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宸那边先是愣了下,然后便发出一声带着调侃的轻笑,顿了顿,像是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一样,调侃自己弟弟:“走的时候不是说过不要一分钱的吗?” “哎呀。”明朗挠挠头,粗脸也有点红,大大咧咧道:“你弟弟我这不是年少不懂事嘛,您大人有大量解救一下亲弟于水深火热吧,要不是遇到好心人接济,我昨晚都要露宿街头了。” “好心人?”电话那头声音从调侃变为严肃,“你在哪?谁‘接济’你?知道对方名字吗?” 明朗知道他哥的疑心病又犯了,他小时候因明宸一时疏忽被人绑架过,虽也没受什么伤,但自那会后,家里人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对他身边出现的各种人事物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十多年过去了,现在虽早已不像当初保护得那么夸张,但明宸一直耿耿于怀,对他总还是有些过度保护。 当初他想要一个人离家到S市发展,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说服明宸。 “害,就是萍水相逢一好心人,没事,我现在已经准备走了,你给我转点钱吧。”明朗把手机换成左手握住,右手空出来拉行李,刚转身,便看到“好心人”江老板穿着一身居家衣服,捏着他留的小纸条,站在自家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明朗笑着挥了挥手,下一秒手机一震,明宸给他发起了一笔巨额转账,不愧是明总,雷厉风行。 他和明宸又嘴瓢了两句,主要是装乖说些好话满足他弟控大哥的心理,抬头见江老板还是站在门口不走,明朗便赶紧挂掉电话朝对方走去。 “早上好,身体还好吗。” 江老板略一点头,前额几缕黑发不太听话地翘起,随着点头的动作蹦跶了两下,男人穿着居家休闲装踏着拖鞋,没有戴他的金丝眼镜,比昨晚见到的精英模样平易近人许多。 “要走了?”他淡淡问。 “是,昨晚打扰了,谢谢你收留。” “不谢,我不爱欠人情罢了。”男人略显疲惫地揉了揉鼻梁,似乎觉得不戴眼镜有些不习惯,便道:“我送你下去,稍等。” 明朗没来得及婉拒,人就进门找眼镜去了。 淡漠中带点尖锐,温和中带着疏离,明朗在心里对这人贴上了一句标签。 江老板再次出来时,已经戴上了他的金边眼镜,还换了一套外出的灰色休闲装,衣服看起来很新,烫得平平整整,那翘起来的黑发也被发胶按了下去,乖顺服帖。 真讲究啊……明朗再次在心里给人添一笔标签,这要是他,大概就套件外套把睡衣裹着就下去了。 不过外面这么冷,这人就打算穿成这样下去? 但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明朗也不好多嘴。 两人在电梯里毫无交流,明朗余光偷偷打量对方带点阴郁气质的脸部轮廓,他其实是很擅长找话题破冰的那类人,但这个男人身上好像自带某种气场,在他身边的一切都不自觉地安静、静止下来。 但很快明朗就发现对方意识到他的打量了,似乎是装作不在意,又或者是懒得回应。过了会儿,貌似是最终没忍住,终于还是微侧脸看向他。 “怎么?” 明朗就笑了,“没有。”然后竟莫名觉得对方的举止有些可爱。 男人不解地蹙了蹙眉,但也没说什么。 “看你有些累,其实不必勉强下来送我的,好好休息。”出于相处一晚的缘分,明朗还是表达了一下关心,不知为什么,虽然他们认识还不到十个小时,但他总觉得这个男人一直在勉强自己。 “……没事。”江老板沉默了会儿,才轻声回道,神情却似乎变得柔和了些。 两人默契地不提昨晚的事,也默契地不问对方名字,对他们而言,彼此不过是恰巧看见了对方狼狈的样子,然后在冷冬黑夜中互相拉了对方一把,天亮后,一切回归日常,他们终究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江老板把他带到小区外面,路边停着一辆网约专车,明朗有些诧异地看向对方。 “真不用……” “上车吧。”男人虽然是淡淡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强硬。 明朗是真的服气了,也许是对方觉得彼此间的关系不至于要自己亲自开车送,所以就改成提前给他叫了车,但他心里还是给对方加上“体贴细致”的标签,但同时也觉得这人心思过于细腻周全,这种人可能会让自己很累。 “那个,我……”明朗扶着打开的车门,有些犹豫,想是不是还是应该告诉对方他的名字,毕竟相识一场对方也收留了自己一晚,但很快他又释怀了,光留个名字又有什么用呢,萍水相逢,不问姓名,后会无期,有缘再会,也挺好。 于是他朝几步外站着的男人挥手,“谢了江老板,我走啦。” 男人听到这个称呼,不自觉地微微向前迈了半步,沉默两秒,然后又收了回去,朝他点点头。 “再见。” 道别后,明朗在车上打开他大哥的转账,点了收款,马上又成了被哥哥宠着的小富翁,给他哥发了一堆撒娇表情包再次满足了他哥的弟控心理后,他先是定好了酒店,然后赶紧搜起了租房信息,他刚来没多久对这个城市还不是很熟悉,昨晚打车乌漆嘛黑的也没留意,现在这一看才发现原来江老板家离他即将入职的公司不远。 没准以后真能“再见”呢,他轻笑了下。 在酒店住了两天,明朗到处看房子,他上班这片区域算是S市的CBD,附近非常多的租房信息,当然价格也不菲,网上也有很多攻略建议住在地铁直到的偏远一些的地区,但明朗最终还是选择了离职场较近的房子,宁可房子小点破旧点,他也不想花太多时间在出勤路上,影响他的生活幸福感。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签合同他请示了明宸的意见,签好合同付好押金,明朗也算重新安顿下来了。 他开始变得忙碌,第一次离开家在陌生的城市工作,有很多需要慢慢适应,人际关系网也需要重新搭建,参加公司的新人培训、团队聚会、俱乐部活动,一晃时间就过了一个月,那晚上的狗血小插曲以及那个像猫一样漂亮冷淡的男人很快就被他淡忘。 直至今天。 明朗一脸麻木地看着前面酒吧门口拉拉扯扯的一对狗男……男人们。 他是没搞懂自己是什么体质,为什么总能目睹狗血情感八点档现场,而且每次都是双男主。 甚至他还看过其中一个男主的另一部剧。 也许是加班到11点还坚持出来夜跑的他的问题吧。 明朗定睛一看,这次另一个男主角不再是一头非主流蓝毛,反倒长着张娃娃脸,眉清目秀,大眼睛水灵灵的。 啧啧啧,江老板这次换了个口味啊。 “你是在耍我吗? 12点都还没到你说要回家?” 嘶……这句台词真的,怎么就似曾相识呢,而且,明朗真的忍不住想吐槽,怎么,是谁规定出来玩12点前不能回家的啊?12点前回家不是常规操作吗? “我们不适合,不必纠缠。”男人冷冷的嗓音传来,说了句标准的狗血台词,明朗差点笑出声。 “你不会是阳痿吧?大半个月来不是吃饭就是兜风的,什么毛病?真以为自己有点钱就很牛了要人上赶着巴着嘛?恶不恶心啊!”娃娃脸娇声娇气地口出恶言,“幸好我没吊死在你一棵烂树上。” 男人似乎不为所动,只是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冷笑。 “我告诉你,你就是有病!一天几个视频电话,我跟别人说笑你就甩脸色,你心理有问题,看病去吧!” 明朗挑了挑眉,本来带着揶揄勾起的嘴角也压了下去。 江老板还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似乎任何冷嘲热讽恶言恶语都无法让他面上精致的面具破碎,他掏出车匙解锁了路边停着的大奔,一言不语地朝自己车走去。 娃娃脸倒是不屈不挠追上去,背后用力推了一下对方,男人猝不及防失去平衡狠狠撞到自己车子上,发出了很大的撞击声。 明朗脸色一沉,大步朝前跑去。 明朗:为什么我每次都是男男修罗场的路人? 我:你想当主角之一? 明朗:……那倒也不必。
第4章 明朗几个大步走上前,面露凶光,抓着娃娃脸细瘦的小胳膊轻而易举把人掀开。 “搞什么背后偷袭,要点脸。”他不悦地盯着那个比他矮了一个头还不止的人。 “是你……”男人在隔壁低声呢喃,明朗转头问:“摔哪了没有啊,摔伤了可不能完,得报警啊,摄像头就那边,”他下巴指了指路灯的方向,“还有目击证人,”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然后龇牙咧嘴笑道:“稳了。” 娃娃脸看来人非常高大,目光凶狠,又听到说报警,有点发憷,骂骂咧咧了两句就脚底抹油跑了。 最终剩他们两个人站在那大眼瞪小眼。 明朗挠了挠头,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嗨,又见面了。” 江老板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但明朗莫名就是觉得男人现在有点窘迫和难堪。 也是,两次都被同一个人看到自己狗血感情火葬场,别说当事人,他这个观众也有点尴尬。 “……见笑了。” 男人低低说了句,然后很快就皱紧眉头,脸色发白,右手隐秘地按了一下腹部又放下,明朗收起嬉皮笑脸,走到人身边关切问:“江老板,你……哎哎哎!”他还没你完,男人就踉踉跄跄走了两步到下水道边上蹲下,“哗”地吐了。 他连忙走过去,在自己身上找半天纸巾,才发现他是出来夜跑的,身上除了手机钥匙啥也没带,他东张西望看有没有便利店,低头却发现人家自己慢悠悠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浅蓝色的雅致小手绢,不慌不忙地捂住嘴。 “还好吗,起得来么?”明朗伸手扶住对方的肩,帮他稳住身子,很快就被男人挣脱掉。 江老板自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微微抬手拒绝了他的帮助。 “没事。” 明朗不勉强,嗅了嗅对方身上的味道,感觉和上次不同,这次没有什么酒味,所以一时也拿不准男人是喝醉了吐还是生病了。 “有喝酒吗?”他问,每次见到这位哥,除了上演八点档狗血剧之外好像身体状态也都不太好。 男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把明朗逗笑了,“到底喝没喝?” “一点。”江老板低声道,微微抬眼看他,漆黑的眼湿漉漉的。 ……又是那种脆弱感。 明朗甩掉自己内心屡次浮现的诡异想法,按理说这人应该比自己大了几岁,但为什么他每次看到这个男人,要么觉得对方像猫,要么就是觉得对方脆弱像朵娇花一样呢?就算是花这人大概也是朵霸王花啊…… 不对,他在想什么,一定是每次他们相遇的场景都不对劲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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