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把(riser)、弓片(limb)、瞄准器(sight)、平衡杆(stabilizer)……” 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在弓把和其他部件上流连着,黑发少年准确念出了箱子中每一个配件与护具的名称。 那都是久违了的名字。 去试试吧。 这个念头在盛恕脑海里越加清晰。 距离比赛的报名截止时间已经很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盛恕看了眼表,在紧迫的时间下不再有任何迟疑。 他背起弓包,扫了辆自行车,在烈日之下骑行。 盛恕意识到,或许是出于缘分,即使穿越到不同的时刻,他仍然要再一次站在那个曾经为之抛洒汗水的赛场之上了。 —— 燕城第二射箭馆。 三个工作人员聚在报名处,百无聊赖地看着表。 陆争打着哈欠:“就剩五分钟了,应该没人来报名了吧?” “应该没了,”他旁边的人起了身,抱着胳膊往场馆里面看,“咱们赶紧收工看比赛去,今天这些选手我都看了,估计能有不少行家,也不知道最后奖金会花落谁家。” 陆争嗤笑一声:“能把弓玩到这种地步的,谁还是冲着那一千块钱来的?不过这场比赛我也挺期待的,听说还有咱们市队还是国家队的大神来凑热闹!” “国家队他们真是来比赛?” “想什么呢,好像是有谁和咱们箭馆老板关系不错,这不,今天休假,顺便来看看,还能捧个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他们身边一直没有发言的同伴惊呼一声。 “哎,那边又来了一位呢!” 顺着同伴手指的方向,陆争看见一个瘦削的黑发少年。 他背上背着一个与身型极不相符的巨大弓包,黑发已经湿透了,白色的T恤也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但似乎毫无所觉。 少年锁了车,没来得及把气喘匀,就转身朝箭馆走来。 “卧槽,”陆争忍不住爆粗,“他这是骑了多远才过来的啊。” 然后反应过来:“都累成这样了,他不能是来报名比赛的吧。” “我也觉得……” 另外一人话音未落,盛恕就走到他们身前,朝他们礼貌地笑了一下。 “我应该没来晚,还可以报名吧?” 三人同时愣了一下。 陆争率先反应过来,从桌上拿出一张报名表交给盛恕:“可以,填完把底页留给我们,拿着报名表进去就行,可以开始准备了。每轮比赛总共射十支箭,环数高的人晋级下一轮。” 这不是正规射箭比赛的规则,倒是很好上手,确实是适合新手来试一试的。 盛恕接过他递来的笔,伏案填写信息。不同于凌厉又有攻击性的长相,他的一笔字意外的风流潇洒,带着几分倜傥的意味。 陆争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年纪不大,却背着顶级品牌Icarus的弓包,身上穿的也都是一应名牌,应该是哪家过来玩票的小少爷吧。 再看到“盛恕”两个如雷贯耳的大字,心下更是了然。 盛家小少爷盛恕这几年在名流之中可谓是声名鹊起,他不久前刚听一位和豪门有点关系的射箭发烧友说过。盛恕脾气孤僻古怪,明明自身能力平平,但好像对自己的水平毫无AC数。 各项运动、各类竞赛他都参加了个遍——据说是为了追人——但从没弄出一点名堂,都灰溜溜地不了了之了,反而是花重金买的一系列器械从此被放在盛家老宅里落灰。 这次来射箭,大约也是他心血来潮的一次尝试而已,用不了两天,就又不了了之了。 陆争无聊地瞥了瞥嘴,又扫了一眼盛恕填的年龄和比赛经验,懒洋洋开口。 “17岁啊,之前没有比赛经验,我觉得报名的事情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盛恕头也不抬,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来的高手不少,”陆争说,“你一上来就跟他们比,心态可能会崩。” 旁边的人瞪了陆争一眼。 他说的是实话没错。盛恕没有比赛经验,背后背的弓包连价签都没拆,看样子也是弓刚到手没多久,能不能把箭射到靶子上都是两说,这么直接来参加比赛,确实容易受到打击,丧失兴趣。 但是哪有像陆争这么直接坏人心情的。 况且面前的小孩看上去也不是个好惹的,何必给自己找事。 陆争却毫无自觉:“怎么了?我就是怕他心态崩了,以后不射箭了,好好一个Icarus的弓把就得一直落灰,我还挺心疼的。” 盛恕:? 他是对弓箭有心理阴影没错,但让弓把落灰这种话叫别人说出来讽刺,他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 “唰啦”一声,盛恕扯开复写纸,把复页递到陆争手里。 “每天考虑的这么多,难怪年纪轻轻,发际线就这么靠后了,”他笑着,墨色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不过我自己的弓,还不需要别人来替我操心。” 同伴在两人之间试图阻止争端,陆争抬手摸了一下发际线,“嘁”了一声,“就他这细胳膊细腿的,连弓能不能拉开都两说,水平差还不让人说了?” 盛恕缓了几秒,才意识到对面这个黄毛说的是什么话。 他从十一岁开始学射箭,大大小小的比赛都参加过,算是曾经风靡一时的弓手,自然也受过各种非议。可“水平差”这个字眼,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印象里最后一次听,是第一次参加世界杯赛那年,他年纪小,还没彻底发育起来,人显得有点瘦。有个别国的选手上前嘲讽,说盛恕长得豆芽菜似的,箭能不能上靶都不一定呢。 时隔多年再回想往事,盛恕对那人的记忆并不深了。反正那年世界杯赛击败两位一流选手荣膺第一的人是他。从那以后,没人再敢因为年纪或是别的而敢看轻他。 没成想今天还能在这里听见别人这么说他,很好笑,但盛恕对此非常不爽。 他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的,能赢最好,赢不了也无所谓。反正这是个箭馆,把弓转卖给哪个行家,自己也能挣到一笔钱。 只是现在,盛恕完全打消了先前的念头。 不就是一场业余的射箭比赛吗?他非拿到第一不可! “我水平怎么样,您又知道了?”盛恕轻嗤一声,他刻意用了敬语,眉眼间的讽刺却毫无掩饰,“只是看一眼就能得出结论,您真是好大的本事。” 陆争还想反驳,被同伴拦了回去,只能在盛恕拿着入场的牌号走后,不屑地说:“狂成这样,看他等会能拿到第几。” 他声音不小,根本没避讳前方还没走远的盛恕。 其它工作人员心说一声不好。 果然,就在要走进场地时,黑发少年突然转过身来,冲着陆争勾起嘴角。 与之前故作温柔时不同,这一次他的笑容明亮又锋利,像是把反射着寒光的利剑,让人看了就不由得心悸,只能暂避他的锋芒。 盛恕在众人注视下缓缓开口。 “无论这场比赛有谁,第一,都会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盛盛,燕京当地一位非常口是心非的射箭选手
第3章 十环 箭馆里冷气很足,盛恕骑车出了一身的汗,这一下才觉得被汗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有点难受。 他没费功夫顾及,目光直直扫过箭馆。 现在箭馆里的人算不上少,除了来比赛的选手之外,还有不少来凑热闹的观众。 盛恕花了点时间才找到一个空出来的地方,蹲下身拼装他的弓。 黑发少年入场最晚,年龄又最小,用得还是Icarus的顶配弓把“逐日”,一下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刚热身完的选手也纷纷朝他投来问询的目光,不知道这会是个怎样的对手。 处在目光中心的盛恕反而没有任何表示。 他握着深黑色的弓把,手上的触感很熟悉,让他回想起曾经每一次开弓射箭时的感觉。 他是能站在国际赛场上的专业运动员,几乎每一次射箭都很成功。 羽箭离弦,飞过几十米的距离然后正中靶心,台下所有人都为他欢呼。 那是盛恕体验过无数次的快乐,直到那一次,箭支脱离了靶子——欢呼变成了同情、讽刺与谩骂。 少年垂着眼睫,浅浅一片阴影投射在脸上,叫人看不清神情,上弓片、上弦的动作却快了起来。 围观的人只能看见他拼装反曲弓的动作从略显生疏变得熟稔,几乎看起来像一个行家里手。 有人看了一会儿,对他起了点兴趣。 “这是谁?看着像是有门道的,用的弓也讲究。单说他那个瞄准器,没个几千块也下不来吧。” “我听小陆说是哪一个豪门的小少爷。” “豪门的?那应该从小学过射箭,水平挺高吧。” “小陆说是个干啥啥不行的那种纨绔呢,哦对,来射箭好像是为了追求什么人。” “那还是算了,”最开始发问的人摇了摇头,立刻转换了话题,“我听说今儿还有市队还是国家队的人要来,不知道能看见谁。按说季明煦也是咱们市队出来的,他要是能来……” “你做梦去吧,”友人不留情面地打断他,“人家季明煦都拿过奥运金牌了,来这干什么。” 话题越扯越远,众人便从盛恕身上移开目光。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比赛的表张贴出来,箭馆里也渐渐安静下来,氛围甚至有写凝重。 唯有盛恕所在的角落,气氛一如平常。 盛恕一边做着准备活动,一边看着自己装好的弓,微微抿起嘴角。 这是把刚刚送到的新弓,他之前并没有用过,更不像在国家队里那么讲究,还有专人调弓。 不过弓不在最佳状态,他同样也是。 虽然之前射箭的手感还在,射箭的动作可以做得很标准,但是体能并没有跟着过来。 原身之前大概也运动不多,现在他只是骑了会儿车,做了一个准备活动就感觉到肌肉酸痛。 也幸亏盛小少爷买弓时对自己有几分自知之明,特意去厂家试了,选用了能拉开的20磅的弓片。这个磅数对于一个将要成年的男性而言不算太高,不然自己现在怕是连拉个弓都拉不开了。 这该算个坏消息,可是没怎么影响到盛恕的心情。 反正除了这一次,以后他也不打算射箭了。 就用这次比赛的胜利,当成是还自己十几年射箭生涯一个圆满的落幕吧。 盛恕想着,非常细致地做好准备活动,带上护具,背好箭囊,比赛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箭馆总共有四条18米长的赛道,可以供两组射手同时进行比赛。 这次比赛不太正规,是两人轮流射十支箭,最后统计环数高的人胜出晋级下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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