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归耳边浮现出龚淮屿的声音,冷漠的,压迫的。 他还未想完,电语铃声便戛然而止。 纪归也不动了,恹恹盯着暗下去变黑的屏幕。 下一秒,电话又响起,纪归指尖绷直,最终还是不忍,伸手划开接听键。 “喂?”
第5章 放手 “人呢?” 纪归放下筷子,轻舒口气,温吞慢语道:“我在医院。” 那头良久没接话,纪归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说了又有什么用,但他还是说,“你来接我吧。” “我明天出差。”龚淮屿终于有回应,声音听不出波动,“自己给司机打电话。” 面前餐盘里的菜有些凉了,纪归重新拾起筷子扒拉两下,已然失去食欲,鼻间嗯一声。 两人就这样无言片刻,龚淮屿呼吸清浅传入耳,好几次,纪归感觉他要开口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声。 直到嘟嘟两声电音,通话匆匆结束。 纪归仍旧维持接电话的姿势,等到指尖又开始泛冷,他才有所动作,伸手慢吞吞拎过装药的纸袋,拿出一盒药来,按出几颗就着冷掉的开水,一口气咽下。 下午的事情也没再提,龚淮屿做事向来追求目的与效率,纪归不知道他给自己打来这遍电话,意欲为何。 “归归?” 他闻声一愣,转头就见舒言烛站在不远处,怀中抱着保温饭盒,见自己望过去,抬脚走来。 舒言烛瞧着脸色很差,精神不济,不似往日那般有活力。 冲纪归一笑后,舒言烛开口道:“你怎么在医院?刚吃什么药?嘴唇煞白煞白的。” 纪归下意识伸手在口袋翻找口下,捏住一个金属小物件拿出,拔下一头盖子,在舒言烛懵然的目光下,露出里面的口红,在唇片薄涂一层。 旋即调转方向,往舒言烛唇片上下勾了两下。 “你也是,没什么气色。” 舒言烛没说什么,倒也配合地伸出手指将口红色抹均:“还没说呢,你怎么来医院了?龚淮屿呢?” 纪归没与舒言烛对视,将餐桌上的东西一一收拾干净,习以为常说:“老毛病了,过来检查一下。龚淮屿这几天太忙了。” 后面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只祈祷舒言烛别再深问下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能显得自己没有那么可怜。 有两三个结伴的医护人员端着餐盘经过他们身边,嬉嬉闹闹的,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舒言烛注视对面正低头,只对自己露出柔软发丝与一小截鼻尖的人,思忖半晌才说:“纪归,我刚开始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龚淮屿他配不上你。” 纪归抿唇,再没动作,是认真在听舒言烛说话。 不过,舒言烛这话要是旁人听去了,只怕是觉得他在说笑。 龚淮屿外貌好,从小优秀到大,典型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不仅如此,家世更是不容旁人置啄,这样的一个人配谁不说那人高攀。 但只有亲近的朋友知道,龚淮屿此人,聪慧有余,爱人却实属笑话。 也只有纪归像个傻子一样,陪了他这么多年。 “纪归。”舒言烛很少叫他全名,这番却叫了他两次,“两人不合适的人纠缠太深,你痛苦,他亦然。放过你自己。” 纪归总觉得舒言烛这话说得太有苦味,好像他自己也体验过这样的感情,拿不起,只得放下。 “我知道的。” 纪归小声,低眉又见舒言烛怀中的饭盒,联想到下午龚淮屿对舒言烛说的那几句话,“你有朋友住院了?” “算是朋友吧。”舒言烛抬手看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了,你怎么回去?” “我叫了车。”纪归随舒言烛一同起身,两人一起走到大门就要分开。 车很快就来,舒言烛陪他并肩站着等司机开过来。 医院门口不能停车,司机打电话过来告知后,纪归冲舒言烛挥手,小跑过去。 伸手拉车门的动作一顿,他再转身望向舒言烛。 后者怀中抱着饭盒,正欲转身,看见纪归还未上车,笑了笑,和往常一样,叫他快点上去回家。 “小烛。”纪归隔着很长的距离,伸手指指他都不曾离手的饭盒,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也是。” 放过自己。 舒言烛站的远,纪归瞧不真切他脸上的神情,但知道他一定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于是,纪归拉开车门,转身坐了进去。 - 到家一片漆黑,龚淮屿已经睡下了,今天睡的是主卧。 纪归很有眼力见地在浴室洗漱完,轻手轻脚拿过自己的枕头,去隔壁客卧睡。 其间他感觉龚淮屿应该没睡熟,在他打开卧室门准备走的时候,翻了个身,声音很重,引得床头的小机器人滴滴两声。 他只得将动作放缓了又缓,几乎是踮脚出的房间。 龚淮屿与明天要出差。他想,睡不好,第二天早起他会头疼的。 所以,纪归将原本回家就收拾行李的想法往后延,决定等明天龚淮屿走了,他再整理也不迟。 纪归躺在客卧的床上睡得并不安稳,后半夜睡了又醒,梦里是大多是些乱七八糟琐碎的场景,拼凑不出什么画面来。 这种状态一直到凌晨四点,已经过了最困的时段。他依旧睁眼,脑袋很清醒,一会儿想到大学刚追龚淮屿的那段时间,一会儿又是两人在一起后为数不多的亲近场面。 纪归心绪忽高忽低,直到觉得自己再这么想下去就犯病了,伸手去够床头的手机。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屏幕亮起,纪归眯眼看,还有几分钟就要六点,龚淮屿应该是九点的飞机。 他在床上放空着躺了会儿,听龚淮屿趿拖鞋,第二次从自己房门前走过后,支手臂起身。 “咔嚓”一声,轻手拉开门,纪归抬眼望去,正见龚淮屿放下一只塑料袋子,仔细看,那袋子正是昨晚从医院拿回来的。 “你准备出发了?”眼前忽然变得朦胧起来,纪归抬手揉两下,不想关节染上了水渍。 他愣怔片刻,庆幸现在天色灰朦,龚淮屿也没将客厅的灯打开。 龚淮屿仍是没什么反应,将袋子重新放回桌上,接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罕见的犹豫停顿,转头冲纪归淡声道:“帮我去衣柜里桃一根领带。”
第6章 行李(接第五章) 纪归一幅刚睡醒的模样,头顶发丝乱糟糟,却看着蓬松柔软,听龚淮屿的话乖巧冲人点头。 这般样子,说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也不显得突兀。 纪归商量的口吻说:“你要是不急的话,我再去给你煎个鸡蛋?” 不想龚淮屿竟也没拒绝,拉开凳子坐定,给司机拔去了个电话,叫人晚十分钟再来接他。 纪归笑笑,去主卧的透明长柜里挑了个崭新的花青色领带,这条领带低端三角区还镶了暗红嵌金的枫叶图案。 是去年龚淮屿生日,纪归专门给他设计的。 纪归一直都觉得沉稳的蓝色系很适合龚淮屿,前期准备礼物他冥思苦想了大半个月,才终于敲定。 但估摸着龚淮屿都不记得这个东西了,领带依旧被安置于礼盒中。 当初是他将东西放进去的,如今又是他将东西原分不动地取出来。 龚淮屿坐在中岛也歇不下一刻,双手在键盘上敲击,正回复一份英文邮件。 纪归走到他身后,想了想,转到人身前,伸手整理一番龚淮屿原本便规整的领口,虚环上龚淮屿的脖子。 他手中的领带给龚淮屿戴上,十指灵活翻动,最终将结系成了一个规整的倒梯形。 没过半分钟,纪归又拉开距离,好像刚刚两人短暂又亲密地拥抱了一下。 “好了,我去给你煎蛋。” 龚淮屿看着纪归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随即,油烟机嗡嗡作响。 他没有再看邮件,右手五指蜷起,抽出纪归前一秒才妥帖系好放在西装外套下的领带末端。 半晌,龚淮屿重新将领带塞进去,眼神瞥开,继续将注意力放到电脑上。 与此同时,放在台上的手机震动起来,看着上面显示的名字,龚淮屿下意识蹙眉,接起电话后听那边说了一分钟,回了句知道了,挂断。 他将电脑合上,起身拿起公文包就大步往门口走。走到一半才想起什么,转头朝厨房的方向喊一声人,见纪归手握铲子探出脑袋。 “有急事要提前走,先不吃了。” 纪归就维持着一个姿势,目送人在玄关换鞋,看人拧上把手时动作一顿,随即竟然转身朝他看过来。 龚淮屿叫了纪归的名字,视线突兀地移开,片刻又重新抬起,开口说出来的话像是在心里建设了很久,“买的时候商家说床头的机器人有个开关。” 不懂他为什么说这话,但纪归微怔,但还是接着龚淮屿的话哦一声:“原来它还有个开关,我之前都没注意到过。” 龚淮屿点头,“无聊的时候可以去玩一玩。“ 玩什么?跟一个只会滴滴响的机器人玩? 龚淮屿却没再解释他这一番奇怪的言语,兀自说完后,一言不发开门出去。 室外直射进门的光线逐渐微弱,在那一抹黑消失在视野的前一秒,纪归终究还是抵不过心底的不舍,于是,那点强按在破壳中的苗头猛烈冲出,动静大到纪归幻觉听见咔嚓的破碎声。 他刚发出一点音调,锁自动闭合的提示音紧接着传出,将纪归半出口的话格挡住,只回荡在方寸的空旷客厅内。 落地窗外轿车发动远去,纪归只得有些惋惜地低头舒口长气。 油倒在锅子里已经被烧冒烟,纪归闻到味才有所反应,走过去将打好的两颗鸡蛋倒入,娴熟地挥铲在锅中翻炒。 没一会儿双手便端着餐盘出了厨房。 他坐在还残有龚淮屿余热的高脚凳上,往嘴里送味道极好的煎蛋,低头安静思考今天要做的事情。 钟点阿姨是每天七点半过来,等她来后看自己拉着行李箱定然是要刨根问底的,所以自己必需要在这之前,将屋子里的所以私人物品收拾干净走人,然后再打车去他年前买下的一间单身小公寓。 他现在倒是有些庆幸,之前在苏州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住所。这个公寓开始也不过是看它离自己的新工作室近,且房子也是按照他喜欢的北欧风装修的。 所谓看人讲究眼缘,他当初看房子也是。 一咬牙,刷卡,全款拿了下来。 而且,他没将这事告诉任何人,除了舒言烛。龚淮屿要是回家发现他不见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自己。 想到这儿,纪归一愣,好笑地摇头。 他走了不正方便龚淮屿和他那位地下情人,龚淮屿怕是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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