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纠可以肯定,那榔头上的红色液体一定是血,因为他嗅闻到了一股腐烂的腥臭味。 曹卫东举起手,手上的榔头跟着被举起。 徐纠下意识的缩起脖子,但很快又一脸犟种地把自己送到曹卫东的榔头下,死死盯着曹卫东,用视线撕咬曹卫东那双死气深重的双眸。 “我全都看到了,我都知道了。”徐纠挑眉,笑起来的时候故意露出两侧犬齿去挑衅。 曹卫东还有一只手背在身后,他下意识地想把身后关上的门反锁起来。 他的手在门阀上停了好久好久,但他想了想,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把手拿开。 曹卫东无视他,绕身走过,把举起的榔头放在柜子上,同时捡起摔在地上的标本动物。 徐纠追着他,在他身后像个麻雀似的说个不停:“你不怕我出去到处说?说你是个变态,说你虐待动物?还是说你其实很希望被人发现你这幅样子?你故意引我过来,就是为了吓唬我?我告诉你,我可不会被你吓到。” 曹卫东的动作顿了一下,徐纠的动作也停下。 曹卫东揉了揉耳垂,下一秒,他抓着徐纠的肩膀拽到铁门便,往外一推,徐纠便被他干脆利落地甩出家门,像甩一袋垃圾似的轻轻松松。 徐纠摔坐在门外,尾椎骨酥麻。 砰—— 曹卫东家的铁门在徐纠眼前直接关上。 徐纠去拍门,没有任何反应。这扇铁门冷冰冰的,和曹卫东一样。 曹卫东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接着完成未完成的标本,榔头上的红色是红漆,黑色袋子里的东西是他做完后不满意被打碎的标本,若是完完整整的标本丢出去,会吓到人。 曹卫东不是不知道徐纠跟着他,毕竟那人连帽子和口罩都没换,身形又高又瘦,还有几缕粉毛从帽子缝隙里飘出,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但曹卫东没想到的是徐纠居然敢闯进来。 更让曹卫东没想到的是,徐纠非但不害怕,还跟着他越来越往里走,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说着大段大段的话,就和……养了一只宠物似的, 曹卫东没注意徐纠说了什么,但听在耳朵里跟汪汪、喵喵叫差不多,像在欢迎他回家。 挺可爱的,没什么杀伤力。 曹卫东想着徐纠,手上的动作变得笨拙,固定骨架的时候手一顿,标本断开。 曹卫东今天的耐心很少,拿起锤子便砸过去,又是一滩粉末,手一扫全进了黑色袋子里。 曹卫东拿起地上捡起来的四不像标本,手法缓慢温柔的抚摸着。 曹卫东喜欢他的标本,都是他从外面捡来的已经死掉的动物,在他的手里被复活,又被重组,变成一个个不像自己的自己。 好似曹卫东赋予这些生物第二次生命,可又将他们变成了曹卫东想要的怪物。 那是一种所有的东西都被牢牢掌控在手里的极致满足感。 不论是剥皮抽筋重塑身躯,还是强行将无关的东西组装在一起,手里的死物都不会有任何的抗拒抵触。 一切的一切,都任由曹卫东摆布。 曹卫东喜欢这样的控制感。 可就在曹卫东抚摸手里死物的时候,脑袋里却无法控制的跳出一个人影。 一个恐怖的念头升起,曹卫东的呼吸瞬间停住,落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极力克制那惊悚一念。 可是那人影太跳跃了,像火苗似的一蹦一蹦,还会发出扰人的噼噼啪啪声。 快要把曹卫东荒芜的黑地燎得一无所剩。 曹卫东的手猛地敲在桌子上,像溺水的人从水里挣扎抬头,用力地睁开眼睛, 同一时间,耳边传来突兀地急促敲门声。 咚—— 咚咚—— 曹卫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把标本放到一边后走去开门。 铁门被拉出一条细小的缝,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究竟何样,只能隔着房子里昏黄的灯光,注意到门缝里一只阴沉沉的眼睛。 “小曹啊,房租都欠俩月了,到底什么时候交?” 是房东。 曹卫东的眉头皱起,他大抵是有些失落了,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叔,年末奖学金马上发了。” 房东要到答复后,也没有为难曹卫东的意思,给了他最后的时间:“唉……那我再给你一个月时间吧,看在你学习那么好的份上吧。” 曹卫东说:“谢谢叔。” 房东不着急走,而是从身后拉出来一个小帅哥,“小曹,这是你同学吧?我听他说你欠了他两万块躲着不见他,这不太好吧?” 徐纠藏在房东身后,不怀好意地偷笑,头上蓬松的粉毛被吹得像蒲公英,尖锐的犬齿压在探出的半截粉舌头上。 徐纠附和着房东的话,叉着腰嚣张地大笑嚷嚷:“是啊是啊!欠我两万块呢!躲了我俩月,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就心虚把我关在门外不见。谁家赚个两万块都不容易,你这样子可就不叫借钱,叫骗钱哩!” 路上偶有几个附近的邻居散步回来,听到徐纠那脆生生的大嗓门叫嚷,全都停下来冲曹卫东的铁门投去视线。 “让我进去。”徐纠下了命令。 透过窄小的门缝,曹卫东向徐纠投去危险的视线:“你确定?” “这有什么确不确定的?”徐纠自顾自大咧咧地钻进门缝里。 略过曹卫东身侧的时候,徐纠隐约耳旁擦过一个模糊声音。 “别后悔。”
第8章 “你刚才说话了?” 徐纠问他。 曹卫东没作声。 徐纠已经习惯他的已读不回。 “你不会想把我关在这里吧?没用的,我一天没回消息,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关心我的动向。” 徐纠拿出手机在曹卫东眼前晃了晃,等他打开微信的时候,消息提示音跟过年挂在门前的鞭炮似的,噼噼啪啪地响个没完,手机在他手里震得快成钻机了。 徐纠像个孔雀似的,脸上的笑张扬得很,光彩快胜过屋子吊顶上的老旧灯泡。 “我可不像你,你没人在意死活,我有的是人关心。” 不知道为什么,徐纠忽然觉得曹卫东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有了细微的变化,好像透着一股想把他四肢折断的狠劲。 可是徐纠再认真去看,却又觉得和以往平常没任何区别。 但徐纠依旧觉得后背发寒,再看到这屋子里锯子、榔头还有扳手之类一应俱全,徐纠难得露了怯。 “你别这样看着我,你以为我想留在你这?外面那么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手机导航都没信号。” 曹卫东没搭理他,回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忙活他自己的事情去。 徐纠好奇地在屋子里打转,没礼貌的这碰碰,那摸摸,这些标本看久了以后,徐纠没感觉到害怕,反倒是觉得曹卫东心灵手巧的很。 徐纠抓起一个小小的仓鼠标本,身上的毛发还如活着一般栩栩如生。 “都是你自己做的?你手很巧呀。” 曹卫东冷冷回答:“买的。” 徐纠翻了个白眼,白夸了。 空气里突然传来消毒水的气息,徐纠鼻子抖了抖,循着味道凑到曹卫东面前去。 这个时候徐纠才发现曹卫东的右手被一圈崭新的白色纱布紧紧蒙住,染上油漆和胶臭的旧纱布丢在书桌一边。 徐纠笑着问:“我踩伤的?” 好似邀功。 曹卫东抬眸瞥了一眼,点点头。 “断了吗?”徐纠再次追问:“为什么你的手断了酒吧老板还要你工作?” 曹卫东没再搭理他,但能恶心到曹卫东,徐纠已经很满意了,走到一旁去没忍住哧哧乐得直笑。 “你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么监控?你家还有活人?” 徐纠仰头望着摄像头,每一个摄像头上都有红点,证明头顶无数摄像头全部连上了电源。 “我调查过你,你爸妈离婚那天谁都不要你,把你丢在法院里,结果他们回家的路上全死在车祸里。你爸踩油门,你妈抢方向盘,一起死的,你成了没人要的孤儿。” 徐纠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把声音放慢,刻意地完完整整说给曹卫东听。 把别人的伤口撕开解剖又重新血淋淋的摆在别人面前,这样恶劣的事情,徐纠乐于去做。 把别人的痛苦作为养料,滋养无聊的生活。 但遗憾的是,曹卫东无动于衷,徐纠没有从他那里得到哪怕一丝一毫所期待的情感。 没有伤心,没有痛苦,没有怀念。 曹卫东像他手里的标本。 他其实早就死了,死在被丢在法院的那天,又在得到父母死讯的时候,他那具小小身体的标本被父母牌位砸下砸烂,是他自己在漫长孤独的岁月里又把碎片的自我重新拼合。 所以当徐纠把这些事情重新摆上台的时候,曹卫东没有任何触动,死人是不会为死人感到难过的。 徐纠自讨没趣地闭了嘴,继续在屋子里打转,转了好几圈觉得没意思后,没脱鞋就躺上曹卫东的床。 曹卫东的房子太小了,一个四方的房间,角落里塞进一间一个男人进去都嫌拥挤的小卫生间。 这整个屋子,还没有徐纠家厕所大。 徐纠打开手机,潘宇立马一通电话杀过来,还是视频电话。 “徐纠!跑哪去了?” 徐纠坐在床边,把自己的脸蛋怼在摄像头前,没有泄露半分曹卫东家里的窘态。 徐纠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刚出现镜头前,手机那头的画面里立马涌上无数打扮得万分漂亮精致的女人,她们纷纷冲手机里的徐纠抛媚眼。 “徐少,快出来玩呀,好久没见到徐少,人家可想可想你了。” “徐少~是不是怀里有新漂亮就把我们姐妹都忘了?” “徐少,看人家新买的口红,巧克力味的哟。” “哈哈哈——”徐纠被美人哄得咧嘴直傻乐。 潘宇察觉到徐纠所在地的昏黄,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徐纠,你在哪呢?怎么灯闪得这么厉害?” 徐纠扫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曹卫东,捏了捏发红的耳垂,小声说:“在扶贫。” 手机那头立马传来一阵揶揄,拉长声音感叹:“哦~徐少换口味了,喜欢贫困优等小白花口味咯,不爱熟女啦?” 徐纠一句扶贫,被人误会成找了个贫困优等女大学生谈恋爱约会。 徐纠还没来得及解释,一只苍白的手忽然盖过来。 徐纠下意识去抢手机,但奈何曹卫东的动作更加迅速果断,直接帮徐纠把视频电话挂了。 徐纠的脸更红了。 他不知道在抢手机的过程里曹卫东有没有被前置摄像头拍到,如果拍到了,那他还有何脸面去见江东父老? 曹卫东关了灯,身体如山一般压上徐纠,把徐纠往床角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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