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停了许久,潮湿的气息却经久不散。外面的知了不叫了,估计被暴雨冲到那个犄角旮旯了。 可是水坑里的青蛙叫个不停,扰人清闲。 宋柳被吵得半天没眯着,有些烦躁地骂了一句“吵死了,臭□□!” 从外面进来的人当头迎上这句,有些茫然。 “小哑巴。”宋柳困意消散,语气欣喜。“你回来了。” “怎么还不睡?”顾兰泱问。 “今个儿关店晚,刚把夜食儿做好。”宋柳说着,站起身来。 外面又进来几个跑单伙计,宋柳侧身从顾兰泱旁边挤出去,“你们趁热吃了早点歇吧。” 顾兰泱那双幽黑的眸子一直追逐着宋柳的身影,最终拉住他的手腕。“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男人身上沾了外面的寒湿气,声音如常。 第05章 水杏 “你先垫垫肚子,我在外面等你。”宋柳说。 后院那棵柽柳,雨后更加枝繁叶茂,先前开的花朵发白,像并肩相依的水滴。新开的花朵是粉色的,稚嫩且亮眼。 高大的树下紧挨着一颗杏子树,是和小破店的枇杷树苗一同迁过来的。因为柽柳,它俩都没被暴雨糟践过,只是蒙着薄薄的水珠。 宋柳走过去,从藤蔓上摘了个水杏子,在衣服上擦了擦。 咬了一口。熟得不错,汁水很足,酸甜不腻。 屋檐上还有一些积雨,时不时顺着棱角滴落下来。 三两果子进肚,高大的阴霾遮蔽了少年的身影。 宋柳回头去瞧,见到顾兰泱,莞尔一笑。“给,你看看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顾兰泱。 顾兰泱默然接过,翻开本子查看起来。 上面是所有跑单每日的接单数量,什么时候上工,什么时候下工,以及什么时候收到打赏都记录在册,十分详细。 “他们已经来了有一阵了,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太适合的?”宋柳趁着顾兰泱查看,翻过廊道,从杏子树上揪下一颗果子。 顾兰泱的视线不免被他吸引,正瞧少年准备原路翻回来。突然一滴雨水从亭檐上顺了下来,正要滴到少年的脸庞上,顾兰泱下意识地抬手将雨水拦下,冰凉的感觉滑过他的手背,拉出一条印记。 宋柳将果子递给他,见他不接,他将水杏子在衣摆上擦了擦。“很甜的。” 顾兰泱接过果子,宋柳对他轻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顾兰泱的睫毛微微颤动,说:“从牙行挑出来的都可以,外招的有几个不太安稳。” “不安稳?” “嗯,这几个。”顾兰泱将本子递过去,画出几个名字。 宋柳点点头,表示明了。 “第二个月的月银就要发了,我先前给你说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宋柳之前有跟顾兰泱谈过,第一个月后,跑单们训练的就差不多了,能坚持下来的都是有点底子的。可以长期留下,但是月钱发放要改变一下。 除了底银二十文以外,当月每天接满五单加三文,接满十单加五文。食客给的赏银柳上食记抽三,其余月末发放给跑单。 “可以,但利润会下降。”顾兰泱一板一眼地说。 “我再怎么样都比你赚得多。”宋柳忍俊不禁,“操心自己的老婆本吧!”抬手拍了拍顾兰泱的肩头。 面前男人的脸色有些变动,几乎一眨眼的破裂,就被宋柳捕捉到了。 “你怎么了?”宋柳收起嬉皮笑脸,立马正经起来,“受伤了?路上遇到山匪了吗?” 顾兰泱的脸色转眼恢复如常,见他不回答,宋柳上去就要扯开他的衣襟自行查看。 男人终于有了波动,后撤一步,想要桎梏他的手腕,却又不敢太过用力。 “并无大碍。” 宋柳没能得逞,抬眸去看顾兰泱的神情。 不知为何,总觉得小哑巴十分矫情。每次在跟他有肢体接触的时候,他那张正经的脸总会显现出一丝羞恼。像是大家闺秀被调笑了一般,眉毛微蹙,看起来很是抗拒。 难不成他讨厌我?宋柳心中诧异,将那人的神情反复揣摩,最终感觉一脑袋浆糊。 宋柳不是个拘泥细节的人,想不通的事情就随意抛之脑后才是他的风格。 他自然地收回了手,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瓶伤药,扔给顾兰泱。 “下月初一,你将跑单们召集一下,谈谈月银的事。”宋柳说罢,丢下一句:“记得上药。我先回去歇了。” 少年兴致来得快,抽身也够迅速。 话音刚落,只见一袭青绿顺着梯廊往上攀登,最终合上了屋门。 目光被迫断开,顾兰泱面无波澜,长出一口气,安抚下内心的涟漪。 手中的水杏子已经被温度捂热,抬到嘴边咬了一口。 总感觉有点涩,真怪。 …… 隔日,接连几日的暴雨终于得以停歇,相比暴雨的阴湿,眼下的闷热更加折磨人。 酷暑总是这般,下一场雨就热几分,半点不饶人。 “大哥,今天阿斗又没来上工。”宋二在本子上记下,对宋柳说道。 宋柳手上摇着蒲扇,一听顿了一下。这个阿斗底子很不错,几日下来这些道路就全然记下来了。宋柳对他印象还算不错,为人还算老实。 “有几日了?” “今天是第五日。” 宋柳将手中的蒲扇放下,从藤椅上坐起来。“当时登记的时候可有写他家住在哪?” “我找找。”宋二在薄子上翻找,片刻又道:“找到了,你瞅瞅。” “河边村……” “那地方还蛮远的,出了名的贫困区了吧?”一旁的食客问身旁的朋友。 “是啊!那个阿斗,在这做工之前,打过好几份工,这铺面里他都去过。平日里做活还算勤紧,就是总免不了会无故旷工几日,时间长了就被开掉了。” 宋柳默默听着,将手中的员工薄合上。 “老二,你看着店。” “大哥,你去哪?” “员工家访!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了!” 宋柳从柜子里掏出一罐竹筒茶,反手背上就跨出店面了。 宋二一脸茫然,显然没听懂宋柳的话,只得低头继续拨弄算盘。 宋柳大步流星,冲着南门走去。路上遇到几个熟客,不免寒暄两句。 “宋老板,这是去哪啊?” 宋柳定睛一看,原是隔壁绣坊的老板娘。宋母经常拿着自己做的小对象去卖,一来二去两家自然熟络。 “去河边村。” “正巧,我家伙计要去隔壁村送货,叫他捎你一程。”慈姑说道。 宋柳这才往慈姑身后的马车看去。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那行。那慈姑下次来我店里,我给你打折。” “成啊!” 一开始并不算颠簸,越靠近小轻河,路就越发不好走了。 “你把我搁着吧,前面更不好走了,不安全。”宋柳出声对驱车伙计说。 下了车,宋柳沿着小轻河走了一段时间。 正午的阳光毒辣,这附近连棵能遮阳的树都没有,光秃秃的。 宋柳已经出了一身汗,将背上的竹筒茶取下来,喝了好几口才缓过劲。 好不容易到了河边村的村口,宋柳拦下路过的村民,询问:“老乡,请问你知道阿斗住在哪家哪户吗?” “沿着这条路,左拐走到头那家就是。” “诶,多谢了。” 宋柳按照老乡指的路往前寻,最后一家的门头不高,院子也只有一亩三分地。从里面传出来浓厚的草药味,怕是还有药材在灶上熬着。 他边打量边往里走,不忘抬手敲敲敞开的门。 有个人闻声从屋里出来,见到宋柳明显怔住了。 “掌柜的……” “可算找到你了。”宋柳松了口气,坐到院子的马扎上。 “您怎么来了?”阿斗手里端着一盆水,面色略囧。 “连续几日没见到你人,寻来瞧瞧。”宋柳喝了口茶,说。 阿斗盆里的水泼到一旁,垂着脑袋,似是有话要说,但有些胆怯。 宋柳注意到阿斗略显红肿的眼,看起来这几日没少哭。眼下还有厚重的乌黑,夜也没少熬。 他耐着性子,低声:“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来。” “这几日我并不是故意旷工,我阿娘她病了……”阿斗话音未落,屋内就传来妇人急促地咳嗽声。 阿斗擦了把眼泪,连忙站起身来往屋里走去。 “娘,要喝点水吗?” 宋柳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应该是阿斗将她母亲扶坐起来的声音。 小厨房的草药味有了些变化,宋柳起身走进去查看,果不其然,再多一会儿怕是要糊掉了。 从中垫着一层麻布,将药盅从灶上扯下来。刚落下的汗又被腾出一层。 见阿斗出来,宋柳出声喊他。“阿斗,药好了。” 阿斗面露惊讶,连忙上前接过宋柳手中的碗。“多谢……” “让大娘趁热喝了吧。” 原来,阿斗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身子一直不太好,常年吃药。没有足够的银钱除去病根,身子骨只能越拖越差,也因此阿斗时常打好几份工,但不免因为旷工而被辞去。 这次阿斗母亲的病症来得又急又重,已经没法下床了。 “这病根除去要多少银两?”宋柳抓住重点询问。 似是没想到宋柳会问这个,阿斗愣了一下才开口:“五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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