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煜算是领教了一把“省内最严刺头组”的厉害。 任凭何煜好说歹说,哪怕区领导帮忙解释企业这种特殊情况,检查组仍旧油盐不尽。 最后僵持到夜色擦黑也没个结果。 安全和环境不归同一个部门,去年是环保局领导出面保下来的,这次得找应急管理局。 何煜有同学在该局任职,官位不算大,只说可以帮忙牵头。 何煜在酒桌上喝的醉生梦死,灵魂出窍,局长到了也没松口,他说,何经理,真不是我不帮,你们作为江港的支柱企业,我们也不希望出任何问题,但这件事我们插手不管用,你得再往上找找。 省内十几个市向来彼此不服,互相较劲,江港一个局长的的面子还真不够用。 那再往上,就是江州市应急管理局? 何煜委婉地探了探口风。 局长说,就咱们和隔壁的关系,市里出面都不一定管用。但上头最近派了一批年轻领导下沉,其中有一个是调来江港县委挂职做副书记的。 言尽于此,葛局长意味深长扫了何煜一眼。 这是让去找上面派来的领导,隔壁多少要给点面子。 “如果能搭上这条线,我们以后工作要好开展多了。”何煜昨天喝得不省人事,但仍记得局长的话,于是醒来第一时间给陈靳舟通风报信。 “舟舟,这次得靠你了。” 陈靳舟这两天也没休息好,何煜负责对外公关,他则翻阅各个规范性文件,力求从正规文件中证实装置和补充材料的合理性。 “我上哪儿去认识江港挂职副书记。”陈靳舟开口嗓音沙哑。 何煜问:“舟舟,有名单,虽然还没公示。” 陈靳舟说:“所以呢?” 何煜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在电话里“恩”了半天。 “直说。”陈靳舟在电话这头叩了叩桌子。 “葛局昨天也喝多了,给我看了眼名单,我一眼扫过去,有……蒋处长的名字,但具体他下放哪个县我不知道,如果你问问……” *** 陈靳舟年少时骨子里是有几分清高的。 和他家庭教育有关,他妈妈作为县城第一医院的乳腺外科医生,没少遇到家属送礼的情况。 甚至有些病人家属会找上门来表示感谢,别看苏医生性子柔和脾气温顺,但在这点上态度却很坚决,绝对不收礼。 有几次被陈靳舟撞到了,苏医生就很耐心地和他解释,这些人是担心得不到最好的医治,但送礼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当然收礼就更不对了,人要有道德标准,不能被世俗同化。 所以陈靳舟少时孤高自傲,不屑于任何世俗准则,直到逐渐步入社会。 去年陈靳舟刚从千岛调回来,就要替上任执行董事收拾一堆烂摊子。 其中就有一件,老陆早几年在园区买了一块地,规划着想新建行政办公楼,总部也早就批准拨款,但拖了好几年,直到调去桑塔这事也没弄下来,总部来催陈靳舟项目进度。 稍一打听卡在了审批上,项目部黄经理出面组局,定在一个不知名但有格调的饭店,吃的差不多准备散伙的时候,审批口的领导突然指着大堂那架钢琴,他说此刻能欣赏首曲子多好。 这事儿简单,黄经理赶忙去前台问,能不能找个会弹琴的过来,多少钱都行,前台说大堂钢琴是他们老板买来摆设的,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来弹。 黄经理面色尴尬往回走,陈靳舟看到身旁领导明显脸色不悦。 这些领导身居上位,酒桌上你陪得再好,一件小事没能如愿,整晚努力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于是陈靳舟脱下西装外套,挽了挽衬衫袖子说:“希望不扫各位的兴。” 他刚任职不久,需要完成总部交代的事,要不然短期内很难服众。 所以他忽视周围人的目光,淡定地坐在钢琴前,弹了一首在高中校庆上表演过的曲子: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一曲毕,陈靳舟回头,他看身后领导脸上的笑容,那是手握权势的得意。 不管你在企业站到多高的位置,在这里,你都要取悦我。 后来那块地批的顺利,Frank发邮件夸他:jinzhou,you did a good jobin the project! 陈靳舟挂了何煜的电话后,通知林秘,自己今天在线办公,有什么急事可以电话联系。 陈靳舟再次走进那个饭店,还没等他开口,前台小姑娘一下就认出了他:“大帅哥,你上次走了后,有顾客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陈靳舟笑笑。 “你今天来请人吃饭?还弹琴吗?”上次陈靳舟在这里弹琴的时候,吸引了很多客人的注意,好多包厢的人都出来看,小姑娘看他弹的那么好,只以为钢琴是他的爱好。 实际上苏医生死了以后,陈靳舟就很少碰钢琴。 陈靳舟说:“我来弹琴。” “欢迎欢迎!”前台小姑娘笑眯眯地说。 坐在钢琴前,弹的还是那首曲子,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陈靳舟想起当时坐这儿弹琴的心态,这些年他适应了社会法则,并能很好的利用。 事情发生了总要解决,他身为公司一把手,下属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就要站出来兜底。 一通电话求人不难,但给蒋浔之打这通电话很难。 蒋浔之委派到他们县,那可不是带队下来监督检查,一两周就能结束的事情。 大概是蒋家给铺好的路,毕竟当年蒋浔之的父亲就是下派到江州的。 先到发达城市挂职,一两年回去后高升,蒋老爷子真是深谋远虑。
第9章 漂亮孔雀 曲子弹到第三遍的时候,陈靳舟停下了,他做了决定,人要联系事要解决,尽力而为。 然后他发现,自己没有蒋浔之的联系方式。多少年过去了,他的号码都是去年回江港重办的,对方就更不用说了,谈恋爱那会儿一生气就喜欢砸手机,号码换了无数个,现在上哪联系人去。 刚巧这时候,他手机响了起来,是何煜打来的电话。 “舟舟,林秘书说你居家办公了,你……”何煜的语气小心翼翼,又略显急躁,这事情拖不得,留给企业动作的时间也就一周,再不搞定就定性了。 陈靳舟说:“我没他号码。” “嗐,你找徐老板问问啊。” 陈靳舟幽幽地说:“他的也没有。” 陈靳舟陪父亲出国看病的时候换了手机号,手机自动更新后微信就死活登不上了,后来直接重新注册了一个。 何煜说:“我有,上次在北河吃饭,我在门口和徐老板交换了名片。” 何煜这个EHS经理当之无愧,他来江港一年打通了不少人脉。要不是蒋浔之每次看到他的眼神带刺,几次见面下来何煜肯定也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了。 “等着,我把徐老板手机号发你。”何煜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 几分钟后的张江公路。 蒋浔之在司机小高的车上接到了徐老板的电话。 小高是他来江港任职这段时间,单位派给他的司机。 “有事直说。”蒋浔之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看向窗外熟悉的风景,江港这些年建设发展得很快,几年之间就通了高铁,更是连续六年获得了双拥模范城的称号。 徐老板试探地问:“你要来江港了?” 蒋浔之笑笑:“你消息倒是灵通。” 徐老板可笑不出来:“消息灵通的不是我,陈靳舟刚给我打电话,说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要你联系方式。我不知道你什么想法,就跟他说在高速开车,一会儿回他。” “要我的?”蒋浔之有点惊讶。 “千真万确,所以我才猜你来江港了呗,上次你们环境部不也派你下来监督执法吗。” “哦。”电话里听不出蒋浔之什么语气,只说,“那给吧。” 差不多晚上十点的时候,蒋浔之正在写材料,接到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 “蒋处长,我是LP化工江港基地的陈靳舟,想请您吃个饭。”电话那头的陈靳舟语气很自然。 挺能装,像以前不认识一样。 “哦,陈总啊。”蒋浔之慢悠悠地说,“什么时候?” “明晚6点,江景府,您方便吗?” “行。”蒋浔之痛快道。 目的达成,陈靳舟说:“辛苦蒋处长,那不打扰您休息了。” 刚要挂断,蒋浔之就纠正道:“我现在是江港县委挂职副书记。” 陈靳舟说:“那辛苦蒋书记。” 蒋浔之说:“副的。” 陈靳舟说:“辛苦蒋副书记。” 蒋浔之说:“挂职的。” 陈靳舟耐着性子再次改口:“辛苦蒋挂职副书记。” “……” “明天见。”这次不给对方挑刺的机会,陈靳舟直接挂断了电话。 蒋浔之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扯了下嘴角:“什么态度。”语气却不见恼怒。 第二天早上,陈靳舟从衣帽间随手挑了件手感轻薄的白色条纹衬衫,又套了件黑色大衣换上出门。 林秘书正在整理这几天需要陈靳舟盖章的文件,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早上好”。 抬头看到陈靳舟,白衬衫下的锁骨若隐若现,冷淡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性感。 她短暂愣神后,才想起打招呼:“陈总早上好。” 何煜早上一到公司后就直奔陈靳舟办公室,神神秘秘地把门关上:“舟舟,怎么样?” 陈靳舟头也不抬:“晚上六点,江景府。” 何煜认真道:“我和你一起去。” 从昨天给陈靳舟打了那通电话后,他心里就惴惴不安。自从陈靳舟来了江港,一直在收拾各种烂摊子,这件事说到底是EHS部门的事情,但就因为陈靳舟是企业主要负责人,这事儿又成了他来兜底。 何煜来江港第一天任职的时候,陈靳舟找他谈话,他说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不要太有压力,尽力就行。 何煜想自己真尽力了吗?陈靳舟倒是说到做到,这一年时间里何煜解决不了的大小事情,都是陈靳舟出面摆平的。可他明明知道蒋处长和陈靳舟之间关系可能很特殊,还是提出要他去打那通电话。 “舟舟,你和蒋处长是什么关系?”何煜本不想问的,但涉及到晚上这顿饭局是否真能解决问题,他思量再三还是开口。 “我又想了想,要是成功的概率不大,要不算了。”何煜开始打退堂鼓。 陈靳舟签好桌上最后一份文件,淡淡道:“留一根神经,晚上找人送我回去。” 何煜知道,这就是在变相安慰自己,事已至此,当事人都同意了,自己硬着头皮上呗。 *** 五点半,何煜和陈靳舟提前到了江景府,求人办事要有诚意。 何煜和前台核对完晚上的菜单以后,目光落到大厅中间的那架钢琴上,想起项目经理有次喝醉酒说陈总琴技高超,把规划局领导陪得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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