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朵柔云带着温柔无害的笑容,却并不表态。 他在等人。 因为按照上一世的发展,刘帙晚马上就要来了。 “老爷——”严管家去而复返,他的声音在没有人说话的屋内,显得格外响亮。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有位小官人,自称少爷的旧友——” 常老爷眼睛一动,面上沾了喜色,“请他进来!” 来了。 花竹望着门外,等着自己上一世的恋人,这一世的仇人。 可进来的,却不是刘帙晚。 屋内三人俱是一愣。 眼前这俊雅挺拔的少年,他们谁都不认识。 此人发色漆黑,衬得一双凤眼闪烁如星。他腰间配一把剑,一身江湖装束,显得有些落拓不羁,但鞋上又干净得没带一滴泥水。 他天生带着股生机勃勃的野气,倒像是一头刚刚长角的雪鹿,站在夕阳下的荒野之中。 又像是一株兀自开在山雾里的挺秀玉兰。 门外的风雨,不能沾湿他半分。 此刻厅内的桂花香气已淡了不少,空气里多了些绿茶的清香。 来人对常老爷行了个礼,他面上带笑,眼神里却透出股带着野性的狠戾。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妥,眼里褪去了凶狠,换上了几分笑意。 可他这一笑又漏出颗尖利的虎牙,显得甚至古怪。 最后那人索性不再调整,只是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了过去。 “在下方池,来贵府提亲。”
第3章 旧案重提,花家姨娘失算 如今,若说临安城内谁最有名,上到衙门朝廷,下到坊市巷间,非方池此人莫属。 朝廷上,因为他父亲方衡,是当今的户部尚书,加之他本人又刚在边关立过军功,回到临安后,自然成了炙手可热之人。 至于民间,则是流传了关于方大人的诸多猜测。 先是方池的出身,便十分诡异。有说他是方衡朋友之子的;有说是方衡一夜风流留下的野种认回的;更有说是神仙下凡落入方家,所以才如此供着的。 然后再猜他此次调任临安的原因。有说是因为给北梁人主持婚礼,被判叛国,回来受死的;有说是侯家怕方家势力壮大,所以从中作梗的;也有说是方池和江湖情报组织勾结被贬的。 再来就是关心他婚配的。有说是必然跟方家女儿成婚的;有说圣上有意赐婚的;也有说方大人早已和塞外女子私定终身的。 一时间关于方池的猜测纷起,遍布大街小巷。 如今他站在常家的院子里,说自己来提亲。 常老爷脸上立时成了一朵花,马上接过玉佩来看。他心想这大概是定情信物,正琢磨着是家中是哪个姑娘入了方大人的青眼,就觉这玉佩有些熟悉。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枚白玉竹节佩,是花竹出生时,镇江的爷爷奶奶给的贺礼。 花竹日日戴在身上的。 不会认错。 常老爷面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奇怪。 花竹叹口气,心道这方家姑娘怎么如此心急,约了明日商议,今日就差人顶风冒雨地来了。 方家的的这位姑娘名叫方晓夏,今年二十二岁,是方池的姐姐。她潜心习医,不愿婚配,正是花竹“釜底抽薪”一计的关键人物。 上一世的花竹本已和她取得联络,两人交换了协议婚姻的意向,可他没来得及再与她进一步商量,就被刘帙晚骗走,送了命。 晓夏姑娘也是这世间,除了刘帙晚以外,唯一知道花竹性取向的人。 这一世花竹重生,第一件事便是找到方晓夏,交换了信物,私定终身。 好在方姑娘这一世仍旧需要这份协议婚姻,她与花竹一拍即合,结亲的事情,比上辈子还要顺利许多。 常老爷片刻间已经调整好面皮,凑上前对方池笑道:“在下不才,不知大人是看上了我家哪个姑娘,还是——” 方池往花竹身旁挨了挨,言简意赅:“他。” 花竹无奈,方晓夏活泼爱笑,她这个弟弟怎么跟不会说话似的。于是只好主动起身,拿出盒子中的玉梳,将上面刻着“一诺千金”的那面朝上,放在玉佩旁边说道:“我和方家姑娘,已经定下终身。” 常老爷看了花竹一眼,并不搭腔,只是仍旧殷勤地给方池看茶让座,又提议去前厅仔细商议。 “不必,”方池摆摆手,“这是草贴。” 常老爷接草贴的手被花姨娘打落,“我不同意。” 花姨娘忌惮方家的身份,花竹过得越好,她越难独吞花家。 若花竹攀上了方家,整个花家怕是都要还给花竹。 姨娘想了想花家的现状,坚决不同意。 “若不愿入赘,我们也可以嫁过来。”方池没理姨娘,反而看着花竹说道。 常老爷难以置信地看向方池,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除非方家疯了,放着礼部侍郎的儿子不要,要让唯一的女儿进他常家的门。 况且……就算方晓夏真的嫁了进来,他也供不起这尊大佛。 想吃天上掉的馅饼,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胃。 常老爷挠了挠头,不吭声。 “我说了,我不同意!”花姨娘立场坚定。 方池终于朝她投去一瞥,这一眼并不如何凌厉,甚至带了些柔情,他眼光中波光粼粼,蓄的却是黄泉水。 这是略带些同情的、望向死人的眼神。 像是他在等着花姨娘咽气。 方池是大夏有名的少年将军,杀过人、见过血。花姨娘被他看得身子一抖,嘴唇也跟着哆嗦起来。 然后他朝花姨娘笑了一下。 花竹一时间不知怎么去形容那笑容,与其说他是在笑,倒不如说咧嘴比较贴切,他漏出一颗尖尖的虎牙,像是一头护食的狼。 他在生气。 花竹莫名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这种感觉,更像是长久以来那些动物们给他的反馈,强烈又直接,一下子钉进花竹的意识中,以至于他没有半分怀疑。 方池收回目光,朝常老爷伸手道:“换草贴吧。” 花姨娘不愧是能够独自支撑花家多年的女子,虽然声音是抖的,但仍旧坚持道:“现在花家我当家,我不同意,你们休想——” 常老爷拉了一把花姨娘,止住了后面的话,又冲方池谄媚一笑,告了声罪,才转向花竹说道:“玉青,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父母都不在身边,我是……但是……花家这边……” 常老爷搓着手,一副很为难的模样,“要不……要不你索性和花家断了关系……” 和花家断亲的事情,这么一会儿功夫,常老爷已经提了两次。 花竹手指在大腿上敲了两下,慢悠悠地回道:“翁翁方才不是还说,你可以豁出去提亲的吗?” “那……那是自然。但毕竟花家是你父家,若是他们不同意,闹出去——”常老爷摸了摸喉咙,瞟了方池一眼,语气并不如何坚定。 “既然是我父家,便更不可断绝关系了。” “逆子!”花姨娘已从方池那一瞥中缓过神儿来,朝花竹横了下眉,又转向方池,说道:“方大人,小儿花竹早与常家千金定了亲,贵府怕是要另择佳婿。” 天大地大,除了皇帝,父母最大。 除非皇帝要赐婚,不然花竹的婚事,她是有发言权的。 “我有信物。”方池指了指桌上的玉佩和玉梳。 “我们的信物也早已定下。”花姨娘拿出那方墨砚,“而且是我家老爷在世的时候,亲自定的。” 方池拿过墨砚,抓在手里仔细瞧。 砚是好砚,但看到砚底一模一样的“一诺千金”四个字时,方池手上的骨节白了白。 “这砚是什么时候送给常家做信物的?”方池看向花姨娘。 花姨娘尝过他眼神的厉害,此刻根本不与他对视,伸手扶了一把桌子,说道:“外子去世前,亲自去送的。” 方池看着他,嘴角一翘,眼底寒如风雪。 “这墨砚,从未到过常家,何谈定亲?”方池大步流星走到花姨娘面前,“花吟死时,这砚就带在他身上。”
第4章 奸计暴露,常家老爷受冤 花竹一愣,他看过父亲的卷宗,上面没有提过。 花姨娘声音复又尖锐起来:“你信口雌黄!” 方池朝门外招招手,一个穿着直的男人走进屋,朝着方池跪了。 “你是何人?” “小底尹诚,是尹家文字铺的前任掌柜。” “这里不是堂审,只是问你些话,掌柜照实回答就行。”方池示意尹诚起来,“十年前,花吟被害当日,可是去了一趟你的铺子?” “正是。那日花官人来我店里,来取刻好的砚台,那砚台是一方极好的端砚,石质坚实致密,触感细腻润滑,在阳光下看,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更厉害的是,那砚能呵气成墨,不损笔毫。” “你来看看,可是这一方?”方池将砚台递给他。 尹诚将那砚台拿在手中,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观察了一番,后来又将手掌敷在砚心数次,左看右看,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依依不舍地将砚台交还回去。恭恭敬敬地回道:“正是。” “何以见得?” 尹诚还恋恋地瞧着那方砚台,说道:“回大人,十年前,小店千方百计搜索,寻到‘花月诗酒茶’五方歙砚和‘梅兰竹菊’四方端砚。当时花官人挑了酒和竹,其中酒上让刻一醉二字,竹上让刻扶风二字。况且,”他指了指墨砚,“当时砚上刻的竹子,花官人并不满意,后面拿了画稿来,要我亲自改刻上去,我不会记错。” 尹诚将墨砚递到方池眼前,指着上面的竹叶说到:“当时我还问官人,为何画中竹叶都是昂头的,官人说是自家儿子所绘,孩子心中有志气,要读书入仕呢。” “那你为何还要看这么久?”方池皱眉。 “实在是因为,这方砚台,也是极好的端砚,看起来像是麻子坑的砚石所采——” “那这四个字呢?”方池打断他,指了指上面的“一诺千金”。 “这小底不知,当时没有这四个字的。”他拿着砚台在阳光下看了看,又沾了茶水来回擦拭,磨蹭半晌,终于得出结论,“看样子,像是新刻的。” 方池点头,“可以了,你先回去吧。但还请在临安多留几日,后面还需你去衙门作证。” 尹诚不再多说什么,恋恋不舍地将砚放下,退下了。 方池开口道:“花吟当日拿了这方砚台,便去了丰乐楼,丰乐楼的掌柜可以作证,他到的时候,还在把玩这砚台。”他将砚台递给花竹,顺势站在花竹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这上面的竹子,是不是你所改绘?” “正是。”花竹已经明了方池的意思,配合得默契又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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