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甘心只是看着,于是缓缓俯过身用很小的气音请求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我……”我真的受不了你再死一次。 “你会醒过来的对不对?”上辈子你就是今天醒过来的,后来还救了我,这次你也一定会醒过来的对吧? “别丢下我。” 陆淮额头低垂埋在周云鹤颈间,像暴雨中失去了归巢的雏鸟依偎着供他栖身的唯一一块浮木,低声念着祷言,请求上天不要收回他的幸运。 无法缓解的紧张情绪下,焦虑症再次冒头,陆淮大脑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念想,没能关注到周云鹤的所有。 因而错失了他梦寐以求的奇迹。 周云鹤右手食指动了动,像是按下命运的开关,意识挣脱黑暗,如草原飘摇的野草般疯长,重回光明。 眼皮微动,周云鹤睁开眼,柔软、微微卷曲的黑发映在眼底。 或许是在黑暗里待了太久,周云鹤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陆淮,病中的人思维都不太清晰,但刚与危机擦肩而过的身体却本能地知道眼前人毫无恶意,任由他接近触碰。 手臂微展,周云鹤缓缓抬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动作时青筋微微鼓起,淡青色的血管如微小的山脉在手背上延展出一道道深青,而后落在陆淮线条清晰的下颌,有力地承托起指尖人整个世界的重量。 肌肤相触的感觉只有被触碰的人知晓,过于熟悉的触感传来,陆淮惊醒般地抬头,鼻尖刚好擦过周云鹤的下颚,一愣之后化作满目惊喜:“你……!” 骤然从失去的惊慌中抽身,陆淮浑身一轻,蹲久了的腿放松之后立刻彰显出强烈的存在感,针扎似的酸疼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周云鹤从没想过陆淮会这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但面对陆淮,他的身体永远比意识快一步,手已经搭上了陆淮的后脖颈,轻轻捏了一下。 陆淮顿时僵住,应激似的立刻反手握住周云鹤的手腕绝不让他松开,但这个动作只保持了很短的几秒陆淮整个人就从脖子红到了脸颊,整个人犹如煮熟的北极甜虾,就差蹦上病床的另一边蜷起来了。 周云鹤怎么这样! 陆淮红着脸想——捏脖子什么的也太那什么了吧?上辈子明明只有他们滚在床上,他被弄得受不了了这人才会做这个动作哄他放松。 怎么……怎么大白天就这么捏他呀? 绝对说不上纯情但就是因为重生莫名变纯情了的陆小少爷:“……” 快清醒一点!!! 这边陆淮被一个动作捏得灵魂出窍、六神无主,那边周云鹤惊鸿一瞥,很快认出了陆淮。 尽管完全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淮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但周云鹤不愧是周云鹤,分毫不见慌乱,镇静沉着地处眼下最紧急的要件。 感觉到陆淮不愿意放开抓着他的手,他也从善如流地任他抓着,动作轻缓地离开掌下那片触感良好、微微发烫的莹润皮肤,带着陆淮的手放到病床上。 这会儿陆淮终于反应过来一直这么抓着人家的手很不礼貌,万一周云鹤觉得自己在占他便宜就此对他生出厌恶之心——那绝不可能。 陆淮瞬间就否定了这个无聊的想法,是周云鹤先捏他后脖颈的,要是讲道的话,他肯定稳赢。 “阿淮?”直到周云鹤略显低哑的声音传来,陆淮才赶忙放开手。 “啊……那什么……”虽说知道周云鹤今天就会醒,但他才刚重生几个小时,又和陆南风斗智斗勇几个回合争取到了来医院的机会,自己都还懵着不知道该以哪副面孔面对周云鹤。 十九岁吧? 十九岁阳光灿烂的自己这时候该做什么反应?陆淮狠狠搜刮一圈大脑,几乎是慌慌张张、同手同脚地倒了杯水递给周云鹤。 “你先喝口水吧,嗓子都哑了。” “我哥出去接电话了,要我去把你的保镖叫进来吗?”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哥说你睡了快一周,要不还是找医生来看看?” 终于冷静了一点,陆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下的正事,想要抬手去按呼叫铃,手指刚伸出来,就被周云鹤截住。 这人挂上一个令人安心的从容微笑,轻轻抚了抚陆淮散在耳边的额发,是安慰的意思。 “别慌,我感觉很好,暂时不用看护,你哥事情多,也别打扰他。”周云鹤喝了口水润过嗓子,态度平和到诡异,仿佛他不是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而是睡了一个饱足的午觉。 比起自己,他似乎更关心陆淮:“倒是阿淮,你真的没事吗?是不是周雨生……?” 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上辈子周云鹤给他的没有任何区别,陆淮忍不住眼眶一红,分明已经调节好的情绪瞬间崩盘,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直在眼眶里打转。 好在限于角度,云鹤没有看到他失控的表情,只看见微微泛红的眼眶,陆淮才找到一点空余压下四溢的情绪,将眼泪逼了回去。 知道周云鹤死讯时,那种仿佛整颗心脏被生挖出来的只剩空洞、七彩世界瞬间褪成黑白的感觉太可怕,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真正失而复得的这一刻,陆淮空洞的心脏终于重新长出血肉,焕发出了无匹的生机。 周云鹤还活着。 真是太好了。 心中千言万语凝作一句回应:“啊,和周雨生没关系,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我就是单纯地想来看你!” 周云鹤听这一句忽地抬头,倒不是觉得陆淮在开玩笑,只是一瞬间为陆淮感到心痛——周雨生究竟做得多过分,才让那么爱他的陆淮决定放手? 陆淮……又该有多难过?
第6章 周云鹤必将成为他的男朋友,他不过是提前宣告罢了。 周云鹤为陆淮感到难过,但陆淮更在乎周云鹤。 他自己都还有些慌张,只想着怎么才能不让周云鹤起疑,想不到特别好的办法就想着转移话题,顺带套个近乎。 “我们上次见还是……”他想说上次,可这个时间段的“上次”对他来说也已经间隔了十多年的时光,实在想不起具体的时间,只得“呃……”地叹息一声,几乎自暴自弃地抓了脑袋,挤出一句:“还是上次!”继而被自己满脑子的“我到底在干什么?”打击到快要破防。 周云鹤面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倒不觉得陆淮的反应有多奇怪。 陆淮本来就是这样的,从小到大在他面前都没什么防备,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想到就说一半。 这样的言行看在别人眼里是笨拙,但看在周云鹤眼里就变成了被偏爱的证明——陆淮对他不设防,也只有陆淮对他不设防。 “嗯,是两年前的七月十三。”周云鹤淡定补充,陆淮瞬间瞳孔地震——你是真记得还是忽悠我啊? 周云鹤仿佛掌握了神秘读心术,点点头,为自己的刻意狡辩:“你知道,我从小记忆力就好。” 陆淮:“你昏迷前最后一顿吃了什么?” 周云鹤:“……” 现在,急需转移话题的人变成了周云鹤。 终于在对话里占了上风,陆淮短路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欣喜在短短几秒直冲心底,他看着周云鹤的眼睛,确信自己从中看到了某些熟悉的东西。 他忽地想起,上辈子某次情事过后他和周云鹤也这样一坐一卧地靠在柔软大床上,他点了支烟拿在指间把玩,凑到鼻尖嗅了嗅,任由周云鹤用那种满含深意,令人头皮发麻不敢细想的目光久久看他,而后听见这人说:“我总是会多想。” 陆淮不知道他想多了什么,糟糕的精神状态也让他懒得做多余的思考,问他:“想什么?” “想你应当是爱我的。” 那时他只是一愣,然后笑了笑,没有回应他爱,但也没说不爱。 他们的感情之中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残疾、病痛和一个难以拔除的、与周云鹤血脉相连的、名为“周雨生”的诅咒,因此,陆淮从来没有向周云鹤承认过这份爱。 好在,周云鹤很会拿捏分寸,陆淮不回应,他也就不再问。 对于周云鹤来说这不可谓不残忍,但对陆淮来说,他就此知晓自己用怎样的目光去看周云鹤,更明白周云鹤能轻易读懂这道目光里蕴含的爱意。 从前读懂与被读懂是不可言说的慰藉,现在却成了一件坏事。 陆淮连忙撇过脸去,生怕被周云鹤看出点什么。 他比谁都清楚,曾经和周云鹤种种相处的种种仿若昨日,可对现在这个周云鹤来说,“陆淮”顶多是“朋友家还算可爱的弟弟”,在这之前,他们已经两年没见了。 陆淮没有任何由“爱上”周云鹤,任何多余的举动都只会引起周云鹤的怀疑,很可能会把这人推远。 他和陆南风说要求追周云鹤当然不是嘴上说说,但实际行动起来……确实缺少一点点勇气。 临到阵前突然怂了,陆淮只好装作受到惊吓的样子挤出一句:“你等着,我去叫我哥!”说完,就从周云鹤虚搂住他的怀抱挣脱出去。 周云鹤手掌微微一动,终究还是没有阻拦。 他心里有鬼,不敢阻拦。 甚至于,刚才那样难得亲密的时刻他也只是虚虚环着陆淮,没有触碰再多。 但陆淮看他的那一眼滚烫炽热,如太阳般的暖意席卷而来,周云鹤生平第一次生出了要被目光“灼伤”的感觉。 不想放手,但再抱下可能要吓着陆淮,最后也只能松手,用一个得体的笑容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至于去叫陆南风? 得来不易的两人世界,就不要拉他哥来当电灯泡了吧。 两个互相之间心里有鬼的人各种了会儿情绪,陆淮抓回险些出窍的三魂七魄坐正,手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借着这个小动作掩藏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同时思索要怎么和周云鹤建立进一步的关系。 “那个……”陆淮清了清嗓,正经多了:“云鹤哥,我有个小忙想找你……”然而话到一半,门外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又不敢擅自闯入的保镖终于叫了护士,护士敲门进来,不由分说推着周云鹤去做检查,陆淮不好拦,赶忙让出路来目送周云鹤离开。 周云鹤消失在目光的尽头,陆淮竟然松了口气,摊开手掌,掌心全是湿黏的汗意,简直劫后余生。 很快陆南风也闻讯赶来,见陆淮出了一脑门的虚汗,陆淮忽然摔一跤的脆弱模样浮现在脑海,挑动了他敏锐的神经。 陆淮不对劲。 可千万别是生病了瞒着不说。 或者生病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从小就有点弟控倾向的小陆总立刻板了脸,都不急着去看周云鹤了——周云鹤那么大个人,醒过来自然有他自己的保镖心腹看顾,倒是陆淮,这臭小子整天猴儿似的上蹿下跳,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弄出点事端,必须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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