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站好!杨立、文武、熊俊杰、曾一本,又是你们!邝野,你真是给我个好大的惊喜!”甄正经把他的大茶缸往桌面上重重一搁,几滴水飞溅出来,勒令裴屿,“你,班级姓名!” 曾一本他们没料到开学第一天就被甄主任给记住了名字。 邝野没声辩。 唯一一个暂时没在死亡笔记上的人只好报上名来:“高二一班,裴屿。” 甄正经沉着脸:“你们关灯是要干什么!” 熊俊杰呼噜一把脑袋:“不关灯,烟看得多清楚啊,那不是等老师来抓嚒?” “想得还周到!”甄正经哼笑,“挡着门又干什么!” “啊?”熊俊杰朝甄正经的皮鞋努努嘴,“厕所门口那么大一滩水,清洁姨姨的水桶倒了吧,提醒人小心地滑啊。” 甄正经冲进厕所没留神,脚脖子确实被打湿,脚趾头下意识在皮鞋里扭了扭,实在没忍住纠正乱把名词当助词用的熊孩子:“那是小心地滑!德——亿——地!” “你俩上午刚被我收了一包烟,这是‘二进宫’。”甄正经把文武和熊俊杰扒拉到一边,对其余人说,“其他人有没有什么要辩解的?” 杨立和曾一本都感到诧异,这主任居然没有把优先解释权给邝野? 别说辩解,杨立连狡辩都生疏,直接认罪:“抽了。” “抽了。”曾一本紧跟着伏法,又补上一句,“屿哥……裴屿没抽,他跟进来上厕所。” 裴屿就没说话。 “我也抽了。”邝野站得笔直,坦然承认说。 除了裴屿,四双眼睛唰地转过来盯住邝野,眼里写满了“卧槽这小子怎么还有点仗义”,甚至都要以为邝野真想跟他们交朋友,甄正经面色就很不好看,谁知邝野说话大喘气—— “几个学长说要请我抽,不抽、不抽的话……”邝野站得笔直,面露为难和羞愤。 甄正经脸色缓和一些:“不抽的话怎么样?你如实说,没关系。” “好像……不抽就会把我的头按进厕所吧……虽然烟味呛得很难受,可也比、比喝厕所水好一些。”邝野害怕又屈辱地低下头,语速飞快,适时再打个磕巴,最终毅然抬起眼,“但我毕竟违反了纪律,请您严格按校规处分我。” 五毒目瞪口呆,刚才还觉得人家仗义,现在只剩满腹卧槽,连裴屿都被邝野添油加醋先抑后扬还上价值的戏惊艳到。 裴屿瞥向邝野,邝野似有所感地眨眨眼,仿佛在说“是你要求我演的,加了点儿戏,您满意吗”。 裴屿:“……” 甄正经转而去向傻张着嘴的杨立和曾一本求证:“是你们胁迫邝野的吗?” 曾一本:“啊?啊……” 杨立捋捋前因后果,好像他们也不是这么个初衷,但看上去又是那么回事儿,干脆就认了:“是吧?” 裴屿很轻地啧声,不忍直视二愣子傻白甜,糟心地别过了头。 邝野没想到只用一回合对方就伏法了,有些意外地收起了预备要即兴发挥的“台词”。 弄清“真相”,甄正经叮嘱邝野漱个口、散散味儿再回去,以免在班级造成不好的影响。 邝野乖乖答应,道过谢先行离开。 剩下的人口头警告写检讨,二进宫写一千二,初犯六百,外加三千字欺负同学的忏悔道歉信。 甄正经撂下一句话:“检讨放学前交,信明早拿来,我带你们去找邝野道歉。” 曾一本他们蔫头蔫脑往外走,唯独裴屿不知道该写多少字,就问:“甄主任,我怎么写?” 甄正经背着手:“你干什么了?” 裴屿想了想:“没制止。” “行。”甄正经不怀疑,却强调,“或许你没有能力制止,但你要知道,很多时候旁观默许等同于变相加害,你大可向老师求助。一千五道歉信,明天一起在办公室等我。” 裴屿微微一怔。 其实他向来都会制止,毕竟他们受老师管教得实在不多。 这次只是觉得邝野性格差劲招人烦才多等了会儿,没来得及赶在甄正经前面。 “我知道了。”裴屿不多做解释,应声点头。
第7章 收下心意 曾一本呼噜了一把自己的圆寸:“屿哥,说帮你讨回来反而连累你写检讨……那什么,不好意思啊。” “够肉麻的。”裴屿没用劲,顺手推了曾一本一下,“连累个屁,正经主任再晚来十秒我都揍他了,没来得及。” 曾一本软绵绵打个踉跄,扑上去挂在杨立背上笑作一团。 熊俊杰对邝野的优生印象被强行改观,无语老半天憋出一句:“真他妈学霸不可貌相,告状告得一点儿不单纯!读书是不是耽误他进军演艺圈儿!” “就是,那烟也抽得贼溜,”文武把进办公室前摘下来的项链又“锲而不舍”挂回去,“操,我五年老烟民都还没学会吐烟圈儿呢!” “嘶,我怎么有点儿既视感?”曾一本回过头来瞄裴屿,“屿哥,我觉着那新生代表跟你有点儿像啊!就我们高一刚来学校那阵!” “还真是,”杨立也跟腔,“屿哥文弱的外表、狂野的内心、梆硬的拳头,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把深受蒙骗的我们一网打尽……” “滚,我他妈不演戏。”裴屿笑骂,“懂什么叫‘学霸报仇,从早到晚’吗,我们先找了他的麻烦,他坑回来,扯平,我们不占理。我再说一遍,以后没事,别瞎招惹。” 几人原本是想在邝野身上找点乐子,谁曾想上回鸡肉卷的面子没找回来,又被坑了,还有点儿不服气。 但他们都很听裴屿的话,就都摸摸脑袋答应:“行。” 要上楼回教室,就得路过高一一班。 晚课已经开始了,教学楼难得在这个时间静谧肃整下来,裴屿他们居然会下意识压住声音放轻脚步。 “做贼似的。”曾一本特意往一班后门里瞅了几眼,除了快把头埋进桌肚里的小同学之外,没找见邝野,正抱怨着拐进楼梯口,突然就抬高了声音,“操!吓老子一跳!不声不响杵这儿干嘛呢!” 曾一本望眼欲穿寻找的邝野,正姿势放松靠在楼梯间砖墙边,闻声笑笑:“专门等你们啊。” 刚和颜悦色拉完架的裴屿立马冷下脸来。 熊俊杰愈发不高兴:“嬉皮笑脸的,刚才瞎几把说话的账还没跟你算,你自己找上门来了。” “嗯,擎等着呢。”邝野站直,势单力薄面对五个人,却仍显得锋利,“不是处朋友吗?学长给的烟太次,下回能不能有点儿诚意,请我抽个好的?” 熊俊杰一下火了:“你他妈……” “能。”裴屿一把拉住要凑上去的熊俊杰,自己上前一步,几乎贴面站在邝野身前。 裴屿没有邝野高,直视的时候要微微扬起下巴,抬眼时一颗小痣藏起来,目光却几乎是嚣张的:“再阴阳怪气的不说人话,我下回就抽你,对你够不够好?” “学长,你真不讲理。”邝野嗤声,果真收敛起笑意,只剩下眼底一片不屑。他插着兜,好似无所谓自己在同几个人对峙,只略微低一点头盯着裴屿的眼睛,冷厉目光垂下来,“被欺负的人说什么才算人话?‘救命’、‘求求你’、还是‘放过我’?” 曾一本不乐意了:“去你的吧,谁他妈欺负你了?跟你玩儿呢!” 裴屿飞快警告地看了曾一本一眼,曾一本又把话憋回去,和其他三人一起站在裴屿身后,凶巴巴地瞪着邝野。 “欺负”这两个字被邝野刻意加重了读音,裴屿听着不对味儿,但无从反驳,就压着不悦,道:“捉弄你在先,明天登门道歉,两不两清?” “挺便宜。”邝野嘲讽一句,把头俯得更低,嘴唇近乎凑近裴屿耳朵,“可以清,我不过是吃点儿亏。但有一点……不管你们是想逗人玩儿还是想寻乐子,都挑错对象了。我呢,只想安安分分当个乖学生,不想招惹麻烦。好吗学长?” 邝野把最后四个字说得很轻,几乎轻得像私密耳语——语气却很平、很冷。 “你最好是会乖。”裴屿蓦地一推邝野胸口,而后碰蹭过邝野的肩膀,抬脚踩上楼梯,“走了。” 邝野这才又挂起从容笑意,甚至侧开身,让“大哥的打手们”先过。 路过邝野的时候,曾一本他们一人瞪他一眼,但到底还是听裴屿的话忍下来,扯着忿忿然的熊俊杰,跟着裴屿上了楼。 裴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说“道歉”二字时并不含糊。 他在拐角时低头垂眸,清冷目光越过楼梯间栏杆扶手,去看回身站在原地的邝野。 邝野抬起头,好像就在等裴屿的视线。 然后邝野对裴屿扬了扬嘴角,转身走了。 曾一本越琢磨越憋屈,叫唤着问裴屿为什么服软、为什么没有爆锤邝野狗头三百下。 裴屿暗自不爽,窝着火:“你们当初跟我吹什么‘混社会的原则’,是怎么说的来着?” 曾一本想了想:“不打没挑过事儿的、家里困难的下手别重了、女孩儿之间的恩怨不掺合。” ——约等于“除正当防卫以外只吓唬看不顺眼的”。 明明已经看不见邝野人了,熊俊杰还使劲指着楼下:“那小子还不算挑事儿呢?” 杨立乐了:“嗳,咱先挑的事儿,蚀把米还不是因为偷了鸡!” 文武就跟着乐:“定位贼清晰。” “那不得了,活该写检讨。”插科打诨一阵,裴屿心里的不悦散去,“我们五个人找得出一杆笔吗?” 在进“育才”之前,这些人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读的初中,本该“均匀有序上色”的年纪却被扔进“大染缸”,不留神就染成花里胡哨的模样,看法、想法和做法都断然不可能是“正统教育”底下出来的齐整样子,连所谓“原则”也都是自己瞎琢磨的。 曾一本对邝野说的那句“跟你玩儿”,在曾一本看来那就真的是玩笑,烂泥堆儿里长大的孩子能有多正的三观呢? 没真对别人抱着“欺负”的心思和本意,已经算得上“本性不坏”。 所以裴屿每每觉得“关我屁事”、想任其野蛮生长时,才总忍不住手贱去拉上一把。 但裴屿觉得邝野那句话说得没错,站在邝野的角度,无论他有没有反抗,都不会改变他“被找麻烦”这个事实——只不过他有能力欺负回来而已。 被欺负的人要说什么才算人话?救命、求求你、放过我,但凡有一句管用,曾一本这群从小被人欺负到大的人,志气能歪成这样吗? 裴屿啧声,攒着劲儿弹了弹曾一本后脑勺。 “嗷!”曾一本原地起跳,委屈,“干嘛啊屿哥!” 裴屿溜溜达达走了,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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