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闲不住啊。 半年多来,贝肯从没看到懈怠的诺德,除了休假,雄虫很少睡懒觉。但今天,已经要日上三竿了,却还没见到阁下的身影。 “诺德阁下,请问您是否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这一次,痛苦的呻吟更加明显,的确不是贝肯怀疑自己耳朵老化产生的幻听。 年迈的亚雌犹豫了一秒,像是终于下定某种决心,手臂肌肉绷紧发力,“砰”地一声,侧身猛地撞开了雄虫房间摇摇欲坠的木门。 “咳咳咳!” 房间里,迷乱的信息素浓郁扑鼻,不用想都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出什么事了,贝肯?”正在拖地的年轻雌虫在听到声音后赶过来,他的脚步急促,还没来得及刹车就冲进了诺德的房间。 雄虫信息素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这只血气方刚的年轻雌虫差点当场陷入情潮期。 “动静小点,凯瑞!”贝肯回头,压着声音教训凯瑞,“生怕别虫不知道我们擅闯雄虫阁下的房间么?” “抱歉,贝肯,我……” 凯瑞麦色的皮肤爬上一抹红晕,好在他及时稳住了心性,强忍着不适,扶着水泥墙壁走了过去。 站在雄虫的床旁边,凯瑞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差点窒息—— 躺在床上的雄虫面颊异常地红,额头上冷汗琳琳,眉毛拧起,漂亮的五官皱成一团,难受地呻吟着,整只虫看起来万分痛苦难耐。 “诺德阁下!您怎么了?”凯瑞急切地冲到雄虫面前,慌乱之下连雌雄有别都忘了,手背贴只雄虫的额头上,却被那滚烫的温度烫得一激灵。 “你最好感谢虫神这间房没有安装监控,”贝肯毫不客气打了下他不安分的手,吩咐道,“阁下发烧了,你赶紧去打一份温水,一楼大厅拐角的柜门有退烧贴和急救药品,全部拿下来!” “好好好,我马上就去!” 凯瑞手忙脚乱地跑出去,独留贝肯一人望着雄虫,眉眼间满是担忧和顾虑,手指踯躅在光脑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亚雌管家咬咬牙,还是选择了发送通话申请。 .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化作怪物,将诺德的身体拖着坠入深渊。 好难受,身体要爆炸了,好冷…… 迷蒙之中,残留的理性告诉诺德,自己肯定是生病了,就是这病好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迅猛,不是地球上普通的发烧,源源不断的刺骨寒冷从体内冒出,让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他甚至猜测,今天自己的生命就要终结在这里。 意识断裂成一根丝线,诺德惘然中听到破开门的声音,又听到仆虫的对话声。 是贝肯的声音。 紧接着,诺德听到光脑呼出的信号音,不久后传来两边电话的交谈声: “是,家主,万分抱歉打扰您宝贵时间……阁下生病了,情况看上去很不好……或许是更严重的病症……是是,我当然已经做了简单的退烧处理……” 明明贝肯的声音近在耳边,诺德懵懂的大脑捕捉到的信息断断续续的;而偏偏信号那头,隔着一层电子设备,雌虫的一字一句却是如此的真切,如此清晰。 “生病?”对面啧了一声,似乎纳闷怎么会有如此弱不禁风的生物,“这种事情你可以直接联系劳埃德,我从没暂停过你这项权利。” 过了一会儿,雌虫又道,声音依旧冷酷、漠然,没有一丝温度: “我很忙,没有急事不要妨碍我。” 亚雌管家挂掉电话,拿着光脑,再次重重叹了口气,空气安静了半晌,片刻后,房间又重新吵闹起来。 水盆和地面叮铃哐啷的触碰声,各种药药瓶相撞的声音,凯瑞冒冒失失被贝肯低声训斥的声音,凯瑞心急如焚询问具体情况的声音,贝肯打开光脑联系什么人的声音…… 没有虫注意到,一行极其克制的清泪,顺着诺德清隽的脸庞滑过,染湿了枕巾。 . 切尔诺星,联邦军部,少将办公室。 灯光昏暗而压抑,宽大的办公桌上文件堆积如山。兰斯诺特坐在属于少将的位置上,身姿笔挺,军用通讯器不断闪烁着红光,那是来自各个战区纷至沓来的的紧急情报。 英俊的少将眉头微微皱起,修长的手指快速地在文件间切换着。 “第三区防线遭到不明生物的猛烈攻击,伤亡数字持续上升。”一旁的副官声音略微颤抖,工作一年他已能读懂上司微表情,此虫现在的情绪一定烦躁到了极点。 兰斯诺特眯了眯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调遣第五装甲军团和第七飞行大队前去支援,告诉他们,务必在三小时内稳住防线,如有退缩者,军法处置。” 雌虫的声音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果断决绝,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滴滴滴——” 一道突兀的电子脉冲音打破了严肃的交谈氛围,兰斯诺特面色不改,只是将视线从成堆的文件移到光脑上来。 看到来电人,眉心微蹙,手指干脆地按下了挂断键。 “继续。” 副官茫然了一瞬,目光飞快地从兰斯那边转回手中的密文上,低着头继续汇报工作:“距离切尔诺星一百光年的埃尔星,能源石疑似被兽人族制作的新式武器渗透……” “滴滴滴——” 电话又打过来了。 “……” 副官倒吸了一口气,到底谁这时候触他眉头,不想活了吧? 兰斯诺特再次挂断,眉毛拧得更紧。 第三次打来,饶是再惧怕眼前这名少将,副官也按捺不住吃瓜的心情,余光一个劲儿地往兰斯诺特那边扫。 到底谁这么大胆子,工作时间一个劲儿拨打少将的私虫电话啊? 兰斯诺特眉眼间的烦躁几乎化为实质,要不是看在和对方多年交情的份上,他真想现在就把劳埃德拉黑。 不得不终止通报进程,通过来电请求。 “有事?” 对面的古井无波,一点儿也不care那边的兰斯能暴躁成什么样,劈头盖脸地冷静输出,“你的雄虫现在情况很危险,我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救助,你最好现在回来一趟。” “……” “发烧而已,”兰斯食指不停敲打着桌面,节奏隐约显露出主人的焦躁不安,“我又不是医生,要我回去干什么,给你打下手?” “不是普通感冒。”对面的雌虫深深叹了口气,紧接着快速提了口气,像是在为自己顺毛捋,不要暴起,又带着股强烈的劝说意味: “雄虫感染的是晶簇病原体,病因是精神力和身体的双重极度疲劳,以及长时间处于密闭空间导致细小尘埃感染,造成了身体免疫力低下,目前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阶段。” 兰斯诺特感觉自己心脏咯噔一声,直往下坠,却还是强装无所谓地问道,“这跟我回去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这种病需要与雄虫发生过亲密关系的雌虫信息素安抚,”像是知道那边下一句会说什么,劳埃德紧跟着补充道,“效用随时间递减,且目前联邦仅有这一种可行办法。” “……” “三十分钟内必须赶到,”劳埃德说,“或者赶不回来也行,你可以直接去殡仪馆帮你的雄虫处理虫尸,这样也比较省事,不是吗? - 星舰如一道流光划破星际的深邃,窗外,星辰如银色的沙砾快速向后掠去,在幽蓝的宇宙幕帐下拖出一道道虚幻的光轨。 以远超限速的速度一路驰骋,星舰十分钟后降于别墅的草坪上。 兰斯直奔地下室,刚下第一个台阶,就见劳埃德一身白大褂,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靠在兰斯诺特房间门口,抱着胸:“地下室空气太差,尘土含量严重超标,不适合休养,我把雄虫移到了你的房间。” 那里有雌虫信息素,对雄虫的恢复有利。 兰斯诺特看了眼劳埃德,眼神阴晦。 多年交情,为对方处理无数伤口,见证对方揭竿而起的辉煌与无数不为人知的伤痛,劳埃德瞬间了然—— 明明喜欢得不行,却死要面子活受罪。 当然,受罪的肯定不是兰斯,而是那只可怜的、被一只不懂爱的雌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雄虫。 给了劳埃德轻飘飘的一扫作为感谢,兰斯几乎是冲进了房间。 雄虫的情况比他想得还要糟糕,嘴唇惨白,整张脸没有丝毫血色,因寒冷而不住颤抖着。 治疗需要兰斯诺特信息素安抚,贝肯颔首向兰斯打了声招呼,带领几只侍虫连忙退下。房间现在只剩诺德、兰斯诺特和劳埃德三只虫。 “该怎么做?”见过大风大浪的少将看上去还算冷静,坐在诺德旁边用手掌轻抚雄虫的额头,烫的吓人。 “直接释放信息素就行。”劳埃德说,“如果需要分泌辅助,我这里有专用的雄虫信息素引诱剂。” 信息素引诱剂是高等雄虫的信息素浓缩液,混合了天然芳香剂和各种安抚成分,对雌虫的发.情期和催产、抚慰精神海都有至关重要的作用,非常受雌虫欢迎,市面有价无市,常常一瓶难求。 但劳埃德作为联邦第一医院的副主任医师,要搞到一瓶不是什么难事。 “不用了。”兰斯不想沾上其他雄虫信息素的味道,何况昨晚刚被狠狠滋补过,腺体还出于打开状态。 劳埃德点点头,“信息素宜多不宜少,尽量不要带有攻击性。” 雌虫攻击性的信息素对于同性来讲是一件大杀器,对于雄虫虽然影响较小,但还是存在一定风险。 没等劳埃德说完,雌虫信息素像滔滔江水,漫天盖地,毫无理智地释放出来,霸道地标记属地,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劳埃德:“……” 虽说宜多不宜少,但也不至于这么多吧!
第7章 枯木成舟(三)过往3 “你把这种病的资料发到我的光脑量子匣上。”兰斯问道,一边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另一只手背时不时轻贴在诺德的额头上探测温度。 雄虫黑色的头发妥帖地垂落颈侧,发梢微微被汗水濡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为什么会这么……” “这么脆弱。” 脆弱到不过是春宵一度的时间长了点,就变成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在联邦,就算是最低等级的废物雌虫,也不会因为前一天晚上在床上体力透支就卧病不起,他们会在第二天的清晨生龙活虎地跳起来,继续扮演好一颗合格的螺丝钉,维持虫族社会持续运转。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劳埃德彻底无语了。 他昨天做了一台心脏移植手术,一晚上没阖眼,今天又赶来给雄虫治疗,身上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换。强烈的无语压迫着这只医生雌虫疲惫的神经,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疲倦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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