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沛廷挑了挑眉,所应当地以为梁景珉方才得到的消息便是赵都宁也在这儿,他急着要走是想躲这个被硬塞的未婚妻。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保镖报告是由于梁景珉在俱乐部的副卡产生了消费,这意味着程荆离开了湖畔别墅,大摇大摆地来了俱乐部,完全没有打算瞒着他。 这件事的性质其实很难定义。 上一次程荆出事就是在俱乐部,然而梁景珉并没有禁止他再来,甚至还堂而皇之给了副卡。当然程荆很识趣地再也没有来过。 明知道不该来,却还是来了,一种可能是他当真放心地来随意逛逛,然而更通俗符合脑回路的解释便是他在明目张胆地挑衅。 梁景珉有点坐不住,所有涉及到程荆的事都让他血液鼓噪,然而在这个时候赵小姐的出现又导致他不得不留下应付这场毫无意义的寒暄对白,脱不了身。 赵都宁敏锐地发现了梁景珉的不对劲。 梁景珉是个看起来城府很深的人,这是她与他为数不多次数接触中唯一一次察觉到他的失态。她小心地没显露出来,十分自然地出口道别:“我今天陪姐妹出来的,就不久待了,不然她们该说我重色轻友。” 梁景珉如释重负地露出微笑。 远处来看,几人对白自然,言笑晏晏,英俊温和的天之骄子挽着他门当户对、貌美优秀的未婚妻,别提多相称了。 此时此刻,戴着墨镜、口罩的程荆在不远处放弃了长达半小时的窥伺。 黑色皮质手套包裹着修长的手指,鸭舌帽遮住他雪白的发丝。 程荆苦笑,亏得他还费劲心思想从广播电视里找蛛丝马迹,得来竟全不费工夫。 这么多年了,他甚至都已经忘记梁景珉笑起来如沐春风是什么样子。现在来看,原来他还没有彻底丧失这个表情功能。 女孩的手指纤细美丽,无名指上钻戒闪着刺眼的光,皮肤是健康的白皙。 程荆冷眼垂目看向自己的黑手套,厌恶到想剥去那层病态惨白的皮肤。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感觉自己掌心出了汗,心跳节奏乱得不正常。对管家说的话听不出情绪:“我们回去吧。” 他说服自己收回目光,然而还是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想要走到电梯口仿佛用了一个世纪。 然而刚出门没走几步,程荆就被人硬生生扳住了肩膀,力道不容拒绝。 身后传来阴冷的声音:“我说你能走了么?”
第3章 结语 “我成全你们,别折磨我了。”…… 程荆顿住了脚步,眼皮一掀,笑得不太分明。 转头时却显得很无辜:“怎么你也在这儿。” 梁景珉拉他的手使了八成劲,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他搂进自己怀里:“我觉得这个问题更应该问你才是,对不对?” 程荆很抗拒当着人和他贴这么近,挣了一下却没睁开,只得抬眼瞪着他,梁景珉无所谓地回望着他,两人针锋相对,几乎要剑拔弩张。 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微妙。 程荆的目光里混杂了莫名的东西,梁景珉感受到久违的失控感和心虚,不敢确认他看见了什么,松了手。 程荆心里冷笑。是了,当着人他还要装出绅士的模样。 于是他无所畏惧地说着平素不会说的话:“今日不回家,原来是另有艳遇。” 果然,梁景珉陪笑:“哪有?宝贝,是你看错。” 程荆嘴角上扬,眼底还是冷的。 “我以为你不爱出来,怎么今天想到来这里?”梁景珉进了一步,语气带了无形的压迫感。 “怎么,我不能出来?”程荆无所畏惧地和他对视,“我没有权利出来?” 他抬起手指,修长食指和中指之间轻轻夹着那张会员卡摇晃。 可见程荆今日相当挑衅,梁景珉却也很罕见地不想与他较真,大约是想起来先前在俱乐部的经历,不愿回想。 于是他上前搂过程荆的肩膀,打圆场:“好了宝贝,是我不对。我正要回去,咱们正巧同路。” 于是就这么拉着他出了俱乐部。 - 程荆靠在车窗上,外头大雨下得淋漓。 刚刚还晴空万里,现在就变天,西京的天气真是无常。 程荆在月城长大,西京和月城很不一样。月城一天到头下雨,西京却鲜少有雨天,是以一下雨就想到家。程荆贪看,眼珠都不动一下。 他的后脑勺对着梁景珉,却总能感觉到灼热目光的逼视。 “眼镜戴上。”他冷冰冰下命令。 梁景珉总是这样,现在他不再是他的老板,却还总是一副发号施令的作态。 平时到这个时候程荆就该听话了,但他今天忽然觉得特别没劲:“又没出太阳,带什么?” 一转眼梁景珉已经凑到了身前,把眼镜腿推到了他耳畔,长睫毛静静垂着。 “先送你回去,一会儿我还得出去一趟。”梁景珉道。 原因在于贺沛廷刚才微信警告他,梁景珉亏,还得回去陪几个狐朋狗友。当然,他从来不对程荆解释。 程荆听来却不是这么个意思,他回想起刚才窥见的美人,联系起梁景珉的行踪,心情一下跌落到谷底。 他说:“随便你。” 仍觉得不够劲,他非要当着梁景珉的面把那眼镜取下来,补充了一句:“你要是玩腻了,可以放我走。梁景珉,我绝对不会纠缠你。” 言罢程荆偏头冷冷看着梁景珉。肆意观赏着他瞳孔颜色的变化,梁景珉的心情是万花筒,程荆掌控着观测密码。 其实说这么一句话是一把双刃剑,想要刺痛梁景珉的同时程荆自己也疼的龇牙咧嘴。 即便他做好了准备,看见梁景珉脸色沉下来的时候心里还是一空。 “你说的什么鬼话。”梁景珉忽然咬住程荆的嘴唇,情绪像潮水弥漫上来。 和从前一样,“走”还是梁景珉那里不可触碰的雷区。 因为梁景珉看不见,程荆自暴自弃地再次允许自己不控制吐息和情绪,他漂亮的紫色眼睛此刻雾蒙蒙的,失神的悲伤是不需要颜色点染的。 因为他是男人吗?不能委屈了金尊玉贵的娇小姐,所以不许他走,利用他见不得人的劣等情意,留下了做他上不得台面的秘密情人。不对,其实他们结婚了,情人、妻子、丈夫,无所谓怎么称呼。 不可否认梁景珉一直以来的强势、极端、不容反抗都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像是一株有毒有害、张牙舞爪的花,他恐惧、厌恶,却收不住靠近的脚步,直至把自己拱手奉上。 然而在这一刻,他却忽然觉得好没意思。这个吻带点窒息,他好似可以品尝到梁景珉的怒火,耳边有潮汐拍打海岸的嗡鸣声,如果再来一次,他希望自己不要爱上梁景珉。 湖畔别墅的三年婚姻耗尽了程荆激烈的情绪,但不妨碍他的决绝。 梁景珉的手缓慢下移,程荆的呼吸急促起来,等到了别墅时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只能任由梁景珉打横抱着回到卧室,轻轻放进被窝里。 他被汗浸湿的侧脸晶莹剔透,眼皮缓慢掀起:“我讨厌你。” 梁景珉回头时微微一笑,很有初见时的温柔。 他说:“我知道。” * 下了雨的冬天很容易着凉,入夜后程荆所当然地烧了起来。梁景珉的晚归已成定局,程荆此时已经起了床,缩在钢琴旁的软垫上,身边摆着被大卸八块的遥控器,电视的确坏了。 管家手里捧着已经凉了的药碗,沉默地看着程荆折腾。 程荆捣鼓电器其实很在行,硕大的电视机很快也变成了一堆零件,此时他终于宣告放弃。 高烧烧得头脑混沌,肢体僵硬像灌了铅,钝痛像被尖刀剔除骨髓。他脑海里自动搜索起上一次这样痛楚的情形,和梁景珉在一起以后痛很多,程荆已经进化出保护机制。 但想起那个燥热的夜晚并没费他多大功夫。 他仿佛是躺着,不是自己的房间,手腕很凉。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吓人,像生锈的齿轮,艰难滞涩而顽强地运转着。他说,“我要离婚。” 梁景珉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眯了眯眼睛,款款轻笑时很有气质,声音低沉得好听:“不可能。” “那就分手。梁总,如果你只是想要那纸文件。” 梁景珉的指节轻轻抚过程荆汗湿的额头,很像爱人的温柔缱绻,“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宝贝,这件事你最好别再想了。” 梁景珉的双目猩红,全然不像语气那般平静。灼热的吻印在程荆的额边,程荆感觉到自己在颤抖,蛇似的,想要挣脱他散架的躯体。他疲惫地望向梁景珉,头一次看清他一般,提出了退而求其次的请求,“我要洗澡”。 他承认自己没有想着死,只是不想再整天整夜面对着梁景珉的面孔。见到其他什么人都是好的,只要不是梁景珉。 他觉得自己有点浑浑噩噩,水蒸气蒸腾起来,雾蒙蒙的他看不清。现实和虚无的边界逐渐模糊,流水蜿蜒盘旋,冷意和炙热交杂,他只是坐着。 十五分钟后浴室传来一声巨响,浴屏爆裂,万千碎片全部扎入程荆的皮肤里,程荆浑身赤|裸,近乎每一寸肌肤都在往外喷薄着汩汩鲜血。 梁景珉冲进来的时候面孔已经不似人色,程荆这时候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奇怪,生平头一次见梁景珉失控成那个样子。 梁景珉想要抱住程荆,却根本无从下手,手腕发冷似的抖。程荆睡过去之前还笑,莫名觉察出快意,几乎要张牙舞爪。 醒来以后鼻腔满是消毒水味,疼痛已经有点渺远。 谢函弋是一个温柔的医生,趁着梁景珉不在,他对程荆说:“不要为了其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程荆的笑容柔和疲惫。没有,他没有在惩罚自己,更没有想要借由惩罚自己来惩罚别人。他只是在求生。 受伤的那一刹那很痛,过了片刻却有一种大病初愈的错觉,程荆久违地找回了对自己的掌控感,他轻轻地笑,新奇地看着身上雪白的绷带,觉得真的是很值得,好像看见新雪白白净净落在身上。 只是偶尔瞥见梁景珉的时候他又觉得脑袋很乱。 “程先生,你还好吗?”声音很遥远,是翟管家。 程荆烧得不清醒:“梁景珉回来了吗?” “梁总还在陪朋友,您想和他通个电话吗?” 程荆怔怔盯着管家,过了很久才对焦,半晌答:好。 他有手机,因为梁景珉总是监视他的使用,慢慢就不再用了。此刻终于拿到不受监视的手机,程荆迅速点开软件,甚至没看目的地,定了时间最近的机票。每个步骤都熟练得惊人,仿佛是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头一次下定决心实施。 他撑着酸痛的身体坐起来,翻出双肩包,收拾了几件衣服。他的东西很少,像个旅居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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