舔毛的小猫。 自己上药确实有些麻烦,魏韵雪先把药瓶放到一边,用棉签蘸一点点药膏,涂到乌黑的伤口上。 药膏有些凉,涂抹在伤口上有些轻微地刺痛,又有点凉凉的。 伤口在胸口偏下的位置,魏韵雪悄咪咪看了邢之庭一眼,见他盯着药瓶发呆,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哼——不管了。魏韵雪心想,这倒也算如了他的愿。 将邢之庭视若无物,魏韵雪掀开衣服,将药一点一点涂开。 邢之庭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但很快想起时辞年的叮嘱,上前两步说:“这个药不要用棉签,要用手揉开。” “好吧好吧”魏韵雪应了一声,将棉签丢掉,最后嫌单手涂药烦了,干脆用嘴巴叼着衣服,双手去抹药。 云锦绸缎长衫的尾摆被魏韵雪含在嘴巴里,湿漉漉的。 邢之庭呼吸沉沉,眸子晦暗不明,喉结轻轻滑了一下。 “我来帮你抹吧!”邢之庭也没等魏韵雪答应,就把药瓶拿在手里,往掌心倒了一大坨。 魏韵雪顺势将衣服松开,等待邢之庭服侍。 还真把自己当仆人了,邢之庭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为魏韵雪似有非有的情意恼火。 如果魏韵雪真的对他有意,为什么还要招惹邢梓轩和时辞年,下手不由重了几分。 “你轻一点啊,好痛。”魏韵雪软乎乎地抱怨,然后狠狠拍了邢之庭的手一下。 小手白皙透亮,打到邢之庭手背上简直一点感觉都没有,但这巴掌分明是威慑性多一点。 邢之庭也不恼,可能是他被魏韵雪这一身娇软的皮肉给拢住了。 初出茅庐就遇上了顶级魅魔。 “好了。”邢之庭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魏韵雪上好了药,耳朵红红的,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将药瓶子丢给魏韵雪就跑。 “呆头鹅。”魏韵雪看着落荒而逃的邢之庭,难得呆怔了一秒,而后眉眼一弯,顿生波光粼粼。
第5章 鎏金色的叶子落到地上,百年银杏孤独地在庭院里坐落着,魏韵雪靠在树下的梨花椅上甚是百无聊赖,几枚玫瑰豆蓉酥零零落落地被摆在食盒里。 糕点渣子沾到脸上,魏韵雪也不管,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捏着一块甜酥放在嘴巴里嚼嚼,然后叹了一口气。 好想出去玩哦!他马上都要无聊得长蘑菇了。 在魏家出事之前,他是一点都闲不住的。 平常是一有功夫就拉着几个同龄人出去玩,什么打牌、跳舞、赛马样样精通,再不济去听美娇娥唱小曲,或者几个壮汉斗蛐蛐也好啊。 现在呢? 什么也做不了。 邢之庭说了近期局势不太平,这两天最好不要出去,说是最好,但实际上是根本不给魏韵雪出去的机会。 战事没那么紧张了,邢之庭也没什么娱乐生活,就索性和魏韵雪一起呆在家里了。 但也不是邢之庭框他,局势确实不太平,和外面不打了,里面就自己乱起来了。 有时他在晚上都能听到枪响,只是一般都会很快被压制下去,基本上每次,邢之庭都会亲自来到他房间确定一下他的安危。 可以说是邢之庭真的没有什么错处可挑。 唯一爆发的一点点小矛盾就是邢之庭这么大一个家竟然帮佣那么少! 邢二爷这人吧,说好听点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说难听点洁癖加生人勿近,偌大的家里面基本上没有什么仆人,都是一些带枪的亲兵。 连做饭都是! 全部都是水煮的,清一色翠绿再加两点猩红的肉,连血沫都没去,了不得了,简直一点食欲都没有。 邢之庭第一次给别人做饭,他一般都吃部队食堂,或者自己随便糊弄糊弄,常年在外打仗,什么半生不熟的,火燎得炭黑的,都能吃。 家里多了一个魏韵雪,之前没了解过,邢之庭这两天专门派人去打听了魏韵雪以前的情况,此人真真然是用八珍玉食供为上宾的小少爷,自然不敢活得那么糙了。 这种吃点肥肉都要糊嗓子的小少爷。 他别把人给养坏了。 他特意从北平有名鸿升楼点了十道菜,出于私心,自己炒了两盘混在了里面。 杏仁豆腐、干烧鸡四宝、芙蓉八宝鱼…… 菜刚上桌,魏韵雪就很自觉地坐好了,系好红鹿绒的餐巾,矜贵非常地看着邢之庭,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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