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规操作之后,池天镜扔了一小块银子给他,和那略显寒酸的两枚铜钱共处一碗。 “最近干得不错。” 清冷的男声乍响,小乞丐从昏迷的那群人中立起,一改刚刚懦弱无助的表情,恭恭敬敬朝他磕了一个响头。 池天镜摆摆手让他别弄那些虚礼,随后眼神锁紧那个小小的身影。 “我要新消息。” 小乞丐也不惧,吐字非常清晰:“赏花宴后,云喧入寺幽会陈苗,此前也与知府之子陈轩来往甚密。据传言,二人初次相识便是在寺中。” 池天镜知道陈苗是知府的远房亲戚,但不代表他能凭此无所畏惧。 “另外,城中传言嘉兰村云姓男子与其表哥私定终身,男方愿意出十两银子纳他为侍君,不日上门迎亲。” 池天镜快要听笑了,但他乐不出来。 恐怕这私定终身的证据就是云生丢失的帕子罢,那小家伙这么害怕果然也是因为那家人太过恶心。 大概是因为那身行头过于贵重,那家人见钱眼开也很正常,纳了有钱的男子为侍,再编个罪名收缴财产,什么都是他的了。 反正也没说清楚到底是哪个云姓男子,事情好办多了。 一切事情都有源头,这和池天镜之前得到的消息能匹配上,可那家人还不知道他们究竟惹了个什么。 他当即决定今夜就去会会他们。 月黑风高,露水浸湿了衣角,显得沉闷闷的,池天镜掀开屋顶上的瓦片朝里看去,大概只有云生的事能让他如此上心。 瓦房在乡间也是不多见,室内的陈设也稍稍丰富一些,尽管如此也是不够看的。 土陶瓶、小木床、书柜、一张书案、几本旧书…… 全部的家当中间,坐了个身形纤长的男子。 那正是云喧。 他用缺了个齿的木梳顺了长发,那张算是耐看的脸挂上了一丝笑容,大概是在等什么人罢。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表明了门外人的不耐烦。 云喧赶紧收拾了东西登上门外候着的小轿子,还和轿夫道了歉。反正装的是有模有样的。 池天镜看了几眼知府府邸的门前牌匾,顺手打晕了几个马上要惊呼出声的守卫,满不在乎地从正门跨入。 “不请自来,不要见怪啊。” 池天镜勉强道了一声算作打招呼,在主位上坐下。 那知府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先是一惊,随后毕恭毕敬在空地上跪下:“不知殿下亲临,未作准备,还请恕罪。” “真正有罪的另有其人。” 池天镜把几张信笺拍在桌案前,随性地靠在椅背上,神色凉凉。 “你自己看看。” 陈硕扫了几眼,抖了三抖,轻薄薄的书信竟是捧不动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掌控了全身,他自然是受不住上位池天镜的目光洗礼,再次跪下。 只不过这次是佯装镇定。 “轩儿识人不清交友不慎,是我作为父亲的过失,我立刻遣人把他们押入牢狱。还请殿下看在我服侍十几年的情分上饶他一命。” 陈硕拜了三拜,当真下了决心要除掉这几个远房亲戚。 本来是对胞兄后代的照拂,传出去也颇有佳名,可谁知那家儿子竟然哄骗他的心肝,借势强抢良家少年,闹出了人命。德行败坏就算了,还和狐朋狗友沆瀣一气,勾结走私盐铁,赚取利润。这些证据哪一条拿出来都是个死罪。虽然他知道点风声,但出于对儿子的宠爱,也没怎么管过。本以为自家儿子是个头脑清晰的,没想到…… 现在还把主意打到主人家正君身上去了?还从人家衣服上扣了颗东珠?谁给他们的胆子?丢脸,太丢脸了。 殿下是谁?曾经的天界战神,夜袭魔族十九州,打下天界大半疆土的守护者,天道亲封的太子,若不是当年的事情,他早就应该在九重天的皇位上坐着了,这帮小辈的事儿又怎会碍了他的眼。 再说他那个对象,虽然是个妖族出身、门户不显,但毕竟是个天狐血脉,谁知道有什么能力?若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妖,能被池天镜看上? 这次真是捅了个大篓子,没准真的要把一家人拖下水。 陈硕气都要气死了,但还不能在上司面前露出太多,他得替儿子周旋,保住他的小命。 “你心里有数,办事能力我还信得过,既然是子嗣识人不清,那就让他常到我那里去。”池天镜重拿轻放,一改常态地转了性子,很好脾气地放过了他。 自己惹的祸事自己平,况且他的身份见不得光,还是不要动手为好。 陈硕歇了半口气,自家儿子的命算是保住了,殿下也没有再追究他责任的意思,他的官职还能保住。虽说以儿子的性子之后要吃点苦,可那是太子,跟在他身边学个一点半点不比什么都管用?还能顺便多刷刷好感值,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啊。 陈硕没觉得这是坏事,至少能治治整天在青楼楚馆瞎混的毛病。 他恭恭敬敬地陪着池天镜走到着小石子路,明明再往前转两个小弯就是后门了,他就能把这尊大佛请走收拾内宅,可是天不遂人愿。 “你看这亭台楼阁,你哪一样不喜欢?嗯?还不愿意?”充满挑逗暗示的声音不大不小,恰恰好从假山后面传出来,又刚刚好进了二人的耳朵里。 “哥哥明明订了婚事,却还要拿我取笑……”对面的男子娇嗔一声,声音软软地都要溺出水来。 “我给你个侍君的位份如何?” “云生的事还没有着落呢~” “放心~他难道不知道如今这些传言是在说谁?一个乡野出生的男子没有家世背景,长得也不好看,咱们说是他就是他,到时候名声被弄臭了,只有我会接纳他,他还不巴巴送上门?” 双方你来我往,听得池天镜直犯恶心,胳膊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小疙瘩。虽然这样的手段在他面前都是小场面,可事关云生,他还是得把这戏做足了。 树影婆娑,陈硕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他已经听出来那个亲戚儿子的声音了。 瞎玩就瞎玩,但此等污言秽语怎能入了殿下的耳?自家殿下阴沉的表情怕不是立刻就要下旨把他们全家都送进诏狱了,他还不赶紧动手等什么。 “何人在此?” 家族几百年积攒的颜面已经在这一天丢完了,陈硕一摆手,身后跟着的侍从已经围了上去。 “什么人……什么人?” 乱七八糟的挣扎、呼救、以及咒骂混作一团,场面极其不堪。 “把贼人拿下,动作快点。” 陈硕闭了闭眼睛,事到如今,当然要以大局为重,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只要能让池天镜满意,弃子能舍便舍吧。 池天镜面无表情地看着衣衫不整的二人被堵着嘴拽出来,私底下却把衣袖里的小手绢拿出来仔仔细细地叠好。 大概是刚从陈苗房间里摸出来的。 就像抄家一样,宝石、绫罗绸缎、珍珠华服……陈硕下了血本,几乎要把整个库房的东西掏空,都送到了山上来赔罪。 池天镜点点头,直接让人把东西送到了新给云生拨的库房。 第9章 真容 云生的小脸红得不像样,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嘴唇微张,道着几声不知名的呓语。 他觉得有人在搂着自己,于是勉强睁开了泛红的眼皮,充满水汽的眼睛藏着鼓动人心的力量,一举一动皆是勾人。 云生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多么诱惑,他只觉得热。 池天镜没说话,放下那张写着‘忧思郁结,病生风寒’的纸条,端起药碗吹了吹。 还行,不烫。 不过因为这事把人弄病了,陈府的赔偿好像少了。 “乖,把药喝了。” 几曾何时,天界太子第一次这样哄人。 生硬却柔情。 云生动了动鼻尖,浓郁的药香味苦的要死,小朋友当然不想喝。他现在的意识浑身都被泡在了热水里,浑身疲软,随着水波浮浮沉沉,难受又没有力气。 几百年来太子从未学过如何哄小朋友,这方面的知识太过匮乏,见劝说未果,只好单手搂住了他的小腰。 有些辛辣的药汤顺着咽喉下了肚,口腔里的空气渐渐耗尽,小朋友难受地挣扎几下,发现自己动不了,这才被迫睁开眼,直面俊颜暴击。 池天镜爱怜地亲了亲他的额头,把他塞回被子里团着,再次戴上开山面具。 可云生不会忘记刚刚那张脸。 棱角锋锐、眸若星辰,开山斧凿淬炼出的清冷气质,整个人就像是天神雕刻出的最美画卷,如此耀眼灼目的男性……是那只恶鬼! 云生以为是自己烧糊涂了。 他亲……亲了他? 恶鬼?亲他?喂药? 哪件事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但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他的人生是多么不可思议。 小朋友清醒了些许,瞬间不知所措。 他没有办法当作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想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我先替你收着了。” 池天镜把小朋友摁回床褥,把罗帕在他面前晃了几下。 云生的眼神从迷离到清醒,最后聚焦在了帕子那一处桃花上。 池天镜敏捷地避开小朋友伸出的手,因为满足了恶趣味而低声闷闷地笑了起来,惹得小朋友羞恼万分。 东西找回来了,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可是……这帕子为什么会在他手里。再说哥儿的帕子在男子手上……这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奇异的感觉涌上,但他没细想,还是为对方那个恶趣味的低笑而气恼。 就为了看他着急的样子,害他白白担心了这么久,真是个坏心眼的老狐狸。 …… “他怎么样?” 平稳的声线透着一丝不易显现的急迫,池天镜盯着小孩的脸,几乎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能有啥事啊?”那小孩不过十三四岁,跟云生年龄相仿,捧着茶碗的动作不紧不慢。 “魂魄和肉身不合,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开几张方子,轮换着用,稳固神魂还是很见效的。至于这治本的方法嘛……我还得琢磨琢磨。你先给我备20朵金银桃花吧。” 小孩狮子大开口,池天镜却只是点点头。 金银桃花与普通桃花的形态并无差异,只是粉底花瓣上仿若有金丝银丝拼接嵌插,以稀有的独特花瓣和光晕闻名于世。 雁城就曾有这样的桃树显世,只是如今倒不曾听说了。 虽然很不好找,但只要它存在,他就一定能带回来。 小孩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嘴里也不闲着,大嚼特嚼桌案上的牛乳酥,吃了一地的点心渣子。 “饿死鬼托生。” 池天镜故意让小孩听见,成功换了一个他的白眼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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