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霖面无表情地看着白纸变黑,变焦,再变成灰烬。 “就无事看看啊。”景霖回道,“我也好奇嘛。” 方才那四字,正是—— 天子夺位。 ----
第5章 佞臣必死·伍 韩与对景霖简直难以言语。 景霖过来告诉他不是在问他同不同意,而是想让他帮忙找史书。因为这样更省时间! “你会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韩与边骂骂咧咧边起身去给景霖找。 景霖不甚在意:“这句话早有人同我讲过了,没新意。” “谁?除了我竟然还有人知道你这么贱?” “你有病吧。”景霖骂了回去,才漫不经心地回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啊。” 韩与把史书递给景霖,叫他在这赶快看完,这是国朝机密,不准外露的。 景霖何尝不知,他看书很有目的性,那书一到手上,他就开始聚精会神地看了。烛芯一晃一散,韩与在书案前继续记录史册,正巧烛芯灭时,景霖把书还给他。 “多谢。”景霖重新披起斗篷。屋内暖和,伞上的积雪化了,流得地面湿了一片,景霖抖了下水再撑起伞。 伞下,他一双眼睛黑的发亮:“韩中丞,我欠你个人情。” 韩与连连摆手:“就在这还了吧,日后不要再来我这了。” 景霖却有疑惑:“公为私用,韩中丞,此事我不与他人讲,人情已还。” 韩中丞:…… “……我为何会认识你?”韩与由衷发问。 景霖不大不小地哈哈两声,背身离去。 宫里的夜似乎来的额外快。 皇帝准备把景霖安置在梦玲宫,那个宫殿是专门给宫中外来人员的。景霖推辞了,直接走进衙门将就睡了一晚。 衙门并没有其他官员,夜深,大家早就各回各家了。桌上是整整齐齐的文书,关于什么事的,哪些是着急禀报的,哪些是要交给御史大夫的,都分门别类好了。 景霖只借了一盏油灯,走过来时,也只点了几根烛芯。 他绕着书案走了几圈,简单看了下哪些文书由哪些官员起奏。其中有一摞是被楚嘉禾打下来的,景霖都打开扫了几眼。 全是劝谏皇帝的。 有几封倒是写得挺好,景霖不明白为何会被压下来,直到看到末尾那句“皇上切莫再以貌取人!” 难怪。 压下来的文书都是盖了章的,这样也分辨的清。景霖沾了墨,把那几个觉着好的章给涂了,又扔到加急禀报那一摞。 枕着胳膊趴下来,景霖静静地看摇曳的烛光。 烛光雀舞,忽暗忽闪。总是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景霖看着心烦,就挥手把它灭了。 夜更加清晰了。 景霖算好时辰,他不能睡得太死,必须要赶在明日上朝前醒。要是那些官员过来看见他趴在这里,那文书怕是又得缓上好几日才能交上去了。 他幕地回想起韩与的话。 ——“你会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 又想起几月前宋云舟的话。 ——“反派必死无疑。” “谁要死了。”景霖低声骂道,“该死的是这昏君,不是我。” 劝谏?要是劝谏这昏君会听,他又何必起谋反之心。吃饱了没事干。 昏君就喜欢别人夸他,不喜欢别人忤逆他。这毕生最聪明的时候就是定下计谋杀了宗亲,黄袍加身。 龙袍好像把皇帝的脑子也盖上了。 景霖越想越气,特别是想到宋云舟一碰到他就一个劲地叫“不作不会死”。 这个夜里,谁也不知道景霖在哪过夜,只有景霖自己知道。 而且他这也不叫过夜,他夜里没睡。他是看着天亮的。 看着那雪下了一阵又一阵,昨日早晨宫女才把树上雪扫尽,今日又沾了新的。 斗篷没有用了,景霖在洗漱的时候,随手扔给了宫女。他进朝堂,听百官叽里呱啦,又相互对骂,最终那怪罪的眼神不敢落到景霖头上那位,就落到了他身上。 耐着性子过了这个朝会,景霖才是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自己马车。 在京城内大家不敢胡作非为,景霖找到个好的角度,闭上眼睡了。回府路上偶有颠簸,而他只是跟着马车晃了晃头,又调整另一个睡姿。 不知过了多久,景霖迷迷糊糊听到耳边有人在叫他。 “怀玉,怀玉!到家啦。”宋云舟在他眼前甩手,“马车上这么好睡?我下回也试试。” 景霖瞬间清醒,凝起眼盯着宋云舟:“你进来作甚?” 宋云舟指指自己,解释道:“你一天都没回来了,我险些以为你没了。你不夸我起得早,还怪我闯进来?” 景霖捏了下自己鼻梁,抬手打住。他有些无语道:“我若没记错,昨日我是说了我不会回来的吧。” “你又没和我说。”宋云舟理所当然道,“他们又不知道你反派身份。” 景霖:…… “先进府。”景霖道,“在马车里说话很舒服吗?” 宋云舟不置可否:“我在哪说话都很舒服。”但这么说着,他还是先跳出了马车,回头对景霖伸出手。 景霖没搭他的手,头也没回,直接走进了景府。 宋云舟手掌抓着一股空气,一时间竟也觉得这样挺对。 他收回了手,立马追到景霖身边问道:“那你为何不回府?我叫你多注意,这几日怕是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你的仕途将毁于一旦啊!” 景霖突然停下来,宋云舟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刹住,转过身来看他。 景霖的手藏在袖袍内,奇也怪哉地反问宋云舟:“到底是我的仕途,我会比你还不清楚?” 宋云舟哑然无语。 景霖反将一军,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倒是你,规矩学的可好?” 宋云舟日日睡到日上三竿,肯定是一点也没学。 宋云舟吞咽一下:“你话题可不可以不要跳那么快,你在回避我?” “嗤。”景霖道,“彼此彼此。” 吹了一晚的寒风,身边又无御寒之物,景霖觉得自己可能是染上风寒了,他不与宋云舟多说,反倒立即叫刘霄备热水。 烧水需要时间,他还得等上些时辰,不如先去屋内就着烈酒喝药。区区一个风寒而已,还不至于要他怎样,只是回来途中竟然真睡着了,景霖不喜这般感觉。 “我给你备好了。”宋云舟牵住景霖往浴房那边拉,“我就猜你在宫里肯定睡不习惯,一大早就叫小月烧好水了。你洗完还可以再睡一觉呢。” 景霖又停下脚步了。 宋云舟疑惑地转过身,看景霖脸上有层红晕,惊道:“你不会是被我感动到了吧?!” 景霖本想问这水是不是被宋云舟下毒了,但宋云舟这番话倒让他无所适从。他憋了会,继续走了起来:“不是,没事。” 浴房热气腾腾,景霖靠着木桶,身后木施上挂着单衣。他屏退了婢女,兀自泡了半个时辰。 换上干净的衣服时,景霖感觉自己好了许多。可头还是有点昏沉,他也懒得叫婢女去医馆取药了,直接去后院,低头找几味草药,几株自己吃了,几株叫婢女磨了做药粉,隔日泡着喝。 宋云舟再一次震惊:“你不怕有毒啊,神农尝百草是吧。” 景霖只是低头看宋云舟踩坏的草:“你把我的药踩坏了,记得赔。” 宋云舟连忙抬脚,他对药理还真是不太懂,又避过其他小草,生怕那是什么名贵草药:“抱歉抱歉。” 景霖歪了歪头,忽而笑道:“骗你的,傻子。” 宋云舟:…… 景霖平日里不会这么说话的,这一看就是脑袋昏掉了。进了趟宫还把脑子留那了…… “你染上风寒了是吧?”宋云舟拉住景霖进了房,嘴上喋喋不休,“本来是装病,这下好了,真生病了。” 景霖被宋云舟半拉半推,院中又有一株梅被雪打了下来,他看到,出神了。 “要过年了。”他说。 宋云舟敷衍道:“是是是,除夕还流鼻涕,像什么样子。” 景霖莞尔一笑,脸颊的红晕淡了些,但他的眼却是炯炯有神:“年过了,这天就该变了。” 宋云舟只把这当病患的胡言乱语,走到门前抬脚一踢,再把景霖推到榻上拉上帷帐,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停顿。 “拜了,大反派。”宋云舟挥挥手,“生病就好好养病吧,别胡思乱想了。” 景霖单手捂脸,他哪敢真的沉沉睡过去。泡澡时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他就坐起身来,面上一点疲态之色都没有,径直走到窗前。 窗户被宋云舟贴心的关上了,景霖拿起叉竿举出一条缝,淡淡扫去。 宋云舟在后院堆雪人。 合上窗子,景霖甩开叉竿,叉竿正正点到顶棚一角。屏风后,书架松动,露出一间暗房。 景霖轻步走进去,拉下烛台,书架又恢复原位了。 这间暗房只有景霖和刘管事知道,刘管事作为景霖心腹,跟了景霖这么多年,知道也不足为奇。 房内布置极其简陋,和科考时书生那位子差不多。只不过四周布满了书和暗器。 平日景霖干活,就会从暗房内把文书取出,在卧房看一宿,再放回去。 暗房内的书并不都是看的书,很多都是机关,牵连着很多地方。景霖将文书放在这,隔日清晨文书自然会被送到刘霄的屋内,再由刘霄放到马车里,自己带入宫中。 府内能留下来的,无论是管家,还是奴婢,都是经景霖层层挑选,知根知底的。 这样留在身边用的也放心。 昨日的文书景霖已经在衙门处过目了,就没有带回来。他这次来暗房,也不是纠结于秉承上奏之事。 房内正对面留有一张淮国地图,事无巨细。 景霖覆手上去,先是自己所在的京城,一路往下,划到江南。 江南烟雨乡,朦胧晃人眼。 好地方。 景霖没来由地想到,自己同韩与,当年也传有“江南双彩”的称号。儿时还被笑侃“豫州神童”呢。 只是那都是陈年旧事,如今再提,不由得幼稚起来。景霖一扫而过,抽出身旁书架上的一册书。 “旧王朝覆灭,淮王袭位,大赦天下。”景霖喃喃道,“昌王宫内软禁,三日后,绝食而亡。” 接着景霖又抽出另外两本书。 一本书记载了淮国数十年间各地粮草备需,另一本则是从昌永到岁和年间的牢狱收录。 当年大赦天下,许多名册早已废除,景霖手上这本,也不过是趁着几年前要整改律令而誊写出来的。 他十三入仕,十八丞相。要说权威,自是丞相为好,但不知为何,景霖还是觉着十三那年要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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