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之前的经验,他本该陷入昏迷,彻底安分下来的。 但在众人都放松警惕时,傅开像是产生了幻觉,抑或是被头痛折磨得失去了理智,他趁医生不注意时给自己注射了过量的镇静剂,从而很快引起急性中毒。 到现在,傅开的瞳孔已经散大,医生在病房里竭力抢救,整个别墅也因此压抑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没有人敢去休息。 郁灵作为帮助傅开做抚慰治疗的工具,也早已被急匆匆带到了病房外。 但到了这种地步,信息素抚慰早就是杯水车薪,尤其郁灵和傅开的匹配率只有13%,早就派不上什么用场。 郁灵坐在靠墙的座椅上,听到病房里设备的电子声,医务人员短促又忙乱的交谈声,还有贺依琴隐隐的哭声。 过了片刻,病房门打开,贺依琴像是再也看不下去自己儿子被抢救的场面,形容狼狈地从里面出来。 她脸色白得像纸,眼睛红肿,第一次彻底维持不住形象,披散的头发很乱。 贺依琴的坏情绪无处发泄,把周围人的佣人和管家都吓得唯唯诺诺,最后盯上了角落里的郁灵。 “你们宁家把你送来是给我儿子治病的,你倒好,居然知道勾搭上傅洲。” 贺依琴目光带着恨意,咬牙切齿道:“让我供祖宗似的白养你这么久!” 她出身好,嫁的也是豪门,过了五十多年的体面日子。 正是因为这样,贺依琴心底一直是极为傲慢的,她从一开始就看不起宁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更不把郁灵放在眼里。 之前她还能装一装,现在傅开即将死去这件事令她崩溃,什么端庄有教养都维持不下去了。 “我儿子要是有事,你们宁家一分钱也别想拿,”贺依琴恶狠狠地盯着郁灵,“我不好过,你们一家人都别想好过。” 提到宁家,郁灵冰凉的指尖发着抖。 之后,傅开就被紧急送往了那所傅氏名下的私家医院。 据说后来很多傅家的人都去了,贺依琴母家那边的人也赶了过去,傅洲作为傅家掌权人,当然也需要出面。 别墅里只剩管家和一众佣人,郁灵终于可以回房间休息,但他只是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困意。 又过了一两个小时,天色快亮起来的时候,医院的消息传到别墅这里,说可以着手准备葬礼了。 得到这个消息,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郁灵的房门被佣人敲响时,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神情中带着一夜未睡的迟钝和茫然。 紧接着他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傅洲,对方的身形一半隐在昏暗里,一半被晨光笼罩着。 郁灵走过去时,傅洲正将原本披在肩上的外套拢在臂弯,他显然刚从医院回来。 傅开病重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他的死,傅家很多人都知道是早晚的事,并对此心照不宣。 医生宣布死讯后,和傅开关系亲近的几个亲戚都留在了医院,有条不紊地帮助贺依琴料理后事。 而傅洲的身份更特殊,或是说过于贵重,这种琐碎的事情轮不到他来做。 他不需要在这件事上耽误太多时间,出面表示过态度之后,傅洲就很快离开了医院。 但他出现在傅开养病的住所,显然更加不合理。 只是没人会质疑这一点就是了。 郁灵只穿了单薄的睡衣,柔软布料裹住瘦削的肩膀,显得松松垮垮。 明明是最该有朝气的年纪,但这个Omega的脸色似乎总是很白,唇也没什么血色。眼底布着乌青,一双眼睛被垂下的睫羽遮掩,给人一副没有生机的模样。 傅洲的视线最终停留在郁灵被睡乱的发顶,开口告知他:“傅开死了。” 话落,郁灵的眼睫很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他的脑袋顿时变得很乱,整个人好像处在一种游离的状态。 郁灵不是坏人。 但是他无法否认,自己在听到傅开的死讯时,第一反应是庆幸,是大松一口气。 他不用再每天都担惊受怕,害怕自己随时会被拉去给那个可怕的Alpha提供信息素,做什么抚慰治疗了。 但同时,郁灵的心情仍旧很沉重。 傅开死了,他不知道贺依琴会不会放过他。 会直接把他赶出去?还是送回宁家? 贺依琴和父亲一定达成了某些交易,大概是自己帮傅开治好病,贺依琴就会给父亲多少报酬之类的。 但现在郁灵没有帮上什么忙,傅开还死掉了。 贺依琴说了不会让宁家好过,就更不会再给父亲后续的钱。 拿不到钱来救助家里的公司,郁灵回到宁家,父亲和宁阿姨只会加倍训斥他。 他都不会好过的。 郁灵对未来感到害怕,但又不是特别害怕,更多是麻木。 记忆中,他总是在无处可去。 说完傅开的死讯后,傅洲就再没有开口,但也没有离开。 空气久久地安静着,久到郁灵都察觉出古怪,不得不从胡思乱想中抽回神了,傅洲还是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他。 对方的视线没有什么侵略性,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但对一向敏感的郁灵而言,存在感还是很强。 郁灵只好硬着头皮抬头,就又对上了一双温和沉静的眼睛。 傅洲似乎什么时候都是从容的,他的神情和姿态没有因为傅开的死有任何变化。 甚至在两人对视时,傅洲眼底还多了分笑意。 郁灵皱了眉,不明白对方在笑什么。 “他不是你的男友吗?”傅洲仔细看着他,笑问,“听说他生病时,你每天都哭得很伤心,怎么死了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郁灵一愣,神情顿时变成了被拆穿的惊慌。
第4章 管家和贺依琴都不止一次跟郁灵强调过身份的问题。 但或许是因为郁灵从心底不喜欢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也知道这只是贺依琴为抚慰治疗编造出来的借口,所以他从来没真的把自己代入傅开男友的角色。 到了现在,郁灵几乎忘记这回事,被傅洲提醒了才记起来。 他慌乱得不敢看傅洲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幸而杨霁及时出现,对打断两人的对话表示歉意,然后告知傅洲需要离开了。 傅洲应了一声。 他好像本就不打算追问,仍旧神情温和地跟郁灵道别,并说下次再见。 …… 因为傅开年纪轻,死因又不好公开,所以葬礼尊重贺依琴的意愿,举办得简单低调。 灵堂和告别仪式都安排在了这所僻静的别墅里。 守灵的三天里,别墅里经常有人神态肃穆地进进出出,一半是知晓傅开病情的一些好友,剩下的还有律师和公司的人,来协助贺依琴处理傅开遗留的物品和财产。 告别仪式当天,天气阴沉,好像随时会下一场大雨。 从早晨开始,别墅里的人就多了起来,到处都变得嘈杂而繁忙。 能来参加这场葬礼的都是傅家有一定身份的人,以及贺依琴母家的重要亲戚。 不过他们大部分在慰问过死者家属后,会在别墅里互相结识攀谈,把告别仪式变成一场商务交际会。 有的还会讨论傅洲今天会不会露面,如果能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这趟也不算白来。 连郁灵常去的小花园里也坐了宾客。 他无处可去,又不可能一直躲在房间里,最后只好混在佣人中间,做一些琐碎的事情,不会引人注意。 告别仪式结束后,许多宾客都会离开,余下最亲近的一部分人则会陪着贺依琴去殡仪馆和墓地。 等别墅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只剩下佣人收拾残局时,蓄了许久的暴雨倾盆而至。 郁灵当时在往杂物间里搬东西,出来时发现雨下大了,他干脆就在连廊下面坐下来,还能躲个清静。 正发着呆,远远看见两道撑着黑色大伞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身形较为高挑的是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现的傅洲。 郁灵透过雨幕看到了傅洲望过来的视线,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古怪。 好像每次不管他所在的地方多么角落,傅洲都能直接找过来。 第一次的时候郁灵以为是巧合,但现在他意识到不是的。 雨太大了,傅洲来到连廊下收了伞,抖落伞面的雨水。 郁灵注意到对方的西装和裤脚都被沾湿了,正垂眼简单整理着,但这样的动作放在傅洲身上并不显得狼狈。 来到跟前时,傅洲沉静的目光在郁灵身上落了落。 他很远就注意到了郁灵。 这么大的雨,Omega独自坐在廊下,似乎对自己身上溅了雨珠毫不介意,看见人时眼中的木然会被防备代替。 虽然八月份的雨天不算冷,但郁灵的衣服布料很薄,被雨水溅到后轻易就湿透了。 傅洲让杨霁从包里拿出一件偏薄的风衣外套。 尝试为郁灵披上时,Omega很警惕地躲了一下,并从坐着改为站起来。 “是新的。”傅洲保持着距离,道。 郁灵没再动,肩膀上随之落下外套的重量。 的确很干净,郁灵没有嗅到任何Alpha信息素的味道,只有清洁剂淡淡的清香。 他眼里的防备褪去些许,低声道了谢。 然后就见傅洲也在廊边坐下来,温声开口:“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当傅洲提出希望能带郁灵离开这里,并为他提供住所和生活所需时,郁灵脸上布满了意外。 因为在郁灵看来,他们只见过几次面,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而且或许是受傅开和贺依琴影响,郁灵认为像傅洲这样身份的人物,压根不会把他这种人放在眼里。 所以郁灵第一反应是问:“……你要我做什么?” 傅洲很短暂地垂了眼,继而道:“不需要做什么,可以当做是我代傅家对你的补偿。” 郁灵又疑惑起来。 “贺依琴和你父亲的交易我大概了解,他们违背你的意愿,干涉你的人身自由,严格来讲违背了Omega保护法。” 傅洲的声音和缓,神情温和,很容易令人心情平静,放松警惕。 “如果你想追究他们,我可以为你提供律师。” 郁灵从没想过这个。 傅洲又让杨霁拿出来一张名片,他递给郁灵。 郁灵垂眸,看到上面写着傅洲的名字,身份介绍是傅氏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 “我在傅家有一定的话语权,能确保贺依琴今后不再打扰你,”傅洲用商量的口吻说着,“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补偿。” 郁灵默了好一会儿。 半晌,似乎觉得自己纠结的太久了,他终于有些艰难地开口:“那只猫,它可以一起带走吗?” 傅洲闻言稍愣,旋即笑了起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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