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清汤面,一份炒面。”沈亭文往前走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了花涧半个身位,才补充道,“你不喝啤酒吧?要饮料吗?” 花涧摇了下头。 沈亭文付过钱,接过收银员打好的小票,领着花涧向唯一一张空桌子走去。刚一落座,花涧却向着收银台的方向扫了一眼。 正对后厨的玻璃墙后,水汽再一次升起,冷凝在玻璃上的水珠沿着固定而杂乱的轨迹滚下去,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沈亭文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顺着花涧的视线望过去,却见花涧错开目光,曲指抵了下眼镜。 “在看什么?” “没什么,”花涧说,接过沈亭文推来的纸巾,展开压在桌子上,“她在看我。” 指代词不算清晰,但想明白很简单,从进店开始看花涧的人也不止收银员一个,沈亭文点点自己侧脸:“不许人看?” 花涧没睡醒的时候反应稍微慢一两拍,声音轻语气也懒,居然没反驳沈亭文,而是摇了下头,慢慢解释:“可能认出我了。” 沈亭文挑眉,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你来过这家?” 意料之外,花涧居然点了头,但很可惜,他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想法,把搓干净毛刺的一次性筷子递给沈亭文,又摘下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收进耳机仓,半阖着眼折腾手里新取的筷子。 沈亭文倒是乐意替花涧包揽这些细碎的事情,更乐意勾花涧多说几句话。但花涧神色不虞,他也就转了刚才的话题,只在心里记了一笔:“困?” “吵。”花涧说。 “我们换一家?”沈亭文问。 “高峰期……”花涧音调懒洋洋的,“缓一缓就行。” 沈亭文抬起手指,在嘴唇上一划,配合噤声。 第 4 章 沈亭文不是拥有健康作息的选手,花涧虽然是,但刚刚睡过了一会,又吃了晚饭,同样不着急回去休息。两个人干脆把车丢在这边,沿着路牙慢慢往回走。 草木清香淡雅,雨水方过的寒意微凉。抛开其他单说绿化,梧城规划师的审美相当在线。各家店面的霓虹灯掩映在绿植后,没有破坏花木本身的美感,反而多了几分烟火气。花涧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走得慢悠悠地。沈亭文已经放慢过步速了,但想要跟着花涧,还得再慢上一点。 大学城附近到了晚上没有不热闹的说法,花涧招了两次回头和议论,不知道从哪摸出个口罩戴上了。沈亭文觉得没趣,忍不住胳膊戳戳花涧:“欸?” “我不叫欸,”花涧说,“你也想去玩?” “你去吗?” “我不去。” “那算了,”沈亭文立马改了主意,“我也不去了。” 花涧侧眸,有点询问的意思。沈亭文理所当然:“天知道你给不给留门,这种天气睡大街,你明天就得去医院接自己房东了。” “你想多了,”花涧“呵”了声,“房东的生命安全不在租客的责任范围内。” 沈亭文啧声摇头,对花涧的不解风情表明谴责。 “不过说回来,”沈亭文又把话题扯了回去,“你大学时候就没晚上偷跑出去喝过酒?” “没有,”大概是还惦记着刚刚一碗面的感情,花涧没太晾着沈亭文,回答道:“宿舍四个人,除了我,全员保研。所以酒桌上的这点朋友关系,大概不如图书馆帮占座的革命友谊牢靠。” “你这是歧视。”沈亭文说。 “……”花涧说,“我只是论证先决条件。” “不成立。”沈亭文回道。 “你论证的因果关系也不明确。”花涧偏头,神色淡淡的。 他容貌出众,摆出这样的神情时,上挑的眼尾甚至露出一点笑意,闲适又放松。比起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更加吸引人,更容易让人忽略话里损人的意味。 沈亭文显然没成为例外,跟着走了神,没注意脚下石板路,又被花涧提醒看路。 倒没真摔着,沈亭文顺手拍拍裤腿,咂摸:“那你大学也太规矩了……不会是那种连课都没旷过的优秀学生吧?” “不至于,”花涧说,“体育课还是旷一旷的。” 沈亭文:“……?” 他怀疑花涧拿他当笑话诓。 花涧意义不明地笑了声,这下眼角的笑反而是真的了。只可惜他也没笑到底,条件反射性地缩了下肩,然后抬手,从头发上摘下来一段细小的,尚且带雨的海棠花枝。 沈亭文站到他旁边:“花打头,这是要走桃花运啊。” 花涧捻着枝桠:“这是海棠花。” “一样的,不都是五瓣粉花。” 花涧:“那你可能需要了解一下桃花与海棠花的科属种。” “你不觉得我想了解的不是这个?” “问手机比问我更快。”花涧说,把花瓣在指腹彻底捻碎了,淡红的花汁染开一小片。他又搓了搓,颜色反而更艳了。 沈亭文目光下瞥,似乎是想看花涧的手指,又有些飘移不定,只有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地:“给个准话呗,给个准话,我就追你了。” “沈老板,”花涧丢掉花枝,示意他看自己的手表,“距离你我第一次见面,仅仅过去不足十二个小时。这点时间,够不够你期末考之前临时抱佛脚?” “一见钟情不需要时间,”沈亭文笃定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立刻为你补一场约会。” 花涧指指自己:“我这张脸,该值多少钱?”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想要的话,我肯定想尽办法付。” “算了吧,你都要收租金度日了。” 红灯转绿,花涧收了声音,将海棠花枝丢到树根旁,顺着斑马线过路。 “你再遮遮掩掩地不说实话,我就要当你没对象了,毕竟我不干挖墙脚的事情。”沈亭文缀在旁边,絮絮叨叨,“不过你为什么没谈恋爱,也不像是能单下来的人……” “因为我无业游民,跟你一样。”花涧说。 “欸?”沈亭文慢两拍,“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那你为什么还单身?” “我么?”沈亭文垫一步,抢先上了路牙,侧身拽了下花涧手肘,就势贴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了句什么。 花涧一愣,转过眼看他,目光奇异。沈亭文在他的目光中觉出一种探究一样的审视。不过片刻,花涧便转了回去,了然道:“这样。” “还行?” “还行,”花涧说,“没什么好意外的,除非你是想要问我对于性少数群体的看法。” “那就还行,”沈亭文心情大好,并不想让花涧把氛围主导向其他方向,但下一瞬他就发现了新的问题,“——不对,这不是回去的路啊。” 花涧好气又好笑,两指抵着沈亭文臂侧,示意他不要继续挡路:“对,我买盆花,再买些猫粮。” 沈亭文:“???” 翠绿的装饰花藤下彩灯闪烁,将沈亭文一张尚且带笑的脸照得五彩缤纷。 沈亭文:“不是,你等等。” 花涧稍稍侧身,不着声色避开沈亭文伸来拦他的手:“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不对,有,”沈亭文努力让自己语气显得平静一点,“你养花我能理解,但你为什么要买猫粮?你想养宠物?” 花涧点头。 于是,花涧眼睁睁看着沈亭文的脸色从震惊变成惊恐,像是被缠了一身的拉拉秧草,在原地跳上跳下。 花涧不解,虽然还是那种万年不变的平静语气:“你对花草过敏?还是对猫过敏?我养在书店那边,不影响你。” “有关系!”沈亭文觉得自己可能要被原地下葬,深呼吸,勉强稳住语气,“花涧。” 花涧宽容地示意他说。 “我觉得你需要正视一件事情。” “好,”花涧说,“我已经把猫带来了,其他的条件你可以提。” 沈亭文一阵窒息。 他觉得送葬的哀乐差不多可以响起来了。 “我在追你。”沈亭文艰难地说。 “这不冲突。” “是,这不冲突。”沈亭文努力解释,但感觉所有的解释都有些徒劳,更加艰难道:“我对你没有意见。” 花涧点头。 “对你拎猫入住也没有意见。” 花涧再次点头。 “所以……”沈亭文的挣扎终于彻彻底底地变成了绝望,“我希望,不是,你需要,认清一点。就是,近我身的活物,除了人,没有能够活过三天的!绿萝仙人掌都不行!” 花涧:“……” 沈亭文:“……” 花涧沉默地凝视了沈亭文一会,又凝视了青翠的仿真花藤一会,最后目光又落回了沈亭文脸上。 身边人来人往,路对面灯光闪烁。只有这方寸之地,两个人面面相觑,无言沉默,活像吊丧。 良久,花涧说:“如果,你没有搞反绿萝和仙人掌的需水量的话……”他理智地掐住话头,抬手,看上去像是想拍拍沈亭文的肩安慰他,但又迫于其他的顾虑,停在半空中没落下去。 “活物杀手,明白了。”花涧礼节而礼貌地后退半步,“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好一点。” 在沈亭文不解且无法理解的眼神中,花店玻璃门飘飘然在他眼前关上了。 第 5 章 拜于花涧一句话,沈亭文拿出了过年拜祖宗都未必有的小心翼翼,将手里的盆栽恭恭敬敬、万分珍重地,请回了茶室。花涧怀疑,如果有条件,沈亭文可能会找件防护服把自己罩住,免得嚯嚯到他那只跋山涉水的宝贝猫。 “所以,猫在哪?”沈亭文站在门口,抱着决定自己命运的伞竹,隔着门框问道。 “在床上。”花涧走到床边,撸了一把在空调被上睡得迷糊的小橘猫,示意沈亭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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