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杦烟在六十八岁那年拜入南山书院,那年他刚结金丹,入门时候很巧,南山尊者出关。林杦烟还记得,南山尊者低垂着眼摩挲着那方素環玉,满殿的修者屏息不敢说话,林杦烟也无法言语,南山尊者只是站在那处,厚重的威压就已经让人难以呼吸,原来这就是大乘尊者吗?林杦烟第一次对得道飞升升起渴望。 林杦烟原本的小宗门在他决定拜入南山书院的时候便遣散大半,除了几个亲族,只剩下几个资质还算能看的弟子,问了各自意愿,留下的一同跟着林杦烟来了南山书院。 他们一行十五人,徒步攀问道崖,问道峰上没有路,悬崖峭壁,草木繁盛,虫鸣螽跃,整整六天,他们狼狈的站在刻有南山书院四字的巨石之前,每个人都已经精疲力尽。 巨石一旁迷雾中走出一身青色绫罗的弟子,看着一群老少或坐或立,眨眨眼只说:“金丹修士来访,问道峰上可以御剑。” “我来拜师。” 弟子于是点点头,领着他们进去。书院里很是冷清,踏入问心殿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来得巧,南山尊者出关,整个书院的人都聚在这里向尊者见礼,这时候本不该有人去接待他们,是尊者说:“有客来访,该去迎接。”于是书院院长首徒灵犀就去了。 林杦烟一众拜见过尊者,献上素環玉,便垂首立在一旁,却见南山尊者接过那方素環玉摩挲良久,神色不明,于是整个书院的人都把目光投到林杦烟身上,却见林杦烟恭敬的垂着头,眼睛微微闭起,长身玉立,宠辱不惊,好一个端方君子,大殿肃静无声。正在众人都快无法忍受的时候,南山尊者终于开口道:“你与我有缘,可愿拜师?” 林杦烟还沉浸在大能无尽的威压中,呆楞一刻,立即俯身跪拜道:“谢师尊垂怜,请师尊受弟子一拜。” “其余访客,若是双方有意,也可加入门下。” 大多人都留下了,只除了原身的父亲。 林杦烟被安排住在南山边缘竹屋,林承云来的时候是傍晚。 “为父自知天赋不高,金丹多年毫无进境,也无意留在书院,今后便去做个无名散修,如今你自有前程,想来也不用我担忧,便就此别过吧。” 林杦烟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是个孤儿,对眼前这个父亲说不上孺慕不舍,这时候却也有些空落落的难受,林承云笑着拍拍他肩膀,“杦烟,大道独行,万望鹏程万里。” “父亲,再见。”林杦烟冥冥中知道,这一别就是再也不见。 从那以后八百年,林杦烟二百岁结元婴,三百六十岁成化神,五百三十岁成大乘,如今已有二百四十年。这些年间,两千岁以内的大乘尊者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林杦烟,另一个就是无常魔尊靳浪。各大宗门的天之骄子无不是中途陨落或者泯然众人。林杦烟有时也奇怪,自己是为何道途顺遂,甚至与男主齐头并进。 林杦烟抬眼看到那两只黑色飞燕,对灵犀道:“好生修炼吧,我会外出一段时日,仙盟事务你可便宜行事,若有人找,说我闭关。” 林杦烟再次出现是在两旬后的无尽海,靳浪正烤鱼,半瓶千年蜂王浆敞着盖子摆在沙地上,靳浪用木枝搅着沾起蜂浆塞进嘴里,咂巴着嘴,专心的很,没看见他。 林杦烟站在靳浪背后,声音轻缓飘忽,但是靳浪听得极清楚,那人说:“靳浪,我送你重回仙路可好?” 靳浪转头看他,林杦烟脸色略白,看起来气色不好。但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能给我想要的,靳浪想到,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好,你要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就答应了,你一点警戒心都没有吗?” “这修真界千万人千万条路,我却没有别的选择,仙主,你来的时候也没想过另一种答案吧。” 林杦烟笑道:“那便拜我为师吧。” 靳浪当即撩起下摆,双膝跪下,他垂着头,眼尾低垂,看起来一副驯服模样,高声道:“弟子靳浪,请师尊受我一拜!” 林杦烟按住靳浪肩膀,“当我的徒弟,以后可要听话点。”他说完绕到跪着的靳浪身后,两指按到他后腰中心,靳浪只觉身后寒冰刺骨,控制不住的颤抖,刺痛从后腰一点扩散到全身,他惊呼一声难以自抑的向前扑倒,被林杦烟一把拉住按在怀里。 林杦烟从背后抱着靳浪,控制他摆出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声音沉静而淡漠,“忍耐,静心。” 无尽海永远黑沉的天空中黑云滚滚,几道惊雷倏忽打在身后木屋,把破落的小木屋劈成碎片,如果这时候靳浪还清醒着,肯定要心疼得大喊大叫,但他这时候没有旁的心思关心自己的造物,没有疼得在地上打滚已经用尽全身力气。 不过片刻,已落下百道金雷,海浪翻涌着,瀛鱼在水中上上下下不断跳起躲避,两道足人腰粗的雷直冲靳浪而来。 林杦烟紧紧压制着手下躁动不安的身体,喝道:“忍住!” 电光火石之间,靳浪已被雷光笼罩,身体仿佛被撕裂开又拼合在一起,本就断裂的筋脉魂海一片动荡,缠绵已久的疼痛突然剧烈,靳浪只觉得自己被林杦烟再一次剖骨剔肉,搅碎魂海,终于是忍不住大喊出声。 风歇云静,林杦烟接住轰然倒下的身体,抬手抚过靳浪眼尾一点水渍,低声道:“休息吧。” 于是靳浪那点勉强提起的精神一下子散去,意识瞬间陷入黑沉。 靳浪安静的躺在林杦烟膝上,束发的木枝早在雷光中灰飞烟灭,黑发随着凛冽的风飞舞着搔到林杦烟手背,几缕发丝黏湿的黏在脸侧,衬着靳浪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像个破烂的人偶毫无生机。林杦烟本想把他推下,沉思片刻,只是帮他理好脸侧发丝就不再动作。 靳浪再次睁眼只看到林杦烟棱角分明的下巴,再一感受,自己脑下枕着的分明是仙主不软不硬,枕着极舒服的大腿,他不自觉又闭上眼。头上传来林杦烟淡漠的声音,“醒了就起来。” 靳浪唰的弹起身,一手还在身后揉弄刺痛的后腰,“什么东西。” 林杦烟抬头望着靳浪,道:“你的仙骨。”随后扔给他一块玉简,“回南山城,带你引气入体。” “我要去琳琅城。”
第5章 04 素寰玉 林杦烟望他片刻,靳浪指尖不自觉在沙地上胡乱划拉着,才听到回应,“好。” 琳琅城地处东方,灵气普通,城中仙凡混杂,也算热闹。 林杦烟租下一座两进的精致院子,两人进去,靳浪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近六寸长的乌木枝,疑惑的问:“拿这个做什么?” 林杦烟神色不变,“给你做个法器。” 靳浪撇撇嘴道:“就这?你也太过小气。” 林杦烟并指为刀,修理那根木枝,声音听不出喜怒,“靳浪,你该叫我师尊。你的房间是在另一边,自去,好生修炼。” 靳浪拉过木凳坐他身边,“师尊,你不给我重新取个号吗?” “你不需要。” “那,改个名?” 林杦烟这才笑了,“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的师父,是南山尊者。” 靳浪沉默,南山书院只有一个南山尊者,一生只收一个弟子,无论弟子修为如何都不取道号,只有等到上任南山陨落或者飞升才由弟子继承南山尊号,虽没有明言,但在此方修真界,南山是公认的第一人。靳浪的目光在安然坐着的林杦烟身上游移,“难怪没听过你的尊号。”还当林杦烟自命不凡,把仙主当了尊号。 林杦烟再次拿起那根木枝,“靳浪,我很好奇,你以前是如何掩饰身份的?” 靳浪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我杀了一个姓靳的魔修,炼了魂魄套在识海,占用他的身份,连因果也可以蒙蔽。” 靳浪刚到烟云宗还是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的,带他上山的是宗主养女林珏,水木双灵根,修炼资质也好,在宗门中一向受宠。靳浪被她带上来在自己院子里做杂役弟子,林珏也不会真叫他做什么活,每月白给几两银子的工钱,还时常把自己的吃食分给他,再说这小宗门修为最高的也只是一个金丹期掌门,除他之外没人能看透靳浪的炉鼎体质,躲得仔细些,尽可以在这安心长几年再出去找仙门拜师最好不过。 可惜刚放下心来,某次在后山采集灵植时被人打晕,下次醒来便是被人捏着下巴从地上拖起,一个面如冠玉的男修眯眼笑着用两指抚摸靳浪的脸侧,嘴里啧啧赞叹着:“单火灵根,真是天之骄子,可惜是个纯阳之体,不过今后好生修炼,也能在我床上做个漂亮玩物。” 靳浪被捏着下颚没法开口,气得两眼通红。魔修毫不理会他满脸愤恨,挥手扔下一本功法,随后转身抱起另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离开,只留下四个字,好生修炼。 靳浪强撑着昏沉的头脑往四处看去,才发现这里不止自己一人,躺了一地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扇扇砸过雕花的木门木窗,角落里一个女孩冷眼看着他掌侧被木刺划开的口子,“没用的,你不如安心听话还能好过些。” 女孩长得花容月貌,穿着一身锦绣绫罗。 “你是何人?” “与你相同,不过都是那个人床上的玩物。”女孩低笑一声,“你我与他们不同,我们有灵根,安心些,那人也没这么难伺候。” 不知这女子说得是不是真话,靳浪却知道自己不能任人摆布,他还有满门被灭的家仇未报,一番死里逃生可不是为了做个不知名魔修的炉鼎的。靳浪不再理会她,径自捡起地上魔修留下的功法,一眼看去便知道是专供炉鼎修炼不顾根基只顾进境的功法,假作修炼,其实暗中开始修习家传的筑基功法,不过三日,便有了练气二层的修为。过往家族中也没见过他人有这般进境,靳浪暗觉不对,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全力修炼,以求尽快增长实力好从这魔窟逃出去。 魔修自此日后便只一日来一次,每次都捏着靳浪手腕探查他修炼的进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再喂下一颗快速提升境界的药丸,然后带走一个男人或者女人。除了之前开口说话的女孩,别人都没再回来过。 兴许是炉鼎功法本就进境极快,再加上每日药丸不断,魔修也不觉不对,反而日渐心情舒畅,只等着摘下靳浪这颗美味的果子。 半年过去,魔修一般半月享用一次那个美貌女子,每次女子都会早早梳洗,然后离开这个混杂的小院,这次半月期至,女子却未曾收拾打扮,反而站在一边看靳浪打坐,眉目带笑,这时候,靳浪筑基三层。 片刻后,几名仆人手捧一身金绣牡丹祥云红裳鱼贯而入,直奔靳浪而来。为首之人已是筑基八层,随手一指,靳浪便不可动弹,他并非全无抵抗之力,却压抑着修为,被几人随意摆布着穿衣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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