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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天限定
时间：2024-10-22 18:00:02  状态：完结  作者：外星来的熊猫
　　60天限定 　　作者：外星来的熊猫 　　白切黑播音腔受X傲娇伪直男总裁攻 　　宋时聿X周屿 　　给你一个机会羞辱昔日的背叛者，你会怎么做？ 　　周屿拟的情人合同，月薪100万，期限留着让宋时聿填。 　　明晃晃的羞辱。 　　周屿期望背叛者为五斗米折腰10000年，做小伏低，讨好卖乖。 　　而乙方... 　　【60天】 　　【特别条款：不接吻。】 　　宋时聿是播音系商业价值的天花板，广告配音，商业主持约排到半年后。 　　事业飞升，风光无限。 　　直到某天声音破碎的像生锈的齿轮。 　　好友：你暗恋周屿这么多年，死到临头你跟他说不接吻？真不想活了？ 　　宋时聿看了眼身边沉睡的男人，嘴角是捂不住的银莲花瓣：“你不懂，他爱别人”。 　　花吐症不是诅咒是解脱，那花上写着周屿的名字，他可以含着去死。 　　站上窗台的那天，宋时聿戴着那条3亿的并蒂莲花项链。周屿破门而入，颤抖的手里拿着合同，“还有最后5分钟，合约没到期，你不能走”。 　　宋时聿转头想看周屿最后一眼，视线定格在他的嘴角。 　　一片合欢花瓣。 　　春风有信，花开有期。 　　—— 　　花吐症：得不到暗恋者的吻就会在三个月内吐花瓣死亡，反之，花开吐出就能痊愈。 　　是双向暗恋！大写加粗，放心看。 　　破镜重圆、狗血、架空、酸涩 第1章 怪异的友善 　　【嘉恒地产重磅宣传片，新楼盘售罄，股价再创新高，盘点商业广告最贵“声音”。】 　　报道登在国内最著名的商业杂志上，宋时聿扫了一遍特嘉宾对自己的点评，抬眼，车辆已驶近安宇大楼。 　　“宋老师，到了。” 　　“有劳，晚上6点来接我。” 　　28层，宋时聿对着银色电梯门最后一次调整领结，西裤包裹的长腿刚迈进办公区，雷鸣般的掌声整齐划一。 　　市场总监Gloria率先走到他面前，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恭喜宋老师又斩获一块行业金招牌，宋老师和安宇的名字在房地产一路领航，同事们都想当面给您贺喜”。 　　Gloria是安宇传媒的老人，从商务助理起步，37岁坐上行业龙头的市场总监的女人都是硬茬。她处事圆滑，把宋时聿的名字放在公司之前，一是表明自己的站位，二是强调安宇有如今的地位有一半儿都是靠宋时聿。 　　事实也如此，不少新人进安宇都是冲着宋时聿的招牌，队伍里小实习生举手说：“宋老师，下午内部大讲堂真的是您主讲？” 　　“每个季度如此，宋老师从不藏私的”，动画部的新晋人气配音演员是宋时聿的大粉，“这次给嘉恒地产救场，不仅没加价还完成的这么漂亮。不愧是行业的金字招牌，能力人品和声音条件都过硬。” 　　播音专业，声音是第一条件，宋时聿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他的声线多变，富有层次感和最上乘的质感。时而少年气，清风过耳若珠玉落盘。时而醇厚，像一杯最好年份的红酒若幽泉击石。 　　宋时聿噙着笑，他爱穿浅蓝色的衬衫，能衬得气色好，尤其是今天。比了个手势，众人安静下来，宋时聿用一贯温和的口吻提醒大家夏天忌贪凉。 　　人群散了，宋时聿望向今天异常安静的林旸。 　　“林老师，好久不见”，宋时聿暗自打量了一下。 　　要说他撑起安宇的半壁江山，另外半壁就是林旸。他们都是以华播音系泰斗级的导师-周自白的得意门生，只不过两人从大学开始就没来由的不对付。 　　林旸的能力差强人意，一双眼睛毒的很。他捏着烟慢悠悠的走过来，尽管动作一如往常的散漫，可脸上的表情还是让宋时聿心里咯噔一下。 　　“宋老师，是很久没见了，不过你出手还是这么狠”，林旸的烟头在手里轻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嘉恒地产宣传品第一版配音是个新人，干音意外泄露，这事儿是不是宋老师做的？” 　　宋时聿面上不显，视线微微向右下角偏移，他在思考这仅仅是林旸的随口一提还是试探亦或是栽赃？正巧刚才举手提问的小助理过来说会议室准备好了，宋时聿利落的转身，经过林旸耳侧，声音悦耳动听，“当然不是，巧合救场罢了”。 　　会议室的投屏，PPT末页照例是主讲人分享的自用护嗓小妙招。宋时聿踩着会议室所有人的掌声下台，Gloria适时递上保温杯，泡了胖大海的温水缓慢滑入喉咙。 　　日常对嗓子的保养早已侵入宋时聿的肌肉记忆。比如，喝水要小口。 　　6点，黑色奔驰并入北三环车流，Gloria在他身边举着平板介绍今晚出席慈善拍卖的重要嘉宾。第一件拍品就是9位数起的拍卖晚宴，他们是沾了嘉恒地产吴总的光。 　　Gloria将它当成一次重要业务拓展机会，宋时聿兴致缺缺，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晚宴的酒店门前，红毯铺了20米。Gloria挽着宋时聿，听他问：“机房那人处理了吗？电脑里的拷贝记录也要抹掉” 　　Gloria心领神会，“宋老师放心，嘉恒地产会一辈子记得您的救场之恩。” 　　—— 　　酒店一层，厚重的木门双侧打开，华丽的交响乐流淌出来。 　　“吴总！” 　　“诶，宋老师”，嘉恒地产吴总这几天在他全套红木的办公室里盯股票，看到宋时聿喜笑颜开。Gloria趁势想谈谈后续合作的事情，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三人一齐扭头，主办方领着几人走进来。为首的那位身高优越，比例趋近完美。烟灰色的衬衫，黑色西裤包裹着长腿，一枚黑金罗马斑纹的袖扣点缀。 　　吴总见来人立刻迎上去，“哎呦呦，周总！我就说你今晚肯定会来，往年就属你捐的最多”。 　　周屿停步，商务微笑带着些距离感，“吴总，恭喜股价再创新高”。 　　“借您吉言了，也是我们公司宣传片效果好。这不，我今天请了宋老师，国内商业配音的第一把金交椅”。 　　周屿站在1米外，他眉骨生的高，只看了宋时聿一眼便径直进了会场。虽然周屿位高权重，可这般无视宋时聿，吴总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宋时聿对他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比了手势一同进场。他和Gloria的位置在另一个区域，落座后Gloria翻着拍卖会的Look book。 　　“G科技的周屿，年轻企业家的黑马，业内风评挺不错啊。什么低调谦逊有内涵，今天吃枪子了？往你身上撒气。他在慈善上是出手大方，可谁知道是不是真心善？”，她不爽宋时聿的身价被看低，失了耐心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压轴拍品是一颗硕大的粉钻，Gloria说周屿可能会抢这一件来立人设。 　　宋时聿轻揉一下喉结，指了指另一侧的拍品说：“我觉得他可能会拍这一条并蒂莲花的红宝石项链”。他顺着座位望向舞台中央的圆桌某处，“去年在佳士得4.6亿拍下一整套东方主题的珠宝创下记录，其中包含一枚东方舞者的莲花胸针，有传闻是周屿拍下送给母亲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Gloria瞪大眼睛，“你怎么这么了解那个没礼貌的周屿？” 　　“其实他很….”，宋时聿眼眸一转，正犹豫措辞，手机震动，“咱们李董的电话，我出去去接一下”。 　　走廊尽头悬窗半开，自然风安抚了躁动的喉管，宋时聿举着电话严词拒绝：“游戏配音？我不接这种类型的工作”。 　　李天卿不死心，脑瓜子里搜索不下10条顺服宋时聿的理由。“我的宋老师诶，您就下个凡吧。【无道】是现在最火的沉浸式体验端游，画面制作精良，国民大IP，男主的配音当然要用最贵最好的。G科技的诚意上天，合同金额空着让你填。有了这一单，安宇今年的业绩可以提前收官了！” 　　“G科技？”，宋时聿那边是长久的沉默，他的声音异常的低沉，像是压着情绪，又露出一个缺口，等风来。 　　“是他们谁的意思？” 　　“还能是谁的意思？当然是游戏事业部负责人啊，白承。” 　　任由李天卿说破嘴巴，宋时聿都没有松口。挂了电话，他转身进入卫生间。 　　G科技...这份请，周屿知道吗？当第三次把手伸进烘手器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宋时聿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坏了？ 　　宋时聿环顾四周，抽纸盒里空无一物。收回视线的途中在半人高的镜子里与打开隔间的男人对上。宋时聿像被使了定身术，他就这样保持手伸进机器里的别扭姿势安静的凝视镜子里移动的周屿。 　　喉结轻滚，触电般的痛感。 　　黑色套装与周围融为一体，稳健的步伐始终向前，他只与宋时聿对视最开始的一秒，旁若无人，擦身而过。 　　宋时聿迟缓的收回视线，大脑的化学反应让清楚的视线变得混浊。烘手器坏的真不是时候，自己面壁低头的样子像个傻瓜。十分突然地，烘手器里挤进一只手。 　　骨节分明，指尖很细致的修成半圆的弧度，在男人手上干净的罕见。罗马斑纹的宝石袖扣与机器塑料外壳碰撞，宋时聿的手背被周屿冰凉的手指扎了一下。 　　烘手器恢复功能，强劲的热风发出轰鸣声。 　　有那么一瞬间，宋时聿的心跳几近暂停，手指僵硬，用力伸直的骨节泛白。原本流淌的血液瞬间凝固，变成千斤重的玄铁。 　　周屿抽回手没分给宋时聿半个眼神，更别提对这突兀的，友善到怪异的动作做什么解释。挺括宽厚的背影彻底消失，只剩那道没有温度可言的触感，硫酸一般的液体顺着宋时聿的血管，所到之处，万物消散。 　　咳咳咳，宋时聿忍不住的咳嗽，双手撑着台面，眼眶晕开一圈。 　　回座时，拍卖会的氛围已然被拍卖师炒到沸腾。 　　Gloria奇怪，“怎么去了这么久？”。拉着他坐下来，说：“如你所料，周屿果然对那条并蒂莲花的红宝石项链感兴趣，已经举牌三次了”。 　　同样关注周屿的还有隔壁的看客，“知道吗？周屿留学前在国内上的本科，理科最好的那所。听说当时喜欢一个学妹，现在人就在G科技，这条项链说不准就是送她的”。 　　她的同伴对有钱人喜新厌旧的速度进行反驳，与此同时拍卖师落锤。“Sold！并蒂莲花项链，三亿给到008号先生，让我们恭喜周总！” 　　场内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周屿身上，宋时聿盯着他的后脑勺想的是，他喜欢莲花，自己的那朵会是什么花？ 　　或许一直到最后一秒，他都看不到。但宋时聿希望自己那朵花能像台上这串红宝石项链般，是璀璨的，过目不忘，永远记得。 　　像周屿一般。 　　散场后，主办方先送周屿上车。迈巴赫的车门前，周屿朝协会会长微微颔首。他勾起嘴角，扬起微笑，却在下一秒穿透人群看向宋时聿的方向。那道阴沉的视线像铺陈在黑沙滩上，和着冷雾和冰而来。 　　Gloria捅了宋时聿一下，“你得罪周屿了我怎么感觉他对你有敌意”。 　　宋时聿嗓子哑的厉害，Gloria在包里找保温杯，听他漫不经心的说：“抢了他喜欢的女生，算不算得罪？” 　　—— 　　书房的缝隙中传来持续的轻咳，墨绿色的睡衣被主人解开三颗纽扣，敞开的领口下宋时聿单手捏着喉咙附近的皮肤。 　　电脑屏幕上是一周前的电子诊断书【花吐症：得不到暗恋者的吻就会在三个月内吐花而亡。反之，与暗恋者亲吻后嘴里吐出花可痊愈。】 　　病症刚被确诊的时候喝水能缓解咽喉轻微的瘙痒，很快就出现偶发性失声的情况。 　　比如现在。 　　宋时聿：【上次的药吃完了，再开两盒】 　　石江辰：【又失声了？出现吐花症状了吗？】 　　宋时聿：【晚上失声1小时，暂时还没发现花瓣】 　　石江辰：【你暗恋的到底是谁？我去把他给你绑来！】 　　石江辰是宋时聿的医生也是好友，石江辰只在教科书里见过花吐症，从确诊到死亡只有三个月，只有得到暗恋者的吻，花才会从喉间被吐出来否则到死都连着患者的喉咙。 　　有的人觉得浪漫，石医生却觉得是一种诅咒。播音系的天才生，声音价值最高的金嗓，宋时聿得了花吐症，讽刺又令人惋惜。 　　宋时聿没有再回复，他起身去厨房倒水。即使现在什么护嗓的药都没用，宋时聿还是习惯在嗓子不舒服的泡水喝。 　　除此之外好像也别无他法。 　　旧包装喝完了，宋时聿伸手拿柜子深处的凉茶，碰到了什么东西。他用手扒拉两下，一个陈旧的砖红色保温杯让他怔在原地。 　　是一个非常老旧的款式，最外层的橡胶微微开裂。宋时聿重重吐出一口气，拇指摩挲砖红色的杯身，醒目的颜色从远处能轻易看到。 　　北城的冬天来的早，寒风呼啸，宋时聿早上爬不起来。考试季，图书馆的座位不到6点就会被全部坐满。砖红色的保温杯替他占了许多次座位，里面换着花样泡些润嗓的材料，永远温热，永远比迟到的宋时聿早上许多。 　　宋时聿握着保温杯在桌前坐下，他苦笑，不明白金枝玉叶长大的周屿怎么能从不贪睡，从不缺席早自习。免费为自己这个朋友占座，不辞辛劳，毫无怨言。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周屿的呢？ 　　大概是从寻找保温杯，到能在众多匍匐的自习身影中一眼找到周屿的位置开始。萧瑟的北城冬天，砖红色的保温杯和他高大的身影，是这座城独属于宋时聿的温暖。 　　厨房的灯暗下来，桌上独留那只保温杯。 　　宋时聿回到书房，给李天卿发消息。 　　【G科技的游戏配音，我接】 第2章 【1018】 　　“呐，这是上周的片子，这是今天的片子”，石江辰指着X光片中泛白的一块区域说：“很显然，你喉咙里的花生长速度很快，至少比我们预想的快”。 　　“那就多开两盒药吧，我接下去还有工作”，宋时聿表情淡淡的，把头扭向窗外。雨后窗台上的小草冒出头，攀上窗框。 　　石江辰被宋时聿一副事不关己态度气死，“再过一个月我看你还怎么淡定，你这个病到后期会非常痛苦，逐天加倍！” 　　宋时聿看完草，又看桌上的多肉，分神回道：“还好只能活三个月，痛苦也就三个月”。 　　...石江辰无语，像是习惯了，劝告什么的他早就对宋时聿说过不下一百次，最后只轻声的说：“那人在北城吗？你们现在有没有联系”。 　　他仍然不放弃让宋时聿去找那人的想法，毕竟只要一个吻又不需要对方的真心。给钱也行，多少钱都行，再不成使点手段灌醉了迷晕了，总之是命最重要。 　　“联系？”，宋时聿沉默片刻，“他在北城，不算有联系”。石江辰没跟他纠结什么叫不算有联系，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宋时聿看着好友，石江辰大概是世界上唯一知道自己身体里长了一束花的人，也是最后一个人。终于愿意多说一点，“你不懂，他喜欢女生，并且厌恶同性恋。我可以接受今后几十年他想起我觉得厌恶，不能接受让他觉得恶心。” 　　宋时聿不是没有怀疑过周屿的性向，他对自己不错甚至有点超出朋友的界限，但其实宋时聿并不确定周屿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么做。 　　而他确定只是自己想多了的那天是一次寻常的聚餐。 　　他跟周屿连带他的室友在学校后门的小餐馆吃饭。周屿没吃过这种苍蝇馆子，如果周屿表情不对劲就直接带他去市中心的西餐厅。宋时聿看他，周屿的确皱着眉，不是对苍蝇馆子，而是对斜对面两个明显亲密的男生。 　　每一次宋时聿动摇的想，即使他抢了周屿喜欢的青宵，以周屿看似冷硬实则心软的教养来说，如果知道自己得到了花吐症大概不会真的见死不救。 　　而这种想法出现的下一秒，宋时聿就会想起周屿看那对同性恋人厌恶的表情，从而打消这个念头。 　　石江辰觉得他脑子坏了，“你都没命了还考虑他怎么看你？宋时聿你不是这种坐以待毙，消极的性格”。 　　十几年的老同学了，石江辰对他知根知底。宋阿姨是位同妻，丈夫的同性恋人在宋时聿2岁的时候找上门，宋阿姨把他的脸划破了，声嘶力竭的咒骂。之后，宋时聿独自跟妈妈生活，辛酸苦辣，直到大学以后搬出来才得来些平静日子。 　　可偏巧宋时聿也喜欢男人。 　　大学四年，年年专业第一，他拿最高等级的奖学金还要兼职打工。他不该这样，被喉间的花抽走了生命力，突然对这个世界没了眷恋。 　　宋时聿眼里有些疲惫，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石江辰也不多劝，脱下白大褂他是宋时聿最好的朋友。他将窗户推开，散走诊室凝重的氛围，问：“接下来还有工作吗？你的嗓子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有没有想过之后的打算”。 　　“接了一个游戏公司的配音工作”。 　　“你不是只接广告和电影配音” 　　宋时聿含糊的说：“你知道我一直想要德信集团的广告资源，G科技是他们的合作伙伴，说不定能搭上线”。 　　另一个打算他没说，他做了完全的准备想圆一个梦。 　　———— 　　“周总，这是你要的合作单位名单。新的资料片在走后期了。预计下周集中录制就可以先上线先导片”。 　　宾利后座，周屿单手撑在窗框上，捏了捏酸涩的眉骨。他斜了一眼座椅上的资料，宋时聿的名字被红笔圈出来。秘书暗自观察着老板的反应，立刻解释说：“之前男主角的配音人选还在商谈，宋老师是刚刚确定下来的，法务部还在走流程”。 　　周屿从应酬上下来，嗓音被酒精浸泡的有些哑，气息不均匀的说：“他接了？” 　　“接了，我们给的价格不少，白总那边的条款也诚意十足”，不见老板说话，他偷看一眼仍然猜不透周屿的心思，秘书试探的问：“要不要把宋老师约过来，您再看看合不合适？” 　　“不用”，这次周屿回的很快，他往后靠，换了让胃舒服的姿势，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他的声音确实好听”。 　　声音很好听的宋老师，踢了踢花坛下的石子，保安第三次从岗亭里坛探头。要不是这位先生看上去斯斯文文，保安早摇人了。 　　十点刚过的时候，宋时聿终于等来人。 　　黑色的宾利打着刺眼的车灯，宋时聿抬手挡住光线，眯着眼看与自己僵持的车。他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周总早就不是提自己占座的周屿。 　　他弯腰敲了敲车窗，过了好半晌，车窗才降下一小半儿露出周屿凌厉的眼睛。 　　“宋老师，有事？” 　　他语气冷硬，宋时聿不在意，一手按住窗户防止自己话没说话就升上去，“这么晚来找周总肯定有事”。 　　周屿不说话，也没有把窗户升上去。宋时聿松了一口气，7年没联系，又刚在周老师家针锋相对过，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气跟周屿说话。 　　时不我待，宋时聿舔了舔嘴唇，说：“我以前那件白衬衫找不到了，是不是在周总家？” 　　宋老师故意拿出专业度，出口极动人。声音似琴键跳跃般动听，又在尾音上巧妙的处理过，低音缠上来，能撩拨的人耳尖发麻。 　　说曹操曹操到！副驾的许秘书眼珠子乱晃，宋老师人前白月光，私下竟然堵金主爸爸的门？ 　　不止许秘书迷茫，司机也愣了一下。他每天送周屿回家，那人什么时候来过周总家？许秘书和司机快速交换了视线，都是周屿身边最亲近的人，可是两人都没见过这位宋老师。 　　没见过啊，哪儿来的？ 　　周屿耳尖动了动，他不问宋时聿怎么知道自己公寓住址的，或许是问过老师。他尽力的保持端坐的姿势，鼻尖微微转向车窗，“打个电话的事情，宋老师还专门跑来？” 　　说到电话两个字，不知是不是宋时聿听错了，周屿的语气里有一声冰冷的嘲讽。宋时聿弯腰弯的有点累，他扭动腰身，双手扣住玻璃窗，这个动作让他更凑近车内。他等了周屿好久，脱下外套，温热的体温将香气晕开，就连扣在窗户上的指尖都散着淡淡的香。 　　周屿的眼中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平静无波澜昭彰着上市公司ceo的强大稳重。阴影下，西裤缝被紧紧攥住，周总第一次觉得车内的空间狭窄。 　　“我打了，可是你关机了。大忙人怎么会关机呢？”明明是质问，却被宋时聿问的娇俏，尾音带着沁水的气音。 　　周屿不说话，宋时聿以为他不相信，打开手机凑近了。周屿余光瞥见最近的通话记录，拧着眉头。 　　【1018】 　　“这是我的备注？” 　　“对啊”，宋时聿周身散发着一股温暖的木质香气，它们轻轻柔柔的被风吹进车窗。香味，体温，屏幕上的熟悉，以及这个人还是喜欢用那种半扬的尾音说话。 　　“10月18日，你离开的那天。” 　　周屿浑身的气势明显压的更低，“周总？要不我上去自己找找？”，宋时聿不怕死的开口催促，“我着急呢”。 　　许秘书鼻观眼眼观心，暗想明天让游戏部白总重新换个配音吧，这位宋老师要被老板亲自开除了。 　　”上车，不一定能找到“ 　　核心地段的高级楼盘，进了门，屋里有灯光。一位年长的女士从厨房探头望向玄关，“少爷回来了，还吃点什么吗？呦，有客人来”。 　　周屿脱了鞋精致往客厅走，“吃过了，余婶，给宋老师倒杯水”。余婶将手上的水擦干，笑眯眯的走过来，像一只胖乎乎的母猫。“好，宋老师喝茶还是柠檬水？” 　　宋时聿猜她是周屿家的阿姨，瞧着过于熟念的言语不像一般的佣人，他摆摆手想说不用了。 　　“菊花茶”，周屿进卧室前远远的扔下一句，又不知道说给谁补了一句：“平时也没人喝”。 　　宋时聿长得好，是那种长辈看了觉得干净都喜欢的气质。余婶给他泡了满满一杯菊花茶，听他说要来家里找东西，面露疑惑，“白衬衫？周屿的白衬衫有很多，不知道宋老师说的是哪一件？” 　　“没事儿，我再找找”，余婶身上有一股很淡的肥皂味道，普通，但宋时聿觉得特别好闻。 　　余婶没见过周屿带什么人回家，好奇的问：“宋老师，你和周屿是朋友？” 　　宋时聿安静的坐在餐桌旁等周屿，闻言愣了一下，摇头说：“不是朋友了”。 　　加上“了”这个字代表之前是，余婶没有明白，似乎更好奇二人的关系。 　　“宋时聿，过来找你的东西”，周屿换了件睡袍撑着门框，黑色的腰带勒出紧致的腰线，露出半截精壮的小腿。麦色的皮肤在黑色的加持下更显神秘，有一种半遮面的性感。 　　“来了”，宋时聿吞咽了一下，觉得喉间的花止不住的摇曳，拉扯着脆弱的肌肉。 　　周屿的衣帽间在主卧隔间，宋时聿刻意不去看正中央那张King size的床，跟着周屿走进衣帽间。周总的衣帽间自然不小，周屿把所有的玻璃门都打开，双手抱胸，依靠在旁边，用一种看戏的姿势对他说：“自己找吧”。 　　找白衬衫并不是宋时聿为了接近周屿的借口，好吧，确实是借口，但不完全是借口。他用手背翻动几件周屿的衬衫，立体的剪裁，高级的面料手感，袖口上还绣着Z。 　　并没有自己那件50块的廉价衣服。 　　宋时聿突然升起一股无力感，7年了，谁还会保留那件廉价的白衬衫，仅仅是因为他宋时聿吗？他扯出一个笑容，无奈的说：“好像真没有…”。 　　话音刚落，高大的阴影将他笼罩住，周屿站在他身后，炙热的胸膛几乎贴上他单薄的衬衫。周屿抬起手将最上方的柜门打开，深沉的声音在宋时聿头上响起。“这里，你还没有找”。 　　宋时聿舌尖僵硬，后背紧张的绷住，生怕微微放松就会靠上对方的身体。他扭头，侧颜打下更深层的明暗交织，眼尾勾着弧度，将尾音咬在舌尖喃喃的说：“太高了，我够不到”。 　　7年，周屿拼了命的工作想要把时间抛在脑后。他以为自己做到了，却在宋时聿此时近乎靠在自己怀里，半扬的下巴中看到了记忆仍在的痕迹。 　　周屿可以在上方贪婪的看他，瘦了很多，长相依然文雅，但周身气势已经完全立起来。都说红气养人，宋时聿相较7年更像一只仰着头，骚弄人心的猫。 　　目光微微下移，落在宋时聿的唇上，被菊花水润过的嘴唇饱满红润。周屿漠然的眼神里压着只有自己清楚的波涛汹涌，他动作从容，波澜不惊，将高柜里的衣服拿下来递到宋时聿手边。 　　手指触碰，冰丝的高级布料衬出周屿的体温。宋时聿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周屿眼眸一闪跟着放下手。追逐中，两人的间距突破界限，宋时聿后背终于贴上一堵温厚的胸膛。 　　喉间有什么东西冲笼而出，宋时聿不敢对抗，仓皇间推开周屿。“我，我下次再来找”，宋时聿腰肢灵活的绕过衣帽间中间的抽屉柜，一个闪身冲出卧室。余婶的声音在客厅响起，“宋老师，这就走啊，东西找到了吗？” 　　“没，没找到，今天太晚了就不多叨扰了，余婶再见”。 　　余婶也走了，一百多平的客厅只有一圈外射灯亮着。周屿坐在沙发上，腿边放着一只盛满龙舌兰的方杯。他甚至没有加冰，仰头一口接着一口。四周寂静无声，没有其他光亮，周屿盯着玄关的方向，想宋时聿的落荒而逃。 　　良久，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嗤笑一声，脸色阴沉。 　　宋时聿还是那么喜欢逃，而自己依旧在等。 　　7年前，周屿在国际机场等了一场空。 第3章 　　“药我已经开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取？我再给你检查一次”。 　　宋时聿扶着方向盘没出声，瞥了眼旁边想要并线的越野车。他紧盯着车距，一个假动作，车头往越野车的方向偏转，越野车车主惊慌失措将方向盘反向转了四分之一。风驰电掣之际，宋时聿转正车头，一脚油门追上前车，彻底掐灭了越野车加塞计划。 　　这套恶趣味操作行云流水，看得出不是第一次这么干。宋时聿嘴角上扬，降下半截车窗，修长的食指伸出窗外，对后方的越野车竖起中指。 　　哔哔哔的急促鸣笛声，宋时聿踏着对方破防狂按喇叭的声音里，不紧不慢的回复石江辰说：“过两天吧，下午我要去趟师母家”。 　　黑色奔驰熟练的停在一所私立医院的VIP停车位，宋时聿拿起副驾一束包装精美的黄玫瑰。其上有一张卡片，手写的漂亮花体。 　　“宋老师，来看你母亲吗？” 　　“是的，她最近怎么样？”，宋时聿路过护士台，递过去一盒高档的糕点盒，风度翩翩。 　　“和以前一样，小甜点”。 　　小护士笑着收下，别说宋时聿每次来看母亲都会给护士站送甜点，就冲宋老师这嗓音，今晚做梦的素材都有了！小护士指了指，“宋阿姨情绪有点低落，今天天气好，一会儿你可以推她去草坪上散心”。 　　宋时聿点头，往病房走。进了门，宋女士靠坐在病床上，消瘦的身体几乎撑不起病号服，她侧着脸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动静也不动弹。 　　“妈，我来看看你”，宋时聿走近了，把花瓶里的黄玫瑰抽出来，换上新的，然后把卡片摆在床头很明显的位置。他俯身给母亲腰后加了一个软枕，“想不想出去转转，我推着你”。 　　和风细雨的音量，生怕打扰她。 　　从宋时聿进门，母亲始终没有看他，甚至在他俯身低语的时候身子往旁边倾斜。这些小动作宋时聿看的分明，习以为常。她没有拒绝就是同意，宋时聿将她抱上轮椅，下了楼。 　　初秋的早上，微微朝阳。草坪上三三两两的病患，宋时聿推的很慢。 　　“最近想吃什么，跟护工说。” 　　“睡得好不好，上次我带来的褪黑素如果没用，下次给你换个牌子”。 　　母亲始终不语，宋时聿叹了口气想换个话题。宋女士很久没说话了，嗓音浑浊，吐字含糊，宋时聿还是听懂了，她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哪个人？” 　　“你喜欢的那个人，那个男人”，最后四个字，母亲说的格外低沉。她随口问，视线平静的看向远处的某一点。宋时聿的动作慢了一拍，轮椅硌到一颗小石子，细微的颠簸在他心里掀起巨浪。 　　宋时聿笑了一下，掩盖脸上的震惊，“妈，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男人，我不喜欢….” 　　他下意识的否认，母亲的声音突然尖锐，她很久没有这么激动了，刚开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宋时聿蹲在她腿边，看她的眼眶逐渐变红，宋妈妈脸上浮现出浓烈的讥讽，眼里的厌恶宋时聿以前看过许多次。 　　她说：“你跟你爸一样是恶心的垃圾，腐败的灵魂和令人作呕的肉体！流着跟你爸一样血，你当然也会喜欢男人。滚！以后别再来看我”。 　　宋时聿站起身像完全没有听见自己母亲的咒骂，脸上恼怒之意，只是平静的望着面目可憎的母亲。宋时聿眉目柔和：“我总归是你儿子，行，我走。你别激动，我下次再来看你”。 　　抬手招来附近的护士，歉意十足的说自己临时有事拜托她推母亲回病房。 　　今日多云，云层很快挡住朝阳，忽明忽暗的光线在宋时聿离去的背影上打出层次。他温和的笑意并没有因为转身而消散，只是垂下的微微用力。 　　奔驰车滑出停车场时，护士进入病房。 　　她将点滴的速度放慢，又将一盒点心放在她床头，笑说：“宋阿姨，你真是好福气。宋老师人好又孝顺，特意多带了一盒点心让我拿给你”。 　　宋母偏头看了一眼，浑身血液近乎凝结。她调动浑身仅存的力气，一把将点心盒掀翻，狰狞的面容和尖锐的叫声响彻病房。 　　“拿走！拿走！滚出去！” 　　老城记的珍八盒，宋时聿父亲最喜欢的点心。 　　———— 　　南城某大学家属楼，宋时聿好不容易在附近找了个停车位。 　　“老师！您怎么还出来等呢？”，宋时聿提着礼品盒快步走上台阶。 　　周自白穿着件中山装，人有些消瘦，精气神还不错。他笑着引宋时聿进屋，说：“你师母念叨着你，不让我在家待，必须要在门口第一时间等到你”。 　　“老师还是最听师母的”，宋时聿哄着，将东西放下又问：“师母呢？最近还好吗？” 　　“就那样”，周老师年过六旬，声线不复当初，但音质还是很醇厚。老师是传统派的学者，一口的译制片腔在配音圈名望很高。学生来了，自然要过问工作。 　　“那个地产广告我看了，你的声线近几年变得更游刃有余，不过在结尾的咬字处理方面还得下功夫”，宋时聿这个咖位也免不了被老师查问功课，他点头，笑道：“上学的时候作业考评，您从没给我打过满分，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这个机会拿您的满分”。 　　周老师给自己倒了杯茶，推了一杯过去，抬抬下巴让宋时聿尝尝，说：“年轻人说什么这辈子，怎么没有？30岁以后你的声线会更有层次”。 　　听到30岁以后，宋时聿唇边的茶杯停滞了一下，他顺从着老师的话点头，不动声色的喝完，茶杯与桌面发出沉重的碰撞声，“我去楼上看看师母”。 　　他没能上二楼，门铃响起，周老师一拍脑门，眼里有些懊悔，“坏了，我忘了他们今天也过来”。 　　老师有客人来，宋时聿挺直背脊站在原地等待。他皮肤白，面部平整度很高，五官不算突出可拼凑一起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宋时聿一向从容，人前人后都有一份被抬到半空的傲气。 　　客人一进门，这份从容四分五裂。 　　“周老师，好久不见，我来看您了”，一道大气，舒缓的女音闯进来。她的声音宋时聿不会听错，他呼吸一顿，再往女人身后望去。一张入眼变觉得英俊的脸，五官硬朗深邃，利落的短发和高阔的眉骨正相配。 　　“青宵，来来快进来。呦，周屿也来了。你罗姨经常念叨你，说你从小爱吃她做的红烧肉”，周老师带着人进来，余光瞥见客厅中站的笔直的宋时聿，摸了摸鼻子掩盖自己糊涂操作的尴尬。 　　他招呼着新来的客人，竟有些感慨，“一晃快10年了，你们这些孩子都长大了，哎呀，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坐吧”。 　　宋时聿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落座的，他眼前是周屿跟青霄熟稔的对视，是周屿结果她的衣服放在腿边。他在这一瞬间被拉回7年，22岁的周屿与青宵的身影重叠，离他很远，他看不清又执拗的不肯收回目光。 　　周老师也给他们二人倒了两杯压箱底的茶，慈爱的看着对面的青霄，说：“青宵，你后来留学还转了专业，去了编导系是吧。不容易，兼职打工给自己攒下了个好机会，现在在哪儿工作呢？” 　　“拖周总的福，最近跟G科技合作了个项目”，青宵扭头看了眼周屿，眼里带出笑意。她本就生的艳丽，笑容绚烂的刺眼。 　　宋时聿垂眸一笑，由衷的说：“恭喜了，事业发展的不错。G科技财大气粗，你也算是苦尽甘来”。 　　周老师附和，“是啊，以前为了留学的钱发愁，现在...”，宋时聿寻了个老师的气口接上：“现在不用了，不是有周总在后面撑腰。” 　　周老师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这话是从宋时聿嘴里说出来的。他向来温和，从没有如此尖锐，还是针对一位女士。他暗想以后千万不能就将这三个人凑在一起，语气里是罕见的严肃。 　　“小宋，你失态了！”，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点，解释说：“青宵只是和碰巧和周屿一起来看我，爱人没做成，你们还算是同门”。 　　青宵和宋时聿是同系，宋时聿受老师欣赏，青宵不知和老师有什么渊源，他总能在老师家看到她。追人谈不上，宋时聿记得某天青宵带着一堆材料来找老师，自己问了一句要不要和我交往，而青宵答应了。 　　宋时聿借口说上楼看师母，他从二楼次卧的洗手间出来，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 　　周老师家的房子是学校分配的老房子，窗外种了一颗大榕树，周屿的半张脸隐在榕树的暗影里。本来一副压迫性的锋利长相，鹰眸锁在宋时聿脸上。 　　“外界知道谦谦君子的宋老师对前女友这么刻薄吗？还是说至今对前任耿耿于怀？”，周屿毫不客气，气势逼人，他甚至疏离的称他为宋老师。 　　周屿的视线密密实实落在宋时聿脸上，想从他完美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宋时聿侧了身子避开，他不置可否，低而长的尾调寒冷无温，完美面具终究露出裂缝，“这句话该我问周总，看来周总也没放下，所以替她打抱不平？” 　　宋时聿仰头凝视着周屿，发现对方那双黝黑的眼也望着自己，里面的情绪像一个深渊，他读不懂。视线顺着高挺的鼻梁向下，周屿的双唇线条流畅，有肉感。他跟Gloria没说完的话是，周屿是个很好的人。 　　这样好的人，嘴唇是温热的吧，让寒冬中的旅人忍不住的靠近。宋时聿咬了一下舌尖，喧嚣的，奔腾的情绪几乎冲破天灵盖。 　　母亲说他恶心，因为他喜欢男人。可他为什么不能喜欢男人，他凭什么不能喜欢周屿。他明明是对自己最好的那个人。 　　曾经。 　　宋时聿紧盯着周屿的嘴唇有些恍惚，如果他非要和周屿在一起呢？如果能拥有这个人，别的都无所谓，他可以毫无留恋的去死。 　　“儿子？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不和妈妈说一声”，主卧的门打开，周夫人走出来，在两人凝重的视线中走向宋时聿。“怎么穿这件衣服？”，她按压着太阳穴，药物带来的幻觉让她站不稳。宋时聿上步扶住她，师母顺从的依靠着他走回房间，嘴里还念念有词，“白衬衫，你怎么没穿白衬衫，我儿子最爱穿白衬衫”。 　　周屿在身后盯着宋时聿的背影，听他换了个年轻的声线，哄着说：“白衬衫洗啦，下次穿来给您看”。 　　之后周屿背靠着墙壁在走廊上站了很久，他低头看着握成拳头的右手，手指在空中缓慢伸直，烘手器的热风强劲，手指仍然被宋时聿的冰冷刺痛。 　　作者有话说 　　宋老师太腹黑了。 第4章 装什么好人？ 　　宋时聿回到住处，洗漱后换上柔软的睡衣，在黑暗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书房里只有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底座笨重，从罗马尼亚运回来，运费比灯还贵。宋时聿一定要它，黑色暗纹盘旋在古铜色长杆上，顶部是一朵绽放到夺目的莲花。 　　宋时聿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这灯与他和周屿非常相似，黑色盘旋的花纹像血肉下生长的诅咒烙印，而那段远离污秽的莲花，是周屿。 　　他盘腿坐在长绒地毯上，周围铺满许多张照片，几乎都是同样的两张脸。 　　22岁的宋时聿笑起来露出一颗虎牙，微微歪头，发丝垂落在身边人的肩上。比他高半个头的周屿在镜头前永远站的僵直，宋时聿笑他，以后当上名人，杂志上的周总站姿僵硬不像话。周屿说要请宋时聿作他的御用摄影师，宋时聿说他可贵了。 　　周屿笑说，他再努力多赚点。 　　宋时聿拿起其中一张，上面有四个人，周老师，师母，还有他们俩。宋时聿穿着师母口中的白衬衫，嘴角轻抿，不似平常那般笑。 　　白衬衫是周老师去世的儿子最常穿的。 　　儿子走了之后，师母的精神时好时坏，为了照顾师母，他们这一届是周老师带的最后一届学生。 　　播音专业，大学期间就能接到不少工作，商演、或者在电视、广播台实习，导师推荐信是最便捷的敲门砖。 　　宋时聿很清楚这一点，并一直为这件事做准备。他无意间穿过一次白衬衫去老师家，师母拉着他的手，直到睡着，宋时聿才抽身回家。 　　自那以后，白衬衫成了宋时聿看望老师的标配。 　　老师的儿子喜欢吃红烧肉，宋时聿每次被留下吃饭，碗里都堆满红烧肉。大块肥腻的红烧肉哽在喉间，宋时聿仍然噙着笑，用温和的眼神和十足的耐心听师母讲儿子小时候的趣事。 　　老师的儿子喜欢吃桃仁酥，宋时聿带回去的桃仁酥都拿去喂了流浪狗。 　　即使听师母说起过周屿的名字，宋时聿第一次见到周屿已经是大三下学期，那年学校池塘里的莲花铺满水面。 　　周屿的母亲和师母是朋友，周母常年在国外，听闻好友痛失儿子恨不得立刻飞回国陪伴。不巧的是那段时间，周屿的外婆身体也不好，医生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于是周屿被委任陪伴看望母亲的故友。 　　周屿通常都是晚饭后，他不愿麻烦罗阿姨特意为自己准备晚餐，而宋时聿回学校的最后一班车正是晚餐开始前，按理，他们应永远擦身而过。 　　就在一个初冬的夜晚，师母突然病情恶化抱着宋时雨不愿意撒手，白衬衫上满是师母情绪失控时弄撒的汤汁。 　　周屿从外地回北城，卫衣外面套了件马甲，提着两盒大闸蟹赶在晚饭前来。 　　夜空黑透了，风变得很大，带着泠冽的气息把院子里的榕树叶吹下来。 　　他就是在落叶纷飞的院门口见到宋时聿的。 　　早一点，晚一点，都遇不到。 　　白皙的皮肤有一点光都显眼，消瘦的身体被套在明显尺寸不符的白衬衫里，胸前大片湿透的布贴着皮肤。初冬的夜晚，气温降到10度。宋时聿就站在北城的寒风里，低头将露出半个肩头的衣服拉好，扎进裤腰。 　　他低着头，后颈完全暴露在周屿的视线里，周屿不知道自己盯着看了多久，久到对方意识到，抬眼与他对视。 　　宋时聿只一眼就看出周屿是与自己不同的人，是老师和师母眼里真正的好学生。个子很高，眼神温厚，肩膀宽而直，与自己面具下的样子截然不同。 　　白衬衫湿透了散发着油腻的味道，宋时聿有点洁癖不愿将外套弄脏，拎在手里。一整晚的安抚和忍耐耗尽了宋时聿在舞台上的演技。他敷衍的冲好学生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以免时候对方跟周老师提起自己会有不好的说辞。 　　他们擦身而过，周屿对他说：“你也是以华大学的对吗？等我一下，我可以送你回去”。 　　这样的请，宋时聿听过很多次。兼职、商演的负责人，同行，甚至是化妆师都对他发出过请。 　　宋时聿天生有这样的口才，可以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巧妙与这些人拉开距离。他从小练就了一副八面玲珑，永远温文尔雅从不驳人面子，今晚例外。 　　“我认识你吗？装什么好人”。 　　没等周屿回答，宋时聿抬腿离开小院。 　　老旧小区的路灯被高大的身影挡住，周屿大步跨过来拦住他。二十出头的男孩最恨被挑衅，周屿没有被激怒，他声音平静，说：“你姓宋，我听罗阿姨提过你，周老师的学生”。 　　宋时聿挑眉看他，眼里轻飘飘的近乎玩味的眼神，在说，然后呢？ 　　周屿从外套里掏出一个质感上乘的皮夹，抽出一张学生证递到宋时聿眼前。 　　【周屿，以华大学，大三】 　　周屿话很少，站在他面前，寒风从他后背拐弯曲了别处。从这个角度，宋时聿清楚的看见周屿的顽固，捏着证件的手，骨节分明，手背爬上两条青筋，微微鼓起。 　　“你的衣服湿了，会感冒的。” 　　白衬衫上的污渍已经洗不干净了，宋时聿舍不得送专业的洗衣店，斑斑点点，面料粗糙。衣领处的线头，脱落的纽扣，松松垮垮的像一辆零件即将散架的旧皮卡。 　　可它一直在宋时聿的衣柜里，这7年里再没有拿出来。 　　可宋时聿却可以闭着眼睛，记起这件衣服的每一个细节，又或许是他根本不可能忘记那个落叶缤纷的夜晚。 　　他们之后并没有熟络，而是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关系。 　　宋时聿吃过晚饭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周屿的银色奔驰恰巧停在路边。小区里不好停车，周屿习惯走进小区。 　　他有时提一盒桃仁酥，香港那边的高档包装。周屿知道这些精致的点心最后都会被宋时聿带走，丢在不知名的角落。他仍然会带去罗阿姨家，只是另一手会多拎一份晚餐。 　　干炒牛河，虾仁炒饭亦或是别的。 　　某天宋时聿回寝室，从木盒里端出还热乎的炒饭，室友吸了吸鼻子问他哪儿买的，不像是学校后门那家苍蝇馆的手艺。 　　宋时聿当然不知道，只说是朋友给的。 　　朋友。 　　这是宋时聿第一次开口解释跟周屿的关系，他们是维持着奇怪默契的朋友，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对周屿产生超出朋友的感情，更没想到他们直到闹崩，始终是朋友。 第5章 28朵黄玫瑰 　　从大三那个冬天开始，宋时聿越来越频繁的在学校里听到周屿的名字。 　　学妹嘴里计算机系的校草师哥，校园里横幅上的比赛金奖得主。就连播音系最有希望进省台的师姐都来问：“听说计算机的周屿经常去周老师家？周老师不是最喜欢学弟你，你真的没有周屿的电话？” 　　虽然宋时聿之后偷偷拒绝过很多来打听周屿号码的女生，但至少这一次宋时聿没撒谎。吃了对方好几顿晚餐，他连周屿的手机号都没有。 　　宋时聿对此心安理得，那些晚餐是周屿硬塞给他的。所以师母某天让宋时聿将周屿前天落下的课本送到他家的时候，宋时聿也没拒绝。 　　他应该拒绝的，他在东城有一场商配试音工作，而周屿家在西边。倒了三趟公交车，到周屿家别墅区门口时，天已经擦黑并有下雨的驾驶。 　　宋时聿在迷宫般的小区里彻底失去方向，他饿着肚子，耐心告罄，翻出师母给的电话号码。 　　“喂，哪位？”，宋时聿作为声音工作者，对音量和音质都很敏感，周老师说他会说，也会听。比如这短短三个字宋时聿明显感觉到周屿手足无措的感觉。 　　“你的课本在我手里，我在你家小区里迷路了”，宋时聿懒得窥探别人的麻烦事，简单利落的角度前因后果。 　　“哦，好，嘶！别跑，那个，宋时聿你等我一下，诶！不能咬”，周屿那边人仰马翻的挂了电话。宋时聿站在原地，额角上留下一滴雨珠。 　　入冬，北城很少下雨，宋时聿没带伞，他站在树下反复思考自己为什么不再打十个电话让周少爷赶紧滚出来？ 　　周屿不是这样的人，他让自己等一下就一定会来，他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他妈的….再不来老子就把他的书扔在雨里，一走了之。 　　雨帘后的别墅区，宋时聿连出口的方向都找不到。他饿极，累极了。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脚步声，一把大黑伞罩在他头上，低沉的声音喘着粗气。 　　“抱歉，你等了很久吧，让你淋雨了，跟我先回家”，回家这两个字，宋时聿听着很陌生，他几乎没有父亲的记忆，记忆里也没有家这个概念。 　　周屿领着他转了两个弯终于进门。 　　“穿这双拖鞋，把湿衣服都脱下来吧”，说完径直往前走，两步之后扭头问：“怎么还不进来？” 　　宋时聿直愣愣的站在玄关，这样漂亮的房子比他在电视上见过的还要华贵，自己全身湿透，即使换上拖鞋，裤子上的水渍也会弄脏地上看着就很昂贵的地毯。 　　周屿只以为自己说的命令时语句让宋时聿不高兴，又走回去，搂一把他的肩膀，带着宋时聿正式踏进他的家。 　　进卧室，周屿找出一套衣服扔给他，抬手利落的脱下自己的。光滑的小麦色肌肤，紧致又富有年轻少年的荷尔蒙气息，胸肌弧线流畅，中线延续直至裤腰之下。 　　宋时聿吞咽了一下，听他软了嗓音对自己说：“是我的衣服，只穿过几次不介意吧。如果你要洗澡的话，可以在我的房间里，不要感冒了”。 　　周屿似乎格外在意宋时聿会不会感冒，又或许他在意任何人的健康，包括他捡的流浪猫。 　　“你到底喜欢吃什么呢？诶，这个不能咬！”，宋时聿换了衣服下楼，看到周屿蹲在一个角落里。他走过去，临时纸箱做成的猫窝。里面有一只浑身湿漉漉的，脸上斑斑点点的杂毛的丑猫。 　　宋时聿嫌弃的皱了一下眉，在周屿转头之前恢复原状。“你养过猫吗？我喂了她很多东西，她都不吃”，宋时聿很冷淡的说没有，然后在旁边坐下。 　　他冷眼看着周屿不得章法的动作，丑猫爬上周屿的膝盖，翻来覆去要周屿继续摸她的毛。 　　宋时聿低头看自己身上周屿的衣服，还有桌上一盘卖相很好的鸡蛋面，觉得自己好像和那只丑猫有某些相似之处。这个想法让他不爽，他眯着眼睛瞪猫，猫咪打了个哈欠，在转身舔周屿之前回了他一个不慎友好的眼神。 　　一人一猫在空气发出无声的撞击。 　　宋时聿气的站起来，周屿以为他要离开，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雨，说：“今晚就留下来住吧，我家房间多”。 　　“不了， 我要回家”。 　　周屿不是第一次被拒绝，早就了解宋时聿的脾气，又说：“新闻里说西城高架下淹水了，这么晚肯定没有公交车，而且从这里走到小区门口要20分钟”。 　　宋时聿抬起眼皮，丹凤眼看上去更冷了，他哼说：“我今天还在你家小区里迷路了”。 　　周屿终于将流浪猫安抚好了，走过来坐在宋时聿旁边，水晶灯下，宋时聿第一次注意到周屿鼻尖有一颗烟灰色的痣。他盯着看了很久，心跳咚咚的，他不礼貌的视线被周屿照单全收，周屿唇线弯弯，说：“知道了，以后我都去门口接你”。 　　关系改变就在那个大雨之夜，或者说是宋时聿单方面对周屿改变了态度，毕竟周屿一直都是和很耐心周到的人，尤其是对他宋时聿。 　　宋时聿在花店老板的对话框里继续输入，【28朵黄玫瑰，送到这个地址，先送一个月】。如果送花可以弥补他和周屿分开的7年，以及对抢夺周屿喜欢的女孩，宋时聿可以送1年，2年。 　　可惜他没有这些时间。 　　宋时聿站在洗漱台前，盯着镜子里的喉结。他看上去健康如常人，可在视线聚焦的位置生了一朵花。喉结滚动，针扎般的刺痛一股脑的窜进太阳穴，宋时聿仰头喝了一口水，液体滑进喉管带来成倍的痛楚，他适应不了，哇的一声吐出大半。 　　咳咳，弓着腰止不住的咳，喉咙本能的想要将刚才流入的液体全都咳出去。 　　门铃突然响起，宋时聿狼狈的扯过一条毛巾。 　　门打开，是约好的搬家公司和买主。 　　“宋先生，打扰了”，门口是两位年轻的男士，结伴而来。 　　“没事，进来吧”，宋时聿带着人进屋，指着餐厅一张黑桃木的餐桌说：“照片里的桌子就是这个，餐边桌你们也可以拿走。咖啡机你们看过了，就是网上那个牌子，豆子磨的不错”。 　　买主检查一番，喜不自胜。他们在二手网站上看到这套桌子和咖啡机的价格吓了一跳，国际大牌的顶奢线家具，9成新。再三询问了以后才约了今天上门提货。 　　穿黑色短袖的男人指挥者搬家工人，另一人站在宋时聿旁边，笑说：“宋先生，您把餐桌卖了自己怎么吃饭呢”。他自然是开玩笑，买的起这个牌子餐桌的人还会买不起另一台新的？ 　　宋时聿却说：“以后用不上了”。男人愣住了，看宋时聿不是喜欢闲聊的人，识趣的没有多问。 　　宋时聿今晚确实用不上，他下午去了一趟G科技签合同，刻意去的很早在前台登记的时候，碰到来送花的小哥。 　　“你好，这里是G科技吧，花是送给一位周先生”，前台疑惑的站起来核对了名字，没写电话，问：“送花的人是谁？”小哥挠挠头只说是老板让自己送过来的，按道理不会透露客户的信息。 　　前台帮着签收了，按下顶层秘书处的内线。“喂，小微姐，楼下有周总的话？赠送人不清楚，没有卡片也没有署名，知道了，我现在拿上去”。 　　前台捧着花，知道宋时聿是游戏事业部的重要客人，白总亲自打电话给前台让好好招待。 　　她刷了卡领着宋时聿进入电梯间，替宋时聿按下8楼，给自己按下22楼。宋时聿的长相很有欺骗性，如沐春风的嗓音，小姑娘根本招架不住。他问：“没想到周总还喜欢花”。 　　“不是周总要求的，可能是客户送的吧”。 　　“哦，这样，周总今天在公司吗？”，前台抱着花，没多想，说：“周总今天在隔壁酒店开会，应该不会来了”。 　　宋时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出去之前有刻意调整的声线对小姑娘说谢谢，对方脸颊微红。 　　CBD有好几栋五星级酒店，宋时聿直接到了FT门口，周屿家的集团两年前收购了这家酒店。他进入大厅，四处张望，同天在这里举办会议的公司很多。他不知道周屿在几楼，不过他不着急，倒计时的生命在等待周屿的事件里，不是最重要的。 　　宋时聿安静的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凝视着来往的，步履匆忙，或老或少的人群。 　　电梯口，许秘书从洗手间出来，一眼就看到坐着的宋时聿。宋时聿端坐着，笔挺的西裤，搭配同色系的烟灰色衬衫，扣子严谨妥帖，第一颗纽扣上脖颈线条修长，连喉结都很漂亮。禁欲和矜贵的气质各一半儿，在他身上融合完美。 　　不是公司的重要客人他不必上去打招呼，可这位宋老师与自家老板车前谈话的语气太惊悚。许秘书纠结了许久，鞋尖还是朝向宋时聿的方向。 　　“宋老师？您在等人吗？” 　　“是，我在等你们周总”，宋时聿双眸沉静，在看到许秘书之后露出俊朗的笑容。 　　“我们周总在楼上开会，可能一时半会下不来”，他没说的是，即使会议结束，周屿也是从vip电梯直接下到停车场。 　　宋时聿听出他的潜台词没有在意，他站起来，优雅的拢了拢衣摆，说：“能否把周总的电话给我？也许他会有时间呢？” 　　秘书的第一要职就是替老板处理不重要的人、事和信息。 　　许秘书很官方的询问他找周屿有什么事，然后说请他稍等，自己进去问一下。 　　宋时聿没有再坐下，等待的时候站在大厅里，周围的喧闹包裹着他，覆盖着感官。他的手在裤子上抓了抓，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宋时聿笑自己像第一次约心上人的毛头小子。 　　许秘书没让宋时聿等太久，他传达老板的意思，“宋老师，周总说晚上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请您稍等”。 　　宋时聿松了一口气，他面上不显，带一点微笑，问：“周总的手机号…”。 　　“抱歉，宋老师”，许秘书说到这里表情有些怪异，他自己心里也是一大堆问号，可怎么办，老板怎么说，他就怎么说。 　　他如实传达，“周总，说那个号码7年前扔了”。 　　作者有话说 　　宋老师准备出手了。 第6章 情人合同 　　周屿出国换了新的手机号，开始了新的生活。宋时聿装作淡定的切牛排，偷偷打量对面。位高权重的人最讨厌窥探，周屿放下手里的刀叉，微微皱着眉，问：“宋老师请我吃饭，一言不发是什么意思？” 　　周屿的牛排只切了一小块，不知道没有胃口的原因是是时间不对还是人不对。他扫了一眼桌上精致的菜肴，“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牛排，鱼子酱佐威士忌还有餐后甜点，整套流程讲究又耗时。大招起鼓的堵人又准备了浪漫的西式晚餐，周屿不清楚宋时聿打的什么注意。 　　宋老师宋老师，宋时聿听的心烦，低声唤来身边的服务生加了两杯苏格兰威士忌。他现在喝水都费劲更别提喝酒，但今天不同。他瞥了一眼几乎没有动的牛排，说：“今天的鱼子酱不错，主厨推荐”。 　　“麻烦，没勺...”，他话音未落，宋时聿探过身子，新鲜的粒粒饱满的鱼子酱被放在宋时聿的虎口。 　　这是鱼子酱最原始最古典的吃法，周屿教他的。 　　周屿握着刀具的手指微微用力，冷眼看着他，说：“宋时聿，你又想玩什么？” 　　如果他吃下这口鱼子酱，嘴唇势必会贴上宋时聿的皮肤，舌尖卷起鱼子酱，津液会一同留在宋时聿手上。最亲密的情人也未必会用这种情趣。 　　周屿语气幽森，“宋时聿，你是不是只屏做自己的喜好做事？”比如跟青宵交往，比如一直到飞机滑行的最后一秒都不肯给他一个送别电话。 　　宋时聿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周屿为什么给自己扣上这个罪名，还是为了青宵吗？7年过去，他们还是重逢了，男未婚女未嫁，周屿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要圆一个梦呢。 　　宋时聿态度良好，有错就改，鱼子酱还在他的虎口，他就这么任由它们放在那里，显得有些笨拙。 　　他抬眼看周屿认真的问：“对不起，为之前所有的事情。你问我为什么请你吃饭...”，宋时聿仰头门里一口威士忌。苏格兰威士忌是以醇厚闻名的，酒精灼烧这花茎，警铃大作。 　　宋时聿无视直冲天灵感的刺痛，平复呼吸，：“我想弥补”，他笑着说：“周屿，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晚餐是临时定的，米其林的私厨预约在2个月以上。好在宋时聿认识不少文化圈的朋友，托人临时订到靠窗的位置，清空了附近的三桌。 　　周围没有别的客人，连服务生也隐匿在黑暗里。这番话一出，两人都没有主动说话，整个区域就这么静下来。 　　他们有几天没见了，隔着一张不近不远的距离对视，剑拔弩张的关系在此刻被冻结。餐厅里流淌着钢琴曲，宋时聿桌下的手攥紧了腿上的白巾，心里转了九曲十八弯，想周屿一定觉得自己的提议荒唐可笑。G科技的创始人，有什么愿望需要他来满足？又或许周屿对他的厌恶，连思考都不愿意。 　　宋时聿呼吸放轻，余光逐渐在周屿的眼睛和鼻尖痣上乱晃。说是弥补更像是一场清算的谈判，清算过往或深或浅的恩怨和未识不明的感情。 　　宋时聿单方面的感情。 　　周屿在生意方面天赋异禀，创业短短几年就成为行业黑马，深谙谈判之道。他不动声色，问：“什么都可以？”。 　　没想到他真的考虑，宋时聿微惊，忙点头：“是，只要我能做到”。 　　他这么说，周屿突然换了气势，不急不慢的重新端坐着，一点不像只有一小时空闲的大忙人。 　　“你在愧疚？对我吗？”，周屿重新拿起刀具，优雅的分解牛排。宋时聿觉得此时的自己正如周屿盘里的牛排，任人宰割。 　　“你是应该觉得愧疚，宋时聿”，近在咫尺，周屿眼里的压迫感前所未有。他扯下温和的面具，目光沉冷，像寒夜海洋深处的睡眠，幽寒之下，是宋时聿无法抗拒的惊涛骇浪。 　　宋时聿的乖顺和主动投诚并没有激发周总的善良和什么优厚的待遇，他说：“宋老师是单身吧...”。不等宋时聿回答，他又说：“我会叫人拟一份合同，希望宋老师严格遵守上面的条款，认真弥补”。 　　资本家谈条件的气势根本不容质疑，说宋时聿是单身的时候也是万分笃定的语气好像很了解7年不见的朋友私生活。 　　宋时聿不觉有他，只是秉着了解全貌才能好好干活的工作态度，问：“是什么合同？” 　　周屿用手帕擦拭嘴角，起身扣上西装上的蓝宝石纽扣，很官方的扔下一句：“情人合同”。 　　宋时聿脑子炸了一下连周屿离开也没有回头。 　　周屿他...在欧洲留学被腐蚀了？连性向也变了吗？ 　　宋时聿心里是浓烈的惋惜，他低头将那口冰凉的鱼子酱卷入舌尖，味同嚼蜡的将一盘牛排都吃完。后知后觉的想在周老师家，他和青宵的亲密默契。 　　哦，周屿只是学有钱人玩点新鲜的花样。 　　“新鲜”的宋老师咽下最后一滴威士忌，周屿走后他想的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唯独没有考虑那份合同。 　　有什么考虑的呢？他是个将死之人。 　　宋时聿掏出手机播通许秘书的电话，被报复的嗓子连第一个音发的都吃力。在对方耐心的问候中，宋时聿认真的说：“请转告周总，我有一个条件”。 　　“我不接吻”。 　　———— 　　“他只说了这个？” 　　许秘书传达的时候，周屿已经连续工作了一个通宵。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陪宋时聿硬吃了半块牛排，晚上到家的时候因为积食有点低烧。 　　他不想让家庭医生来，一万公里以外的周夫人一定会知道并打来慰问电话。周屿并不讨厌母亲的关心只是他现在需要的是安静，绝对的安静和可以逃避外界的工作状态。 　　他一手举着电话，黑色的睡袍敞开一大片胸膛，烟灰缸里堆了半碗烟头，喉管里全是辛辣的味道，连爆珠里的薄荷味也尝不出来。 　　“是的，宋老师只说了这一句”，许秘书一整晚没睡着，谁听到老板的私隐能睡得着啊！偏偏老板下了命令，不许他把手机号给宋时聿，摆明了让他在中间传话。 　　这种羞耻的话，谁爱传谁传！ 　　许秘书拿出他的合同，看看上面的奖金分成比例，咽了一口，一大早任命的拨通老板的电话。 　　“嗯，知道了，去准备合同吧”。 　　周屿挂了电话，屏幕自动回到之前的页面。【普斯通大学-校庆请函】以及跨越大洋彼岸的电话。 　　“这么快就接了周屿你不会已经在公司了吧”，电话那头是懒洋洋的声音，沈辛传抱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 　　“不在，但我昨晚一直在公司”。 　　“通宵？不是吧，上学的时候通宵复习，现在公司市值十几亿还要通宵工作。你们富二代卷成这样，有经过我们牛马的允许吗？” 　　周屿起身下楼在咖啡机前按了几下，浓郁的焦香瞬间盛满餐厅。他对牛马人的控诉不置一词，纠正道：“是富三代，从我爷爷那辈开始”。 　　沈辛传：....“今年校庆你来吗？都好几次了，每次约你都不来。对了，我一直很好奇，直到现在还好奇，上学那会儿你说一直在等一个学弟。我等着你拿了两个学位都没见到人，现在呢？你们见面了吗？” 　　普斯通大学的理科世界闻名，周屿选择这所大学还有一个原因是在学校不到5公里的位置有一所欧洲播音主持/表演艺术最好的大学。 　　“宋时聿，昨天给你的链接看了没选这所大学，我们只有5公里的距离，期末我还能帮你占座”，21岁的周屿眉目温和，把保温杯拧开放在自习室的桌上，低声说：“等半年之后适应了，出去租房也不错，咱俩一起还能省点费用”。 　　宋时聿手里的笔一顿，“这事儿，我还在考虑”。 　　周屿皱眉看着他，想说什么，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听了一会很匆忙的离开，对宋时聿说：“学费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宋时聿被嗓子里的拉扯痛醒，撑着起身翻出抽屉里所剩无几的药，带出一枚黄铜的胸针。 　　普斯通大学纪念校徽胸针，宋时聿在亚马逊上买的。 　　他摩挲着校徽，嗓子里又痛又痒，宋时聿抓着卓沿的手青筋鼓起，另一只手死死捏着校徽不肯放。 　　如果不是他提出交往，让青宵不能及时发觉周屿的心意，他们俩是不是就可以在毕业后的那个秋天一起去普斯通大学了。宋时聿被喉咙折磨的摊在椅子上，脑子里幻想着5公里的距离，他和周屿推着自行车，一起出现在学校附近古老的小路上。 　　天旋地转的痛处，宋时聿半睁着眼，他的视线逐渐浑浊，幻想中他的脸逐渐变成了青宵。 　　他的条件，周屿同意了。 　　看吧，周屿就是这样一个人，再厌恶他也会遵守着绅士的底线，不强迫，理解和尊重。 　　在宋时聿和青宵成为男女朋友之后，他们的关系将至冰点。即使这样，在学校里偶尔碰见，周屿仍然会和普通同学一样跟他点头示意。 　　只是临到出国前，他再也没有收到周屿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周总：留学不易，要省点房租（笃定）。 第7章 　　两天后的下午，宋时聿在公司录音间指导几位新人做动画配音的Demo。他的实习生粉关心的说：“宋老师，你声音不太对，是不是太累了？” 　　配音工作除了本人的声线，更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培养语感、戏感。宋时聿的指导更多是将新人代入一种声音环境。 　　这次真不怪嗓子里的怪物，为了保持机器运作，录音室的空调很低。宋时聿鼻尖的气息有些微热，他随口说：“可能要感冒了，你们离我远点，别被传染上。嗓子最重要不能耽误工作”。 　　他随手拧开保温杯，低头看Gloria刚发来的消息。 　　【宋老师，4月录制的文旅宣传片反向特别好，全平台上点赞超百万，文化宣传部的王主任想让您去主持一个正式活动。我看了，跟G科技的录音不冲突】 　　【我的嗓子...】宋时聿删掉这个几个字，重新发【时间呢？】 　　许秘书的信息就是这个来的，【宋老师，今晚周总叫你过来】 　　所谓过来就是去周屿的高级公寓，地址写在合同上，宋时聿跟许秘书的聊天记录第一条源自他和周屿的“情人”合同。 　　合同很简单，条款松散的像法律系大一新生拟的。宋时聿扫了一眼，核心只有一条，随叫随到。 　　这种交易当然有金额，宋时聿算了一下如果他能在周屿身边待一年，报酬能将安宇另外半壁江山买下来。 　　只不过宋时聿不明白为什么财大气粗的周总会按月支付，跟打工一样，换句话说打工时间越长赚的越多。 　　前提是他能哄得老板开心。 　　许秘书问他有没有异议，法务部那边能随时调整。宋时聿用红笔圈出一个日期，打字回复说：“有劳，改成2个月”。 　　许秘书：...！！！宋老师这到底为五斗米折腰了还是没折啊。 　　宋时聿今天限号，他在路边等车，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刷的停在他面前。 　　“宋老师，去哪儿啊，送你”，林旸脸上戴着夸张造型的墨镜，牛仔外套松松垮垮的，胸前克罗心的银色项链叠戴了两条。 　　宋时聿觉得他这充满表演欲的人格学播音可惜了，应该去播音系后面那栋戏剧楼。 　　他从手机里抬起头，“谢谢，不用了”。 　　被老对手拒绝了的林旸越挫越勇，他透过玻璃窗看他，眉毛一挑，说：“G科技的八卦想不想听？” 　　宋时聿对林旸的评价一点都不偏颇，林旸一双眼睛毒的很！ 　　北城今天的天气很好，秋老虎影响不了傍晚的凉风，车窗里往后倒退的街景，宋时聿降下玻璃，问：“什么八卦，赶紧说”。 　　林旸看了一眼后视镜，一把并进旁边的车道，惹得后车连续鸣笛。宋时聿翻了个白眼，听他懒散的说：“你接了个烫手山芋。游戏事业部的白承确实看好你，可这次游戏的后期负责人换了负责人。她虽然是空降兵，可你知道她背后是谁吗？” 　　说完他嘟嘟嘟的朝前车按喇叭，在宋时聿不耐烦的想跳车之前说：“是周屿。据说和周屿是大学同学，毕业以后去了同一个国家留学，关系一直很好。叫什么来着，挺少见一姓氏，青...”。 　　“青宵” 　　“对对，是这么个名字，你知道？”，林旸一双眼睛从墨镜后露出来，诧异的问。 　　不等宋时聿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人好像也是咱们学校的。你既然认识就没大碍，这新官上任的火烧不到咱们宋老师。啧，你运气真好”。 　　青宵的火会不会烧到自己，宋时聿不知道。他们交往的突然，没有恩怨，和平分手。只是他不确定青宵以前是否知道周屿喜欢她，应当是不知道的，否则怎么会和自己在一起而不跟周屿去留学。 　　想到这里，宋时聿烦躁的把窗户重新升上去。他突然有点替周屿不值，自习室周屿接到一个电话就走了。宋时聿后来看到脸上带伤的周屿才知道，那个电话是青宵打的。 　　她遇到麻烦，周屿替她摆平还受了伤。 　　宋时聿曾自我暗示这仅仅是同学之前的帮忙...该死的，他们不仅不同系，连教学楼都差半个校区。 　　他记得大四刚开学，自己和周屿被指派参加新生军训的志愿者。那一届他们学校的艺术学院新开设了美术专业，开学之前，专业课第一名的新生，已经活跃在校内论坛首页。 　　她在篝火晚会上大胆的对周屿告白，那时候宋时聿还未察觉自己对周屿的感情，抱着准备结束收拾草地的垃圾袋在旁边看热闹。 　　他想过周屿会拒绝，只是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周屿言辞犀利。热闹没看成反倒觉得怪异，收拾完操场上的垃圾跟周屿去第二食堂吃小灶，他问：“开学以后，校花前三的名字都要被挤下去一个，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周屿当时把宋时聿砂锅土豆粉里的辣椒挑出来，用清水涮了涮筷子抬头：“我喜欢一个人，不会让他先告白”。 　　想到周屿说这话时，柔软如银月一般的眼眸，宋时聿的嗓子翻腾的难受，他更确定是自己阻挡了周屿主动向青宵告白的机会。 　　他得弥补。 　　林旸在旁边又说了一大堆关于青宵这几年在海外影视行业做导演的功绩，宋时聿听得心烦，索性闭上眼小憩。 　　他没有蠢到让林旸把自己送到周屿家楼下，还有三条马路的时候他下车。转角处有一家花店，宋时聿被木门前水缸里紫色的睡莲吸引。 　　着魔似的走近，把店主所进不多的睡莲全买了。他抱着睡莲向周屿家走去，紫色的花瓣像弧光划过，夕阳的余晖下，破碎的流光散落在宋时聿的倒影中。 　　既然签了合同，宋时聿当然知道金主叫自己来做什么，他很有职业操守想着先进屋洗澡。 　　输入许秘书给的电子密码，进门的时候玄关处有男士的皮鞋。余婶不在，宋时聿端正的站在玄关处打量着沉寂的屋子，小声说，我进来了。 　　无人回应，他换上拖鞋，餐桌上一杯棕色的茶。罗汉果的回甘好像能抚平喉间的躁动，宋时聿眨了眨眼睛，看着水面悬浮一颗硕大的圆球，破壳露出内芯。 　　宋时聿想余婶手艺果然娴熟，周屿就泡不好这颗圆球。 　　在别人背后说坏话必遭反噬，宋时聿身后一道低沉男音响起。周屿不知道在那儿观察了他多久，说：“来的这么早？宋老师的确很有职业操守”。 　　“今天下班的早...不是，我应该早点来的，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宋时聿站姿挺拔，下颌往里手，脖颈的线条被拉的修长。他站在那里端着一杯罗汉果，身影好像和7年前重合。 　　学播音之前宋时聿学过很多年绘画，他此刻站在简约的黑白调客厅里，神采飞扬，像水墨画上滴下的油墨。 　　周屿还穿着睡袍，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去公司，闻言他勾起嘴角问：“哦？什么准备”。 　　他是故意的，宋时聿微微蹙眉。 　　叫情人来家里还能做什么事？虽然周屿是直男，但既然提出皮肉关系，肯定对男男那档子事儿有了解。 　　他变坏了，宋时聿没什么气势的瞪他。 　　“好，我不问了”，周屿嘴角的笑一闪而过，慢慢走过来，温声提醒：“把水喝完”。 　　下午在录音间指导新人，宋时聿确实说了不少话，嗓子最重要。他仰头闷了半杯罗汉果，瞥见周屿手里的盒子，随口问：“你拿的是什么？” 　　周屿走近了才发现他的声音不对劲，不答反问：“感冒了？”宋时聿很少吃刺激性的食物，上火或者炎症的概率都很小。 　　“嗯，录音室的温度太低了”。 　　说到对嗓子的保护，宋时聿职业病的习惯还是被周屿约束着形成的。他仗着自己天然的音质上乘专业学习之前根本没有护嗓的概念，播音系课程紧，除了声音还要学习表演，宋时聿每天都要开嗓，练习基本功。 　　认识周屿之前，糊弄着过。生病吃药，渴了喝水，宋时聿过得糙。 　　认识周屿之后... 　　【宋时聿，别吃辣椒】、 　　【喏，托人带回来的龙角散，睡前吃一勺】 　　【放着我一会弄，别说话了，让喉咙多休息】 　　... 　　门铃响起，有人将晚餐送过来。宋时聿看着架势，一时半儿也无法“工作”，安坐下来像等待分饭的小朋友。 　　周屿对来人摆摆手，亲自将餐盒里碗和盘子拿出来，摆在宋时聿面前。 　　酸辣土豆丝！宋时聿眼疾手快去夹，这动作逃不过周屿的眼睛。 　　“那个不许吃”，美食判官斩断了宋时聿的味蕾。宋时聿暗地瘪了嘴唇，不甘心的夹了一筷子菜心。 　　一碗冰糖梨水被放在宋时聿左手边，圆滚滚的透明晶亮的梨，旁边飘了几朵可爱的银耳花。 　　“这个最后吃”，周屿捏着筷子先将宋时聿的晚饭安排好，刚准备吃饭，电话进来。来人的头像是一朵紫色的花，周屿边接边起身离开。后脑勺像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的说：“不许偷吃土豆丝”。 　　宋时聿:...，他来不及抗议资本家的压榨，表情有一瞬间凝固，因为来电的人是... 　　“喂，宵宵，嗯，你说”。 　　周屿走到落地窗前，电话里的女声似乎心情很好。青宵说：“周明军叫你下周回来吃饭，我偷偷打听了一下老头子还不死心，要给你介绍相亲对象”。 　　周明军是周屿的大伯，周屿不假思索的说：“没时间”。 　　“我也是这么和老头说的，可他偏不信邪，说这次的姑娘你肯定喜欢。门当户对，海外留学，相貌身材都一级棒”。 　　“没兴趣，不喜欢。就这事？”，周屿皱着眉，耐心告罄。 　　“啊还有件最重要的是...”，青宵卖着关子。她是大女主的声线，大气稳重，听在耳朵里自带三分气势。 　　“宋老师下周来公司录音，我这个制作部主任想问问周总有什么指示？” 　　短短一句话，她声线变了三次，拐弯抹角，阴阳怪气。周屿懒得理会，“既然请你回来，自然是你全权做主”。 　　“当真？那我要是报复自己的前男友也行？” 　　周屿微微侧身，观察宋时聿一手挡着耳后企图掩耳盗铃的将筷子伸向酸辣土豆丝，他沉沉的咳嗽一声，筷子猛地悬停，转了弯回到碗里。 　　周屿嘴角不着痕迹的扬起进行上位者的总结性发言，“你试试？” 　　青主任：... 　　周屿回到餐桌前，扫了一眼，微微蹙眉。宋时聿吃的太少了，碗里的米饭几乎没有动，青菜和牛腩也只吃了一点，跟孩子一样抱着甜水喝。 　　他叹气表示理解，感冒味觉会衰退，说不定嗓子也不舒服。没有勉强，周屿的餐桌礼仪一向良好，吃不言寝不语。 　　可两人太久没联系，一人吃饭一人干看着，气氛尴尬。宋时聿没话找话：“那个，我们寝室的三狗，你记得吧。他吃了窝边草，去年离婚了闹的很难看。小三是他们台里一个22岁的实习生，老婆直接找到台长那儿。最后还是周老师出面，才没有被开除”。 　　周屿根本不记得这个人，附和的接下去，“后来呢？” 　　“停职呗，变相的让他离职，保全最后一点体面”，宋时聿放下糖水，陷入回忆，喃喃道：“以前我们总一起吃饭，就后门那家苍蝇馆。三狗每次先给女朋友点一份炒饭，就是他现在的老婆。才7年...” 　　“是他自己守不住底线，别多想”，周屿低声安慰他。他还是舍不得宋时聿露出难过的表情，宋时聿是一个很感性的人，大概是因为原生家庭，他对身边关系好的人总是有很多莫名的留恋，过去美好的回忆会下意识的攥在手里。 　　只有这些是他仅有的，独属于他的。 　　“不，不只是他...你不知道...”，宋时聿突然抬眼，眼尾有一圈红晕，他想说什么，说不出来也不能说出口。他就这么看着周屿，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透过7年后的周屿看7年前的他们。 　　守不住底线的不仅仅是三狗，还有他，他对朋友龌龊又阴暗的贪婪。 　　“你叫我来，是要上床吗？” 　　有将近一分钟的空白，宋时聿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周屿，内心涌上一阵焦虑，焦虑他所剩无几的时间以及他日益贪婪的欲望。如果三狗知道自己会做错事，家庭事业不保，还会出轨吗？ 　　如果7年前的自己知道和周屿重逢后仅有两个月的时间，他会选择跟青宵交往还是不顾一切的跟周屿出国。 　　人生从来都没有回头路，宋时聿只知道周屿现在距离他很近，前所未有的近，是他在天台垫脚就能够到的星星。 　　想到这里，宋时聿坐不住了，他猛地推开面前的梨水碗走到桌子另一侧。 　　周屿自那句话之后就不再有任何反应，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心思。任由宋时聿走过来，俯下身，鼻尖抵住自己的。 　　宋时聿喃喃自语的说：“周屿，你要跟我上床吗？” 　　作者有话说 　　小宋老师就是特别勇敢！ 第8章 紫睡莲与并蒂莲花 　　周屿眼里的光线逐渐凝霜如实，他眼眸转动，余光中出现一片紫色。一大把紫色睡莲躺在大理石的桌面。 　　不动声色，一言不发的男人突然对上宋时聿的眼睛。那眸色里没有任何欲望，周屿转过脸，静静看他，缓慢的开口：“你买的？” 　　宋时聿一愣，抬头往刚才周屿看的方向望去，他不知道周屿为什么会转移话题，“嗯，紫色的睡莲，我一直觉得好看”。 　　周屿深吸一口气，西裤上的拳头半握，双肩随着深呼吸的动作微微起伏。他往后靠坐与宋时聿拉开距离，眉间闪过寒光。周屿唇角上扬的弧度逐渐变大，揶揄的或者是嘲讽之类的神情出现在阴鸷的脸上。 　　“宋老师原来是这么长情的人”。 　　朦胧的薄雾被夜晚猛地吹散，宋时聿逐渐清醒过来，他吞咽一下，慢慢直起身体。“我不懂周总说的是什么意思”。 　　宋时聿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温文尔雅的白月光是宋老师，不是周屿面前的宋时聿。 　　周屿倏地站起来，他比宋时聿高出半个头，将头顶的一圈射灯挡住一半儿。阴影盖在宋时聿脸上，周屿冷硬的说：“去洗澡”。 　　水流打在宋时聿脸上，从鼻尖向两侧分叉。他闭着眼睛，忍着心里极度的羞耻。被掰开的蚌壳，内里的肌肉紧致，阻力十足。 　　宋时聿虽然是个纯gay却仅限于理论知识。裹着睡袍出来的时候，周屿坐在床边。他们的睡袍是同色系的，就连腰带上的刺绣都一样。宋时聿徒生出一种他们是同居的伴侣的错觉。 　　他琢磨着事前都要说些什么助兴，周屿先开了口。他手里把玩着那个小木盒，说：“你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 　　“拍卖行刚送过来”，木盒被打开，一条并蒂莲花的红宝石项链，安静的躺在其中。 　　“你过来”。 　　宋时聿刚刚吹干了的头发，根根透着柔软的香气乖巧的趴在头顶，他顺着男人的视线走近了。周屿一把拦住他的腰，虎口的温度隔着真丝睡袍，宋时聿差点倒在周屿身上。 　　冰凉的宝石在下一秒贴上宋时聿的脖子，他被周屿握住下巴，看不见锁骨间硕大闪耀的宝石。 　　“为什么..给我带？”，不是男人的尺寸，链子有点短。并蒂莲花堪堪卡在宋时聿喉结之下，锁骨中间凹陷的位置。 　　“可惜你看不到，你戴上好看”。 　　宋时聿的喉颈还落在周屿掌心，他被禁锢住不能低头。 　　什么都看不到，听觉和触感被放大，宋时聿的锁骨间被喷上一股炙热的呼吸。他呼吸骤然停住，不安的目光四处转动，低喊：“周屿，你要做什么？” 　　周屿虎口握住宋时聿修长的脖颈，拇指摩挲着红宝石。冰与热，不断交叠在宋时聿最脆弱的弱点之上。 　　“宋老师这样子脆弱，有其他人见过吗？”，宋时聿呼吸一顿，禁锢的力量松了几分。他活动着脖颈，对上周屿的眼。 　　一双充满强势、贪婪、摒弃一切温和而昭彰着无底的深渊。他一字一声敲在宋时聿的呼吸上，肌肉绷紧，宋时聿不安的在他腿上挪动说不出半个字。 　　“别动！”，周屿低吼，拇指用力将宋时聿的下巴往下按，强迫对方对上自己的视线。 　　“我在问你呢宋老师，有其他人见过吗？” 　　“没有，你先松手”，宋时聿眉头深锁，他喜欢周屿不代表喜欢他这样强硬的动作，压着微薄的怒意，“周屿，你弄疼我了”。 　　周屿放开宋时聿喉颈的手，顺手将项链拿下来。红宝石的并蒂莲，一朵盛开的莲花，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苞，栩栩如生，富贵艳丽。诸如青宵那样明艳的美人才堪配对。 　　周屿说：“准备送给青宵的，借宋老师的脖子试一试”。 　　他说的认真，将三个亿的礼物说的像300块。 　　宋时聿手指紧紧搅动垂落腿边的腰带。 　　“嗯，她喜欢紫色，收到了一定会很高兴”。 　　宋时聿记得，这不是青宵收到的第一条莲花项链。7年前，周屿的母亲将自己东方舞者的莲花胸针送给青宵。明艳的美人果然戴宝石最合适，周屿的妈妈是一位端庄温柔的夫人。她请包括自己在内的周屿的朋友一同来家里做客。 　　当着几个少年的面，周夫人笑着对青宵说：“这套宝石果然最适合宵宵”，有人问这算不算家里长辈给出去的礼物？ 　　周夫人只是笑笑没说话，还吩咐佣人将一整套都包起来送到青宵家里。 　　周屿闻言，颇为赞同的点头说：“宋老师果然很了解宵宵，看来我问对人了”。他说完把项链随意扔在床上，盯着宋时聿的侧脸，唇角露出几分笑意。 　　“宋老师的锁骨很好看，不过这里缺了点什么东西”。 　　宋时聿眉头微皱，周屿不知道从哪里变成一杯浅棕色的威士忌，他被抬起下巴喂了几口。周屿挨着他喝过的杯沿仰头一口闷完，眼角隐有兴奋，他的眸色在宋时聿的记忆里永远是温润如玉不似今天这般癫狂，藏着些许恨意。 　　宋时聿瞧着他俊朗的面容和滚动的喉结，觉得自己有点晕，他竟然觉得周屿眼里的恨意中还夹着些许不甘。 　　不甘心与心上人错过吗？可我已经把你还给她了。 　　宋时聿身体里被点燃一团火，一路向上，烧的他发麻。他一手搭在周屿肩上，想要唤他的名字，他发不出声音，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近在咫尺的人，他想了7年，念了7年。 　　喉间的花朵摇曳身姿，沉浸在周屿带来的眩晕感中，宋时聿痴迷着微微仰起下巴，仿佛那条绚烂的红宝石还在他的锁骨之间。 　　潮湿的，黏腻的从深处涌出来。 　　宋时聿半眯着眼，他只能从周围昏黄的光线里捕捉到一点周屿的身影。右肩完全暴露出来，睡袍的领口几乎遮不住那片白皙，半遮半掩，与身下的黑色床单形成明显的分界线。 　　周屿看的眼眶发红，他凑到宋时聿耳边，恶劣和偏执的问题，非但没有停，反而愈发深沉。 　　“这样子呢？宋老师”，他将宋时聿的名字咬在舌尖，想要咬碎了吞下去。 　　“有没有被别人看过”，周屿在他上方，虎口用力握住他的下巴。 　　周屿鼻尖抵住宋时聿的脸颊，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上面。“告诉我，我是不是第一个”。 　　宋时聿眼里一片幽深，鼻梁下红唇微张，吸引着前来采蜜的雄峰。他下意识的摆动头，在周屿眼里是否定的意思。 　　男人呼吸一沉手里加了劲儿，宋时聿受不住惊呼一声，他的锁骨处涌出一层薄汗，然后被周屿的舌尖卷走。 　　他嘴角的笑意传不到眼里，沉到底的眼眸盯着宋时聿又问：“我是不是第一个？” 　　周屿从来不是多话人，怎么这么缠人。宋时聿被折磨的有些恼了。 　　“是！周屿，你抱抱我”。 　　酒精在他全身的血液里流窜，他想被周屿拥抱。 　　炎流滚烫，他甘愿做那只飞蛾。 　　周屿瞥了那条不远处的莲花项链，在他脸上看不见一丝意乱情迷。他一把将宋时聿扣在柔软的床铺之上。 　　“疼！” 　　周屿扯开睡袍扔在地上，“疼？我以为你永远感受不到疼，你总让是别人承担这份疼”， 　　宋时聿挣扎间余光一串串跳跃的光线。 　　是那串要送给青宵项链。 　　他不要在这条项链面前，别的什么都好，只要不是这条项链。 　　周屿压着他，这样的亲密依然不能让他满足，必须完全的贴合，他才能活。 　　“我也疼，宋时聿”，周屿握住他的肩膀。 　　“周屿，真的好疼”，酒精的催发和本就感冒影响的脆弱神经彻底将宋时聿的忍耐力逼到极限。 　　与台上举手投足游刃有余，声线松弛有度，音质如上乘的玉不同。宋时聿声音哑的厉害，像破碎的玻璃窗被呼啸的北风拍打。他胡乱在空中抓着周屿的胳膊，喉间藏匿不住的呜咽。 　　周屿俯下身，卷走那滴泪，他终于大发慈悲给宋时聿一些喘息的时间。 　　就在宋时聿像溺水的人被被救上岸，大口大口的喘息时一把利剑再次贯穿，野兽血淋淋的伤口混合着凶狠和报复的神情。 　　周屿自上而下的看着宋时聿，眼里一阵寒意。在他脸上摒弃了所有的温润和柔软，将7年前给宋时聿的一切都收回来。 　　每一下都带着一股霸道的狠劲儿，视线从宋时聿后仰的下巴到他敞开的白皙的皮肤。那上面已斑斑点点，跟眼尾的红晕配成一对。 　　周屿看的很慢，看的很仔细，他试图将过往7年对宋时聿残缺的记忆都在这一刻都刻在脑中。 　　合同只有2个月。 　　宋时聿甚至不愿意为了金钱，或者是别的什么在他身边多停留一些时间。这7年他无数梦见国际机场，他走入安检，转身时他对神明说如果宋时聿能在下一秒叫住他的名字。他可以在国内读研，他们在宋时聿工作的旁边买一间房子，按照宋时聿的喜好留一间隔音超级棒的录音室。 　　这个梦缠着他，摆脱不了，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周屿不断耸动，脸上是完全梳理的冷漠，好似根本没有投入这场情事。 　　自从跟宋时聿重逢，不该有的心思开始疯长，面对青宵，宋时聿的嘲讽瞬间点燃周屿心底见不得光的贪婪念头。 　　想要他，想要他从此眼里只有自己。 　　周屿冷漠的看着宋时聿，贪念涌动，不断膨胀，他眼里的冷漠终于发出破裂的声音。 　　持续的激烈之后，周屿抱起近乎昏厥的宋时聿。他望着被宋时聿咬出血的唇，俯身凑近。想到那个条件，周屿竟顿了一下，一条根本没有约束力的条款，他哪里需要在意。 　　昏黄中周屿把人抱起往浴室走去，轻轻的啧舌，带着一些被动的恼火和妥协。 　　银色的月亮挂在树梢，托着长长的裙摆，洒近满室的荒唐。 　　周屿叼着烟，盘旋的白雾腾空而起，团团上升。他扭头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人，推开阳台的门，将浓烈的气味散出去。 　　他播出一个电话，沉默。 　　青宵是个夜猫子，对着两台设备做后期，乌黑的头发被揉的乱七八糟，地上还散落着被抓下来的烦恼丝。 　　“又怎么了，我的周总。你感情不顺没有性生活也不能打扰我工作吧。我这可是给您卖命呢”。 　　资本家根本没有半点良心，他需要员工提供额外的咨询服务。 　　“我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青宵很少听见这么沮丧，可以说是消沉到极点的周屿。她认识的周屿永远镇定，对待任何人和事从容有度。他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并且保持足够的执行力 　　“想不通...”，周屿沉沉的呼出一口烟雾，他盯着那团白色，被风吹散，融入夜色。 　　“想不通，他为什么宁愿跟你假装交往也不愿意跟我出国”。 第9章 空白联络人 　　次日，隔着卧室厚重的门板传来嗵！的一声。 　　宋时聿捂着腰龇牙咧嘴的坐在地上。他睡相极差，家里的床是采用三方包围的方式。如果没有遮挡物，第二天早上绝对会滚到地上。 　　他眯着眼，适应房间里光线。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到次卧来的，大约是跟被子一起团起来被周屿扔过来。周屿大概没有忘记他糟糕的睡相才不愿意跟自己一起睡的。 　　宋时聿安慰自己并不是因为情人合同。 　　说起他和周屿唯一一次同窗，是大四前的暑假。几间玩的好的寝室约着去海边，宋时聿的那栋宿舍不分专业，所以5名播音系同学中混入计算机系的周屿，并不突兀。 　　暑假，民宿的标准间被订完了，宋时聿和周屿拿着大床房的钥匙上楼。“那个，我们睡一张床可能不太好...”，宋时聿面露难色，站在房门外磨磨蹭蹭的不开门。 　　周屿沉默的盯着他，“你不愿意？”，周屿的声音十分好听，清冽的少年音若隐若现的沙哑，那双眼睛幽深，盯的宋时聿头皮发麻，他心虚，把房门打开贴着墙站的笔直。 　　“我睡相不好”。 　　周屿温和的说不介意，并在睡前将大床的一侧贴上墙，体贴的让宋时聿睡在靠墙的位置。 　　第二天也是同样的惊醒声，宋时聿坐在地上，尾椎骨摔的发麻，他反手就把周屿拍醒，埋怨的说：“周屿，你怎么没有拦住我！” 　　周屿听到次卧的声音忙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拧开门，与地上的宋时聿面面相觑。周屿在这一瞬间也想起那一晚。 　　他想的是，我怎么拦？ 　　宋时聿说自己谁相差都是轻描淡写了，他不仅在床上转圈，还会闭着眼跨越障碍。从一条腿跨上周屿的腰开始，然后是胳膊，然后是整个上半身。宋时聿在床上像一条搁浅的鱼，左右翻腾，周屿被困的没了耐心，伸出胳膊将他搂住。宋时聿将头埋在他的肩窝，消停了一阵子。但很快，那条腿越伸越长，周屿在黑暗中与坚硬一同醒来。 　　最终的结局是周屿一晚没睡，宋时聿自食恶果。 　　地上的宋时聿想到这里，用微肿的眼皮瞪他，然后偏过头不想与他对视。 　　昨晚把人弄昏了的金主没有丝毫怜悯，他扣了扣房门，说：“过来吃早餐”。 　　宋时聿磨磨蹭蹭的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客厅，“干嘛呢，赶紧出来”。 　　“哦”，宋时聿刻意检查了下身上的衬衫，昨天的。扫了一眼桌上丰盛的早餐，“那个，余婶准备的？” 　　周屿斜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余婶孙子病了，请了2天假”。宋时聿松了一口气，还好，他在电视台有几个嘉宾节目，过两天还要主持文化部，上电视的那种。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养情人的周总都没有自我反省呢！ 　　宋老师绝不内耗，他动作轻快的舀了一勺绿豆粥，给自己被掏空的身体补充能量。 　　旁边的周屿表情微微一僵，温度降了两度，伸手将一盘黄金糕换了个位置。“吃点心，那边还有咖啡”。 　　宋时聿点点头，接起电话。 　　“宋老师，起来了吗？”，Gloria听实习生说宋老师昨天被空调吹感冒了。 　　“起来了”，说到工作，宋老师摒除杂念认真跟Gloria讨论文化部宣传活动的彩排细节。“好的，王部长还有别的指示吗？当天受领导的名单发我一份”。 　　挂了电话，周屿已经吃完了，端着咖啡问：“后天文化部在世纪酒店的那场活动吗？” 　　宋时聿叼着虾饺点点头，想到什么对金主说：“我最近有点忙，几个工作收尾还有你们游戏的配音，也许不能常来”，他想了想，企图摆正自己的身份。 　　“周总，给个手机号呗。我空了就约你”。 　　周屿瞬间觉得合同上的甲乙双方名字是不是写反了？重重搁下咖啡杯，双手抱胸，眼皮低垂着说：“如果我有需要，许秘书会通知你”。 　　大门被猛地关上，宋时聿耸了耸肩将绿豆粥喝完。 　　好吧，不给就不给。 第10章 银莲花 　　世纪酒店门前铺着红毯，宴会场地旁边是一个宽阔的人工水池，古铜色的烛台周围漂浮着鲜艳的莲花。 　　周屿来的时候活动已经进入尾声。 　　【无道】画风结合了当地许多名胜古迹，剧情上融合中式文化。G科技又是本市有名的科技公司，纳税大户，文化部觉得这款游戏是一个很好的宣传窗口。 　　周屿原本婉拒了，以至于王部长看到他落座后排，诧异的问：“周总？你不是去外地出差了吗？” 　　被当众戳破，周屿脸上没有半分慌张，生意场上三分真两分假，剩下五分全靠圆场。他拢着西服下摆坐下，双手有礼的交叠在身前，温和的笑说：“外地的会提前结束了，想着怎么也要过来给您捧场，没想到真赶上了”。 　　王部长完全没有怀疑他突然出现的目的，自顾自说着接下来部里的几项宣传工作。 　　周屿的视线拐了几个弯落在舞台左手边。 　　宋时聿很少穿纯白的西装，他皮肤白长得嫩，这么多领导在的场合怕浅颜色压不住台子。 　　下了台被王部长截住，“宋老师，台风一如既往的稳啊，年轻人前途不可估量。听说你跟G科技也有合作？” 　　“对，合作最近要推出的游戏-【无道】”，宋时聿当然知道文化部跟G科技的合作，将自己对于古代建筑和中式文化怎么在宣传上结合的见解阐述了一番。王部长笑说：“巧了，小宋你说的跟周总说的差不多，诶正好周总今天也来了，过去看看”。 　　周屿站在不远处，单手揣兜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转身看到两人走过来。 　　“王部长”，周屿神色从容，与王部长握了握手。他今天穿的暗金纹的黑与宋时聿的白西装交相辉映。面对面的刹那，视线短暂交汇。 　　周总矜贵的率先伸出手，“宋老师，好久不见”。上舞台的人，笑容都是可以捏过的。宋时聿微微欠身，礼仪满分：“周总，好久不见”。 　　上次见还是在床上。 　　两位帅哥一位领导，阵容惹眼，不一会儿来了几位商界和文娱圈的长辈。其中一人是周老师的好友姓莫，在一场大学生比赛中，给宋时聿打出过连续的满分。 　　“小宋是这一辈里功底最扎实的，说国民金嗓也不为过。关键是人品端正不像隔壁圈那么乱。林旸还好吧，这次怎么没来”。 　　说到死对头，宋时聿嘴角的笑更盛了些，他收紧下巴，一副毫无嫌隙，彬彬有礼的模样，“我请他了，可林老师没有答应...” 　　很简单的一句话，声调连续几次起伏的拿捏都恰到好处。莫老师一顿，联想起圈内有传言说两人不对付，当即开解起来：“小林或许是有其他工作，你们都是一个公司的...” 　　“对啊，都是一个公司的校友，林老师应当不会不愿意跟我同台吧”。 　　...... 　　宋时聿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莫老师情商不低，立刻就转了话题。他带了一位学生恰好是宋时聿的粉丝，趁众人交谈挪到宋时聿身边小声说：“宋老师，我是您的粉丝。您给嘉恒地产配的广告，在我们学校是案例呢”。 　　宋时聿垂下眼，心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播音系的颜值都跟表演系看齐了。 　　嗓子突然被拉扯了一下，宋时聿不得不凑近了，小声说：“谢谢，你也要加油”。 　　得到了偶像的鼓励，小男生眉眼弯弯，瞳孔亮了一圈，明晃晃的情绪怎么都藏不住。宋时聿愣一下，不知为何突然有两分心虚，他拉开距离扭头望向周屿，他侧着身跟别人说话，似乎没有关注他们这个方向。 　　宋时聿跟王部长示意了一下去舞台旁边做收尾工作。 　　不多时，一条信息进来。 　　【宋老师，周总的房间在1810】 　　———— 　　叩叩，宋时聿敲响1810的房门。 　　周屿打开，让开一条缝隙。宋时聿走进去，说：“2个小时候后还有会议，你...”。 　　他话音刚落，腰间横出一条小臂，周屿扣住他的腹部将人锁在怀里。房间没有开灯，仅有的日光从厚重窗帘被掀起的缝隙照进来。 　　重叠的身影忽而在光里闪现，继而没入黑暗。 　　宋时聿耳边是黑暗中周屿凌乱的呼吸声，他的唇贴在自己颈侧，唇瓣粘着那块的皮肤，反复叼着，轻咬。 　　“宋时聿”，周屿咬着这三个字，情人间的低喃，含在口中，模糊不清。宋时聿小腹一阵酥麻，腿上泄了劲儿，半靠在周屿怀里。他微微仰起头，方便周屿的唇作恶。 　　“周屿...”，宋时聿闷哼，尾音带着幽怨。眼下并不是缠绵的好时候，楼下那么多领导和长辈。他扭动腰肢想要摆脱周屿的胳膊，却迎来更强硬的封锁。 　　“别急，乖一点”，周屿的唇离开了，他站直身体，呼吸喷在宋时聿的后脑。 　　啪，屋内的灯被打开，宋时聿眯着眼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刺激。 　　“宋老师在业内口碑不错，很受欢迎嗯？” 　　周屿的手指搭在白色的西装外套上，指尖扣住纽扣，眼中的厉色直射对方。修长的手顺着衣襟、衣领爬上宋时聿的脖颈。 　　宋时聿缩了一下，腹部仍然被人锁住不能动弹，“周屿，你想干什么？” 　　周屿半搂着人，将宋时聿的领带抽出，一颗一颗的纽扣顺着解开。宋时聿见他要动真格的，有点慌：“周屿，我要下去了，一会儿还有会！” 　　一言不发的周屿跟昨晚不一样，匍匐的凶兽目的不明，宋时聿呼吸急促，扬着头看周屿的眼睛。 　　直到大手握上自己的脖子，宋时聿才明白周屿叫他进房间并不是要与自己温存的。他觉得口干舌燥，反手覆上周屿的胳膊，轻轻抚摸，像是安抚也像是投降。 　　宋时聿自从业以来，从没有在任何场合失态，专业能力和职业操守是他在行业常青的底线。 　　吻一处处落在他的颈侧，他张着嘴，眼眸逐渐混沌。周屿用手掌捂住他的嘴，额头相互抵着，宋时聿能看清周屿眼里的血丝，“宋老师似乎忘了自己的职业操守”。 　　周屿虎口逐渐用力，恰着宋时聿的脖子往后倒下。 　　咳咳咳，套房的浴室门紧紧锁着，宋时聿双手撑着洗手台，背脊不断起伏。镜子里的宋时聿眼眶完全红了，甚至有不少红血丝。 　　他忍的实在辛苦，在周屿摔上房门以后火速冲到浴室。咳咳咳，又是一阵距离的咳嗽，宋时聿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瞪大。他手里徒然的出现了两片小巧的银色花瓣，把花瓣捏在指尖，对着光看了许久。 　　银莲花，它真的是一朵莲花。 　　宋时聿来不及用复杂的心情消化，猛烈的咳嗽让他直不起腰。他给石江辰发了信息，第三医院离会场不远。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一捧水。镜子里的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腰侧肌肉酸痛，下半身像被狠狠捶打过的无力。 　　宋时聿闭上眼睛，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被周屿尊重的立场。 　　银色的莲花，死亡的警钟。 　　现场活动之后是市领导和行业专家的会议，周屿分神斜了一眼候场的主持人，宋时聿看上去跟上半场毫无二致。 　　周屿抿了一口红茶，嘴角扬起，“我父亲身体还好，国内的部分业务还是由伯父负责”。 　　徐会长姗姗来迟，刚坐下，“代问周会长好，有时间我还要约一起钓鱼。小屿啊，你伯父很惦记你的终身大事，向我打听过好几次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介绍给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28岁了，可以开始考虑这件事”。 　　周屿的余光随宋时聿登台而转动，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沿着杯盖敲击。 　　“随缘吧，我不着急”、 　　徐会长有意跟周家交好又真心觉得周屿年轻有为，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气馁，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给你留意着”。 　　宋时聿身边跑来一个男人，两人颇为熟稔的样子，那人一手搭上宋时聿的肩膀，宋时聿对他笑了笑接过一个纸袋子。 　　周屿脸上的温润逐渐褪去，入目一片冷光，他眼睛死死盯着舞台右下方的角落，温和的回答刚才的问题：“我喜欢声音好听的”。 第11章 岛 　　那天之后，周屿被石医生骂了180遍。 　　电话里的怒火比北城正午的太阳还大，宋时聿带着一顶编织草帽，复古造型的墨镜挂在鼻梁上，淡蓝色的衬衫披着件灰色针织衫，一副标准的登机装扮。 　　“他根本没把你当成朋友，使唤小猫似的，你还要陪他出国？我跟你说这是另外的价格啊。对了，嗓子最近怎么样？” 　　宋时聿温和的安抚好友，他眼里有些许苦涩，说：“好了好了，这些话你已经骂了两天了。我们本来就不是朋友关系，哪有一个月100万的朋友？我的嗓子...你应该最清楚” 　　石江辰：...是，他非常清楚宋时聿花吐症的发展过程，可不耽误他继续对周总输出，末了叮嘱宋时聿按时吃药。 　　“你已经开始吐花瓣了，花吐症到了二期痛苦会加倍。出了国照顾好自己，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被周屿发现花瓣，要怎么解释？” 　　宋时聿一怔，他确实没有想过。因为他不觉得周屿会对自己如此关注，关注到连嘴角的一片银莲花都会察觉。 　　指示灯亮起，飞机进入平流层。 　　周屿一手拿着平板处理未回复的邮件，一手被旁边的乘客抱着。他快速将邮件浏览单手给许秘书发了几条语音，并在空姐询问的是否需要餐食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再拿一条毛毯。 　　做完这些，周屿偏头看着带上眼罩歪着头的宋时聿。在宋时聿看不见的角度，周屿眼里是与7年前毫无二致的宠溺。 　　宋时聿不仅会在床上翻筋斗云，还喜欢睡着以后怀里抱东西。 　　不过这人的状态怎么比两天前更差了，周屿微微蹙眉，抬手将宋时聿身上的毯子拉高了些。 　　这次叫宋时聿陪自己出国，确实为了补偿。 　　1810那次，周屿承认是自己失了手。刚开荤的男人，骨血里的贪婪堪比豺狼。宋时聿又是意外的逆来顺受，他看得出某些时刻宋时聿并不是全然的投入欢愉，可他控制不了自己，也因为宋时聿的献祭般的热情热血沸腾。 　　反正是要一起下地狱的，周屿没什么罪恶感。 　　一阵气流宋时聿颠了一下，他没有完全醒，把眼罩拿掉，眼睛半眯着，显得憨态可掬。周屿拢着人，柔声说：“还没到，再睡一会”。 　　因为颠簸，宋时聿的身体更陷入周屿的怀抱，他下意识的动动脖子，在周屿的肩窝处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喃喃道：“周屿，我渴了”。 　　自然的，亲昵的仿佛他们还在7年的下意识动作让周屿愣了片刻，他很快回复过来说：“喝银耳好不好，余婶早上做的”。 　　宋时聿半睡半醒，只听到余婶两个字，仿佛又闻到余婶身上好闻的肥皂味，“余婶真好”。 　　周屿将杯口喂到他嘴边，微微扬声说：“只有余婶好？宋时聿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良心”。 　　宋时聿喝了一口，嗓子舒服些，眉头也跟着舒展。飞机飘过层层云朵，宋时聿抱着周屿胳膊的手望向滑，很自然的与宽大的手掌交握。他似乎不知道谁在提问，自己又说了些什么，“周屿也好，世界上最好”。 　　宋时聿继续沉睡，周屿搂着人，眼底酝酿着不知名的情绪。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对谁说。 　　他缓慢的开口：“周屿这么好，你为什么不要他呢”。 　　———— 　　科沃岛，南法的一座身负盛名的岛屿。 　　他们坐上主办方准备的车直接抵达酒店，礼宾前来拉开车门。 　　宋时聿跟着周屿下车，进了大厅，有穿西服的会议经理前来迎候，左胸前别着酒店的徽章。宋时聿没想到是这么高级别的会议，暗自后悔出门前没有多带两套正式西服。 　　周屿根本没跟他说。 　　“周总，欢迎光临，这位是...”，他用法语询问，目光礼貌的在宋时聿身上短暂逗留。宋时聿也觉得周屿做的不妥，就算让他陪着来，怎么也不带许秘书之类的随行人员。 　　周屿用法语回：“很重要的客人”。 　　一路被领进去，宋时聿与周屿并肩走，小声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你要跟工作人员怎么解释我？还有，许秘书会来吗？” 　　周屿斜了一眼穿polo衫，嫩的像个学生，嘴里还有十万个问题的宋老师，说：“我说你是我的助理”。 　　宋时聿瞪圆了眼睛，周屿以为他会拒绝或者生气。 　　经理将他们送入电梯之后立刻，电梯门关上前宋时聿拽了拽周屿的袖子，很认真的说：“周总，请给你的助理买衣服”。 　　宋时聿眉宇间抹上严肃，仿佛真的开始思考该如何做周屿的助理。他对待工作一向认真，虽然并不是周屿的助理，但好歹也领人家一份工资。几天的时间，他应该能撑下来。 　　周屿为垂下脸，看他穿的像个学生，脸上的表情认真又凝重，极度的反差萦绕着忍不住将人拉近怀里。 　　进了屋，宋时聿仿佛背上了千斤重担，他解开肩膀上的开衫，在酒柜前找到自己老板。 　　“周屿，你快告诉我，我应该做什么？会议主题是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老师愿意做我的助理？”，故意逗他。 　　“没有不愿意，可我会给你添麻烦的”。 　　“不会，你只需要待在我身边”。 　　“真的？”，宋时聿皱着眉，像个小鹌鹑似得跟在换衣服的周屿身后，焦躁不安。 　　周屿来不及穿上衣，一回身将人扣在双臂之中，俯下身用鼻尖碰他的。 　　“不信我？” 　　靠的太近了，宋时聿在他炙热的呼吸里喘不上气，不由得偏头，低声说：“你为什么带我来？许秘书，还有李小姐，你身边有很多人”。 　　“嗯，你说的对”，周屿双手抱胸，在头顶上用目光锁住他，“我身边有很多人，那么你说我为什么要带你来？” 　　宋时聿不禁抬头与他对视，微微下移，周屿鼻尖的小痣一跃闯入他的心。宋时聿很心虚的吞咽了一下，脑中浮现出一幅幅动人的油画。 　　周屿的手掌十分宽大，手指修长，麦色的皮肤充满力量与侵略感。纽扣被一颗颗解开，周屿的手指不可避免的碰触到他的皮肤。 　　宋时聿本能往后退半步，后腰又落入男人掌中。宋时聿的皮肤细腻又紧致，腰臀的线条流畅顺滑。周屿嗓音有些沙哑，声音是压抑到极点的隐忍。 　　“躲什么？我的助理也需要换衣服”。 　　“你的助理可以自己换衣服，周屿，你不能又...还有主办方等着呢”，宋时聿微微仰起下巴，他的后腰被用力的按住，忍不住向后折叠，下巴放在周屿的肩上。 　　“你真的那么喜欢跟我上床吗？还是...” 　　“你说什么？”，他声音太小了周屿没有听清，宋时聿猛地一顿，"没什么，我们真的要下去了，周总"。 　　宋时聿趴在周屿肩上，双手从后搂着他的脖子，情人的怀抱缺一个回答，那个宋时聿不打算问的问题。 　　宋老师亲昵的撒娇，声线是特别调整过的，不会太柔，尾音又带着十足的韵味。周屿眼眸一沉，他将唇瓣贴上宋时聿的耳尖，含着。 　　“走，带你去买”。 　　———— 　　科沃岛上，法餐很多，许秘书提前做了攻略。事实证明，只要钱到位，打工人什么都可以做得好。 　　他们隔壁桌碰到这次主办方的集团代表，带着自己的妻子。 　　“Chou，好巧，你们也来这家餐厅，今天的主持推荐味道非常好”。 　　克罗先生穿着笔挺的西装，笑容和蔼。宋时聿在旁边偷偷停了呼吸，他对石江辰说自己的最后的人生计划，提到的广告就是这家集团。 　　趁着克罗先生跟主厨交谈的时候，宋时聿拽了拽周屿的袖子，让他附耳过来。 　　周屿： 　　“周屿，帮我个忙”，宋时聿说完，又笔直坐好，像趁着班主任转身跟同桌说悄悄话的小学生。 　　周屿：“什么事？” 　　“你跟克罗先生熟吗？” 　　“还可以”。 　　“能不能帮我问问他们集团中华区秋季广告片的工作机会？” 　　“怎么？你对这个感兴趣” 　　周屿当然知道宋时聿对自己工作的认真，以他的能力拿下国际集团的广告不成问题，只是太年轻。 　　“嗯！克罗集团在中华区的影响力很大，那个广告片一定会放被所有人看到”。 　　周屿只当他是事业心爆棚，当下没有说话。用完餐，他们在门口等司机的时候克罗先生携妻子一同走出来。 　　“Chou，这位是...” 　　周屿看了宋时聿一眼，那眼神里满是期待，明晃晃的写着【快帮我问广告片！】。他嘴角动了动，回答：“很重要的人”。 　　克罗先生认识周屿很多年，没见过他带什么人在身边。又见两人虽然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可视线总在空中交触，瞬间明白了。 　　“那祝你幸福”。 　　周屿却摇摇头，“还很远”。 　　天上突然下起太阳雨，阳光将雨滴映射出七彩的光。 　　克罗先生说：“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能不受你蛊惑的年轻人”。 　　宋时聿跟克罗先生的太太交谈，笑眼盈盈，宋老师总是很轻易能获得周围人的喜爱。周屿苦笑，朝宋时聿的侧脸瞥了一眼，视线沿着海岸线前伸。 　　“他的心比钻石还硬”。 　　雨停之前，两辆车接上主人往酒店开。周屿一手举着电话，看昏昏欲睡的宋时聿嗤笑。 　　吃了饭就困，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挂了电话，低声对司机说开慢一点，理了理外套，意外发现一片微笑的花瓣。 　　怎么自己的衣服里会有花瓣？ 第12章 神庙 　　周屿第二天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宋时聿在会场听了一会儿，视线眺望，远处的悬崖边有一座庙宇。 　　他给周屿发了个消息，悄悄溜出来。 　　询问门童之后，酒店安排了电动车将他送到悬崖边并叮嘱海边风大，请他注意安全。宋时聿笑着点头，草帽下一双眼睛明亮如晶。他沿着庙宇的周围满满溜达，指腹抚摸古老的墙壁，土黄的砖块，沙沙的触感，硬物在石板上留下岁月的痕迹。 　　宋时聿转到正门，有一位穿着白袍类似祭司模样的老者，用当地语言为教徒讲解着什么。宋时聿拿着翻译器听了一会。 　　这里信奉一种传说，人生来都是有罪的，传说中一生积德行善的人能在死前得到神明的原谅，死后将骨灰撒在庙宇背后的大海，就能换来下一世的救赎。 　　宋时聿踱步至海边悬崖，风吹掉了草帽，他拿在手里。 　　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海水，宋时聿想，如果下一世得到救赎，就不转生为人了吗？ 　　还好，他下一世还能继续未完成的梦。 　　这一世抢了暗恋人的心上人，两个月后的死亡前，他不会得到神明的原谅吧。 　　下一世转生为人，他会更勇敢一点。 　　晚上有篝火派对，地点就在酒店前的广场上。主办方开放派对现场，请当地人一起参加。 　　周屿问他要不要参加，宋时聿对未知文明很感兴趣，一个下午从各种小店拿了好几张宣传小册子。 　　“这么有意思？”，周屿拿起其中一张看，是介绍当地其中有一处黄玫瑰庄园。 　　“对啊，有很多手工艺品，造型都很奇特。你看，这只带着草帽钓鱼的猫，是不是很可爱”，周屿顺着看过去，他的视线没有落在猫上。宋时聿捏着小东西，一双漂亮的眼睛弯弯的，嘴角的笑容扩大。 　　宋老师高兴的时候，不会刻意捏造声线，是他最放松的那种音质。周屿梦里重复过无数次，如今重现在耳边，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周屿？你在不在听啊”，宋老师见唯一的观众对自己手里不感兴趣，没了兴致，不再说话，径直把手里的东西连同下午买的全部装进纸袋里，放进行李箱。 　　他对背着自己蹲下，后颈微微前倾，落寞的身影像得不到家长夸奖的小孩子，周屿不禁笑了。 　　“你一整天出去摸鱼，买了那么多东西，有没有想过被独自丢下的老板？” 　　宋时聿反应了半天，才想到自己现在是周屿的助理。其他老总的助理都在会场上随时听从吩咐，而不像自己这般。 　　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回身站起来，走到周屿面前。双臂环着他的脖颈，鼻尖凑上去，在周屿的嘴角轻轻亲了一下。身姿慵懒无骨，整个人近乎陷入周屿的怀抱，唇边扬起若有若无的笑，看着周屿，仿佛看着世间最瑰丽的宝石。 　　“想了，很想呢。周总想要什么？我补给你好不好？” 　　周屿心脏猛的跳动，什么都做过了，周屿依然会被宋时聿刻意捏造的声线和主动的投怀送抱打动。 　　他在脑中快速思索，如果两人在酒店做坏事，克罗先生那边要怎么解释。 　　1个小时后，两个人的身影出现在广场。暮色降临，太阳贴着悬崖的边缘，逐渐沉入海底。 　　广场燃起篝火，不少当地的孩童围着火光跑跑跳跳。 　　酒店的经理介绍了几句，就将时间留给当地一只民间舞台团。 　　穿着草裙，帮着民族头饰的男男女女，围着篝火热情起舞。一曲舞毕，他们站成一排，给每位宾客派发一只黄玫瑰。 　　宋时聿低头看着自己口袋里黄玫瑰，余光中周屿递过来他那一朵，说：“我公司最近每天都能收到一束黄玫瑰，我至今不知道是谁送的”。 　　他说完，没有看宋时聿，指尖还捏着玫瑰。宋时聿瞧那多被黄玫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周屿捏在指尖。 　　“周总的人情往来多，是爱慕者？” 　　周屿垂眸下来，挑眉说；“爱慕者？可我觉得我身边应该没有这么蠢的爱慕者吧。送花不留名，如果我错将这花当成另一个人的礼物，跟他人做了伴，那人岂不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周屿在“爱”字上加重了音，宋时聿愣了愣，试探问；“也许，对方只是想表达爱慕的心意，并没有打算阻止你去他人做伴？” 　　周屿眼里的笑意徒然变了，藏着锋利的光芒，在火光中逐渐炙热。 　　“哦？我竟不知道现在还有这么大度的人”。 　　你不知道的多了。 　　宋时聿沉吟片刻，看着第二支舞蹈，扭头对周屿说：“心意相通固然很好，但如果错过了，人们也只是希望最后能有一个念想。周总不妨就把那束花当成一个念想”。 　　也好圆那人的一场梦。 　　周屿觉得宋时聿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非常低落，他回想着宋时聿说过的两句话，问：“如果是你呢？收到爱慕着的心意会怎么做？” 　　宋时聿心跳了一下，那瞬间他有一种周屿已经发现了他的心意，在反问他事件真相的错觉。 　　“如果，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会跟他说清楚吧”。 　　“你要拒绝他？”，周屿深深的凝视了一眼宋时聿，“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会喜欢上对方呢？” 　　宋时聿吹了一下黄玫瑰的花心，隐去眼里异样的神色，他说：“喜欢是一刹那的事情，没有如果”。 　　这支舞后照例送上另一朵黄玫瑰，演员在两人英俊的脸上移动。然后笑着拥抱宋时聿，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当地的话。 　　事后，宋时聿问了酒店经理，对方说这是这里的人民信奉的神明之音，意思是：当你仰望神明时，你将得到那一刻心中所念。 　　又看了一会，周屿随手将花递给旁边的小男孩，提议街上走走。 　　小岛上的商业并不繁华，晚上这个时间店铺稀少，但不觉得慌。远处高大的热带树木，不断拍打悬崖的海浪海风，萦绕着他们。 　　这是他们自重逢之后，两人平静的，和睦的并肩走在路上。 　　宋时聿斟酌着用词，对上也准备找话题的周屿，宋时聿莞尔一笑，说：“周总先请”。 　　周屿轻轻吐出一口气，从对面跑来几个孩子，周屿眼疾手快揽着宋时聿避让了一下，宋时聿肩上的手再没有放下来。周屿说：“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宋时聿微怔一下，下意识的回想是不是有哪里露出马脚，被周屿发现花吐症的事情。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是有些累…”。 　　“是因为【无道】的配音工作？”周屿表情凝重，犹豫着要不要跟白承说一声，随后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游戏后期的负责人是青宵，就因为是青宵，宋时聿才这么拼的吧。 　　想到这里，周屿忍不住用舌尖顶了顶牙齿，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宋时聿看在眼里成了另一个意思，他不敢编排青宵什么，忙摆手说：“不是因为【无道】，青…青主任的安排很合理，排期都会尽量按照我的时间”。 　　周屿用胳膊揽着宋时聿，感受着他僵硬的肌肉和突然紧绷的背脊。宋时聿心里想的是什么，身体上的反应最直接，他到现在还是那么在意青宵吗？ 　　即使是一份手到擒来的工作，不惜损害身体健康也要拼命做到最好。 　　他咬牙切齿，“是吗？青主任果然是这个位置最合适的人选，跟宋老师的合作非常默契”。 　　他带着明显的不悦，宋时聿也不敢再提关于青宵的话题。 　　两人沿着老街走，海风咸湿，路两旁的树随风摇曳。入秋了，草木依然旺盛，小草的高度与木凳平齐，两人坐下短暂休息。宋时聿穿一件白色的Polo衫，他很适合这种带领子的衣服，衬得脖颈更加修长。灰色的七分裤，脚踝骨分明，脚腕与小腿的连接线条顺畅。他搭腿坐着，闭上眼睛，感受海上的风和风里吹来的湿润。 　　“在想什么？”，周屿先开了口。 　　宋时聿缓缓睁开，扭头望着他，一个很简单随意的问题，让宋时聿犯了难。出口成章的宋老师罕见的组织语言，总不能跟周屿说着自己在享受生命最后一次来海边吧。 　　他想了想，谨慎回复道：“想今天在悬崖边看的一座庙宇”。 　　周屿竟来了好奇心，追问道：“什么庙宇？酒店往前一直走的那个悬崖边吗？主办方接待的经理简单介绍了一下”。 　　宋时聿点头，跟周屿讲了那个传说。他问周屿，“你觉得自己死前能得到神明的原谅吗？” 　　周屿摇头，但他想的并不是宋时聿以为的答案。他说：“我所行所想，都是我自己决定的无愧于任何人，所以我不需要任何人或神的原谅”。 　　很周屿的回答。 　　宋时聿悻悻的点头，气氛一时静止，过了一会儿周屿反问，“宋时聿，你做了什么需要得到神明的原谅？” 　　宋时聿回答不出，耻于心里的欲望。他心惊于周屿的敏感，也痛恨自己在重逢的时候，自己依然对周屿藏着许多秘密。 　　宋时聿觉得有点委屈，从7年到现在，自己的秘密都跟周屿相关，最大的那个秘密上还写着周屿的名字。 　　头上的阔叶树生命力旺盛，矗立在岛上，历经多少岁月，听海浪与悬崖的争斗，沐浴月白色的月光。 　　他们寻到一处木椅，宋时聿坐在木椅上，单手撑着侧身，看身边眉目俊朗的男人。月光透过阔叶照下来又被微风打散，那黑白影子从头顶铺在宋时聿的脸上，将他脸上的喜怒哀乐照亮。 　　“宋时聿，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周屿问的突然，喜欢之类的问题似乎并属于合约情人之间的话题。但周屿想问，他便可以问。 　　他问完，眼睛没有落在宋时聿身上，似乎并没有很在意回答。 　　宋时聿压力小了一点，他眼里有周屿看不明白的迷惘与痛苦，在这一瞬间想要把自己的暗恋，愧疚，花吐症，全盘托出。 　　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全部落在周屿眼里，“我有”，周屿突然说出自己的秘密。 　　他说完以后黑眸紧紧盯着宋时聿，不放过他任何的表情，“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周屿…我…”，宋时聿睁着眼，望着周屿高挺的鼻梁，目光有些空洞。 　　我喜欢你。 　　“你想说什么，宋时聿，告诉我”，周屿的声音有些急迫，他冥冥之中觉得宋时聿藏着什么秘密，那个秘密跟自己有关，可宋老师不肯说。 　　“我…我很抱歉”。 　　他终究是说不出口，因为他的喜欢后面藏着深深的阴暗的嫉妒，还有难以启齿的，埋藏着自己喉咙的银莲花。 　　周屿喜欢的莲花。 　　他自从知道自己的花是银莲花之后，竟有些喜欢这个病。 　　“周屿…我希望你幸福”，喊着你名字死去的我，也会很幸福。 　　“你就只想说个？”，周屿的目光逐渐深沉。 　　“是”。 　　宋时聿躲闪他的目光，又觉得两人再在话题上绕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他怎么都解释不清的。 　　影影绰绰，宋时聿握住周屿的手，手腕轻轻晃动，声音晕开一圈水雾。 　　“走吧，我冷了，想你回去抱我”。 第13章 我的黄玫瑰 　　回程的飞机上，宋时聿依然睡的昏沉。他靠在周屿的肩窝里，窗户外是成片的白云让人不知道身处何处。不知梦到什么，宋时聿眉心微皱，换了一个姿势。 　　腰间的手搂紧了一些，周屿吻了吻他的额角，低声问要不要喝点水。 　　宋时聿带着眼罩，摇摇头，说还想睡。昨晚他主动撩拨的后果就是被周屿缠了一整夜，今早起来赶飞机的时候他全程都是周屿牵着的提线木偶。 　　说来惭愧，回程机舱里还有一起参加活动的其他公司的老总，有一些还跟周屿颇为熟悉。 　　他一个“助理”缠着老板，要人抱着搂着才能睡着。 　　宋时聿咧嘴一笑，周总英明的形象不知道要在这些老总嘴里变成什么样。 　　“你在笑什么？”，周屿用手指刮了刮他的脸颊。宋时聿闭着眼，仰头准确找到周屿的脸颊，亲了一口又凑仔周屿耳边，用红颜祸水般柔媚的声音说：“在想周总会不会为了美人，烽火戏诸侯”。 　　“不会”，周屿断然否认，然后说：“我不会让我的美人落下这种名声”。 　　与周屿的过往中，宋时聿经常能得到对方的夸奖。【宋时聿，你刚才的朗诵很棒】【不需要沮丧，你是我见过最努力的人】【是吗？可我觉得你比他要厉害一百倍】... 　　而这种带着荷尔蒙色彩的耳边低语，宋时聿听了耳尖泛红。 　　周屿不动声色，敛下眼里的欲色，突然问：“昨晚回酒店之前，你说要先去一个地方，去了哪儿？” 　　“唔”，宋时聿掀起眼罩了一个角落，眼珠落在周屿的下巴又很快垂下，小声说：“不告诉你”。 　　昨晚两人匆匆分别，宋时聿重新回到篝火派对的广场上。 　　会议相关的人都回房休息，只剩下当地爱热闹的居民。他们围拢成一个圆圈，手拉手，用当地语言唱着赞美神明的歌曲。 　　宋时聿被人群簇拥着，四处张望，终于在某一个角落发现了那个小孩子。 　　他俯下身，用好听的英语问：“可以把这朵黄玫瑰给我吗？”小男孩紧紧握着一把从周屿手里得到的花，想要找机会将它卖掉换点钱，随机摇摇头，眼神坚定。 　　宋时聿毫不气馁，月光中，他面色清丽，稍稍偏头，一瞬间拉近了他和小孩子的距离。宋老师声音柔和，扯出一个亲和力十足的笑容，说：“如果你不给我，我会向酒店说你盗取了送给宾客的赠品。这家酒店在当地很有名，这次活动的治安是由警察直接负责”。 　　他噙着笑，一字一句中，小孩的瞳孔中逐渐生出惊恐。随着宋时聿最后一个音落下，小孩一把将黄玫瑰塞进他怀里，转身落荒而逃。 　　宋时聿胜之不武的威胁完一个小孩子，直起身，低头将衬衫整理平整。一派从容有度的动作走出人群。 　　黄玫瑰鲜艳欲滴，散发着芬芳。周屿的手里的两朵花终于都归属于他，宋时聿步伐轻快，踩着月光回到酒店。 　　他不肯说，周屿也不再问。轻柔的帮宋时聿调整了眼罩的位置，旁若无人的再次亲吻他的额角，鼻尖，哄着说：“睡吧，落地我再叫你”。 　　———— 　　【无道首发预告片，掀起玩家热潮！】 　　【快速带你了解无道的世界观-试玩版抢先下载】 　　“宣传片家人们都看了吗G科技下血本了！每一帧都在烧钱” 　　“建模画质都太棒了，原创音乐无敌好听，我请问男主角的配音老师是谁！苏掉渣”。 　　... 　　奔驰穿梭在三环高架上，前面一片拥堵。宋时聿坐在后座，举着平板倒不焦急。 　　“宋老师，我发你的链接看了吗？不止专业游戏自媒体反响不错，路人里对主角的配音评价也很好。这些都是活粉”。 　　Gloria在电话里喜不自胜，她翻了翻今天早晨开始收到的业内消息，都是来恭喜或者想跟宋时聿寻求合作的。 　　“宋老师，接下来我们要不要趁热打铁，在路演活动里也露个脸？你长这么帅，气质也不输明星。树立自己的品牌形象对今后的商务对接也有帮助啊”。 　　Gloria说的没错，宋时聿形象好跟一般做幕后的配音演员不同。不到30岁的年纪，不管是工作周期还是个人形象都有广阔的前景。 　　“接下来，我还有哪些工作？”，宋时聿关上平板往后靠坐，眼神无意识的跟着窗外的街景，显得有些出神。 　　“嗯，后面暂时不要给我安排新的工作”，Gloria表示不理解，却也知道宋时聿最近有些疲惫。 　　“好，你多休息，保护好嗓子。K集团的广告合约我帮你盯着的呢，一旦放出试音的消息我马上连接对方”。 　　“好，你辛苦”，宋时聿挂了电话，正好停车。 　　灰色砖瓦的细长胡同，车开不进去，许秘书站在胡同口，看到宋时聿立马迎上来。 　　“宋老师，周总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那你怎么不进去？”，宋时聿跟着他往里走，他今天没有穿外套，深蓝色衬衫，白贝母的纽扣配上衣领上一个银色莲花样式的配饰。黑色的裤腰勾勒出紧致的腰线，秀丽的姿态一直连到后颈。 　　许秘书闻言，笑说：“周总等的可不是我”。 　　起初许秘书只以为宋时聿是周屿身边一时兴起的玩伴，可他提出的2个月合同时限周总竟然同意了，许秘书心里亮起黄灯。果不然，从科沃岛传回来的消息验证了宋时聿的位置。 　　许秘书在职场打滚，作老板的贴身秘书自然顺着周屿的心意，有意哄宋时聿。 　　“周屿，你喝多了”，今晚G科技组织游戏事业部聚餐，一方面是对游戏预告和试玩大获好评，另一方面是激励员工继续完善正式版。 　　为了表态，周屿今晚实打实喝了不少。老板领路，饭局气氛火热。宋时聿面前摆着菊花茶，他不着痕迹的拍了拍周屿的后背。 　　“嗯，是有点喝多了”，周屿眼神有些涣散，宋时聿盛了一碗金丝火腿羹，“吃点，垫垫胃。要不要提前回去？” 　　“你跟我一起”，周屿轻轻捂着胃，桌子下拉着宋时聿的手腕。他鲜少露出这样脆弱，依赖的神情。宋时聿沉默了一会儿，红润的嘴唇凑近，小声说：“我跟你一起走，别人会怎么想”。 　　“你管他们怎么想？” 　　宋时聿用手指压了压太阳穴，面对幼稚的某人拿出120分的耐心：“你是老板，多少人看着？游戏马上上市了，你也不希望出意外对吗？” 　　他说的轻柔，语气充满了耐心和诱哄，周老板很受用，抓着人家手腕仍然不肯松开。 　　宋时聿反手，手指摩挲着周屿的手背，“我叫许秘书来送你回去，好不好？” 　　周屿喝多了，神经反射慢一拍，他面无表情不说好也不拒绝。沉着脸，坐在主位一动不动。 　　他不动，宋时聿也不敢动。科沃岛就算了，天高皇帝远的。这里是北城，在自家员工的眼皮底下。宋时聿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举着茶杯。 　　这时，游戏事业部的白总开了口。 　　白承从毕业就进了G科技，是公司老员工。他不是专业背景出身，可在整个事业部话语权十分高，不仅能对外对接业务，对内还能管得住几个功劳高深的技术骨干。 　　晋升的如此之快，他靠的除了极高的情商，还有就是.... 　　“呦，周总是不是陪着我们喝多了，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这么说，身边几个副总也跟着看过来。周屿的脸色确实不好，许秘书不在身边，没人照顾他。老板不舒服，几个高管立马就紧张起来。 　　白承的视线在主位旁边的身影上再次略过，眼眸一闪。游戏公司扁平化管理，没那么多层级和领导架子。周屿也不是一位不近人情的老板，平时员工聚餐不讲究什么主位。可他不讲究，不代表大家不注意。 　　即使是宽松的环境，周屿右手边永远坐着白承或许秘书。 　　而今天...坐的是宋时聿。 　　“我看让周总先回去吧，我们几个继续陪员工们”，白承扭头对身边几位高管说，“诶？今天怎么没看到许秘书”。 　　“是啊，开餐前还瞧见了呢？” 　　“也许有什么事吧”。 　　“可周总一会儿怎么回去？” 　　白承笑着看向宋时聿，“在坐的都带有任务得送员工回家。要不，劳烦宋老师？” 　　他话音刚落，一众高管都望着宋时聿。 　　宋时聿端坐着，一件蓝衬衫将他的皮肤衬的格外白皙，细腻的面容和一双含情眼。跟周屿并肩坐着，两个人都入了画。 　　桌下，周屿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扣进来，与他十指相交。如此嚣张，又明目张胆的表现自己的目的，如果周屿的脸上有台词，现在大概就是【快答应，送我回家！】 　　宋时聿不住的吞咽，银莲花摇曳花姿，喉间被拉扯出痛处。 　　“那个，我...”，宋时聿想拒绝，可G科技是他的甲方，长袖善舞的宋老师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委婉妥帖的拒绝之词怎么都说不出口。更要命的是周屿，一个在众人眼里醉了的甲方老板，指根贴上宋时聿的，手指顺着他的上下摩挲。 　　情动非常，包藏祸心。 　　他不仅不解决成为众矢之的的宋时聿，还不断撩拨宋时聿的手指、掌心。 　　白承顺势接过话，“宋老师办事我们放心，今天就有劳您了”。说完，不给宋时聿拒绝的机会，直接给司机打了电话。 　　一次拒绝不成，再拒绝就是不会做人了。 　　行业标杆宋老师不会如此，他深吸一口气，缓慢的站起来，顺便甩掉某人的手。理了理衣襟，瞥了眼仰头看他全程看戏的金主爸爸。 　　“那，我就先送周总回家了，告辞，各位”。 　　作者有话说 　　周屿：我不能喝，一喝就醉。 第14章 　　屋门被撞开，重新合上，电子锁发出清脆的短音。交缠的两道身影在门缝的光中完全重合，又一同隐没在黑暗中。 　　“周屿！你别耍酒疯，重...”，宋时聿被吻的喘不上气，偏头想偷一口氧气，被周屿握住下巴扭过来。 　　“宋时聿”，周屿眼里布满血丝，酒精催发着欲望，黑暗中他只能闻到从宋时聿颈窝散发的香味和自己凌乱沉重的呼吸声。“我难受...”，幽怨的嗓音勾人，高大的身影靠在宋时聿身上，一条腿紧贴着，恨不得长在对方身上。 　　“我看你清醒的很！”，嘴唇纠缠在一起，宋时聿说话的时候周屿的舌尖趁机抵了进来。 　　“真的喝多了”，纽扣解开，衬衫被抽出来，周屿拉着宋时聿的手一同探索。“宋老师不信？”从健阔的胸膛开始沿途皆是火热，掌心是周屿噗通噗通的心跳。 　　宋时聿站直，黑暗中触觉被无端的放大。他寻着那片灼烧侧耳贴上，强有力的心跳声，证明周屿真实的在自己里面前。 　　“我去开灯”，周屿平复下燥热，抬手触碰墙上的开关。“别开！”，宋时聿攥紧他两侧的摇摆，额前的碎发扎的周屿有点痒。 　　“别开！”，宋时聿重新搂着周屿的腰身，把全身的重量和自己，全然放在他的怀里。 　　亲密无间的，将7年的光阴挤压到不复存在。 　　周屿的掌心抚上宋时聿的侧脸，感受他此刻像一只受惊小猫一般的情绪。轻吻宋时聿的额头，没有拒绝。半晌，宋时聿从他怀里仰头，问：“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说完，又去摸周屿的额头。他做的自然，周屿却一顿。这个动作，宋时聿以前做过很多次。 　　周屿永远都是照顾宋时聿更多的那个，可他自己的身体却最娇气。 　　北城每年深秋，周屿都会感冒或低烧。跟宋时聿的室友们吃苍蝇馆拉肚子，小卖店不知名冰红茶也会让他不舒服。 　　即使不舒服，他也没让宋时聿在期末前坐不到图书馆的位置上。 　　还没贴上周屿的额头被周屿半路拦截，把宋时聿的手背凑到唇边吻了吻，嘴里说着胡言乱语：“你抱着我就好些，如果亲我一下，就能更好”。 　　想到就要做，商人最讲究时间，趁宋时聿没反应过来，虎口扣紧宋时聿的腰身将人带进怀抱。 　　周屿终究记着合同里的特别条款，记忆深刻，耿耿于怀。他起初将【不接吻】这一条归结于宋时聿并不真心喜欢自己。 　　1 　　又在这一刻试图冲破条款的禁锢，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情，除了接吻这件事。 　　他想尝一尝。 　　周屿的眼眸蒙上一层幽深的暗色，太阳穴鼓起的部位叫嚣着渴望。一点点的靠近，直至呼吸完全交叠。 　　宋时聿本能的用唇峰凑近那道气息，银莲花摇曳着，一同渴望即将到来的亲吻。 　　猛地醒过来，使劲儿推开周屿。 　　啪！ 　　客厅的水晶吊灯骤然亮起扫清黑暗和黑暗中的欲色，宋时聿眼前是养眼的胸膛，视线沿着敞开的衬衫，对上周屿的眼睛。 　　旖旎不复存在，后腰的手瞬间松开，周屿僵硬的站着，瞬间清醒后，眼里是欲恨交加的复杂神色。 　　宋时聿将慌乱和恐惧隐去，强颜欢笑，说：“我们说好的，不接吻”。 　　月亮挂在树梢，宋时聿推开主卧的门。那句话之后，周屿什么也没说。似乎一种心照不宣的气氛弥漫在空旷中，按部就班的洗漱，不出意外的两人走进不同的卧室。 　　硬躺了不知道多久，宋时聿翻身下床。埃及的长绒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他赤着脚靠近主卧的大床。 　　空调开的很低，扑面而来的是冻人的气息，从鼻腔钻进肺腑，宋时聿单腿跪在薄被上，手撑着俯下身。 　　那人平躺着，眉心极不舒展。 　　宋时聿用指腹轻轻摸了摸，想这人是不是在梦里还跟自己生气。 　　怪不得周屿。 　　这样的拒绝，放在哪位金主爸爸眼里都是挑衅。而他不仅签了字还一直遵守到今天，即使意乱情迷的时候都没有出过意外。 　　平心而论，他们虽然是60天限定的合约关系，周屿对他很好。以至于宋时聿忘了他们的60天，也忘了7年前的隔阂。 　　他在周屿平稳的呼吸声中，逐渐凑近，再近一点，眼睫就要碰上周屿的脸颊。宋时聿用上全部的意志力才将自己的唇瓣控制在最后一厘米。 　　宋时聿将床上的被子死死攥住。 　　黑暗中只有点点银白色的月光，宋时聿握住自己的喉咙，掌心堵住呜咽声。他背脊弓起，隐忍后是几下猛烈的晃动。宋时聿拼命捂住嘴角，嘴边泄出几片银联花瓣，他红了眼睛，却执着的，非常非常认真的注视着周屿。 　　他有重新回到周屿身边的勇气，可期限只有60天。 　　他有比7年前更近的距离，可不能亲吻自己的爱人。 　　宋时聿的后背不断的耸动，喉间控制不住的痛处让眼尾挤出眼泪。他终于无法安静的隐身黑暗，汲着拖鞋埋头冲进浴室。反手关上门，包裹的痛苦被一并锁在其中。 　　主卧的窗帘随风晃动，大床上安稳入睡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瞳孔深邃，平静中蕴含着前所未有的风暴。 　　———— 　　早晨，宋时聿从客卧出来，周屿已经在站在餐桌前举着马克杯。 　　“早安，宋老师” 　　看起来周屿没有把两人昨天的不愉快带到今天，宋时聿悄悄松了口气，挂着温和的笑容快步走近，“早上好，今天怎么出门这么早”。 　　“早上有一个会，下午没什么事”，周屿透过杯沿，斜了一眼宋时聿。见对方安然的坐下用早餐，又说：“宋老师呢？今天忙不忙？” 　　宋时聿咀嚼着，煎蛋的火候正好，牙尖刺破，糖心的淡黄滑进口腔。 　　“有点忙，今天有录音工作，还有一个现场活动”。 　　“我听说你们这行大多是幕后工作，宋老师的台前工作也不少”。 　　他说的随意，宋时聿却心思转了弯。他是不是觉得我在人前曝光太多，有泄露两个人关系的风险？ 　　宋时聿放下空了的咖啡杯，调整了坐姿仰头看周屿，说：“周总不喜欢也没办法，我总要生存。不管是台前还是幕后，我们只是完成工作而已，况且我们的合约只有60天，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尽量保密这份关系”。 　　说到这里，宋时聿也不是全然没有不悦。 　　如果周屿要隐藏关系，自己怎么不做好？ 　　文化部宣传那天的1810，还有在科沃导假扮助理，他明明随意处置他们的关系，却怪罪自己的工作曝光度过高。 　　“如果没什么事，我也要出门了。祝周总今日愉快”。 　　电梯门关上之前，周屿挤了进来。他从银色的门里观察宋时聿的反应，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别扭的说：“几点结束？我让司机来接你”。 　　“可能会忙到很晚，周总不必顾忌我”。 　　周屿若有似无的冷笑一声，不知道是笑宋时聿的自以为是，还是被惹怒。要补偿的人是他，现在又耍脾气又无视他的请，真当他这7年毫无长进？ 　　周屿坐进宾利，看旁边那辆黑色奔驰打着方向盘没有丝毫停顿或降下车窗跟自己道别的架势，上了马路。 　　直到再也看不到宋时聿的车，周屿眼色阴沉，搭着腿拿出电话。 　　“喂，李董。早上好，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李董不用客气，我只是为公司的业务着想。后期的样片我看了，我认为宋老师这两天的嗓音条件不是很好，侧面打听了一下。宋老师最近的业务比较多，这是好事。宋老师在这个行业的位置我也有所耳闻，不过贵公司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工作质量？总不能因为别的工作耽误无道的工作”。 　　周屿语气平淡，和颜悦色，不听内容完全不觉得他是在对乙方问责。 　　电话那头的李天卿几乎从老板椅上跳起来，一边安抚着周屿一边按下桌上的内线。 　　“是是是，周总，您放心。宋老师的工作质量我们肯定会保证，一定不耽误无道的后期制作。是是是，您的批评和指教我们虚心接受，接下来宋老师的工作行程我会亲自盯着”。 　　李董抹着发油，精心雕琢的刘海在抵达公司10分钟后全盘倒塌。 　　他叉着腰，回身问秘书：“宋老师今天的行程是什么？G科技的工作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不等助理翻行程表，跺着凌乱又焦躁的步伐，在办公室来回转悠。 　　“算了，下一次无道录音前不要再给宋老师安排新的工作了，已有的工作推2个”。 　　“可Gloria那边...” 　　“我是老板还是她是老板？” 　　20分钟后，周屿踏进G科技的旋转大门，手机上叮的收到宋时聿最近的一周工作行程表。 　　作者有话说 　　老婆工作太忙没时间理我，可怜弱小无助 第15章 我是他男朋友 　　从录音棚出来，宋时聿接到了工作调整的消息。他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拨出去电话。 　　“喂，宋老师。我正想给你打电话。我看李天卿脑子是坏掉了！” 　　宋时聿微微蹙眉，单手揣兜，站在原地问：“怎么回事，定好的工作行程怎么会变这么多？” 　　他心里隐隐不安，问：“是不是客户对我...” 　　‘没有！不是，宋老师千万不要这么想。如果是甲方不满意，客户一定会先联系我这个商务总监。这件事我觉得有蹊跷，估计问题出在李天卿身上。给我一个下午弄清楚”，Gloria跟宋时聿合作这么多年，了解他，安慰的说：“宋老师，正好利用下午好好休息一下，无道的配音增加了工作量。这才是您这个月的工作重点”。 　　宋时聿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Gloria的，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下午的工作被取消，宋时聿直接去了隔壁商场。 　　挑选了一件白衬衫，提着高档点心礼盒往南城奔去。 　　“师母！怎么等在门口，热的很，您快进去”。 　　宋时聿挽着师母，放下手里的点心。“老师呢？” 　　师母用手抚了抚宋时聿衬衫的褶皱说：“去学校了”。 　　“老师被返聘了？好事啊”。 　　师母拉着他坐下，倒了一杯茶，说：“我今年状态好了不少，不想拖着他。老周才60岁，身体和精力都不错，平白在家里闲着也烦闷。他教了一辈子学生，是真热爱这行”。 　　宋时聿也觉得老师回去教学生是个不错的选择，视线落在沙发另一侧的相册上。 　　“师母这是看什么呢？” 　　师母将相册摊在腿上，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这是你周老师以前学生的照片，我拿出来看看”。 　　宋时聿凑近了看，左边是他们那一届的合照，右边是跟老师的双人合影。师母又翻了两张，两人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一张四人合照上。 　　“这是周屿，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来着？我都老糊涂了”。 　　“是周屿出国前最后一个中秋节，我们一起来家里看老师和您”，宋时聿捏着相册，一字一句的说。 　　师母没注意到宋时聿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用手摸了摸老照片，看着照片上的两位年轻人很突然的问：“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以前就想问你了。你当初为什么没跟周屿出国呢？” 　　宋时聿一愣，如果没记错，他并没有告诉老师和师母自己想出国的事情。师母怎么知道的呢？ 　　“您怎么知道我....我们要出国的事？” 　　师母将鼻梁上的老花镜摘下来，银色链条在斜躺进来的阳光中闪动，她很理所当然的说：“因为他拿了申请表给我看，我记得很清楚，两个人的名字，另一个人是你”。 　　宋时聿的呼吸猛地停住，他盯着师母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是什么时候？周屿是什么时候拿着两张申请表”。 　　师母花白的头发偏了偏，很努力的尝试回忆。 　　“我记得是在你们毕业演出之前一天。我当时还问他怎么准备的这么迟？其他有意向出国的学生早在一个月前就提交了”。 　　“毕业演出前一天...”，宋时聿双眼出身的望着远处，不知道落在哪里。 　　他脑子里很乱，一瞬间回忆起7年的细节。毕业演出的前一天，他已经跟青宵提出交往，那个时候他已经抢了周屿的心上人，那他为什么还要跟自己出国？ 　　申请表... 　　宋时聿不记得自己填过，但想起周屿曾问过他一些琐碎的信息。申请表肯定是周屿替他填的，可....为什么？ 　　黑色奔驰堵在三环上，眼前除了一片红色尾灯还有一幅幅过往的记忆。 　　【宋时聿，你的申请表填好了吗？】 　　【你晚上来我寝室，我选了几个租房的位置，一起看看？】 　　【宋时聿，我觉得戏剧系很适合你。课余成绩这里你可以填...】 　　宋时聿正愣神，Gloria的电话进来。 　　“宋老师你现在在哪儿？”，Gloria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隔着屏幕都可以感受到对方隐藏的怒气。 　　“在三环上，怎么了？是行程的事情有眉目了？” 　　“是的”，Gloria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宋时聿是一个专业的，情绪稳定能处理好职场关系的成年人，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全盘托出。 　　“停掉你工作的是李董本人，具体原因还不太清楚，但他的秘书说今早接了一个电话，对方好像是G科技的周总”。 　　电话那头没有沉默太久，Gloria静等着宋时聿的反应，她已经准备好如果宋时聿去找李天卿理论自己一定会跟着一起去施压。 　　这太合理了。 　　而宋时聿只是说：“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要再打听，谢谢你Gloria”。 　　他这么说是真心的，Gloria事业正好，宋时聿不希望她卷入自己和周屿的事情。至于被金主大人停掉工作... 　　宋时聿漠然的想起早上的对话。 　　他至今没有周屿的电话，只能给许秘书发了一条微信。 　　【周总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吗？】 　　G科技大楼的顶层，许秘书偷瞥了一眼办公桌后面无表情的，整整8个小时低气压的自家老板。 　　【周总还在忙，许老师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想问，如果周总晚上没有应酬的话，我在停车场等他下班，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事儿许秘书做不了主，他直接此刻办公室的低气压源头来自手机对面的宋老师。许秘书只是被夹在老板和金丝雀之间的情趣游戏。一股脑丢给老板解决，他说：“周总，宋老师想来接您下班”。 　　周屿闻言转过来，一双阴鸷的眼眸盯着许秘书。 　　“我看起来像闲的随时可以下班的样子吗？” 　　许秘书：....怎么说呢？您已经无所事事在公司坐了一个小时。 　　他没胆子质疑试探的问：“那我让宋老师过来？” 　　周屿眯了眯眼，他右手撑着下巴，左手轮番在桌面敲击。思索的认真，回答的却快：“让他现在就过来”。 　　黑色奔驰驶入地下车库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北城很少有乌云压阵的天气，今天反常的刮起大风。天黑压压的，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宋时聿在电梯口对面的车车位挺好，车载时钟显示距离6点还有10分钟。他降下车窗，靠着椅背，一手搭着放线盘，一手撑着窗框。 　　一天之内跑了好几个地方，走走停停的最耗神，宋时聿靠着眯起眼睛，模糊间看到大楼电梯口出来两个人。 　　他眨了眨眼就，清明了些，视线紧紧盯着前方。 　　周屿高大的身影站在青宵侧后方，青宵扭头跟他说话，周屿嘴角带着笑，眼里好像有几分宠溺和退让。 　　宋时聿看的不真切，眼睁睁看着两人上车才收回视线。宋时聿在这一刻疲惫的弓起身子，额头抵着方向盘，喉结滚动，银莲花随着它的动作摇曳花枝。 　　咳咳咳，宋时聿猛烈的咳嗽，车身险些震动。眼眶咳的布满血丝，宋时聿拨通石江辰的电话。 　　“我觉得，周屿对你不一般”，石江辰手里的方块杯打击大理石桌板。 　　“不可能”，宋时聿握着酒杯，皱眉瞬间反驳。 　　“你不要总觉得不可能，以前不可能，现在也许就可能了。要我说，你就是死脑筋，认死理。什么事是一沉不变的？以前不可能现在也许就可能了呢？重要的是现在，是眼前，是你的花吐症！” 　　宋时聿不说话，他看起来镇定，严肃的推断周屿对自己并不是喜欢。 　　因为他心惊的发现，比起自己抢了周屿的心上人，如果周屿是喜欢他的，那么亲眼看着他和青宵在一起，周屿只会更狠他。 　　宋时聿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仰头干了杯里的伏特加，宋时聿在酒吧动感闪烁的光线里，苦笑一下。其实也无所谓，不管是那种情况，自己如今只剩下48天了。 　　是哪种都不重要。 　　调酒师又给宋时聿推过来一杯龙舌兰，视线一挑，远处吧台一位年轻男子举着酒杯示意是自己请的。 　　往常这种酒宋时聿都不会喝。今天他全干了。 　　“你少喝点，今儿是怎么了。嗓子不要了？” 　　石江辰不敢喝了，以宋时聿这种喝法，酒吧场子还没热起来就得醉的一塌糊涂。他得清醒着把他送回家。 　　桌上宋时聿的手机震动，他瞥了一眼，不接也不挂。把头转过去，像是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口又一口，杯子里很快只剩下冰块。 　　等石江辰去卫生间再回来的时候，宋时聿几乎趴在桌上了。 　　“嚯，这是一直喝的没停啊”，石江辰把宋时聿扶起来，结了账准备走。 　　手机再次震动，石江辰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心生一计。 　　“喂，哪位？” 　　周屿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玻璃上顺延而下的水珠。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接，下大雨也不回家。周屿本就不悦，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和嘈杂刺耳的音乐，脸上的墨色凝成实质。 　　“你是谁？宋时聿呢？” 　　“哦，你说晚上跟我一起喝酒的帅哥啊，他去洗手间了。你又是哪位？” 　　周屿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声音里半阴半明。 　　“你们在哪儿？” 　　“北城的【红】酒吧，你还没说呢你是谁啊，跟这个帅哥是什么关系？不说我挂了，我们一会儿还要喝呢”。 　　石江辰半真半假的把周屿架在高处，终于，他听到周屿说：“我是他男朋友，我警告你离他远点！” 第16章 录音 　　“宋时聿！站好了！” 　　大门自动上锁，周屿顾不得换鞋，跟着跄跄踉踉直奔酒柜的宋时聿。一把夺下酒瓶，“宋时聿，你不能再喝了”。 　　宋时聿眯着眼，晃悠的扶着桌子站好，努力辨认眼前的人，突然一笑用手指着周屿说：“周屿，是你啊。你不是说你有事，不跟我们寝室一起吃饭吗？嘿嘿嘿，你还是来接我了”。 　　宋时聿的思绪卡在记忆的齿轮中，他摇摇晃晃的上前，膝盖一软搭着周屿的小臂才站稳。 　　周屿没照顾过醉鬼但照顾过宋时聿。他手臂绕后将宋时聿的背部拖起来，说：“你喝的这么多，室友也不会照顾人，我怎么能不来接你？” 　　周屿到酒吧的时候，只看到宋时聿一个人趴在木桌上，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结清了那一桌的酒钱就把人抱走了。至于电话里的男人，周屿打算等酒鬼醒了以后再算账。 　　但酒鬼突然不依不饶起来，“我没，没喝多。是隔壁那桌送的酒，有点，有点烈”。 　　他说的含糊，周屿能想到当时的场景。今天宋老师穿着白衬衫，细腰长腿，打扮的像个大学生。在酒吧一个人喝酒太招人了。 　　“以后不许一个人喝酒，听到没有？” 　　宋时聿头靠在他肩上，眨了眨眼睛，突然挡住周屿的路，说：“周屿，你明天要去哪里，我陪你好不好？” 　　周屿能感受到他的不安，微微低头，笑着问：“你为什么要陪我？” 　　宋时聿脑子卡壳，他的语言仅凭本能，“因为，因为我想陪着你。你的生日要到了”。 　　周屿站在灯下，眼睫敛下一片阴影，鼻峰陡峭，面色冰冷。他问：“宋时聿，你又想干什么？” 　　宋时聿干巴巴的站着，一手攥着周屿的手腕努力保持平衡，他不解：“我没想干什么，只是想陪着你”。 　　周屿唇边的笑容由暖转阴，眼里的幽深在这一句过后席卷而来。 　　“陪我？7年前我生日，你陪我在平山露营，之后你做了什么？” 　　宋时聿玻璃状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想不出答案。此刻的记忆有些换乱，过去，现在交织在一起，时间线上飘下一片片银联花瓣，他看不清，也记不起来。 　　周屿看到沉默，以为说到了他的痛处，“需要我提醒宋老师吗？平山露营，我们在折叠椅上看着篝火，你也这么说，想要陪着我。做什么都会开心”。 　　“然后呢？”，宋时聿呆呆的问，好像不是当事人一般。 　　周屿勾出讥讽的表情，替他补充回忆。“之后没几天，你就和青宵交往了。这就是你说的陪伴？宋时聿，我该相信你的哪句话”。 　　他的语气冰冷，带着被宋时聿握住的手腕也寒意入骨，“我...我...”。太阳穴的跳动和大脑的眩晕感，宋时聿根本无法将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连接起来。周屿不高兴了这让他觉得慌张，凭借本能的哄他，“现在说的是真的，你相信我”。 　　“我想陪着你，真的”，见周屿没有反应，宋时聿仰头用唇碰了碰周屿的耳垂，然后低语说：“周屿，我嗓子好痛”。 　　周屿冷眼瞥他，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周屿松下肩膀，作第一个妥协的人，说：“去洗澡，我给你泡罗汉果茶”。 　　洗干净，喝了润喉茶的宋时聿安静的平躺着。周屿坐在床边，用眸光一寸寸描绘他的样貌。 　　冷寂的空间里，只有周屿的自言自语。 　　“你总是在说了好听的话之后离开我，宋时聿，我不敢听了”。 　　翌日，宋时聿醒了的时候天还没亮。北城昨晚真的下了一场暴雨，今天约莫也是一个阴沉天。 　　周屿在旁边沉睡，平躺着，五官沟壑深邃，宋时聿侧躺着，盯着看了很久。 　　“盯着我看做什么？” 　　“你醒了？” 　　周屿伸手把宋时聿搂到自己胸前，在他头顶吻了一下说："你再睡一会儿，我今天要去隔壁市一趟"。 　　“出差吗？”，宋时聿看着周屿起身，宽松的睡袍遮住底下的好风光。 　　“嗯，开会”。 　　“什么时候回来？” 　　周屿低头系腰间的带子，闻言抬眼笑说：“查岗？还是想我”。 　　他随口说的，宋时聿一反常态，认真的说：“想你”。 　　先戏谑的人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宋时聿跟着下床，宽大的T恤堪堪遮住臀部，过分笔直修长的腿暴露在晨间的雄狮眼前。 　　“我最近没什么工作，陪你去好不好？还做你的助理？” 　　令人血脉喷张的线条落在周屿的掌中，身体里的邪念像涨了朝的海水，周屿将人重新压下去。手里作乱，惹的宋时聿从喉间挤压出一声嘤咛。 　　“做我的助理要求很高，宋老师先面试一下？” 　　宋时聿腿部肌肉一抖，T恤什么都遮不住了，还在强撑着配合周总的表演：“什么面试？” 　　周屿撑着身，看宋时聿严寒雾气，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全是他的倒影，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脸颊上，周屿说：“取悦我”。 　　.... 　　一回生二回熟，宋时聿的行李箱带了三套西装。为什么是三套？周屿问他。 　　宋时聿在后座拧紧保温杯，说：“一套正式会议穿，一套晚宴穿，第三套备着。我给你也收拾三套”。 　　事实证明，未雨绸缪的宋老师是对的。 　　会议间隙的茶水时间，周屿的衣服被服务生洒上茶水，他走不开，宋时聿上楼替他取备用的套装。 　　房间在顶楼，电梯门开的时候一道身影挡住了宋时聿。 　　“呦，这是安宇的宋老师吧”。 　　宋时聿在对方眉间晃动了一下，戴上标准的微笑面具说：“董先生，幸会”。 　　身后的电梯门被关上，眼前这位董先生却丝毫没有要放宋时聿离开的意思，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时聿的面部，十分关切的问；“宋老师是来参会的？还是跟人一起来的”。 　　一个很没有边界感的问题，这样的老板做派宋时聿在圈里见得多了。声音带着微微疏离感说：“跟朋友一起来的，我还是有事，就不打扰董先生了”。 　　宋时聿绕过他径直往走廊尽头走，身后的电梯门在他刷卡进入之后才关上。 　　晚宴在酒店主楼后的宴会厅，宾客们坐着高尔夫车穿过一大片草地抵达。宋时聿充分发挥助理的精神，站在周屿身边仪态万分。 　　他气质好，文质彬彬的，面对不同性格，不同年龄的客人都能拢得住。多次给周屿挡酒，也没有引起对方的反感，堪称业务能力俱佳又带出去极有面子的助理。 　　以至于周屿不在时候收到几张其他公司老板的挖墙脚名片。 　　“这是什么？都是男的？”，周屿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名片，周屿虽然没有明说，从他眼神里宋时聿猜到大半。他无奈的说：“你想多了，他们以为我真是你的助理，想要挖我过去工作”。 　　“挖你去工作是真的，想别的也是真的”，周屿嘴角往下弯，又避讳着眼下不能说这些的场合，表情变幻莫测的像个有委屈说不出的小孩。 　　宋时聿左右看了看，垂下的手指碰了碰周屿的手腕内侧，他跳动的脉搏与自己的心跳频率一致。 　　这个安抚的动作之后，周屿的表情好了一些。宋时聿只当他是老板的好胜心，毕竟他在的场合当中挖人多少有点看轻他这个商场后辈的意思。 　　周屿在桌边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低声说：“我还要谈点事情，不用在这儿陪我，闷了就出去转转”。 　　郊外的山上，星星很亮。远处传来清新的绿草气味，这么好的夜晚，出来透气的可不只有宋时聿。 　　“宋老师？又见面了”。 　　宋时聿扭头看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的人，不露痕迹的皱了皱眉，转回去没看他，只轻轻的打了个招呼。 　　“董先生，确实巧”。 　　对方用余光上下打量他一番，出来透气的宋时聿将外套敞开，露出内里扎进裤腰的衬衫，腰线和线条被包裹的很好看。 　　董先生吞咽了一下，急不可耐，不想再打官腔，直接说：“宋老师是跟G科技的周总一起来的吧。我查了你的房间登记在周屿名下。跟他了？多久了？” 　　宋时聿不悦的看过去，董先生不觉有他，觉得自己掌握了一手情报，得意的说：“他一个小年轻人才创业了多少年，他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 　　董先生是文娱圈里的大投资方，肖想宋时聿不是一天两天了，得知宋时聿被人包养之后一方面觉得他也不过如此，一方面觉得既然可以明码标价，宋时聿已经快被自己收入囊中了。 　　宋时聿安静了片刻，低头佯装扭动袖子上的贝母，低垂着头轻声说：“我想要什么，董先生都能给我吗？” 　　他这么说对方更加觉得此事快成了，大手一挥，说：“你尽管说”。 　　“我想要克罗集团下季度的广告合作”，宋时聿收紧声线，以极小的幅度转动下巴，从董先生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眼睫垂下的阴影。他第一次在一个高挑的男人身上品出我见犹怜的滋味。 　　“宋老师胃口不小，我喜欢！哈哈哈，行，只要你跟了我， 我找人替你拿下这个工作”。 　　“董先生有人脉？”，他语气充满的不信任，雄性荷尔蒙作祟，董先生立刻说：“克罗集团要开发一个新产品在申请批号，上面那个李处长是我的老相识了，我们公司去年的明星产品...”，他突然停下来改了口，说：“总之你放心，资源交换，克罗集团不傻”。 　　宋时聿踹在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动，关掉录音笔，嘴角张扬出更灿烂的笑容，“我自然是相信董先生的能力，我考虑一下，再会”。 　　宋时聿站在酒店走廊，靠着墙发消息。 　　【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小莫是被董先生下药送给李处长了。但是录音只能证明他们之间有关系，还不够...】 　　小莫是安宇2年前的实习生，宋时聿很照顾他，自从他出了事意志消沉，没几天就提出辞职想要回老家发展。宋时聿有心要帮他，对方一直拒绝，只是说让他小心那位投资人莫先生。 　　Gloria：【你别再查了，那个老畜生很显然对你蓄意很久。我来想想办法】 　　宋时聿闭着眼睛又一个人待了一会，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能做的也不多，小莫的事情算是他一块心病。 　　那杯酒，原本是董先生敬自己的。 　　他站直往房间走，刷卡进屋没想到周屿已经回来了。 　　他打开灯，“你那边结束了？” 　　“你去哪儿了？” 　　周屿拿着酒杯背对他站着，背影像一个黑洞。宋时聿顿了一下，说：“没去哪儿，就在院子里散步”。 　　他走进男人，轻声说：“怎么了？没找到所以不高兴了吗？” 　　周屿不等他靠近，转身绕开他，“你先回去吧”。 　　浴室的门关上，宋时聿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周屿说的回去是让他现在一个人回北城。宋时聿怔怔望着浴室紧闭的门，水流声似有似无的从里面传出来，不像是旖旎的请而是冰冷的驱赶。 　　他缓缓走到门口，每一秒的水流声连绵不绝的敲打脆弱的呼吸。宋时聿抬手，扣起手指贴上去。 　　没有敲响，几秒后房门被关上，屋内一片沉寂。 　　砰！ 　　浴室门从里面被大力的推开，周屿穿着完好的衣服站在门口，他死死盯着房门的方向。 　　分钟转了一圈，宽敞的套房只有驿站落地灯，走砖红色的沙发上周屿独坐着，仰头喝了一口酒接起电话。 　　“喂” 　　“周总，按照您的吩咐，我看着宋老师到家了”。 　　“你确定吗？” 　　“是的，我看着他进了电梯，您家的卧室的灯亮了”。 　　“我知道了，辛苦”。 　　咳咳咳，独坐的男人胳膊肘撑在大腿上，止不住的咳嗽此起彼伏在空旷的房间里回想。 　　作者有话说 　　门：我惹谁了？ 第17章 我可以全部忘记 　　“宋老师，宋老师？” 　　“嗯？”，宋时聿眼睛里重新回复清明，“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录音棚里的学生指着玻璃外的收音室说：“宋老师，您的手机响了好几次，制作老师在给您打手势”。 　　“哦，我知道了”，宋时聿没打算出去接电话，他指导学生的时候都很专注，安宇录音室的规矩还是他亲自定的。 　　配音是需要投入感情的，手机不能带进去，非必要不能随意打扰配音演员的工作节奏。 　　宋时聿指着一段台词，语气严肃的说：“这句话重新念一遍，你的尾音总飘，前三个词的气息不能断，气息断了感情也就断了”。 　　看着学生练了几遍，他才出去，手机坚持不懈的震动。 　　“喂，Gloria什么事？” 　　“宋老师，你现在在公司吗？”，宋时聿难得听Gloria焦急又低沉的声音，心觉不好，问：“我在8楼录音棚，怎么了” 　　“出事了，你别挂，看一下无道的官博”，宋时聿打开微博，扫了一眼评论区，深深皱眉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早上，有网友放出几张嘉恒地产内部人员的聊天记录，声称你利用业内影响力打压新人，截胡工作。本来并没有发酵起来，一个小时前无道的官博突然被大批网友冲了。评论反馈很不多。无道现在本就在胡脸上很火，任何一个词条都可能引来连锁反应”。 　　“你准备怎么应对？” 　　Gloria自然已经做了安排，“宋老师放心，我已经联系了媒体公司，还有几个熟悉的大V帮忙控制舆论。现在的关键问题是G科技那边，毕竟因为你的事情影响了大家都游戏的关注和品牌声誉”。 　　她想了想，说：“这样，我先去白总那边谈谈口风。您从公司直接回家吧，这两天不要回应任何人”。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宋时聿匆匆离开公司。今天限号，他在路边等车，突然从大厦后面冲出来几个年轻的男孩。他们把宋时聿围住，一人一句，“你凭什么配音无道的男主角，你这种下作的人品配的上那个角色吗？” 　　“职场捧高踩低的小人！” 　　... 　　叫骂过后，他们依然不让宋时聿走，宋时聿试图推开他们撕出一个包围圈。没想到对方先动了手，他被推到，险些摔倒在地。 　　保安听到动静跑过来，那伙人离开之前一脚踹上宋时聿的腹部。 　　这个视频在G科技播放的时候，周屿办公室里鸦雀无声。他双手交握在腹部，靠坐着。办公桌前是游戏事业部白承，公关部、公司副总和许秘书。 　　“周总，目前舆论发酵的比较快，安宇那边已经联系我们道歉了。我们拟了几个回应的方案，来之前跟白总碰过，一致决定先暂停宋老师的配音工作”。 　　说话是公关部总监Lindy，她将文件夹推过去，等待老板的决定。 　　周屿甚至没有翻开，他掀起眼皮看着Lindy说：“我请你来做公关部总监，而不是警察的”。 　　大家愣一下，左右看看，谁都摸不清老板的意思，可那道凝如冰霜的语气，显然周屿非常不满意他们的方案。 　　“起因是有人对宋时聿的声誉进行诋毁，真相如何，你能判断？”，他指着Lindy，又指着白承，“还是你能？” 　　“既然现在众说纷纭，我们单方面挺直宋时聿的工作，这和单方面毁约有什么关系？当初男主角的人选是你们选的，如今什么都没有弄清楚就急着撇清关系。那么我想请问各位”，周屿敞开外套，双手揣兜，斜靠着办公桌。他个子高，眉眼深邃，强有力的压迫感和低沉的嗓音，继续说：“是不是有一天，G科技传出谣言，又或者我本人出现负面新闻，各位的选择也如现在一样呢？” 　　高帽子压下来，办公室一众人几乎难以战力，全身血液倒流，提案负责是Lindy，她第一次被周屿劈头盖脸的骂，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副总回过神对那两人使了颜色，又在周屿面前打全场说今晚会出新版方案。 　　等其他人都出去了，副总看着周屿，好奇的问：“你说这番话是单纯敲山震虎，还是别有用心？” 　　周屿重新坐下，淡淡的说：“什么意思，直接说”。 　　副总跟周屿是发小，也不藏着，直接说：“这两年G科技确实发展的非常迅猛，许多资历老的管理层确实需要敲打敲打，他们底下不是没有小动作，我都帮你盯着呢。只是你今天这么反常，我能问问原因吗？” 　　这件事除了游戏，另一个当事人就是宋时聿，他大胆的猜测：“你和宋时聿有什么关系？这么护着他”。 　　别人不知道，他可十分清楚周屿的为人。在商言商，就算是敲山震虎也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而不是公司主要业务发生问题的时候。 　　那多半就是私心了。 　　周屿吐出一口浊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只是公事公办”。 　　宋时聿坐在地毯上，他从公司出来直接回了自己家。这栋房子虽然比不上周屿的豪华，但此时此刻，宋时聿只想回到属于自己的家里。 　　他简单洗漱过后，外卖了一些外伤的药。索性那些人没有下死手，除了有些淤青没有其他伤口。宋时聿把头埋在胳膊间，抱膝坐着。 　　手机不断的震动，有信息，有电话。 　　过了几个小时，舆论依旧在平台上如火如荼。随着关注度越来越高，营销号将这次事件上升到职场霸凌，新人在职场如何站稳脚跟，盘点圈内前辈文化的危害，等等主题。 　　咳咳咳，银莲花的花瓣掉落几片。 　　宋时聿歪着头，静静看不断被刷新的信息。 　　直到，周屿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喂，宋时聿，你在哪里？怎么没回家？” 　　电话接通，周屿的声音焦急的快要冲出屏幕。宋时聿张了张嘴，声带振动，成倍的痛楚袭来，好半天才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今天不过去了，我有点不太舒服”。 　　他还不知道周屿已经看过视频，只当他是代表公司要问自己那件事的真相。 　　周屿刚到家，扯下领带，闻言明白宋时聿的潜台词，他快速说：“你不用担心网上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他在空旷的房子里显得手足无措，又说：“你的声音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想问宋时聿的伤，想问他现在好不好。 　　还没开口，脑子里出现“好啊，董先生我考虑一下”。 　　他整个人如坠冰窟，60天，不接吻，考虑董先生... 　　黑暗中中周屿的脑子轰轰作响，他突然变了话题，对着电话说：“宋时聿，那天在宴会厅后院，我听到了”。 　　宋时聿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并将周屿那晚突如其来的反应找到合理的解释。 　　原来被他听到了啊，难怪他生气，宋时聿苦笑一下。周屿那么骄傲的人，被自己一再辜负，仅仅把他赶走已经是宽大处理了吧。 　　而在这样的盛怒之下，仍然打来电话。 　　周屿没有听到回答，他想不出宋时聿现在的反应，是冷漠的默认，还是被戳穿的恼怒。 　　他挤出声音，有着不被察觉的颤抖，“是不是我听错了？宋时聿，只要你说是我听错了，我就...” 　　周屿过往的岁月里，从无败绩，唯一，唯二，唯三的机会都用在宋时聿身上了。 　　天之骄子，事业有成，他的人生不曾妥协什么。 　　而今天，宋时聿听到一声琉璃破碎的声音，那声音不是来自周屿，而是自己的心。 　　他仰望着的人，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不计前嫌，为他遮风挡雨的周屿。 　　周屿说：“只要你说，我就全部忘了”。 　　手机屏幕上恢复黑暗，宋时聿在地上蜷成一团。他眼角划过一行行泪水，黑暗中，无声无息。 　　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他再一次失去了声音。 第18章 后台的捧花 　　厚重的窗帘挡住所有的光线，宋时聿蜷缩在床上，手机在额头前不断震动。 　　已经两天没有出门了，宋时聿机械的爬起来给手机充电。 　　【宋老师，你还好吗？】 　　【没事儿，公司只是暂时停了两个工作，您先安心休息。网上的新闻别看】 　　【宋老师，我们永远支持你】 　　... 　　这不是宋时聿职业生涯遇到的第一个困难，确实最大的一次。不过他连死亡都能接受，一个丑闻而已.... 　　他撑起身子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满脸胡渣，面容消瘦，眼下乌青，与【盘点商业广告最贵“声音”】的报道里大相径庭的宋老师一比... 　　职业丑闻真的不能接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时聿有完美焦虑症。他引以为傲的声线被母亲批判了十几年，只因跟父亲的声音相似。宋时聿早已忘记父亲的声音，那份“像”让他在惨淡的童年里吃足了苦头。所以他逐渐的，有意识的，在踏进大学校园获得优秀毕业生入行后，将童年的痕迹抹去。 　　他要在他已有成绩的行业里做到最好，而报复的方法，宋时聿用自己的声音将自己送到行业顶峰。 　　所以完美的宋老师没有职业污点，以前不能有，以后也不能有！ 　　洗漱过后，他穿上衬衫和西裤，咖啡机工作的时候他给Gloria打了个电话。 　　“喂，宋老师，你还好吗？” 　　“还好，现在舆论是什么情况了”。 　　“舆论声音小了一些，我联系的营销号还会继续洗稿，可我担心的是G科技那边一直没有表态”。 　　这件事的受害者只是宋时聿，还有安宇目前最大的客户之一。Gloria作为商务的负责人连着两天没睡着，她联系不上白总，秘书只说公司内部高层还在商讨如何处理这一次危机公关。 　　宋时聿关掉机器，淡淡的说：“嗯，我知道了。做到这里你已经尽力了。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联系”。 　　Gloria不死心，犹豫半天说：“G科技那边，要不要我把他们的负责人约出来谈谈。毕竟这一次是我们没有处理好网上的舆论”。 　　宋时聿咽下一口咖啡，声音微哑，说：“我会想办法的”。 　　想什么办法不知道，宋时聿穿戴整齐，在门口喷上松柏调的香水出了门。 　　方向盘一打，驶向南城。 　　师母打开门，颇为惊讶的问：“小宋，你怎么过来了？” 　　播音圈子就这么大，宋时聿的事情在网上发酵的很快，周老师一家也听说了。师母不知道职场霸凌是怎么跟宋时聿扯上关系的，拉着他进屋问了几句。 　　“师母，别担心，公司已经安排了公关处理。网友们只是看热闹罢了，我又不是明星，能有什么影响”。 　　师母还是不放心但也不知道问什么，她最近精神又不太好了，除了睡觉就喜欢抱着以前的旧相册看。 　　宋时聿哄人有一套，尤其是师母。他这两天瘦了一些，修长的脖颈在衬衫领口里像一颗挺拔的稻苗。他扫了一眼屋里的摆设，远处木柜子上多了几盒精致昂贵的补品。 　　“最近谁来家里了？” 　　师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半天才想起来，笑着说：“是周屿，周屿昨天来看我了。你瞧那几个盒子就是他送来的。我和你周老师哪里吃的了，你拿点回去？” 　　“周屿送给您和老师的东西我怎么好拿回去，再说，我最近有些上火，吃不了这些东西”。 　　听到他说上火，师母从眼睛后面仔细的端详他，说：“我听着你的声音是不如以前清亮了，秋燥，得注意身体，尤其是嗓子最重要”。 　　她摘下眼镜，不知想起什么趣事，笑着说：“小周的声音也好听，但是他的声音比你低一些，你别说，这样有气势的音质是真的能唬住人”。 　　师母拿起照片凑到宋时聿眼前，“你看看这张照片，小周大四的时候参加辩论赛的时候，第一次出场就拿了最佳辩手，那气势是不是能唬住人？” 　　照片里正中间是22岁的周屿，西装笔挺，沉着肩看对面的辩手，他目光威严，气势逼人。而左下角的舞台下方，被阴影遮挡了一半儿的是抱着捧花的宋时聿。 　　“我今天看这张照片才发现你，你怎么会在那里呢？手里的花是给谁的？” 　　在师母眼里，宋时聿和周屿是一个7点前走，一个8点后来，永不见面的两条平行线。 　　而宋时聿知道，那晚是他准备跟周屿表白的日子。 　　他望着师母迷惑的眼睛，知道师母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也许听了也会很快忘记。关于他喜欢周屿这件事，他能讲的人太少了。在那张陈旧的照片，泄露自己秘密的照片重见天日的时候，宋时聿迫切的想要说出来。 　　“我那天是在等周屿，花也是送他的”，宋时聿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喉咙的银莲花摆动枝叶，喉间的肌肉被拉扯的生疼。 　　可宋时聿的表情不变，或者说想着周屿的宋时聿，是不会流露出痛苦的表情的。他继续说：“那天结束后，我带着花见他，想跟他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我想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谁，想告诉他，我想跟我喜欢的人一起出国留学”。 　　师母迟缓的大脑没有立刻辨认出宋时聿口里想要见的人和喜欢的人是同一个人。她拉着宋时聿的手，如同一个关切孩子情感问题的母亲一般问：“然后呢？你告诉他了吗？” 　　宋时聿摇摇头。 　　那束花最终也没有送出去，宋时聿去后台的时候，周屿已经走了。辩论队的队友说他接了一个电话，着急的走了。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周屿都没有接。宋时聿怀里的睡莲在奔跑的途中掉了一朵，等他见到周屿的时候，是在学校后门的马路上。 　　周屿背对他抱着青宵。 　　宋时聿不是没有怀疑过，周屿和青霄之间是自己的误会，毕竟周屿的好只对他宋时聿。可就是这样一份偏爱在某一天突然被别人瓜分的时候，宋时聿无法理解，又出去自尊心作祟不肯询问。 　　在他得知青宵已经见过周屿的母亲并得到了一条价值连城的，送给未来儿媳的珠宝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那份偏爱终将属于别人。 　　一个女生，能和周屿结婚的，被母亲认可的女生。 　　他抵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对上师母关切的眼神，他准备说我没事儿的时候，师母突然开口，说：“那你现在告诉他了吗？” 　　宋时聿愣了，师母又解释了一遍，“你喜欢的人是谁，你告诉小周了吗？” 　　从师母家出来，宋时聿坐在车里，家属楼附近的街道没有太多行人和车辆。宋时聿安静的坐着，师母那句话萦绕在他耳边，迟迟不肯消散。 　　他或许真的应该告诉周屿？ 　　他喜欢他，从7年前就喜欢他。 　　而他即将死去。 　　“喂，许秘书，请问周屿...周总今天有时间吗？” 　　“宋老师，周总今天去隔壁市开会了，还没有回城”，其实宋时聿很少找他这个中间人联系周屿，许秘书谨慎的又问：“宋老师有什么事急着找周总吗？” 　　“没什么事，我自己去等他就好了”。 　　公寓的密码不知道有没有换，在他跟别的男人大谈包养话题，在周屿问他，他沉默之后。 　　就算没有换，宋时聿也不敢自己一个人上楼了。 　　那通电话之后，他和周屿再没有了联系。 　　在小区外面停了车，宋时聿百无聊赖的在街边等周屿。保安见过宋时聿，也知道他最近一直住在周屿家里。从岗亭探出头，“宋先生，等人吗？” 　　“是的，我等周总”。 　　“要不，进来等吧”。 　　“不用，他很快就回来了”。 　　许秘书或许会把他在等周屿的事情告诉本人，周屿开完了会，说不定会赶着回来。 　　也许不会... 　　当时间又过了三个小时，保安交了一次班后，宋时聿蹲坐在街边的石头上想，周屿是不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合同上并没有写违约条款，即使有，也不针对甲方。 　　那颗被师母鼓励的心，落了半截，也凉了一半儿。 　　在等待的过程中，宋时聿努力想怎么哄周屿的方法，很灰心的没有找到。 　　7年前，他根本不需要哄周屿，也不需要特别做些什么，他只要是宋时聿就好。而7年后，宋时聿唯一哄成功的方法就是做了周屿的情人。 　　就在他想是不是要跟一些有这方面经验的朋友取经的时候，远处亮起车灯，黑色宾利缓缓停在他面前。 　　车门没有打开，窗户也没有降下来，这是周总昭彰的傲慢。 　　宋时聿腿有些麻了，他从石墩子上起来，弯腰凑近车窗扣了扣。 　　周屿的脸终于在小框里露出一半儿，他没有看过来，宋时聿吞咽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周屿根本不给他更多考虑的时间，迅速升起窗户，车辆继续超前走去。 　　“诶！周屿...”，宋时聿突然有点慌了，他快步跟上宾利，一人一车，一前一后的进入小区。 　　“周总今天怎么不走地下车库？”，保安从岗亭里探出头，嘟囔了一句。 　　很快，宋时聿就发现，宾利的车速很慢，慢的他走路都能跟上。 　　到了楼下，司机和许秘书都没有下车，宋时聿硬着头皮继续跟在周屿身后。 　　他试图拽周屿的袖子，“那个，周屿...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你”。 　　周屿脚步不停，进了门也不理他，径直去了浴室。 　　宋时聿站在玄关，不断的喘气，因为银莲花的关系他已经不能做剧烈的运动。不过周屿开门的时候他注意了密码，没有变化。 　　那是不是说明，周屿并没有准备单方面结束他们的合约。这对宋时聿来说是个好消息，但眼前的问题是，周屿不肯跟他说话。 　　午夜的月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窗框在地板上留下倾斜的倒影。 　　浴室内水流声不断，门被推开，潮湿的雾气扑面而来。宋时聿光着脚踏进去，悄无声息，他的衣服脱在门外，清瘦的腰身，笔直的长腿。他走进去，抱住背对着他的周屿。周屿转过来，黑眸盯着宋时聿被水珠淋湿的湿发，而露出的额头。 　　他阴沉着脸，今晚从始至终没有跟宋时聿说过一句话。好像在报复，电话里没有回复他的宋时聿。 　　他看着宋时聿迎着水流仰起头，下颌线绷紧，眼里有很淡的情绪以及不可忽视的类似勇气一般的情绪。 　　水流顺着肌肉线条留下，宋时聿也在他面前蹲了下去。 　　周屿微微一怔，眼眸里随机涌上复杂的情绪。他仰头用力的呼吸着，在到达顶峰的时候宋时聿猛地背过去，脊骨分明的背不断的欺负，咳嗽声混着水流声。 　　两瓣微小的银莲花花瓣，打着圈，流进下水道。 第19章 突发 　　“宋老师，中午好”，化妆师将工具箱放在桌上，这年头比化妆师来的还早的艺人世所罕见。宋时聿声音好气质佳，有别于娱乐圈的208，态度谦逊，跟他合作过的化妆师和执行导演都特别照顾他。 　　化妆师给宋时聿简单打了个底，身子一转，背对着沙发，小声问：“宋老师，沙发上那位是....” 　　宋时聿从来没有带过助理，何况那位气势逼人也不像是助理的样子。她眼珠子在宋时聿脸上八卦的滴溜溜打转。 　　宋时聿被按着头不能动，余光扫了一眼沙发上正襟危坐，将小小的化妆间变成G科技顶楼大会议室的周屿，说：“是我朋友，抱歉，打扰你工作了”。 　　宋时聿也不知道自己和周屿现在算不算冷战结束了。但他能肯定的是昨晚的工作让甲方很满意。 　　以至于早上周屿递过来一杯咖啡，虽然没有只字片语，却在自己主动回报今天要去电视台参加一个活动的时候轻飘飘的说自己今天没工作，拉着他上了黑色宾利。 　　这样陪情人出来工作的老板，宋时聿也不是没在圈里见过。 　　算是和好的意思吗？ 　　“没有，没有”，化妆师立马否认，她小心的给宋时聿嘴角细微的伤口遮瑕，强迫自己不去注意沙发上发射过来的视线。 　　那道视线如有实质，尤其是在她的手指因为角度问题贴上宋老师的皮肤的时候！毫无掩饰的直白眼神让化妆师如坐针毡，她后退一步看了看宋时聿没有毛孔，洁净无瑕的脸，很上道的说：“我懂，我给宋老师保密！” 　　造型师拉着一排衣服进来的时候，宋时聿眉心正中间往上，两道刘海被夹子朝天夹起来。周屿低头看平板文件，一手撑着下巴，掌心的嘴角弯了弯。 　　“宋老师，不好意思，今天来了几个大牌的艺人，我这儿的衣服不够了。不过我给您留了一件不错的！您瞧这件白色的版型很好，您皮肤白穿上一点不会被压下去”，造型师提着套装在宋时聿身前比划着。 　　宋时聿毕竟不是明星，没有品牌赞助一些高奢大牌的衣服，在可选范围内只能通过颜色面料和自身气质撑场子。 　　这件白色西装明显不是上乘的衣料，宋时聿扫了一眼造型师似笑非笑的眼睛就明白了。 　　文娱圈向来拜高踩低，这种事宋时聿不是第一次碰见，如今心态也不是刚出道的时候可比，他点点头，没再提什么要求，“就这件吧，谢谢你”。 　　造型师在转身的时候犯了一个白眼，像这种处于舆论风波，过了今晚可能就查无此人的危险艺人，有一件还看的过眼的衣服就不错了。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进来三五个人，造型师看的眼睛都直了。他认得其中两位是某高定品牌的北城总店店长。 　　许秘书带着他们进来，弯腰在周屿耳边说了什么，沉默了一上午的周总才勉强说了一句：“务必让宋老师满意”。 　　高定品牌的代表来了，这里就没有造型师什么事儿了。他这会儿才看出来，坐在沙发上那位才是这屋里最尊贵的一位。刹那间，脸色就变了。 　　他在宋时聿旁边说：“宋老师，那位是？哎呦，您自己带了衣服怎么都不告诉我呀，瞧我这记性，我那里还有一套M牌的珠宝...” 　　两位店长将袋子里的套装挂在展架上，熟练的店员捧着衣服走过后。宋时聿对着镜子把头上朝天小啾啾放下来，瞥了一眼认真看平板的周屿，扭头对造型师说：“你准备的珠宝恐怕配不上这套衣服...” 　　等闲杂人等都出去了，宋时聿换上一套深色套装，流畅的腰线剪裁，后摆做了较为休闲的开叉，口袋和袖口的位置都绣上了不抢眼的暗金线睡莲。 　　他抚摸着袖口的花纹，镜子里的侧颜英俊，眼睫微扇，他对周屿说：“这颗袖口我戴不好”。 　　房间里隔音不太好，还能听见屋外吵闹的音乐声，可宋时聿的声音是特意控制的。声带与胸腔巧妙的发出共振，不娇弱却自带几分惹人怜惜的懊恼。 　　周屿吐出一口气，把平板放下，起身来到他身边，低头问他：“怎么戴不好？” 　　宋时聿如玉般清润的声线裹上一层蜜，他抬着小臂，将手腕凑到周屿眼前，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楚他眼里的流光，只听得语气里些许娇嗔：“我扣不上”。 　　周屿主动接过来，低头给宋时聿戴袖口，指腹拂过他手腕上一圈不太明显的红痕。想到昨晚某些过分香艳的画面，罪魁祸首眼眸幽深，手里的动作拖泥带水的不肯挪开。 　　宋时聿组织了一下措辞，说：“今天谢谢你”，明明应该感谢的，可宋时聿突然有些委屈，他下意识的翻旧账：“如果以前你也能这么体贴就好了”。 　　周屿不明所以，比了个手势让他把另一只手伸过来，动作轻柔的问：“我以前怎么了？” 　　“那年元旦，你请我去万盛酒店的派对。我以为是自助餐的形式，没想到是正式的晚宴”。 　　周屿自然是记得的，只是他不明白：“那又怎么了？你那晚不是吃龙虾吃到撑，还嚷嚷着要把一整瓶红酒喝完才肯走？” 　　宋时聿嘴角绷直，他是希望周屿记得那次的事情，但没想让他记得这么详细！ 　　“你没有告诉我是正式的宴会，你的朋友们都在的，害我没有穿西转去，丢人”，好半晌，宋时聿才嘟囔的说出这一句。 　　周屿闻言，微微蹙眉，正式宴会，朋友们，丢人，他不明白宋时聿的重点是什么。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耐着性子解释：“是你说元旦那阵子，学院内外的演出活动太多了，西装穿的不舒服”。 　　“可我当时被你的朋友嘲笑了！” 　　“谁？谁嘲笑你了？”，周屿不知怎么的尾音带着些怒意，明明是7年前的一件小事。 　　宋时聿张了张嘴，他抬眼看周屿的时候才发现两人靠的那么近，近到他脸上粉底的脂粉味道能清晰的传到周屿那里。 　　“我，我不记得了”，宋时聿是真的不记得了，但这件事给他的印象足够深刻，正式工作后他连续攒了三个月的工资，给自己买了第一件西装，13800。 　　而后他的西装越来越贵，样式也越来越多，他心里始终绷紧了一根弦，凡是在人前都必须穿的正式。 　　周屿敏锐的发现宋时聿眼里仍有挥之不去的情绪，他拽着宋时聿的手腕把人来近了，不让他沉浸在不安的情绪里，说：“我请的是你宋时聿，不是秀场的模特。我是主人，主人没有规定你的穿着，你就穿什么都行。况且那晚我也没有穿正装，你回想一下是不是？” 　　宋时聿鼻尖是周屿温热的气息，对方低沉又温柔的声音萦绕在他脑中。周屿的版本原来是这样，而当时已经得知青宵是他母亲认可的“儿媳妇”之后，那些人嘲讽的眉眼，一道道“你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目光像一根针一样扎在宋时聿心里。 　　不一样的阶层，不一样的习惯和很多未知的规定，它们挡在宋时聿面前，他够不到周屿。 　　宋时聿抬起仍有些迷茫的眼神，对上周屿眼里的温柔，周屿一手揽着宋时聿的腰身，一手垂落用手指勾着他的手指。 　　他以为宋时聿仍然在介怀过去的糗事，哄他说：“我记得那天你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高龄毛衣和浅灰色的马甲，很好看”。 　　“哪里好看”，宋时聿低语，额头贴着周屿的下颌线，声音闷闷的，“你的朋友们都穿的是高定西装，比我的衣服好看一百倍”。 　　“是吗？我没注意，那天晚上，我只看你了”。 　　周总哄人的时候语气直白，不容置疑，我这么想的，就是对的。他的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凿进宋时聿的心坎。哄得他不得不信。 　　他们决口不提冷战之前听墙角的事情，周屿事后去调查过那位董先生。只查到跟安宇有一些合作，拐着弯的也打听了几番，那人有过很多情人，但没有姓宋的。 　　这让他松了口气。 　　之后宋时聿爆出舆论，被人当众推倒，在家躲了两天，人也跟着憔悴了不少。周屿好似说服了自己，宋时聿虽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那么他就可以当做没听见，把宋时聿和董先生的对话都忘了。 　　叩叩，“宋老师，要开始了，您准备好了吗？” 　　主办方的对接人来敲门，宋时聿总算恢复神志从周屿的怀里挣脱出来。他理了理衣襟，高级西装的检查和面料自然不是那件普通的可比的。 　　宋时聿的精气神总算靠着衣装恢复了些许，他边往外走，扭头掩饰下眼里的恋恋不舍，“你就待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活动在一个体育馆里，周屿站在吸烟区打电话。 　　“游戏事业部的声明什么时候发？都几天了？Lindy在搞什么？” 　　打工人最怕老板三连问，许秘书连忙说：“今天下午就发，声明内容最后一版修改稿已经发您邮箱了”。 　　“嗯，我一会儿看，让公关部安排一些人盯着舆论的动向”。自从周屿当众批评了高管们，大家对于无道这次的公关事件，或者说对于宋时聿的公关方案都有了不可言说的偏移。 　　周屿说的舆论动向，除了游戏本身自然也包括周屿的。许秘书联系了Gloria，营销号和水军都已经安排好了。 　　“好的周总，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后续方案。您下午来公司吗？” 　　周屿分神听了一耳朵场地内宋时聿说活动结束的声音，说：“今天陪宋老师来工作，有什么事发邮件”。 　　许秘书顾不上吃狗粮，他声音顿了顿，担忧的说：“我们查到这次的时间是有人故意操纵，我们怀疑可能会针对宋老师....” 　　许秘书没说的是，宋老师如果出席公开活动，恐怕会不安全。 　　还没说完，场馆内传来一阵骚动。周屿电话都来不及挂，转身冲回场馆内，看见舞台高处的宋时聿被人群推搡着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宋老师：甲方陪我上班 第20章 花粉传播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宋时聿缓慢的睁开眼睛，病房的惨白的灯光有些刺眼，耳边是石江辰关切的声音，宋时聿微微转头问他：“周屿呢？” 　　石江辰恨铁不成钢，“你都受伤了，怎么还想着他！他把你送来医院以后就走了”。 　　说着石江辰更加来气，他一个了解一切真相的人都还没有表现出对周屿的反感，却在给宋时聿检查的时候频频被那位周总使眼色。 　　上次不要脸的自称宋时聿男朋友的事情他还记着呢！只不过冒充“烂桃花”的石医生也不敢跟周屿对峙。 　　要不是院长在旁边看着，他真该叫护士把这位闲杂人等请出去！ 　　宋时聿听了却松口气，他被送来医院，自然是一番检查，他害怕周屿在这里听到有关于花吐症的事情。 　　“我怎么了？” 　　“你被人推倒了，受了一点轻伤”，他见宋时聿伸手想要找手机，抓起他的手机在宋时聿眼前晃了晃，“好了，你别想那些没用的了。Gloria的电话我替你接了，她让你好好休息，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工作的事情她会处理好”。 　　石江辰把病床摇起来，又说：“哦对了，她怀疑这次是有人策划在公开场合让你受伤，她去调查了，会给你一个交代”。 　　宋时聿点点头，腰和胳膊被包扎的位置隐隐作痛，他昏昏沉沉的，石江辰出去之前好像对他说，他的身体有一点问题，还需要几项检查才能确认。 　　之后两天，周屿没有出现在医院，只有许秘书的两条慰问短信。宋时聿有时望着四四方方的病房窗户，想周屿那句【那天晚上，我只看你了】。 　　他没有周屿的联系方式，很多话由许秘书传达也不合适。喉咙痛的更加厉害了，宋时聿匍匐在床上咳的惊天动地的时候又想，周屿不来也很好，不来就不会见到自己这副破碎的样子。 　　一点也不好看，声音也不好听了。 　　身上的擦伤不算重，只是喉间银莲花的动作越来越明显。石江辰的脸色不算好，但不肯多说。 　　在某个晚上，将一份检查报告递到他面前。 　　许多的检查指标，宋时聿不明所以，石江辰支支吾吾的说：“你是不是给周屿...”，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口型比划了一个词。宋时聿看明白了，眼珠子不断躲闪。 　　石江辰叹了口气，对他说；“你知道植物是通过花粉受精的吧，你嗓子里的银莲花也是一样”。 　　今晚云层黑压压的，看不见月光。宋时聿侧躺在床上，无神的眼睛落在地面上。 　　他听懂了石江辰的意思，此刻心里一团乱麻，他似乎没有喜悦也没有害怕。面对不属于他的生理特征，他不知道是真的接受了，还是假装接受。 　　石江辰只说这件事不重要，毕竟自己的生命只有最后33天。可能因为花粉受精的关系，喉间的银莲花生长旺盛，占据了他喉间的剩余空间，随着咳嗽，每一次都能吐出花瓣。 　　就在宋时聿担忧以后如何在周屿面前掩饰的时候，对方来了电话。 　　这是周屿第一次主动用自己的电话跟他联系。 　　宋时聿仔细看了看号码，确实换了新的。 　　周屿等了他一会，径直说：“青宵要结婚了，明天我来接你出院”。 　　———— 　　前女友结婚，宋时聿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但是周屿的心情是不太好的。 　　两人在桌前落座，宋时聿偷偷打量了周屿的侧脸，眉眼深沉，脸上不见一丝对新人祝福的喜悦。 　　他回过眼，听周屿说；“前女友的婚礼现场，宋老师不愿意来？” 　　宋时聿眉眼也冷了，讥笑的说：“周总也不是很情愿吧”。他在医院住了几天，身形恢复了一些，但眼下的乌青很明显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周屿一言不发的把玩着手里的玻璃酒杯，两人沉默无言，一直到新人出来敬酒的时候，他们这一桌才热闹了一些。 　　“宋老师，没想到你会来”，青宵举着酒杯，笑盈盈的对宋时聿说。宋时聿还没说话，周屿抢先替他开口：“你的婚礼，宋老师肯定要来”。 　　他说的直白，语气有些模糊的意有所指。宋时聿看着青宵身边的新郎，高大俊朗，眉眼深邃，跟周屿一样的浓颜系。 　　宋时聿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他对青宵说：“恭喜，你的婚礼我自然得来”。 　　青宵余光里周屿的身形果不其然的僵硬了一下，青宵嘴角看热闹的笑更盛了，她看了一眼周屿对丈夫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的周总，怎么拿着果汁，不跟我喝一个？” 　　周屿毫不客气的用果汁敬新人，大言不惭说：“最近在戒酒”。青宵才不信他说的鬼话，又跟丈夫介绍了这一桌的其他人才离开。 　　主人公走了，宋时聿跟周屿又恢复了沉默，宋时聿瞥了一眼周屿的果汁，暗想，他心情不好，连酒都戒了？ 　　果然，资本家狠起来，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一桌子人都不认识，唯一认识的人不跟自己说话，气氛太压抑，宋时聿的喉咙被拉扯的难受。他起身对周屿说自己要出去透透气。 　　在走廊上转了两个弯，宋时聿看见换敬酒服回来的青宵。他在原地站着，青宵主动走到他面前。 　　“宋老师，好久不见。我回国以后，我们还没怎么好好说过话”。 　　宋时聿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但今天是青宵结婚的日子，张了张嘴，周屿韫色的脸浮现在眼前。 　　青宵只当他没话跟自己说，笑说：“干嘛不说话，分个手，别弄得像仇人一样。我们都清楚，当年我们并不是真正的情侣”。 　　周屿跟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话。他知道青宵和宋时聿交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都没有牵手。青宵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周屿尝试相信，却也不敢真的相信。直到今天，青宵在宋时聿面前将两人交往的真相说出来。 　　他呼吸一停，听青宵继续说：“我答应你交往，是因为知道你和周老师关系好。我想要老师的推荐信，那么你呢？”，她停顿一下，“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问，你又是为什么？” 　　当年宋时聿只问了一句，要不要交往，青宵就答应了。她别有目的，处心积虑，她承认。可主动提出这一点的宋时聿又是抱着什么目的性？ 　　青宵画着精致的妆容，一身红色中式礼服，声音不紧不慢，直接戳破宋时聿最深层的秘密。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周屿，所以为什么和我交往呢？” 　　宋时聿猛地抬头，声音笔直穿云一般锋利，“我没有”。 　　青宵不为所动，她嘴角上扬，眼神直直的看穿宋时聿眼里的乌云，说：“哦？那是我记错了？你大四的时候拼命打工，嗓子都不要了出去接活，攒学费、查签证的事情不是为了和他一起出国？” 　　宋时聿指尖无意识的在空气里抓着，什么都抓不到。他吞咽了一下，几乎逃避似得扭过脸去。 　　青宵还想说什么，余光里转角那处的绿植叶片动了动，她摆动了一下，梳理头冠的金色流苏，说：“好不容易重逢了，别留遗憾。宋老师，祝你幸福”。 　　大四那个夏天，宋时聿是最忙碌的时候，自从上了大学母亲鲜少打来电话，也不催他回家。 　　除了要准备毕业作品，他每天打三份工，那张留学申请表被打印出来贴在宿舍的墙上。舍友问他是不是准备出国，还说宋时聿形象好，去学戏剧也能发展的不错。 　　宋时聿每次都是否定的回答，可舍友们没有一个人信的。即使申请了奖学金和基金会的资助，还需要准备每年10万。在国外打工困难，宋时聿压榨了所有空余时间打工攒钱。 　　他除了嘴上，其他行动都在说明一件事，他想去留学，和周屿一起。 　　看着伴娘们簇拥着青宵回到前厅，宋时聿倏地靠在墙上。这一刻他觉得有点累，如果有时光机，如果一切都要回到原点。 　　自己还会不会对青宵提出交往？ 　　如果一定要当恶人，他是不是应该对周屿死缠烂打，即使他当时喜欢着青宵，但他们终究没有在一起不是吗？ 　　如果自己缠着周屿出国，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想到这里，宋时聿闭上眼睛，艰难的承受银莲花带来的痛处。眼前一片炫目的白色，他脑中的记忆浑浑噩噩的交叉在一起。 　　过去的，现在的。 　　对的，错的。 　　所有的记忆的光点，一粒粒的互相融合。他有些恍惚的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眼前，花了一分钟才想起他为什么在这里。 　　支起麻木的身体回到座位上，周屿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看了眼回来的宋时聿，语气平常的说：“怎么去了那么久？” 　　“对不起...”，宋时聿答非所问，小声说。 　　周屿挑眉，声音严肃的说：“我是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又怎么了，宋时聿”。 　　宋时聿耳边褪去嘈杂的声音，变得过分安静，他看着周屿上下起伏的唇瓣，尽力辨认对方的意思。 　　思索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说：“哦，路人遇到个熟人，聊了几句”。 　　在他没看见的角度，周屿嘴角勾了勾，说：“宋老师的熟人还真多啊”。 　　宋时聿没听出周屿的阴阳怪气，胃里一阵翻腾，他比了个手势，去了洗手间。 　　撑着洗手台，干呕了一阵子，什么都吐不出来。宋时聿单手抚摸着腹部，若有所思的低头看着小腹的位置。 第21章 掉金豆子的宋老师 　　“宋时聿，我要去外地两天，宋时聿？”，周屿担忧的望着举着咖啡杯发呆的宋时聿，大声的重复。 　　“你听到了吗？我后天晚上才回来，不要等我，自己先睡”。 　　宋时聿好半天才回过头，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忘记的”。他这副魂游天际的样子实在不像会记得的样子。周屿给管家发了信息，让他每天汇报宋时聿有没有准时回家。 　　周屿走后，宋时聿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他眼睛盯着天花板的水晶灯，觉得每一根水晶柱体都在旋转，像篝火旁牵手跳舞的小孩子。 　　手机在耳边震动，石江辰：“明天别忘了来医院检查”。 　　宋时聿揉了揉眼睛，慢吞吞的坐起来说：“我一会儿就过来，你在医院吗？”，石江辰说他今天没有门诊让他来住院部找自己，问宋时聿是不是喉咙不舒服。 　　宋时聿举着电话走到玄关，低头看脚上两只完全不一样的袜子：“江辰，我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啪！石江辰把一叠检查报告拍在桌子上，他盯着明显增高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恨不得把周屿大卸八块。 　　“你嗓子里的恶魔已经把你折磨的不成样子了，现在肚子里又来了一个！！！都是成年人，你们不知道避孕？？！！” 　　宋时聿来了医院以后突然不迟钝了，他忘了吃早饭，撕开石医生抽屉里的一袋小饼干，小声反抗：“我又不是女人，避什么孕，何况花粉是通过....” 　　世所罕见，光天化日.... 　　宋时聿坐直猛地将桌子下的垃圾桶抽出来，呕.... 　　石江辰：...我这里是耳鼻喉，妇科请下三楼。 　　宋时聿这种情况去妇科也是会被打出来的情况，石医生更担心的还是他的嗓子。 　　“看起来，你嗓子里的银莲花似乎并不喜欢下面那位小恶魔。每一次呕吐它都会让你更加疯狂。宋时聿...”，石江辰指着灯箱上的一张CT，说：“看这儿，这一小块儿白点，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宋时聿把吃完的袋子扔了又拿出一袋，他似乎压根没听石江辰说什么，心不在焉的被主治医师被一把夺过饼干，才委屈的看着对方问，“我又怎么了？” 　　石江辰深吸一口气，觉得天大的事儿也不能跟孕...病人计较！ 　　“你脑子坏了！” 　　“什么坏了？” 　　“你的脑子！” 　　“我的脑子怎么了？” 　　石江辰握着桌沿的手指泛白，他气的三下五除二把小饼干一把塞进嘴里，无视宋时聿更加委屈的表情，说：“你的记忆和认知都在受影响。目前无法判断是因为银莲花还是因为你的肚子。这种案例太少了，国内外的文献上都没有相关记录”。 　　宋时聿完全没有当一把国宝的自觉，他偷偷拉开抽屉想要拿出最后一块巧克力，啪！抽屉被石医生用力的关上。 　　“如果你不想被周屿发现的话，控制好自己的言行”。 　　—————— 　　“宋老师还没有回来”。 　　三日后晚上10点，周屿在回程的车里收到管家的消息。9点的时候管家说宋时聿回来又出去了，周屿没有在意，因为过去的两天里宋时聿每天回家睡觉，表现的十分正常。 　　他回复：“停车场监控看了吗？” 　　“没有看到宋老师的车”。 　　而在南城的某处公寓楼下，宋时聿的奔驰横七竖八的停在别人的车位上。他被物业叫下去的时候，穿着睡衣，脚上一只皮鞋，一只拖鞋。迷茫的看着物业小陈指着自己的车，让宋时聿挪走。 　　宋时聿看了看车牌号，确实是自己的车没有错，他问：“这是我的车，没错啊”。 　　小陈对宋时聿印象很好，觉得对方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问题，大概是喝了酒还没醒的原因。他说：“是您的车没错，但这不是您的停车位”。 　　宋时聿更加疑惑了，“那我的停车位在哪儿？” 　　小陈：...“宋老师，您的停车不在这层楼”。 　　月黑风高，停车场的灯暗了些，宋时聿浑浑噩噩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小陈心里一惊，他就说夜班不能上！天杀的明天就跟老板提三倍工资的事情。 　　宋时聿状态不对劲，小陈想着平时收过宋时聿包括但不限于一盒月饼，两盒茶叶，三张演唱会门票。 　　“宋老师，您把车钥匙给我，我去停车”。 　　终于“完美”的解决了棘手的问题，宋时聿回到家，烧水壶发出轰鸣的声音像小孩子呜咽的哭声。他走过去抬手按掉开关，一串串泪珠落在料理台上，一颗一颗，宋时聿盯着墨绿色的烧水壶觉得像一张孩子委屈的哭脸。 　　很晚了，他都已经回家了。 　　周屿怎么还没回家呢？ 　　他在家里等了周屿好久。 　　周屿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给他打... 　　宋时聿抬手用袖子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汲着拖鞋走回卧室，他没开灯，迟缓的掀开被子把自己埋进去。 　　一颗颗金豆子，坚持不懈的打湿着床单。蜷成一团，黑暗里只有细微的呜咽声，证明这个家里有人。 　　周屿哄骗出宋时聿家门的密码，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轻轻推开房门，利用夜间的优良视力准确走到卧室门口。 　　宋时聿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小声嘀嘀咕咕，以至于没有发现家里闯进了陌生男人。他丝毫没有危机感，周屿一脚跪在床上，俯下身的时候他在说自言自语的说：“周屿是个坏蛋，他不回家”。 　　坏蛋掀开被子，打开床头灯。宋时聿翻身看他又被拉起来。他没防备，整个身体软的很，半靠在周屿身上，脸上还挂着残留的泪痕。 　　周屿从没有看过宋时聿哭泣的样子，他记忆里的宋时聿永远器宇轩昂，彬彬有礼，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即使有时会因为嗓子不舒服闹脾气，但从未流露出如此脆弱的时候。 　　他从隔壁城市赶回家又赶到这里，看到鸵鸟一般的宋时聿，哭的样子又像一只小猫。周屿没法儿发脾气，拍拍他的腰身，说：“周屿不是坏蛋，他回家了，但是没看到你。宋时聿，你为什么不回家？” 　　宋时聿眼睫上还沾着泪，告状不成被反问了一句，支支吾吾的说：“我回了啊，这里就是我的家”。 　　周屿眼里涌出一丝不悦，没等他说话，宋时聿又说：“周屿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 　　从浴室里拿着一条热毛巾，周屿扭身坐在床上轻柔的给宋时聿按压有些红肿的眼睛。宋时聿被擦拭的舒服，他闭着眼颇为享受，说：“周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周屿的手顿了一下，半晌才发出低沉的声音：“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不答反问让宋时聿很不满意，他蒲扇着眼睫，微微蹙眉说：“今天是你生日，你怎么忘了呢？” 　　周屿笑着放下毛巾，递过准备好的保温杯让哭了很久的小猫及时补充水分。 　　“我的生日有什么重要的？” 　　“重要！”，宋时聿喝了一口胖大海，瞪圆了眼睛回复。 　　下一秒他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可是我没有礼物给你。不是，我准备了礼物，但是我...找不到了”。 　　像是借口一般的开脱，寻常人这么说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可宋时聿穿着松垮的睡衣，顺滑的布料看看遮住雪白的肩头。眼尾红着，双手捧着保温杯样子认真的非常可爱。 　　周屿在这一瞬间就相信了他的话，或者说他觉得宋时聿用什么借口自己都能接受。 　　“那你哭什么？我这个过生日没收到礼物的人还没哭”。 　　他这么一说，宋时聿转不过弯的脑子完全停摆，他合上保温杯，扑过去抱着周屿的腰身脸颊贴着周屿质感上佳的西装外套，很熟稔的蹭了蹭。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周屿，对不起...” 　　宋时聿不肯好好回答，紧紧抱着周屿。周屿的手背恰好贴着他的肚子，宋时聿下意识的收紧肚子。他半眯着眼，脑子里不知道是清楚还是混沌着。 　　一连串的对不起... 　　周屿洗漱后钻进被子，宋时聿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他利落的翻身趴在周屿的胸前。周屿盯着宋时聿头顶的发旋出神，他觉察到宋时聿最近的情绪不太对劲，整个人的反应也显得慢一些。 　　他将这个症状当成是舆论风暴后人的应激反应，宋时聿只是在寻找对于他来说相对安全的生活方式，这没什么，他愿意护着他。 　　“怎么了？睡不着吗？” 　　看起来清醒一些的宋时聿想破脑袋还是想不出自己准备好给周屿的礼物到底放在哪里。 　　“我在想那个礼物”。 　　周屿吻了吻他的发顶，说：“不着急，想到了再给我”。 　　“你会喜欢吗？” 　　“你送的，我肯定喜欢”。 　　7年前，他们也曾过过一个周屿的生日。 　　在周屿家豪华的大别墅，宋时聿被请参加。彼时他对送朋友礼物的档次没什么概念，直到看到周屿家客厅里一颗三米高的礼物树。 　　他恨不得当场就把礼物藏进包里并对周屿解释说下次再准备。这个方案没有被试行，因为周屿当场就拿走了他的礼物。 　　宋时聿怯懦的想要把礼物要回来，他说：“你别看，它可能不是很上档次...” 　　周屿挑眉看他，像完全不理解他的话一样，说：“礼物就是礼物，还分什么上不上档次？你觉得谁的礼物最上档次？” 　　宋时聿用下巴示意了礼物树下，一个包装很华丽的纸盒，那上面的品牌Logo他认得。基础款的手表就要50万以上。 　　周屿按住他的侧脸，将宋时聿的视线转回来。笑着说：“别看它，看我。宋时聿，我现在要拆礼物了。你知道拆礼物的习俗是越亲近的人的礼物越早拆吗？” 　　他这么说宋时聿嘴角才有了笑，宋时聿不再看那颗硕大又价值连城的礼物树，完全转回来看着周屿说：“好，我不看别人的礼物”。 　　只看你。 　　宋时聿嘴角的笑一直维持到周屿的生日宴会结束，因为那晚，周屿只拆了自己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宋老师：等了周屿好久（18分钟） 第22章 为什么不跟我接吻？ 　　翌日，星期天。 　　眼睛通红的宋老师不便出门，周屿陪着他在南城的公寓里住了一天。 　　宋老师尚且算恢复理智，比如想起自己的停车位并向物业领导提出表扬小陈。但还有一些后遗症，比如他会盯着发出唔鸣的烧水壶掉眼泪，没有加糖的红豆粥说什么都不肯吃一口。 　　周屿在客房卫浴洗澡的时候宋时聿守在门口，把低着头擦湿发的周总吓了一跳。 　　索性时隔7年，周屿照顾宋时聿仍然得心应手。 　　周一，周屿上班的时候宋时聿看上去又好了不少。 　　“今天有工作？”，周屿不放心的问。宋时聿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去一趟公司找李董谈点事情。下午就回来”。 　　“嗯，顺便延长2天假期”。 　　宋时聿不明所以，周屿解释说周老师和师母结婚40周年，准备放在郊外的度假村。 　　G科技的声明已经发了，Gloria和Lindy双管齐下，网上的水军和背后的幕后黑手都被揪了出来。 　　营销号有律师处理，而幕后之人是嘉恒地产广告被宋时聿挤走的新人。 　　去度假村的那天，周屿在车上问宋时聿打算怎么处置那个人。宋时聿摇摇头表示不打算追究。 　　一报回一报，宋时聿想到科沃导的神庙。原本他觉得自己这一世不会得到神明的原谅，但现在他觉得他应该在世的时候多了却一些恩怨。 　　宋时聿偷偷看了一眼打电话的周屿，想着下一世的救赎。 　　———— 　　郊区的路不平，宋时聿下车的时候脸色不好。索性郊外的空气不错，周屿看着礼宾把行李拿上去对宋时聿说：“我上去换件衣服，你要不要在花园吹风？” 　　宋时聿欣然接受，他沿着石子路往餐厅走，路上碰到一两个抱着装饰物的服务生。 　　“小心！”，服务生手里的包裹险些歪到路过的宋时聿身上，宋时聿站稳回头看好心人，意外的喊道：“师兄？” 　　曲明穿着polo衫，清瘦的身形还和上学的时候一样。他比宋时聿大一届也是周老师的学生。播音专业转型的人很多，但大体都还在文娱圈。曲明是那个例外，他毕业后去创业，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科技公司的老板。 　　“时聿，好久不见”。 　　曲明站在外侧，和宋时聿一道往前走。 　　“去见过老师了吗？” 　　“见过了，他在跟酒店的人对晚餐的流程。你最近还好吗？之前那个事儿...” 　　“师兄也知道了？”，宋时聿笑笑，“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也不一定是坏事。我许久没有联系老师了，看到你的新闻才想起来。被请来参加派对，说起来是托了你的福”。 　　宋时聿不记得师兄之前就这么会说话，还是这几年在商场练就出一番口舌之能。 　　曲明见他不说话，低垂着脖颈，后颈的衣领撅起来一块儿，他随手替宋时聿整理，对方惊的一下跳出两步远。 　　曲明苦笑的说：“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想给你把领子弄好”。等宋时聿恢复神色，打量了他一下，表情微妙的问：“你，还是单身吗？” 　　花园沿途的分支通往一处凉亭，宋时聿视力不错，远远的就看到换了一身衣服的周屿在跟人说话。他盯着看了看，很快垂下眼睫，说：“不是单身”。 　　这样在当事人眼皮底下撒谎的偷感，让宋时聿有些兴奋。他自以为收敛的又往凉亭的方向看了一眼，曲明却说：“是吗？小师弟没有故意骗我？” 　　宋时聿当下反应过来，师兄也许是觉得这是自己打发追求者的借口。不等他细想，师兄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有这种念头的，曲明又说：“希望我下一次再问的时候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宋时聿！” 　　一道熟悉的低沉男音在远处喊他的名字，两人一同停下脚步朝那个方向看去。周屿换了藏青色的针织短袖，轻薄的布料勾勒出好看的肌肉纹理。曲明看着他俩，只笑着对周屿点头示意，跟宋时聿道别以后独自离开。 　　宋时聿往凉亭走，周屿一步两步的站在他面前，视线还钉在曲明的背影上，问：“那是谁？” 　　宋时聿眼睛盯着亭子里的中年人，漫不经心的回答，“是我们系的师兄”。 　　师兄这个称呼，可以是尊称也可以展现亲密，周屿脸色变了变，揽着宋时聿回身的时候重新挂上笑容。 　　他向那对中年人介绍说：“爸妈，这是宋时聿，我的...”。 　　“大学同学！” 　　话音刚落，宋时聿身躯一僵，被周屿接触的皮肤如火烧一般。他不安的动了动嘴唇，半晌才发出微弱的声音，“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宋时聿，周屿的大学同学”。 　　最贵声音第一梯队的宋老师，短短12个字，念的声调诡异。他自己挥然不觉，自然也没有发现周屿握着自己肩头的掌心微微用力。 　　中午是自助餐的形式，不拘于什么时间，嘉宾们抵达之后自行用餐。宋时聿不知道自己加入周家那一桌是否自然。 　　他手里的筷子几乎没动，坐姿板正，像听训一般的注视着两位长辈。 　　周屿的母亲还是和7年前一样，雍容华贵，和善极了。她出嫁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出嫁后是周家父子的温室玫瑰，一辈子没为什么事操心过。 　　只有一件事，7年都没有丝毫进展。 　　“周总，下个周末你总能抽出时间了吧，就一个下午茶的功夫”。 　　周屿顺手给宋时聿夹了一只虾，淡然的回答：“我又不是您，没有下午茶时间”。 　　这种抬杠周母已经习惯了，她是有备而来，从手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周屿手边。说：“你看看这姑娘，你王阿姨家的小女儿，也是学计算机的。之前你给的理由都是什么没有共同话题，没有时间哄小姑娘。现在这个总可以了吧。跟你一样都有事业心，同一个专业。长得漂亮又知根知底...” 　　周母又发表了300字的赞美之词，随后话风突变将照片推到宋时聿面前，和蔼可亲的说：“小宋，你是周屿的朋友，你替阿姨评评理，这个姑娘是不是和周屿很相配”。 　　突然被点评的宋时聿先是一愣，嘴里的龙虾咬了一半儿又放下，双手接过照片，认真的将姑娘的音容相貌看了个仔细。左边传来一道炙热的视线，他无动于衷，扯出标准的微笑，千锤百炼，经过无数事实证明长辈都喜欢这样的笑容。 　　“阿姨，您说的很对。这个姑娘确实很优秀”。 　　周母笑意更盛，转头对周夫说自己这次的眼光绝不会失手！ 　　宋时聿将照片放下又往周屿那个方向推了推，喉间被拉扯的厉害，他紧紧抿住嘴唇，闷声咳嗽了两下，克制着不让银莲花瓣泄露。 　　周屿眼里的深邃，一转而逝，他只是淡淡的看了宋时聿一眼，指腹点在照片上，轻微转动。 　　“怎么样儿子？你同学都说这姑娘不错”。 　　周屿终于抬眼，似乎认可他的“同学”的意见，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他说：“嗯，我会好好考虑”。 　　宋时聿手里的筷子完全成了摆设，午餐后周家夫妇回房间休息。宋时聿一言不发的拿着证件去了前台，“你好，请帮我开一间房”。 　　周老师预定的时候本就有宋时聿的房间，他依靠着前台捂着嘴，喉咙深处又痒又疼，空空如也的肠胃泛起酸来。 　　前台正准备接过他的证件，一只大手半途截住。 　　周屿将宋时聿的身份证握在手里，微微颔首说：“稍等”。他低头看模样明显蔫了的宋时聿，“你不是跟我一间房？” 　　宋时聿一手撑着下巴，反应了几秒钟，立刻抬头看前台的服务员又看向周屿，焦急的眼神里分明在说，我们露馅了！ 　　周屿却毫不避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住在一间房，胳膊搭在宋时聿的肩上，把人带离了前台。身份证重新塞进宋时聿的裤袋，他又问：“怎么不高兴了？” 　　宋时聿不肯抬头看他，硬邦邦的说：“没有不高兴。但是我们不能住一起了”，他想想合约上自己的签名，觉得不能无故不履行合约内容，向甲方解释说：“你父母在这儿呢”。 　　周屿挑眉，不理解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所以呢？” 　　“所以我们不能住一起！你要是觉得亏本，我可以退你这两天的钱”。 　　他的声音颤颤巍巍的，明显中气不足的样子。周屿使出浑身力量才打消了把宋时聿脑袋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废料的想法。 　　退钱？他看上去像缺这两天钱的样子吗？ 　　周屿盯着他略显苍白的脸颊和深深皱起的眉宇，发挥出资本家暂停压榨的良心，拉着宋时聿的胳膊往电梯走。 　　回到房间里，宋时聿仍然不忘记分房这件事。他拉着自己的箱子，回身撞上周屿坚硬的胸膛。“宋时聿，你闹够了没有！” 　　周屿不悦的看着掩耳盗铃，极力与自己撇清关系的宋时聿。他用力将行李箱拽过来，不满的说：“你要离开我？” 　　宋时聿：？？？ 　　“我没有，只是这里不合适。周屿，你让开”。 　　白纸黑字的合约不可能让资本家亏本，周屿像一堵墙一样站在原地。随手扔掉箱子，单手搂住宋时聿的腰身，将他微微抱离原地。 　　腹部被大力的挤压，宋时聿吞咽了一下，忍住想要呕吐的不适，说：“周屿，你放我下来！” 　　宋老师双脚落地，整个上本身紧紧贴着周屿，后背的手像拼命护住珍宝一般，不让他挪动分毫。 　　周屿的气息在宋时聿耳尖上打转，偶尔能感受到周屿轻微的碰触，周屿说：“你的心跳的好快啊，宋时聿”。 　　宋时聿平复了呼吸，不敢再挣扎，眩晕感不知道是因为没吃饭还是因为那两个恶魔。宋时聿已经习惯了近期不受控制的身体，索性将重量全部压在周屿身上。 　　他不说话，放软了身体，双臂松垮的抱着周屿的腰身。闭着眼睛贴在周屿的胸前，他想，那是两个人的心跳。 　　“饿不饿？你中午没怎么吃东西”，周屿还惦记着宋时聿苍白的脸色，又问：“午饭的时候就不高兴了？不高兴就不吃饭，宋时聿，怎么过了7年还是这么任性”。 　　“我才没有”，宋时聿嘟嘟囔囔的还想替自己证明，“7年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他的自证毫无说服力，周瑜用嘴唇碰了碰他的鬓角，说：“好，你没有。给你叫了点吃的，有你喜欢的海鲜粥”。 　　海鲜粥...宋时聿肠胃一阵蠕动，他确实饿了。 　　周屿像拿着饵食的猎人，诱哄着问：“宋时聿，你想不想我去相亲，见那个姑娘”。 　　他们之间从未涉及到这个领域的话题，关于未来，关于归属和名分。宋时聿从心底回避这个问题，或者说他非常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周屿似乎... 　　他似乎有另一种试探，关于对未来，对归属的希望。 　　宋时聿墨黑的眼眸里有一丝困惑，之前对周屿感情的怀疑被此刻的春雨滋生出来。 　　“我...” 　　宋时聿犹豫不决，下巴被周屿捏在手里，他抬眼对上周屿幽深的瞳孔，望不到底，看不清楚，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想探清他心底所有的秘密。 　　“不想回答，没关系，我换个问题”。 　　下巴上的大手，拇指爬上宋时聿的嘴角，这一次周屿更加用力，近乎让宋时聿有疼的感觉。心跳迸发出不安的躁动，全身血管疯狂的鼓动。 　　周屿：“你为什么不跟我接吻？” 　　作者的话：周屿：哪里都能亲，为什么嘴巴不行！为什么！（发怒）（扭曲）（掀桌） 第23章 奇特的血缘 　　“因为...”，宋时聿短暂的脑袋空白，“因为我的...职业操守”。 　　周屿挑眉，直视着他，说：“跟别人也这样儿？” 　　一个明显是陷阱的问题，宋时聿关键时刻脑袋没有短路，他马上表决心：“没有别人，你是第一个”。 　　宋时聿还没有忘记周屿即将完成的相亲活动，他顿了顿，重新对上周屿的目光，诚心的说：“那位袁小姐很不错”。 　　宋时聿没怎么夸赞过女生，尝试回忆着周母的300字小作文，努力放大对方优点，“和你有共同话题，门当户对，又能理解你工作的繁忙。最重要的是一开始就被你的家人接纳，周阿姨有那么多珠宝收藏，袁小姐气质好，戴上都很般配”。 　　石江辰如果在旁边，估计已经对宋时聿使了100个眼色。被银莲花和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影响后的脑袋，什么弱智的话都往外说。 　　宋时聿沉浸在袁小姐跟周屿如何般配，眼前甚至浮现了对方戴上那串周屿没送出去的，3个亿的并蒂莲花红宝石项链的样子。 　　虽然它价值连城，冰凉的贴在脖颈上很舒服，但宋时聿没有过分肖想过它，它本就属于一位漂亮的，和周屿般配的女士佩戴。 　　“嗯，你说的没错”，周屿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重新打量宋时聿，“我母亲收藏的珠宝很多，莲花是中性配饰。何况对方气质好，皮肤又白。戴上肯定好看”。 　　宋时聿听完，木讷的点点头。在他的迟缓的认知里，仿佛已经接受了周屿的未来女朋友姓袁，有着和周屿一样的专业能力和事业心。 　　晚宴上宋时聿太乖顺了，之后也没再叫嚷这要重新开一间房，还被周屿翻来覆去的压着，嘴角的泪珠在枕巾上晕出一小滩痕迹也没有哭出声来。 　　昏睡着分不清日夜，周屿摸了摸他的脸颊，俯身亲吻，在而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宋时聿吸了吸鼻子，喉咙里异物让他的鼻音变得嘟嘟囔囔的。 　　周屿最终还是留了字条在床头，【公司有急事，我先走了，醒了以后直接去花园】 　　这个时节，花园里月季开的艳丽，花团锦簇着一排座椅。优雅的女士静静的等待着，宋时聿看清来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 　　“阿姨，不好意思，我睡迟了，我不知道是您在等我”。 　　周夫人拎着小挎包站起来，没有怪罪的意思笑着说：“我是家里最闲的人。那两父子一天到晚忙公司的事情，还要感谢小宋你在回去的路上陪我聊天”。 　　陪周屿的母亲聊天，宋时聿自然是乐意的。只是一贯口若悬河，在一切场面都应对自若的宋老师有些紧张。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后座上周母看他时怪异的眼光。 　　今早周屿托她照顾自己的朋友时，她立马就猜到是昨天见过的宋老师。原因无他，饭桌上能让周屿照顾的人，她只见过宋时聿一位。 　　周夫人久经沙场，自己的儿子在小辈里就是最优秀的那一批。周屿眼高于低，身边朋友很少。所以周母才格外担心他的情感问题，过渡忙碌之外总要有一些朋友消遣，脑子里的弦才不至于崩断。 　　想到这里，周母对宋时聿的笑意更胜，她觉得儿子终于有一个他看得上的朋友是一件好事便主动问了宋时聿的工作情况，家庭情况。在得知宋时聿跟着母亲长大时，眼里的怜爱快溢出来。 　　车辆进入市区以后，周夫人发出请，“小宋老师如果有时间的话，去家里喝一杯茶吧”。 　　宋时聿连周屿的要求都无法拒绝更加不可能拒绝这位明显对他表达出善意的女性长辈。 　　在他记忆里，对他好的女性长辈以前只有师母一个人，如今周屿的母亲也能算一位。他对上周母的眼睛，心里总有几分愧疚。 　　虽然他只霸占了周屿60天，虽然周屿在他死后仍然能按照家里的希望跟一位门当户对，有共同话题能理解他工作的优秀女士结婚。 　　但宋时聿就是犯怵。 　　事实证明，周屿的母亲是个跟他一样善良的人。他们坐在周家恒温的花房里，佣人们拿出精致的点心，宋时聿手里的红茶也是周母亲自泡的。 　　“小宋老师，你是我见过最得体的孩子了”，周母将精致的陶瓷杯拿开，嘴角噙着笑对他说。 　　“情绪也很稳定，不像周屿”。 　　宋时聿本能的替周屿辩驳，“周屿的情绪也很稳定，他脾气很好，很会照顾人”。 　　周母轻轻摇头，放下手里的杯子，偏头回忆说：“他读书的时候在家话就很少，出国留学的第一年愣是让我担心坏了”。 　　宋时聿没有听周屿说过留学时期的事情，闻言来了兴趣，问：“第一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至少我们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情绪突然就变得消沉起来，跟失恋了一样”。 　　宋时聿捏紧手里的瓷杯，脑筋拐了三个弯想，情绪稳定如周屿那般也逃不开失恋症候群的魔咒。 　　“应该是失恋了”，宋时聿肯定的赞同周母的观点。 　　“你也觉得是吧”，周夫人叹了口气，“他一向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家里的基金会也早早让他学着接手。他出国前找他爸，要求特批一个助学基金，他父亲不管他，让他想办法自己说服董事会。他就拉着投资部的高层开了一晚上头脑风暴的会议，最终通过董事会决议。” 　　“是家乐众那只助学基金吗？” 　　“是，是叫这个名字”。 　　宋时聿手里的茶有些冷了，他仍然凑到嘴边咽下一口。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那一年暑假他没日没夜的打工，睡眠不够免疫力不足病倒了。这件事瞒不过周屿，不久之后周屿就拿来一张申请表，表头的助学单位就是家乐众。 　　宋时聿心脏扑通扑通，不规律的跳动。 　　“最后那只基金还真的资助了不少有潜力的学生，但周屿好像并不高兴，我有时候真弄不懂我儿子到底在意什么”。 　　周夫人数落着周屿，身边人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阿姨”，宋时聿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台前，宋时聿费力的撑着台面。他看着镜子里，满脸水珠的自己，打开水龙头，暗红色的血液混杂着银联花瓣顺着盘旋的被冲入下水管道。 　　“#%￥#...”，宋时聿尝试继续发出沙哑到微弱的声音，他瞪大眼睛。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在周屿母亲面前。那一瞬间，前所未有的不安占据了宋时聿的大脑。 　　不告而别很不礼貌，但宋时聿此刻想不到别的办法在不被主人发现异样的情况下离开。 　　就在他冲下楼梯，准备来一个走为上计的时候周夫人出现在他伸手。 　　善良的周夫人，声音温柔带着关切的情绪，问他：“小宋，我看你不太舒服的样子，是怎么了？” 　　宋时聿像零件锈了的机器人，艰难的转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周夫人其实已经看出来他准备逃跑的吧，不仅没有拆穿他，反而耐心的关心。 　　看着眼前这位面容慈祥，眉目有三分像周屿的女性长辈。宋时聿从心房涌出一股热流，他摆摆手比划了一个要离开的手势。 　　神情有些绝望，一言不发，只是打个手势，这样的告别太没有礼貌。他不敢看周夫人的反应，沉默的低着头。 　　周夫人缓了缓，声音平静的一如1小时前他们在车上的样子。 　　“好，那再见了”。 　　宋时聿逃似的冲到玄关换上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听见周夫人突然说。 　　“小宋老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她停顿一下，好像觉得自己有些多话，坚持说完：“虽然你看上去很健康，但我总觉得你的身体承担了很多苦难”。 　　在周夫人担忧的眼神里，宋时聿关上了大门。他站在原地，背靠着周家的门，右手缓缓挪动在小腹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掌心下有轻微的，能够被感知的跳动。 　　头顶的阳光将宋时聿的影子拉的很长，背对着周屿家的别墅，宋时聿踩着自己的影子离开。 第24章 掩护的定金 　　“我母亲跟你说什么了？” 　　周屿放下手里的平板，牵过宋时聿的手放在腿上。窗外倒退的街景，宋时聿收回目光，转头说；“就说了一下我的工作，怎么了？” 　　“没什么”，周屿按压着太阳穴，满脸写着疲惫的样子。“她让阿姨送了好几盒补身体的药材让我带给你”。他没说那些药材五花八门，除了常规补身体的，还有两盒坐月子时补气血的！ 　　宋时聿心虚的低下头，“阿姨太客气了”，说话间探过身体覆上周屿的太阳穴。“你最近这么忙，我们可以不用出来吃饭的”。 　　周屿摩挲着他的手指，意味深长的对他说：“不一样，今天我有话跟你说”。 　　一句有话跟你说，让宋时聿在洗手间磨蹭了很久。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是要说分手吗是因为已经见过了袁小姐，觉得对方是一个如母亲所说，门当户对有共同话题能够理解的，合格女友吗？” 　　他怔怔的看着镜子里，被花吐症折磨的日渐消瘦的自己，抚着小腹喃喃道：“合约还有23天呢，周屿怎么能半途毁约”。 　　信誉受损，被腹诽的周总对服务生又强调另一遍宋时聿的忌口，不要有酒精，不要辣椒，葱和香菜这类发物也不要出现，红茶换成胖大海，饭后甜点做一份清爽可口的。 　　他对姗姗来迟的宋时聿说：“怎么去了这么久？” 　　很久吗？反正你今后也不需要再等我了。 　　宋时聿用叉子戳了戳碗里的沙拉低着头不说话，周屿也不追问，待服务员退出包房以后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宋时聿的脑袋快低到桌子下了，声音闷在胸口，“我不想听”。 　　周屿哭笑不得：“我还没说呢”。 　　“你不用说了”，宋时聿像个小孩一样捂住耳朵，“你言而无信，我不想听一个骗子说话”。 　　骗子周总叹了口气，哄着人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宋时聿抬头看我，快点儿宋时聿”。 　　宋时聿宋时聿的叫着他的名字，宋时聿勉强抬起下巴听周屿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腾位置是吧”。 　　“腾什么位置？”，周屿疑惑，“竟说一些奇怪的话，我是想让你给我打掩护”。 　　没有预想的分手，宋时聿才抬起头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摸了摸鼻子，说：“那你继续说吧”。 　　周屿清了清喉咙，眼睫闪动，声音清晰且充满说服力。“我平时工作很忙，疲于应付相亲，所以想请你做我的男朋友，暂时抵挡我母亲的攻势”。 　　谈判桌上做了完全的准备，周屿推过来一个绒布的珠宝盒子，璀璨的并蒂莲花红宝石项链光彩夺目。 　　“这是定金”。 　　完全意外的故事走向，编剧宋时聿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良久才找回声音，“你凭什么觉得家人会相信我们在一起”。 　　第一句不是拒绝，周屿神色轻松了不少，他整理了一下腿上的方巾，言辞恳切，逻辑满分。 　　“首先我第一次向母亲介绍朋友，并且...我从没有交往女生”。 　　这说明你一直都很重要。 　　这说明你以前没追到青宵。 　　宋时聿眼睛盯着宝石项链，陷入沉默，但周屿似乎有些心急，他又问了一遍，宋时聿却反问：“如果我到时候没有跟青霄交往，你们会一起出国吗？” 　　周屿下颌收紧，眉心微蹙，“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不重要”。他喝了一口香槟，杯底与桌面发出碰撞，似一道无声的催促。“未来才更重要”。 　　肺泡被一颗颗撑满，宋时聿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嗯，未来会有更好的机会”。 　　周屿没意识到两人完全是鸡同鸭讲，他扫了一眼诱人的红宝石和明显心不在焉的宋时聿，表情沉下去。 　　一顿饭吃的很尴尬，付完账以后周屿径直往外走，好像那盒昂贵的珠宝不是自己带来的一样。 　　没办法宋时聿只好握紧项链，去洗手间的路上生怕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一个伺机埋伏的盗贼。 　　咳咳咳，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宋时聿剧烈的咳嗽。水流哗啦啦的，握着项链的手撑在台边，水流中的暗红和夺目的红宝石交织在一起，盘旋着，一同消散。 　　———— 　　那之后周屿没有再提过这件事，只是在那周的周末带宋时聿住到郊区的别墅。 　　梳洗过后的宋时聿，柔软的黑发耷拉在额前，他越过沙发被周屿一把拉到腿上。“看看这个”，周屿打开一个小盒子，赫然出现一枚东方舞者的莲花胸针。 　　宋时聿语气轻松，开玩笑的说：“终于见到实物了，我只听人说过这枚胸针。” 　　“听到什么了？” 　　“听说这个胸针是你拍下来要送给青梅竹马的，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周屿凑近了，盯着他看，想要打探他藏起来的小秘密，“你以为我要送给青宵？” 　　“你怎么知道...”，宋时聿瞪大眼睛，半晌又垂下眼睫，手里无意识的揉搓着睡裤，“现在看来是假的了，青宵已经结婚了”。 　　他语气低落，周屿恨恨的捏他的脸，说：“怎么，宋老师很遗憾青宵结婚了？” 　　“我没有”，他否认的干脆，周屿脸上才抹上点笑意。“前面半句对了”。 　　！！！周屿还有别的青梅竹马？ 　　“我出国前，是有一个想赠送的对象，但是如你所见没有送出去”。 　　“为什么？” 　　“因为...”，周屿故作神秘，随意的将价值几个亿的珠宝戴在宋时聿的睡衣口袋上方，离远些，很认真的欣赏睡衣+胸针怪异组合的审美。 　　“因为，他不肯跟我一起走”。 　　这几乎是他们之前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说到没有一起出国这件事。宋时聿心虚，周屿觉得还不到戳破的时候。两人都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睡前，宋时聿突然提出想要在院子里散步。 　　他们踩着月色，宋时聿问：“未来你有了孩子，你会叫他什么？” 　　周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没想过”。 　　宋时聿：“那你现在想一个”。 　　周屿牵着他的手很暖，声音也很温柔，只要两人不吵架的时候总带着笑意。 　　“想什么想，我又没孩子”。 　　你有，宋时聿咬住下唇，不吭声。 　　“我觉得你一定是个好爸爸，你的孩子也会聪明懂事好学孝顺”，宋时聿没有见过父亲，他曾幻想过父亲的样子，也曾幻想过如果父亲见到自己会怎样评价他。 　　他搜挂着词汇，堆了好几个好听形容孩子的，越说越离谱。周屿赶紧叫停，“我只希望他能聪明好学，能和我读一样的学校”。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回程的时候两人牵着手，再次沉默。 　　宋时聿紧紧抱着周屿，抵达天堂的时候也不肯松手，眼角的泪应激的落下，他在周屿粗喘的气息里，轻声的在他耳边说，他一定会的。 　　月上枝头，周屿翻过身，没有察觉床上的人推开露台的门。 　　宋时聿坐在躺椅上，出神的看大数据推给他的购物信息。 　　花花绿绿，粉色，蓝色的小孩衣服。 　　宋时聿咬着手指很遗憾的想，他原本对那颗肉团没有丝毫念想，可问了名字，问了性别，他有了更真切的感觉。 　　直到感觉冷了，宋时聿才回到床上，他拉着周屿的一根手指，眷恋的超他的方向靠近。 　　周屿扭头缓缓睁开眼睛，冰凉的手指一碰上的时候就醒了，不知道宋时聿在外面待了多久。周屿撑起身体注视着他，俯下身，鼻尖的气息喷在宋时聿的唇峰上。 　　养了一个月怎么越养越瘦，周屿呼吸停滞，鼻尖前是一颗奶油上的樱桃，只要再往前一毫厘就能吃下这颗樱桃。 　　那枚吻终究啊还是落在宋时聿的唇角，周屿收紧双臂，将他整个人都纳入自己的怀抱。 　　夜色更浓，温暖在床榻间蔓延。 第25章 搬走 　　“你想好了？”，石江辰将三盒药递给宋时聿。 　　“想好了，这几天就开始准备”。 　　石江辰瞥了一眼宋时聿，对好友的不信任写满眼珠子，轻咳一声说：“这个药能屏蔽银莲花对你嗓音的干扰，副作用可能会加速花的生长，你真的想好了？” 　　宋时聿看了一眼服用方法，抬眼挤出一个笑容，“江辰，我只有17天了，加不加速有什么区别吗？” 　　石江辰从医8年就没见过哪个病人把自己的死期说的这么漫不经心的。 　　“什么时候走”。 　　宋时聿刚想回来，一个意外的电话进来。 　　“宋时聿吗？我是...”，宋时聿打断他，说：“我知道，您有什么事吗？” 　　他名义上的继父，与母亲结婚半年后去外地打工再也没有回来。宋时聿曾问母亲要不要去找，她说找什么？看他在外地的另一个家吗？ 　　也许是二婚，也许母亲对男人本就这样秉性恶劣的思想过于深刻，宋母再也没有提过这个男人。 　　“你母亲晕倒了，快过来看看吧”。 　　宋时聿蹭的一下站起来，“是在医院晕倒的吗？”他抓起车钥匙冲出医院。 　　平时对护士们的好在此刻就显现出作用，在路上的时候宋时聿联系了护士长，了解了母亲的病情后狠狠踩下油门。 　　“宋先生，你总算来了”，护士长在电梯口迎接他，边走边说：“宋夫人的状态目前稳定下来，人还在昏迷中”。 　　“是什么问题，有结果了吗？” 　　“梁医生还在等检查报告，晚一点会来病房”。 　　“那个男人呢？” 　　“在病房待了一会儿之后已经离开了”。 　　宋时聿语气微冷：“以后不要让任何人探视我母亲”。握上病房门的时候，护士长在他身后说：“昏迷时，你母亲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我想她对你十分想念”。 　　宋时聿没说话，转身关上房门。 　　房间里瘦弱的宋母几乎陷在被子里，宋时聿走过去听到她半梦半醒之间，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他俯下身凑近了，听到母亲说：“宋时聿，宋时聿....” 　　“我恨你，为什么...要...生下你”。 　　宋时聿眼里闪过一丝笑，那笑容不达眼底，嘴角弯起来之后很快绷直。 　　他能想到如果母亲此时清醒还会说些什么。无非是，如果没有生下宋时聿，她就不用忍受当一位同妻。不会遇到继父，不用独自抚养他一个人，受了几十年的苦。 　　宋时聿替母亲掖好被子，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他长得像她，样貌，声音，气质都很像。却始终被母亲说像那位同性恋的父亲。 　　也许母亲从始至终没有接受他是自己的儿子。 　　可如果能选择.... 　　我也不想这样过一生。 　　宋时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罕见的没有跟护士台的护士长道别。他沉默的按下电梯，走到阳光下。灿烂的阳光笼罩在他头顶，宋时聿觉得眼前看到的花园仍是灰色的。身边是人来人往的病患和亲属，吵吵嚷嚷的环境显得他格格不入。 　　直到一通电话将他拉回现实，Gloria说，克罗集团的年度广告配音工作拿到了。 　　出国的日子很快定了下来，宋时聿拒绝了Gloria陪同，连助理也不带。 　　“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这种广告最多三天”，Gloria不放心的还想说什么，宋时聿推开家门，“我家里还有事，先不说了”。 　　“宋先生你好，我是海螺房产中介，您的房产证文件已经通过资质审核，这套房子的买卖全权委托给我们”。 　　“我明天出国，钥匙和密码会放在物业管家那儿”。 　　“房子里的家具您打算怎么处理？” 　　“有一些会搬走，剩下的你们看着处理吧，送给买家也可以”。 　　和房产经纪人聊了一些细节送走了人。宋时聿看着空旷的房子出神，他去美国录音以后准备找一个地方等待死神降临。卖房的钱交给基金公司打理，还有他的存款足够母亲在疗养院的花销。 　　宋时聿打开手机，约了搬家公司，给石江辰发消息说他喜欢的那套书桌明天运到他家里去。 　　对方先给他发来一张图片，准确的说是一张B超的照片。 　　【留给你做个念想吧】 　　买机票，出国，卖房子，怎么看宋时聿都在为自己的后世做准备。当然也包括，去看师母。 　　宋时聿停好车，想他和周屿是不是能算那种没有缘分的人。 　　比如7年后他来看师母，从来没有遇上周屿。但在师母家相遇这件事并不能成为判断是否有缘分的指标。 　　曲明正好也在。 　　“师兄，好巧”。宋时聿穿着师母最喜欢的白衬衫，给她带了大大小小吃的喝的，许多礼盒。不顾老师还有别的客人，拉着师母的手说了很多嘱咐的话，最后被不耐烦的老师赶出家门。 　　“行了，有什么话下次再说，你师母要休息了”。 　　“好，老师，你也保重。我下...下次再来看您”。 　　车里开出去，后视镜里仍能看到周老师冲他的方向摆手的身影，宋时聿忍住眼眶里湿润闷声咳嗽两声。 　　小区外曲明的车也没走，“宋时聿，一起坐坐？” 　　咖啡店里，宋时聿只要了一杯柠檬水。曲明放下咖啡杯，望着他说：“是不是碰到事儿了？” 　　曲明做了商人之后，眼光也毒的很。宋时聿垂下眼睫，思索片刻，问：“师兄之前说过的话还算吗？” 　　曲明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笑出声来说：“周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让你调头跟他的竞争对手演戏”。 　　曲明是聪明人，宋时聿不可能突然喜欢上他，找自己演戏无非是迫不得已。他和周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曲明无意打探，只是同在商场，能有机会恶心一下竞争敌手，没人会拒绝。 　　何况他是真的对宋时聿印象很好。 　　“不瞒你，我身体不太好，剩余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才想请你帮忙”。 　　曲明的笑意立马卸掉，他的视线在宋时聿脸上打转，有许多问题想问，甚至想问需不需要介绍医生。 　　但最后只说：“既然要演戏，就做足。从周屿家搬过来吧”。 　　衣柜里衬衫被一把拉下来，宋时聿将衣服快速装箱，动作迅速的赶时间。洗手台上只剩下周屿的牙刷，孤零零的，洗漱用品都是周屿买的，宋时聿只拿了一把剃须刀-他们共用的那把。 　　宋时聿拉着箱子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阳台上还有几盆绿植，起初是余婶浇水，后来宋时聿喜欢上了照顾一些小生命的感觉。 　　可惜这些属于周屿，他并不能带走。不知怎么，宋时聿突然生出一种跟周屿离婚后划分物品归属的感觉-虽然是他单方面的划分。 　　他拉着箱子走到玄关，门从外面被拉开，周屿面无表情的出现在门口。 　　“你在干什么？” 　　宋时聿没有准备好和周屿道别，准确的说他无法做好准备，因此不打算和周屿告别。 　　被主人家质问，宋时聿脑子短路，支支吾吾的说：“我只拿了自己的东西”。 　　周屿走进来，关上门，高大的身躯挡住玄关盯上的射灯。他的五官逆光隐藏着，宋时聿看不清。只听他带着嘲讽的语气，说：“宋老师急着走，是找好下家了？” 　　周屿超速赶回来时候，脑子里只有曲明说的那句，你搬过来吧。 　　他来不及思考宋时聿离开的理由，神经细胞叫嚣着回来，拦住他。 　　在电梯里猛烈的咳嗽，周屿眼球里布满红血丝。“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搬去和曲明同居？！” 　　宋时聿才反应过来周屿如此愤怒的原因，突然不紧张了，他沉着脸不说话，只是看着周屿。 　　误会了也很好，自己本也不打算告别。 　　在周屿眼里，这就是一个默认的眼神。 　　僵持的气氛撑满整间屋子，宋时聿捏着拉杆箱，喉间不住的滚动，银莲花的花瓣骚弄着肌肉，他猛地推开周屿夺门而出。 　　房门关上的瞬间，他回头，在缝隙里看到周屿宽厚的背影。 　　咳咳，电梯门关上，宋时聿咳的几乎站不住，掌心的花瓣带着血色。 第26章 无效更改 　　飞机划过天际，曲明翻开报纸，低声问：“周屿什么反应，没有为难你？”一个短短7年带着公司拿到十几亿投资的商人能是什么善心的人。 　　宋时聿调整好眼罩的位置，拉开毛毯，说：“没为难我，我们本来...也不是很亲近的关系”。 　　他没看见曲明斜了他一眼，眼神已经是明了的意味。 　　曲明又翻了一页，状似随意的说：“克罗集团的行程是公开的，你不怕周屿知道追到美国来？” 　　宋时聿本来不紧不慢的动作突然僵住，他掀开眼罩一角，头上被静电蹭的竖起来的头发支棱着，急切的说：“你告诉他了？” 　　“我当然没有，助攻这种事就算在小说里发生也不会被安排到我这种反派头上”。 　　宋时聿又放心下来，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是微弱的心跳。黑暗逐渐划去，他陷入梦境，梦里有那只陈旧的保温杯和周屿的声音。 　　周屿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背影显得格外深沉，许秘书站在办公室中央，掌心的ipad界面是航空公司的官网。 　　“周总，要给您订票吗？” 　　许秘书早上屁股还没坐热收到周屿的消息，立马动用人脉查到了宋时聿的行程，连美国克罗公司预定的酒店和录制时间都拿到了确切的版本。 　　急匆匆的找老板汇报，以他的周总的了解，金丝雀飞了，无非两种结果。一种是放任不管，以周屿的身家候补的人选能拍到建国门。另一种就是追回来大卸八块解心头恨。 　　办公室弥漫着平静的氛围，也许两种都不是。就在许秘书押宝没押中的懊恼中，周屿转过身，他面色平静，丝毫看不出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的疲惫。 　　“没空去”。 　　许秘书关上平板，离开之前，周屿简短的说：“把克罗集团的合约拿过来”。 　　酒店前台确认了宋时聿的名字，递出房卡。宋时聿拉着箱子对曲明说：“这一次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曲明摘下墨镜接过宋时聿的箱子，随意的说：“我说过我是一个很负责的演员，何况....周屿的热闹更吸引我”。 　　宋时聿苦笑一声，“他不知道我来美国”。事实上，从他一言不发从周屿家离开以后两人没有任何联系。 　　宋时聿不知道这算不算单方面毁约，索性周屿给的200万他一分都没有动，银行卡放在床头。不过对于周屿来说，这200万或许会更让他恼火，他养的金丝雀不屑他的钱。 　　“师弟只是嘴上谢我吗？” 　　“当然不会，明天中午我在酒店定了餐厅”。 　　翌日早晨，宋时聿晨跑回来，他不用倒时差，喉间的银莲花已经进入最后疯狂生长的阶段，根本睡不着。仰头把特效药吞了三颗，最后的日子他只想安稳的完成最后的心愿。 　　“Mr.Song，您订的位置在床边，我带您二位过去”。 　　曲明面色精神，也看不出时差的困扰，打趣的说：“这么大方？帝国酒店顶楼西餐厅靠窗的位置不是随便能订到的”。 　　宋时聿茫然的跟着服务员，是沾了克罗集团的光吗？ 　　在四人座坐下，宋时聿打开菜单，他犹豫片刻问这个位置是不是酒店的赠送的服务。服务员笑了笑没有回答，曲明点了几道菜，合上菜单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令他讨厌的声音。 　　“麻烦把那道羊肉汤换成蔬菜的，另外芝士蛋糕换成米布丁”。 　　周屿拉开宋时聿身边的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丝毫没有闯入别人二人午餐的窘迫。 　　“曲总，好久不见，我怎么没听说你们公司的业务发展到美国了？” 　　周屿抖开一张手帕，率先开炮。 　　曲明的视线在周屿脸上扫了一圈，对竞争对手的厌恶在异国他乡丝毫不减退。“周总好像做错位置了”。 　　“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我预定的，宴请对象是Mr.Song”，言外之意，你没有被请。 　　他嘴上提到宋时聿，眼睛却不看他。 　　三位男士在诡异的气氛下用餐，宋时聿食不下咽，他脑子里转了无数道弯也想不出跟周屿开口的第一句话说什么，肠胃一阵熟悉的反胃袭来。 　　他捂着胸口，后背弯曲。 　　“怎么了？” 　　曲明和周屿几乎同一时间脱口而出。 　　周屿放下刀叉，立刻拉着宋时聿的胳膊，说：“跟我走，我叫医生过来”。 　　曲明也放下刀叉，蹲在宋时聿面前用手帕提他擦拭嘴角，在周屿死亡射线的目光中不咸不淡的说：“不劳烦周总了，我也可以叫医生到房间，哦对了，我的房间就在师弟隔壁”。 　　“那不也是隔壁吗？”，周屿阴阳怪气的站起来，看着曲明亲昵的动作，眼中的怒意如有实质。 　　在两个高大男人的争执中，宋时聿的手指攥住曲明递过来的手帕，抬眼看师兄说：“我们回去吧，我有些不舒服”。 　　曲明半抱着虚弱的宋时聿起身，宋时聿用手帕捂住口鼻，眼眶刺激下淌出眼泪，他无法忽视背后那道视线，如滚烫的热帖灼烧着他的血肉。 　　“真的不用医生吗？”，曲明看着陷进被子里的宋时聿，他偏着头虚弱极了，手里攥着手帕一直捂在嘴角。 　　“就是些水土不服，师兄不用担心，睡一觉就好了”，宋时聿勉强睁开眼睛，尽力挤出笑容让曲明放心。 　　“你睡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就在酒店”。 　　房门关上的刹那，宋时聿瞬时从床上跳起来直奔卫生间，他撑着洗手台，骨节分明的背脊几乎撑不住整个身体的重量，剧烈的咳嗽和水流声交织着。 　　宋时聿昏昏沉沉的睡去，眼前是混乱的画面，周屿阴沉的脸和床第间温存的气息穿梭。 　　再睁开眼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昏沉。宋时聿咳咳两声，伸手摸过手机，美国时间晚上6点了。 　　他回复了诸如Gloria和石江辰的关心，一个熟悉的头像带着语音通话的信息跳出来，宋时聿一时不察，点开。 　　电话那头有风的声音和男人的呼吸，“宋时聿，下楼，我有话跟你说”。 　　宋时聿裹上风衣走到客房部后面的花园，在远处路灯下的长椅上看到周屿。他第一次看到周屿抽烟，宋时聿走近，问：“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周屿听到他的声音，凑近嘴角的手指拿远了，他熄灭了眼底，说：“不怎么抽，瘾不大”。 　　宋时聿在他身边坐下，两人共同陷入沉默，宋时聿没有问周屿为什么到美国，周屿也没有问宋时聿那天为什么突然要搬出去。 　　他们好像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都刻意的不去主动挑破。 　　但有一件事，周屿想问很久了，他说：“当年，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什么时候？” 　　“我出国前”。 　　“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宋时聿吸了吸鼻子，他的语气低落，身体的折磨让他的意志力薄弱。 　　“可是我告诉你了我在等你的电话”。 　　宋时聿瞪大眼睛，扭头，不可置信的问：“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 　　周屿气急败坏，“在那本留学专业绿皮书里，我给你留了纸条”。 　　“我没有看到”，宋时聿喃喃的说，他眼里的光暗淡了些，又忽然升起希望般问周屿：“如果我给你打了电话，你会不会不走”。 　　“不会”，周屿不假思索，他坐直用身体挡住一些晚风，他看着宋时聿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如果你给我打了电话，我会带你走”。 　　原来是真的，周屿创建助学基金，替自己填了申请表，做了功课替他选择学校和专业。 　　原来是真的想要跟自己一起留学。 　　确定这件事后的宋时聿并没有多少兴奋之情，他从心里生出深深的无力感。太迟了，从7年前的阴错阳差开始，已经太迟了。 　　他逆着光用眼神贪婪的描绘着周屿的唇线，强烈的蛊惑着他，如果周屿愿意亲吻他，他们是不是可以在一起呢？ 　　宋时聿复看着周屿的眼睛，母亲的咒骂和周夫人对儿媳妇的希望，一道道阻碍横在他和周屿之间。 　　就算他能活，又配得上周屿吗？ 　　咳咳咳，宋时聿剧烈的咳嗽，他下意识抓着周屿的手背，身体几乎支撑不住平衡。 　　周屿搂住他，将他的额头抵住肩窝，拍拍他的后背，“到底怎么了？你这样不舒服多久了？你朋友不是医生吗？” 　　宋时聿从他肩窝里抬头，声音哑的不像话，“你怎么认识石江辰”。 　　周屿不自然的瞥过视线，不避讳的说：“调查了”。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周屿似不悦般搂紧宋时聿，清冽的气息环绕着他，周屿说：“因为你是宋时聿”。 　　———— 　　周屿把宋时聿放进被子里，作势给客房打电话找医生，被宋时聿一把拦住。 　　“我不想看医生”。 　　“不行，你病的很重，宋时聿”，周屿居高临下的站在窗边，用不容置疑的上位者气势说。 　　“那明天再看”，宋时聿给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曲线救国。 　　周屿见他脸色好一些，想着大概是时差没有倒过来，摸了摸宋时聿的额头，说：“明天一定要看医生”。 　　宋时聿费力的睁着眼睛，周屿在房间里，在他眼前，他舍不得闭上。 　　明天也不能看医生，如果花吐症的事情被发现，周屿会觉得自己是怪物。一个恶心的同性恋，还有他的肚子... 　　宋时聿觉得那个时刻愈发的近了，他拉着周屿的手，眼里的星星藏着无尽的眷恋。 　　周屿回握着他的手，想到什么突然笑着说：“我找到礼物了”。 　　周屿今年的生日，宋时聿确实准备了，走之前才想起来，连同那张卡一起放在床头。 　　周屿嘴角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他说：“不是60天吗？为什么改成一万年”。 　　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这样的更改根本没有法律效应。 　　尴尬极了！ 　　宋时聿放下那份合同的时候已经准备好再也见不到周屿，没想到周屿不仅追过来，还公开处刑！ 　　“那个...”，宋时聿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词，周屿俯身亲了他的额头，柔声问：“宋时聿，你不想离开我对不对”。 　　周屿的气息是唯一能让宋时聿觉得安全，立刻陷入梦境的味道。他贴的很近，炙热的呼吸纠缠着他的。 　　宋时聿稍微抬眼就能看清楚周屿瞳孔里的倒影，是他自己。 　　他张了嘴，发不出声音，周屿只当他不好意思，关了床头灯，让他先休息。 　　回到房间，周屿交代酒店，准备一些夜宵以防宋时聿半夜醒了觉得饿。 　　处理了几个邮件后，周屿松开领带，随手扔在地上。无人之时，他才显露出些许疲惫。他坐在落地窗前，拿出手机。 　　“喂，妈”。 　　周屿走的急，简短的跟母亲说了自己来美国的事情，他问："如果错过了一个人怎么办"。 　　周屿从不跟母亲讨论感情的事情，以至于周母觉得自己儿子是一个极其冷漠的爱无能。倏地的听到这个问题，周夫人眼前浮现出一道消瘦的身影，她透过窗户看外面花园里绽放的月季。 　　“追回来”。 　　“如果来不及呢？” 　　“什么时候都不晚，儿子”。 　　作者有话说 　　周屿：听妈妈的话！ 第27章 合欢花和银莲花 　　“周屿，过来拍照”。 　　“来儿子，你抱着我乖孙女站在中间”。 　　“真是幸福的一家人，看我的镜头，三二一” 　　..... 　　宋时聿醒来盯着天花板很久，他耳边依然是周屿与袁小姐拍全家福的幸福之声，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起床对着镜子刷牙，整理好衣物，无视1个小时前周屿的问候，给克罗公司的对接人发了信息。 　　经过第一天磨合阶段，第二天的进度大大提升，跟预估的一样三天完成全部工作。 　　总算能给Gloria一个交代，也给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完美的句号。 　　他是行业里年轻一辈最优秀的宋老师。 　　宋时聿看着台阶下那道身形优越的男人，谢绝了对接人送他回酒店的好意。 　　连着三天，周屿突然像一个大闲人，宋时聿不管去哪里都跟着。师兄在第二天早上回国，临走前说不是他临阵脱逃或者是对手太强。 　　承认周屿的厉害对于曲明来说比丢了一个订单还要难受。他对宋时聿说他难得良心发现，当了回助攻，任务完成，光荣退场。 　　宋时聿很真诚的说感谢，并祝愿他找到良人。 　　曲明看到信息没有再回，他心想，良人...我看着你俩费劲巴力的谈恋爱，我差点被感化重新做人了。 　　周屿握着方向盘说：“回程的机票定好了吗？” 　　宋时聿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公司的事情堆了很多吧”。 　　无道在下周正式上线，而周屿跑美国当了三天司机。他说：“我明天走”。然后继续追问宋时聿什么时候回。 　　周屿觉得宋时聿吞吞吐吐，信誉不良。要不是在开车，肯定要抢过他的手机亲自查看航班订单才能放心。 　　“答应了看医生，你又躲。我会来接你，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 　　宋时聿覆上周屿的手背，亲昵的摩挲，他仔细端详着周屿的侧脸，无端的想，如果是个女孩就好了，女儿像爸爸。 　　“比你晚两天回，好不容易来一次美国，打算在纽约转转。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说的好像我在你心里就是个骗子一样”。 　　周屿瞄了他一眼，想你骗我的事情还少吗？不过他不着急，总有时间慢慢把宋时聿带上道，他自己不都写了吗？ 　　一万年。 　　宋时聿看着周屿一早发来的【我走了，酒店给你续了两天，要吃什么就在酒店叫客房服务】。 　　他松了一口气，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没有领带，敞开的扣子下依稀是一条并蒂莲花的红宝石项链。周屿不知道找了哪里的师傅，重新加工，现在是一条男款的锁骨链。经典款的西装外套上赫然是另一枚璀璨的东方舞者的莲花胸针。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被珠宝堆砌起来，华贵非常的自己，转身离开房间。 　　帝国酒店的顶楼，有一片休息区。早晨没什么人，宋时聿穿过沙发区，钻过围栏，一脚踏上边缘。 　　帝国酒店大厅一切都尽然有序，一位东方面孔的男士从出租车上飞奔下来。看了一眼在21楼的电梯毫不犹豫的转身进了楼梯间。 　　砰！周屿推开顶楼的玻璃门。 　　“宋时聿！” 　　那个站在高处摇摇欲坠的身影突然僵住，周屿几个疾步逼近，走到一半儿腿软放慢了脚步。 　　宋时聿扭头，眼神里一片荒芜，他的视线虚虚的落在半空，不知道是在对眼前的周屿说话，还是对缠绕在他梦中的周屿说。 　　“你来了，摄影师拍完了？” 　　周屿满脑子都是宋时聿站在高台的样子，什么摄影师，又拍什么照片，通通不重要。他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宋时聿吸了一口气，咧嘴一笑：“你们的全家福拍的真好看，我猜对了，是一个女孩儿，长得像你”。 　　短短一句话，宋时聿都说说的费劲。他的身体晃悠了两下，周屿便不敢动了。他伸出手，企图够到边缘处，说：“你先下来，我慢慢说给你听”。 　　宋时聿目光落下来，盯着他，“你别过来”。 　　“好，我不动，你也不要动好不好”。 　　宋时聿揉了揉眼睛，石江辰没有跟他说，末期的时候会影响视力，眼前的周屿只有一团雾蒙蒙的身影。 　　咳咳咳，那团身影咳的弯下腰，宋时聿本能的想要过去扶他，身体一晃，说：“周屿，你为什么回来”。 　　周屿不顾嘴角溢出的血水，从怀里掏出一份合同翻到最后一页，用手指着说：“你看，你自己写的一万年。合约还没到期，宋时聿，你不能走”。 　　宋时聿的手顺着脖颈到项链再到胸前的胸针，他的记忆混乱无比，只能凭借着本能和碎片的画面说：“可是，你结婚了周屿，我不应该再出现”。 　　“没有！”，周屿大声的说，他往前又迈了一步，用眼睛盘算着和宋时聿之间的距离，他诱哄着说：“我怎么会结婚，我说过会等你的电话”。 　　他这么说宋时聿果然在思考，身体不再晃动也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周屿趁势又说：“但是你没有给我打电话，宋时聿你想一想，是不是从来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被周屿数落的宋时聿下意识的想要否认，但否认之前他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给周屿打过电话。 　　咳咳，周屿捂着嘴，不顾剧烈的咳嗽，死死盯住宋时聿，眼里布满红血丝。“下来好不好，嗯？我们一起回家”。 　　“我没有家了，房子被...被卖掉了”，宋时聿低着头再次审视脚下的万丈深渊，周屿抓准机会扑上去一把拉住宋时聿。 　　宋时聿身影不稳，眼看着身体前倾，带着周屿作势要往下跌。周屿另一只手迅速握住宋时聿的袖子，双臂奋力，身体下坐。 　　终于搂着宋时聿跌落在地。 　　咳咳咳咳咳，天旋地转，宋时聿关节各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一枚温热的，和着血水的吻准确的落在唇上。 　　喉间的肌肉迅速撑满，银莲花不再盲目的扩张，修长的职业和花朵顺着狭窄的喉管，从吻的缝隙里钻出。 　　楼顶一阵风飘过，宋时聿额间的碎发散落，他睁开眼，对上周屿的眼睛，视线下移，他看到周屿嘴边，一朵鹅黄色的合欢花。 　　春风有信，花开有期。 　　在顶楼的微风中，银莲花和合欢花化为无痕的粉末，消散在空中。 　　宋时聿仍然盯着消失的花朵，好半晌，周屿说：“别哭，你的莲花消失了，我赔你就是了”。 　　“陪多久呢？” 　　“遵守合约，是一万年”。 　　作者有话说 　　宋老师或许真的想在这里死去，或许不是。但7年前没有等到人的周屿，7年后向他的爱人飞奔而来。 　　完结撒花，会有一章番外。 第28章 番外小剧场—声音 　　“宋老师，需要我来机场接你吗？”。 　　Gloria问的时候，宋时聿正看着办登机的周屿。纽约有点冷，那人不知道什么心态只穿了件纯黑的皮夹克。 　　里面一件U字背心，肌肉的沟壑分外惹眼。 　　“不用，辛苦你了”。 　　周屿在柜台前说了几句话，扭头找不到宋时聿，抬眼望过来的时候表情有些严肃。宋时聿无声的对他笑了笑，走上前，用口型对周屿说是Gloria。 　　周屿长臂一伸将宋时聿揽过来，宋时聿被惊的瞪大了眼睛，很快又放松下来欣然享受着路人艳羡的目光。 　　“想什么呢？”，周屿接过空姐递上的毛毯，把宋时聿的椅子放下来，让他半躺着。 　　“Gloria简单说广告配音客户很满意，片子下个月就会正式发布”，宋时聿停下来，疑惑的问周屿，“Gloria说我的声音有点变了，你觉得呢？” 　　关于嗓子的问题宋老师果然非常在意，即使周屿再三说没听出区别，然后安慰他可能是水土不服+电话信号不好。宋时聿戴上眼罩，还是喃喃自语着：“到底是怎么个变法？” 　　变难听了？ 　　* 　　宋时聿念叨了两天，在某天半夜骚扰石医生。 　　“江辰，我觉得我要死了”。 　　石医生：？“花吐症不是好了吗？又怎么了？” 　　宋时聿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包裹的像个粽子一样来医院拿报告。 　　石医生拿出专业的态度把报告上的各项数据看了一遍，皱着眉说：“没发现什么问题啊。不过...” 　　“什么？”，宋时聿紧张死了，他紧紧盯着石江辰，对方说：“也没什么，只是花没了，另一个还在”。 　　宋时聿明显一惊，他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肚子。 　　他一个男的，要怎么生？ 　　但嗓子里都能开花，肚子里长娃娃也就算不得怪事。 　　宋时聿一脸神游的离开医院，石江辰拆开饼干刚咬下一口就被自己的导师抓包。 　　“石江辰，跟你说了办公室不许吃饼干！” 　　“我饿啊，老师。7天！我已经值了7天的夜班”，石江辰心里苦，看着自己的博导走到自己面前，低头看了一眼宋时聿的报告，闲聊起来。 　　“老师，您帮着看看这份报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我看不出来，嘿嘿”。 　　老师白了他一眼，吓唬的说：“以后还吃不吃？” 　　“不吃了不吃了”。 　　主任翻了翻手里的几大页数据，也疑惑的说：“看上去确实没什么问题啊”。 　　石江辰附议：“对吧，就是没什么问题”。 　　主任不放过蛛丝马迹，问：“病人有什么反应”。 　　“倒也没什么影响，就是声音变了，没有以前好听”。 　　主任立刻扭脸看他，八卦的问：“明星？” 　　不然为什么这么在意声音。 　　石江辰顿了一下，含糊的说：“差不多吧，娱乐圈的”。 　　主任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把报告让桌子上一扔，双手揣兜，随意的说：“怀孕了呗，生了孩子以后声音变的更明显”。 　　宋时聿掩耳盗铃，拒不承认自己的声音没有以前那么有质感的事实。 　　“你根本不明白这件事有多重要！”，某天晚饭后，宋时聿终于对周屿爆发了。 　　他看着远处逗弄婴儿车的周总，愤恨的扔过去一个抱枕。抱枕失了准头，从婴儿车上空飞过去，宝宝滚动着圆眼睛好奇的看着天生的飞来横物，然后被周屿逗弄的咯咯咯的笑。 　　周屿给孩子盖上小被子，眷恋的用指腹小心翼翼碰了碰软嫩的脸颊，才抬起头看宋时聿。 　　“好了，宝贝。没那么严重，你上个月不是又得了一个奖？不就是...声音没那么年轻了嘛”。 　　“没那么年轻了？”，宋时聿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枕边人，孩子爸爸，拔高嗓音说：“你是说我老了是吗？是说我不能再配少年音了是吗？周屿，你现在开始嫌弃我了是不是！” 　　事态一再发酵，周屿赶在他吵醒宝宝之前搂住宋时聿。 　　他每天都要吻宋时聿很多次，像是一种报复性的透支。没了合约，没了怯懦的秘密，他细细密密的品尝了宋时聿口腔里的所有角落，抬脸望着眼尾湿润的爱人。 　　“80岁的时候，你也还是我们相遇那天的样子” 第29章 番外小剧场——关于勇敢 　　周屿刚知道他有一个孩子的时候，从呆若木鸡到冲出办公室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他扔下一公司的人踩着限速直奔家里。电梯门里倒影出他的身影，急不可耐，头发和衣领都乱了。他想回家先梳洗以后去找宋时聿。 　　电梯门打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宋时聿蹲在家门口，抱着膝盖，头深深的埋进去，露出光洁的后颈。 　　周屿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不敢大声，怕吓到宋时聿。 　　“怎么蹲在这儿？” 　　宋时聿慢慢的抬起头，他等的有点久了，腿麻身上还有点冷。仰头看周屿走近，娇气的说：“周屿，我的房子卖了，我没有家了”。 　　宋时聿眼眶红红的，脸色不算很好。周屿蹲在他面前，用手背去试探他脸颊的温度，还好，没有发烧。周屿一把抱起未来9个月的一家之主。 　　“我们回家”。 　　* 　　宋时聿确实有点不舒服，低烧，被周屿连被子带人搂在怀里。双手捧着巧克力奶，仰头问他： 　　“你的花吐症是什么开始开始的？” 　　“从我们签订合约的那天开始”。 　　“那么早？你去看医生了吗？” 　　宋时聿得这个病的时候身边最起码还有信赖的朋友和医生，那周屿呢？ 　　“看了，医生说无药可治。只能亲吻自己暗恋的对象”。 　　“那你...怎么不亲我？”宋时聿有些扭捏的低头喝了一口。 　　“我觉得你不算”。 　　“我不算？”，宋时聿腾的一下从周屿怀里坐起来，额头和下巴相撞。“好痛！”，他不顾周屿要检查泛红的额头，睁着有些泪意的眼睛，“你，你说清楚！我怎么不是”。 　　周屿一脸无辜，“我以为我对你不是暗恋”。 　　宋时聿：... 　　周屿做了很多，是他蠢，不相信周屿也不够勇敢。 　　周屿轻柔的把杯子放在一边，重新把人裹上杯子搂紧怀里。他说：“我对你的心意还不够明显吗？宋时聿，你怎么这么笨”。 　　宋老师不服，他反手勾住周屿的小臂恶人先告状：“那青宵呢？我觉得你挺喜欢她的”。 　　宋老师突然想起来他好像还没来得及跟周屿解释，“我跟她谈恋爱，是假的。”。 　　“我知道”。 　　“你知道？” 　　周屿收紧下巴，吻上他说：“这7年我和青宵一直都有联系”。 　　宋时聿阴阳怪气：“嗯，还让她进了公司，婚礼也要去现场祝福”。 　　周屿笑说：“你在吃醋吗？宋老师，现在还吃醋？”，他收紧怀抱，用行动诉说对宋时聿的心意。 　　宋时聿梗着脖子不肯认错，“可你为她打架”。 　　“她是我大伯在外的私生女”。 　　一个惊雷落下，宋时聿从被子里挣脱出来，“私生女？可她不姓...” 　　“没认回来，当然不会姓周”。 　　这个反转宋时聿怎么都想不到，“你大伯不肯？” 　　周屿摇头说：“她自己不肯”。 　　“宵宵是很要强的姑娘，她说母亲走了以后自己跟周家就彻底没有任何关系了。其实那天也不是打架，她想出国留学被大伯扣在家里，我去把她救出来的时候保镖失了手”。 　　宋时聿点点头，青宵确实一直是个要强的姑娘，她不想依靠周家出国才会跟自己合作。 　　“那她知道我们的事？” 　　“她一直知道”。 　　“孩子的事情你也说了？” 　　“没有说实话，因为我有一个疑问”。 　　宋时聿果然上了勾，看周屿逐渐靠近自己，低声问：“花粉受精，是哪一次？”。他紧接着把宋时聿的腰掐在掌心，温热的鼻息裹着宋时聿的。 　　“是你给我....” 　　没脸听，宋时聿用自己的唇堵住周屿的嘴。 　　小船被海浪不断的拍打着，或轻或重，一个接一个被送上天堂的失重感洗刷着宋时聿的神志。 　　昏睡前，他好像听周屿说... 　　下一次花开，换你吻我。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 　　平行时空里希望宋老师永远年轻，声音永远好听，所有的爱恋都变成绽放的花瓣。 　　也谢谢大家陪我看这个关于勇敢，荒诞又浪漫的故事。 　　鞠躬，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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