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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纪锦书刚才的表情，徐涉不免又有些后悔起来，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有些过分。 对方一看就年纪还很小，且家境优渥，从小到大要什么就有什么，过惯了被人捧着的舒服日子，忽然被自己这么一通说教，心中一定非常不舒服，自己应该换一种相对温和的说法。 “……哎！”徐涉叹了口气，向前走去，自言自语道：“算了，反正今后不会再见面了。” 那位朋友住在白云区，需要地铁转公交再步行一段路，等徐涉下车时已临近深夜。然而街道上仍旧十分热闹，随处可见充满市井烟火气的小吃店与大排档，食客们男女老少皆有，大家都在不停地讲话，天南海北，什么口音都有，甚至还有乡音，令徐涉倍感亲切。 徐涉在小区旁的大排档上打包了一些宵夜，他借住在朋友家里，对方直接给了他房门密码，还坚持不要他的租金和水电费，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便尽可能地用其他方式偿还这份人情债。徐涉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走进来，客厅很黑，仅从主卧那略开着的门内透出光亮。徐涉这才放开动作，换好鞋子，提着宵夜去找朋友说话，隔着房门问道。 “嗨，吃宵夜不？” 朋友背对着他，正在看电脑，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喘。 徐涉瞄了一眼，屏幕上是两名正在肉搏的男人，他便了然一笑，关上房门去客厅里等。 几分钟后，朋友面色潮红地去卫生间洗手，在一片水流声中问道。 “你今晚不是有约，怎么回来了？” “别提了！遇到一个不懂事的男孩子，一边吃一边给你说……” 徐涉打开外卖盒，跟朋友讲述今晚的遭遇。 这位朋友叫薛亮，湖南人，已在广州打拼了好几年，是一名律师。三年前他举全家之力凑了个首付，买下现在住的这间房子，目前还在每个月辛苦地还贷中。两人也是在软件上认识的，他比徐涉大上几岁，两人聊得很投机，却没有发展成那种关系。其实薛亮对徐涉是有好感的，包括力邀徐涉免费住在自己家中，多半也是存了点那方面的小心思。 但徐涉清楚，两人型号也不匹配，都喜欢做0，除非是爱对方爱到死去活来，甘心转变，否则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且薛亮是律师，这种人骨子里就很较真，喜欢随时计较利弊得失，转变的可能性很小，生活方面也比较强势，喜欢说教，发起狠来也相当恐怖，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类型。于是徐涉也在装傻，只以朋友身份相处，做到尽量不欠对方人情。 听罢，薛亮大笑道：“你们真搞笑，哪有不问清楚型号就随便约人的？” 徐涉喝了口啤酒，说道：“哎！一时大意，当时满脑子想着想要见面，答谢对方，却忘了问最重要的事情。不过他脾气挺好的，没有甩脸走人，我都怕他忽然扑过来揍我，哈哈！” “那倒不至于，故意伤人是要付法律责任的，且有钱人都爱面子，他们要想整你，有的是其他办法，表面上绝对是干干净净的，让你找不到一点把柄出来。” “你说得也太恐怖了。”徐涉搓搓胳膊，讪笑道：“他应该不会，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孩。” 薛亮笑笑，继续说道：“还好没出什么事，总之，你以后不要再跟他联系就好了。你也真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就跟我在一起，反正我上下都可以，也有房子给你住……” 徐涉不动声色地将话题遮掩过去，也笑着说道。 “对了，我今天去石牌村看了房子，租金便宜，但环境不太好，连阳光都没有。” 见徐涉不接茬，薛亮也识趣地转移话题，顺着房子的话题接着往下说。 “城中村的房子就是这样的，别说你一个北方人，就连我这个南方人都受不了。你要是想住好一点，白云区这边性价比还稍微高一点，你要是不住电梯房，租金会更便宜。但一整套房，租金大概都要几千块，合租的话相对划算一些。” “我入职的新公司在珠江新城CBD那边，在那附近租整套，是不是很贵。” 薛亮眯起眼睛看徐涉，眼神里满是“你是不是疯了”的神色，揶揄道。 “靓仔，你很有钱是吗？” “嘿嘿，我就是随便问问……” 徐涉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看到朋友露出这种表情，更加不敢再想什么了。他情况特殊，虽说名校毕业，先前的工资也不少，手里却没有什么存款。尽管他手里没什么钱，但还没拮据到那种地步，还是想稍微住好一点，至少能晒晒太阳的。 薛亮又说道：“在广州，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本地人有本地人的活法，外地人有外地人的活法，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当然也有穷人的生存之道。超级富豪可以活得潇洒，打工仔也能过得很充实，就看你要怎么选了。但你也要知道，让有钱人去过穷人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穷人想要过有钱人的生活，将会非常辛苦，要付出很多东西。” “我的话……”徐涉喝着啤酒，笑道：“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多赚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再攒出养老的钱，把我父母照顾好就可以了。” 薛亮点了支烟，目光在烟雾缭绕中显得飘忽不定，似笑非笑地问道。 “情感需求怎么解决？” 徐涉坏笑着用手做了个“撸”的动作。薛亮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继续说道。 “要是这样也还算好，这边……嗯，很开放，你今后还是不要随便约人了，注意身体健康，你也不知道跟你睡的人，之前都跟什么人睡过。你今晚见面的那位小朋友，可能表面上是个大学生，真实情况就是做那种生意的，你明白吧？你不如抽空去做个体检。” “不至于吧。”徐涉微微蹙眉，说道：“他不太像是那种人。” “没什么不至于的，广州真的很开放。说好听点是开放包容，说难听点就是没有底线。” 徐涉不太赞同薛亮的这种观点，可能因为对方是律师的缘故，见过太多的不愉快，总是把人性想得很黑暗。但他也没有立场去反驳对方，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有表达观点。 “北上广，这三个地方对待同性恋的态度都是很包容的，但包容的理由却不太一样……” “我知道。”徐涉打断薛亮道：“这三个地方我都混过，还算是有发言权。北京人大气，爱面子，别管你背地里如何，表面上肯定要维持体面的，不会说三道四。上海人有点小资、时髦，时髦的人怎么可能不接受同性恋，对吧？至于广州这边，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不关别人的事，大家都是各过各的，人家根本不会在意你是什么。” 薛亮高深莫测地一笑，继续说道。 “现代人生存压力大，有生理需求很正常，可以解压。但约人真的很不安全，不光有健康风险，搞不好还会产生法律纠纷。你还是找个稳定的男朋友，趁年轻尽早安顿下来。” 徐涉笑了笑，没有搭腔。他也想稳定下来，找个情投意合的男朋友，谈一场甜蜜的恋爱。奈何现实不允许，他为了生计四处奔波，根本安顿不下来，哪有资本去谈恋爱？ 薛亮见他不说话，便也笑着站起身来，拍拍徐涉的肩膀，说道。 “好了，你去洗澡吧。我明天还要出庭，先睡了。” “我还有事情要说，要不然我暂时住你这里，我付房租给你……” 话音未落，薛亮背对着徐涉摆摆手，朗声道。 “你要是再敢提钱的事情，就给我滚蛋！” 看着被关上的主卧房门，徐涉抓抓后脑勺，小声嘀咕道。 “不提钱才可怕，其他东西，我更给不起……” 徐涉从客房里取来换洗衣服，站在淋浴头下冲凉。广州的秋天尽管短暂，却还算舒服，不冷不热，温暖舒适，雨水也不算多，冷不丁在晚上降下一场雨，也会在第二天放晴，偶尔早上有雾气，透过雾气观察这座城市，倒也有种雾里看花，不太真实的朦胧意境。 但，这一切仅仅是对于本地人来说，徐涉这个北方人却不太喜欢。 温水好不容易将身体上的黏腻冲掉，睡衣刚上身那种黏腻感便立刻卷土重来，甚至因为有衣物加持而变得越发鲜明了。徐涉一边用拖把将地上的水处理掉，一边怀念着北方那秋高气爽的天气。他想开窗透气，却又害怕蚊子飞进来；地板拖了两遍，却仍旧湿漉漉的；下水道却必须盖好，否则会有半个成年人巴掌那么大的蟑螂飞上来，把人吓得惊声尖叫。 好不容易躺在床上，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明天还要继续去找房子，周一还要去新公司报道，徐涉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入睡，但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却根本睡不着，只能抱着被子怔怔地看向窗外发呆。 广州这座城市，仿佛永远都不知疲倦，白天车水马龙，夜晚五光十色，上亿盏霓虹灯正在一起闪烁，乍眼看过去，便利店的灯光，似乎跟小蛮腰也没什么区别。 徐涉摸出手机看了看，纪锦书在交友软件上给他发来私信，问道。 Aaron：你到家了么？我还有话要跟你说，我们聊聊？ 徐涉盯着屏幕看了半晌，这个男孩此刻一定正在那间豪华套房里睡得正香；又或者也在像自己一样，正在欣赏窗外的灯光；再或者，对方又叫了个人过来共度良宵…… 犹豫许久，徐涉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将纪锦书的账号拉黑了。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阶级与观念完全不同，实在没什么可聊的。 他们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但生活方式却截然不同。 对于徐涉来说，说什么生活？不过是，生下来，活下去罢了……
第4章
第二天早上六点，只睡了四个多小时的徐涉强撑着起床，薛亮早就走了，徐涉独自洗脸刷牙，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十几个面包揣着，便乘车去看房子，奔波一天仍旧无果。 转天早上，徐涉又起了个大早，今天是他入职的第一天，而且他现在的职位是设计部总监，绝对不能迟到，必须给老板以及团队留下一个好印象才行。 徐涉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又拿出一套最贵的西装穿上，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帅气的笑容。他长得很帅，典型的北方帅哥长相，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容貌俊朗，笑起来十分阳光，让每个见到他的人，都不由得心情开朗起来。 徐涉没有车，只能挤地铁去公司。他先在楼下的便利店吃了一大碗泡面，步行去地铁站的路上又买了两个糯米鸡，一边走一边吃，进站之前又在711里买了两个鲜肉包，这才勉强吃了个半饱。等他熬过拥挤的地铁时间，晕头转向地下了车时，感觉胃里又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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