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桎之当然知道池煜的恶趣味,却出乎意料地并不打断他。 早在很久之前两个人还是一起做实验的关系的学生时代,学校组织过要去北京,是寒假的研学,那个时候池煜很兴奋,在草稿纸上算完公式便开始画雪人,两个人当时刚成组员没多久,平日其实很少聊天。但或许池煜真的对那个北京之旅很期待,第一次主动对沈桎之提及自己的童年,说从小都没玩过堆雪人或者堆沙堡之类的游戏,希望这次去北京能遇到下雪。最好可以偷偷溜出去堆雪人。 只是非常遗憾,他们那一次北京研学是一滴雪都没有遇上,池煜当然很在意这件事,在离开北京那一天都还在看天气预报。以至于后来沈桎之每一次去北京都不可自控地也要看天气预报,遇到下雪天最好,虽然自己也不堆雪人,但心情就是会不一样,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又或者是潜意识地回避了这份耿耿于怀。 感受到自己肿了一圈,而池煜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念头,沈桎之终于不得不开口打断:“你该回去穿厚衣服了。” 池煜恋恋不舍,控诉他:“你怎么一直赶我回去。” 沈桎之无语死,说:“你嘴唇都要发紫了,倒在雪地里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好吧。”池煜一想到对方只是小小雪人,而自己还是人类,肩上便有了种莫名的责任感,很快就收敛了脾气,他说:“你站在此处不要乱动,我去买两个橘子,很快回来。” 沈桎之:...... 沈桎之想,这些年自己脾气真是好了很多。 池煜折回很快,刚进门没几分钟就出来了,套上了高领毛衣和风衣,裤子则换了一条毛茸茸的睡裤,整个人看上去都暖呼呼的,冒着热气。 他搓搓手,说:“刚套上就差点要出汗。” 沈桎之眨了眨眼,想笑:“因为你刚刚在室内,暖气打得太足了。” 池煜点了点头,对这句话表示认可,但很快又觉得有什么不太对,蹲下来凝着沈桎之,表情有点惊疑不定。 沈桎之任他看,问说怎么了,池煜歪着头回想刚刚的情景,很不确定地伸出手碰了碰雪人的纽扣眼睛,“你刚刚是不是眨眼了?还是我看错了?” 周围很安静,只有这里门前开着顶灯,本来是白色的冷光灯,池煜刚刚进屋的时候切了暖光,看上去便温暖很多,雪人沈桎之也变得金灿灿的,异常地温柔。寂静无人的街道此刻却有辆出租车飞驰而过,汽车的马达轰鸣声打破着沉默,也掩盖了沈桎之一瞬间的吃惊。 他静了几秒,尝试地再次眨了眨眼睛。 黑色的纽扣很诡异地分成上下两瓣,闪了一闪人类世界的眨眼。 这下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池煜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怎么的,眼睛睁得很大,定定地看着沈桎之的纽扣眼。沈桎之会眨眼了,他反倒不会了一样,只睁着,不动。 沈桎之对他很宽容,只是担心对方真被吓傻了,过了半分钟还是打算唤回他的神:“池煜?” 池煜被他一喊名字就还真一秒回神,身体也跟着下意识抖了抖。 池煜很狐疑:“你怎么忽然能眨眼了?刚刚我进门前你还不会眨眼的,我甚至问过你这个问题。如果你会眨眼的话,是不是其实你也可以尝试着走动?好吧......或许你是不是可以先尝试着转头之类的简单肢体活动?”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只是真的对此感到惊奇,何况对方是沈桎之,他便不由自主越说越急,有点恨不得这个巴掌大的雪人能一下子像参天大树一样成长。 沈桎之新开发了技能,很灵活地运用着冲池煜眨眼睛,声音里好似在笑:“我也很想回答你这一连串的问话,可惜的是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能眨眼了,还是你问我我才察觉。何况我连自己怎么变成雪人的都不清楚。” 他们其实都是唯物主义者,高中的时候一起研究物理,双方都很相信人的死亡是量子态的坍缩,老师当时在讲台上安慰大家,不要害怕死亡,因为那只是身体无法进行化学反应,但是这个宇宙是能量守恒的能量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莫名消失。 可是、可是、可是。 池煜看着沈桎之,和对方一起眨眼,搞不懂了。 雪人沈桎之是哪里来的,而人类沈桎之又去哪儿了? 物理学有任何一个定律和研究提及过非生物的物体可以开口说话吗?甚至能容纳另一个人的灵魂吗? 池煜很轻地皱起眉头,伸出手戳了戳小雪人,很想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又知道对方也没办法回答自己的问题,只好叹口气,自己在脑海里进行纠结风暴。 沈桎之很明白这个表情,从前池煜和数据较起劲来就这样,誓不罢休。 很多年没见他这样,沈桎之很安静地看着池煜,顿了几秒,坦白道:“我一开始觉得浑身都很僵硬,尝试过抬起手或者转过头什么的,但是都没办法做到。”见池煜的眉头皱的又深了一点,他很快地补充:“只是我现在感觉放松了很多我大概很难同你形容一个雪人的状态,但是好像慢慢有了身体控制权,就是这种感觉。” 池煜强装镇定:“好的。” 沈桎之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又开始怀疑这是你在做梦了?” 对方显然被他吓一跳:“你怎么知道?” 沈桎之当然不可能坦白自己亦有这种想法,只轻声地说:“我建议你是再回去睡一觉,明天起来就知道到底是不是梦了。” 他很好脾气地想,万一这个夜晚真的是梦呢?明天早上太阳一升起,两个人就都能梦醒。 池煜在某些方面脑子转的总是很快,他蹲的很累,干脆一屁股坐在自己家门口,和沈桎之对峙:“那当然,等一觉睡醒太阳早照射你八百年了,再命硬也得融化,到时候对着一滩雪水,再不是梦我也得把你当成梦吧?” 沈桎之简直想摸他的头,觉得他真是有点很可爱。 沈桎之早就给自己想好了归宿,现在不过是一步一步引导面前的人,他装作苦恼,说:“那怎么办?太阳一升起来我就没命了。” 池煜摇摇头:“我家有冰箱。” 沈桎之笔直地看着他:“你要收留我吗?” 这话问的让人很不会回答,池煜很明显愣住了,总觉得要是应允了显得很不正经,收留这个词真的是这么用的吗?他回想高中的国文课,认为沈桎之的用词很不恰当。可是如果对方只是一个雪人而非男人的话,却又显得合理。 沈桎之对逗池煜这件事很有兴趣,锲而不舍地追问他:“你收留我吗?池煜?” 池煜很受不了沈桎之喊他全名,这下立马点了点头,说:“好的。” 他顿了半秒,很想让沈桎之不要再直呼自己名字了,却又有点担心对方喊出像之前那样“池同学”的称谓,最后只好作罢,什么也没说。 池煜家里有保温袋和冰袋,他回去翻出冰袋和冰块,装得很满,又去检查了一遍冰箱确实有沈桎之的容纳之处,这次安心地再出门。他翻开那个像美团外卖一样大的保温箱袋,沈桎之看见里面铺满了冰,有点想笑,说:“看来我住这里也行。” 池煜否定他,像严厉的家长:“不行。冰箱更有保障。” 沈桎之很想点点头,很可惜还做不到,只好开口应允:“好的,一切听主人安排。” 此时池煜正在用铲子把沈桎之往箱袋里端,闻言整个人都颤了一下,手一滑,雪人差点倒下,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手往旁边托住,一手用铲子又立马往前端好,沈桎之在空中歪扭了一秒,围巾都掉了半截,本人却并不怎么在意,全程一声不吭,似乎很相信池煜一定会把他接住。 池煜骂他:“你再说这种话故意吓我我就把你扔在这里晒太阳了!” 沈桎之态度诚恳地认错:“对不起。” 他说:“我只是觉得刚刚叫你全名你好像很不自在,如果你收留我了那其实也算我主人,所以这么叫了。”沈桎之眨了眨眼,问:“你很不能接受吗?如果很讨厌的话我还是喊回你名字吧。” 沈桎之用词总是过份郑重,不知道是日常习惯还是对着自己才故意这样,池煜没办法说自己真的非常不能接受这个称呼,更不觉得是到了“讨厌”这个地步,只好在内心挣扎了好几秒,最后妥协:“随你吧!” 他把沈桎之看似粗暴地塞进保温箱,又把链子很快地拉上,不给对方对方再回答的机会。 沈桎之心里想池煜真的有点小生气了。 非常明显。 因为对方把他塞进保温箱的时候动作很急,铲出来放进冰箱的时候也很迅速,沈桎之只看见眼前一黑一亮又一黑,人就被关进了冰箱,很用力地、恶狠狠地,只留下一句“乖乖待着!” 冰箱里自带了小灯,不至于像保温袋一样漆黑一片,沈桎之看着身边快要把自己淹没的一堆雪糕,觉得人生真神奇。 ---- 收留雪人的好心小池
第4章 成长 沈桎之向来睡眠不好,医学诊断是神经衰弱,最常发生的事是一觉能醒五六次,到了最后可能天还没亮就睡不着,从前尝试过吃药,但这种行为多少容易上瘾,不可自控,吃到最后竟是产生了依赖性。 神奇的是这个夜晚沈桎之在失去药物支撑的情况下,竟也安稳地一觉睡到了天亮。 和各式各样的雪糕一起,一夜好梦。 当然,待在冰柜里的雪人是不可能知道什么时候天亮的。 沈桎之睁眼是感受到了光线的骤然变化,他眼前是一支巧克力脆皮梦龙,然后这支梦龙很快就被人拿开,沈桎之掀起眼皮,看到了笑吟吟的池煜, 池煜说:“早上好。” 于是沈桎之也笑,说:“早上好。” 池煜的的眼睛亮亮的,跟沈桎之讲:“还好你会说话,其实我怀疑昨夜一切都是我的错觉,拉开冰柜门之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不过好在这哪怕是做梦也该是我俩一起进的幻境,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便好。” 他穿着睡衣,头发有点乱,看起来是刚睡醒就跑来了冰柜,整个人看起来懒懒的、毛茸茸的,很乖,沈桎之盯着他,一动不动,心里想其实他亦在此刻才确认这并非自己的梦。 池煜的手上提着一个很小的小冰箱,那种大学生偷偷买在宿舍想着冰一两瓶可乐的冰箱型号,装不下很多东西,但大概刚刚好可以容纳一个雪人沈桎之。 沈桎之对此感到新奇,明知故问道:“这是我的新家吗?” 池煜也感慨于对方的接受良好,点点头很大方地承认,对他坦白:“哪怕很担心一切只是我的幻觉,还是连夜下单了一个小冰箱,买的透明门,这样就能看见你,免得你闷在冰箱真的出什么意外我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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