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 若是他,沈循安紧绷着躯体,朝着对方遥遥躬身道:“陵尊主。” 陵川渡闻言朝沈循安看了一眼,他站在半空之中,而虚空之中宛若有肉眼看不见的阶梯,让他拾级而下。 他几息之间,已来到众人面前。 没有认出来的人,现在也明白过来了。 来的人,是百域魔疆的共主,陵川渡。 一个行事全凭自己心意的主。 白玉京和凤池宗中年纪稍小的人,均是牙关紧咬,浑身僵硬。 陵川渡没有理沈循安,径直向众人走来,他周身魔气未散,表情模糊不清。 沈循安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谁都知道陵川渡行事乖张,万事只凭自己喜好定夺。 眼下他肯定不是来救他们一群人的。 陵川渡停在沈循安的面前,语调平稳,堪称有些亲切,仿佛他只是与小辈搭话一般。 “刚才天动异象,是何人所为?” 沈循安被他的举措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终究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晚辈不知道。” 陵川渡见状,便把目光移到在场还活着的人身上。 眼神如有实体,压的人直不起头。 他将相同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众人,无人应答。 血月凌空,不详血光隐隐有吞天之势。 映照出所有人绝望的脸庞。 “真的没人知道么?” 陵川渡说话极轻极淡,但沈循安听出了令人窒息的寒意。 他这是想要杀人! 沈循安思绪百转千回,还没思考出个什么来,只见一个凤池宗弟子,哆哆嗦嗦地指向一个角落:“是他做的。” 他不知道陵川渡要找那个人是何缘由,但是能分辨出陵川渡的不善意图,他不想与这事纠葛,只想尽快请走这座大佛。 沈循安闻声望去,看见缩在角落里像条死狗的废物陆师兄。 沈循安瞳孔骤缩,但已来不及阻止了。 他心里暗骂这个蠢货,随意想找个替罪羊,也不必找个看上去就最弱的吧?!要是让陵川渡发现自己被骗了,遭重的就是他们所有人! 陆渊看见黑色的衣摆落在自己眼前,他眼里被污血充斥着,看不清人。 “你叫什么名字?”陵川渡语气里面带着难辨的情绪,他俯视着角落里的人。 刚刚指认的弟子大声喊道,“他叫陆渊!” 没错,眼前的凤池宗外门弟子,二十来岁才筑基的废物,和百年前的正道首座陆渊,同名同姓。 其余人惊诧不定地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谁都听过一个传闻,陵川渡与陆渊关系极其恶劣,陵川渡纠缠九苍城,就是为了刨他的坟墓,掘他的尸骨。 这个凤池宗弟子恶毒地想着,万一这个名字能勾起陵川渡的注意,让陵川渡这个疯子把怒气都发泄在陆渊身上就好了,反正这个废物死了就死了。 看见平时就寡言少语的边缘人物,此刻依旧一言不发。他尖声叫骂道:“废物你倒是说话啊!你想害我们跟你一起死吗!” 陵川渡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振袖一挥,“聒噪。” 那名弟子被无形的力量扔出去,撞上断壁残垣,吐出一口血,不动了。 沈循安焦急道:“陵尊主!凤池宗一向与百域魔疆无冤无仇,你不能——” 他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他看见陵川渡手指遥遥指向自己的胸腔,蓝黑色的魔气已聚在指尖蓄势待发。 而陵川渡本人正慢条斯理垂着头问着陆渊,语气里带着森冷的笑意,“你是陆渊么?” 沈循安僵住了,他目光落在看起来已经完全不能动的陆渊身上,他内心祈祷陆渊赶紧说不是,却见对方撑起身体,直视着陵川渡。 “我是。”血腥气顺着陆渊的每一字往外冒。 沈循安来不及说什么,悬着的心一梗。 陆师兄这是直接往枪口上撞啊。 陆渊勉强直起身,他倒没有和别人一样,在陵川渡的威压下瑟瑟发抖,他只是有点想不明白。 至少在记忆里,陵川渡从不残酷嗜杀,更不会如此居高临下,煞气缠身。 陵川渡沉默地看着眼前人,面前的男人没有像旁人一样畏惧低头,反而抬起清瘦的下颌,堂而皇之地盯着自己,干涸的血迹凝固在他的睫毛上,像个血蝴蝶轻轻振翅。 陵川渡一字未说,猛然抓住陆渊的手腕,不讲理地将自己的气息灌入对方体力,在陆渊全身筋脉里走了一圈后,随即无趣地将对方手松开,“筑基期?” 他灰沉沉的眼睛什么情绪都没有,却叫人看得心里生寒。 忽的陵川渡笑了出来。 他笑意不达眼底,“你若是叫陆渊,本座还要喊你一声师兄了。” 陆渊一时间被他的笑容恍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师弟极少会笑。 陵川渡他长的并不如有些男子那般柔美,眉眼甚至比不上陆渊现在的身体温和。 他笑起来,自然也不会是那种娇嗔之态。 陆渊每次都说师弟你为什么不笑啊,不管事情办妥了还是办砸了,你怎么总是愁眉苦脸的。 陵川渡别过脸说我不爱笑。 然后陆渊就非要手贱,趁他不备,捏住他的脸颊,试图拉扯出个笑容。 每次结局就是他被陵川渡追着撵了三条街。 现在他如愿以偿,但并没有让他感到欢愉。 空气冷得让陆渊心猛烈收缩,嘴里的血腥味翻腾,刺激得他眼眶泛红。 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散开来。 蓦得陵川渡收起笑,神色阴冷,语气喑哑,一字一句道: “你也配。”
第4章 错认 陵川渡极少喊陆渊师兄,除非是当下这种情况。 ——在他阴阳怪气的时候。 莫名其妙地被冷嘲热讽,让陆渊一下子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系统焦急得像个蚂蚱,在空气中跳来跳去。 但凡它有个实体,它都要朝着空气打一套拳了。 陆渊本来就头晕目眩,被它晃得想吐。 系统极速地翻看着数据:【怎么回事,推演出错了?陵川渡怎么现在就跟萧景春见面了?】 沈循安看着满地被邪祟杀死的凤池宗弟子尸体,觉得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余下的人性命。 他硬着头皮道:“陵尊主,烦请看在我师尊的面上,高抬贵手,凤池宗并没有冒犯过百域魔疆……” 陵川渡紧盯着面前的陆渊,突然说道:“没有冒犯?” 他的手掌微微一抬,陆渊的收纳袋便出现他手中,然后一株曼妙绝美的曳水摇漂浮在众人眼前。 “一个小贼,为盗取曳水摇入我百域魔疆。”陵川渡残忍地将这株仿佛有生命的药引子,捏碎当场。 沈循安一看这情形,就知道陆渊隐瞒了什么。 而陵川渡睚眦必报,骗他就更是火上浇油。 陵川渡面无表情道:“所以,你们是一起的么?” 什么一起的? 凤池宗弟子看着煞神突然朝自己问话了,但是其实他们一个个魂已经走了几里地了,没人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有一个人明白过来,朝着陵川渡大喊道:“偷盗这事,都是他一人所为!” 凤池宗弟子这时候再也顾不得体面了,他们纷纷哭叫道:“跟我们没有关系!都是他自己鬼迷心窍!” “我们都筑基了,要这个也没用啊!陵尊主明察啊!” “我们都不知道!应该是、是他自己要讨萧公子欢心才做的!” 听到萧景春的名字,陆渊头脑才挤出一丝清明。 到底是谁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在听完系统说的所谓推演之后,就对萧景春多了一丝戒备。 陵川渡看着周围那些因为恐惧而麻木的脸,颤抖又声嘶力竭的辩解充斥着死寂的夜。 哪怕他知道人死如灯灭,但是当“不觉”被惊动时,心里还是涌起来一丝很难忽略的希冀。 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嘲笑着他的痴心妄想,他陡然对这出闹剧有些厌烦了。 “刚刚究竟是谁引起的异象?” 四周静得跟坟场也没什么区别了。 “没人说么?” 他话音刚落,临安镇的邪祟又开始往前蠕动了,离得近的弟子被邪祟碰到脚背,吓得连退几步,慌忙举剑乱砍。 沈循安心里一紧:陵川渡这是在逼人出来。 但是他究竟是在找什么人? 萧景春瞧着邪祟快扒住自己的狐裘了,两颗眼泪滚了出来,双目朦胧地看着陵川渡,他流着泪语气怯怯,却不敢大声,“你不能那么做……” 陵川渡闻声望去,萧景春被他吓得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未道一字,但冷如苍山雪的眉眼在说,我能。 萧景春手上的符咒根本来不及起效,邪祟僵硬的指节就碰到他干净的脸庞。他闻着难闻的腐臭味,神志快要崩溃了,双手向前胡乱地推拒着。 在邪祟伸出手准备直穿他的胸口时,倏然他瞳孔闪过一点金色,贴近他的邪祟便作漫天灰飞。 陵川渡不可置信地环顾四周,他捕捉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 黑色衣袍所行之处,似一柄利剑击穿邪祟躯骸,他如入无人之境。 转眼间,陵川渡来到萧景春面前,他堪称温柔地单手拂过对方的脸,有点恍惚地问道:“是你么?” 萧景春惊惧万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一动不敢动。 陵川渡铁灰色的瞳孔因为未知原因在颤抖着,眼底带着他自己没有发觉的期盼,这种期冀正在微弱地燃烧着。 萧景春莫名觉得,等这抹微光燃烧殆尽直至熄灭的时候,就是自己的死期,他只好哆哆嗦嗦地说:“……刚刚的异象是我……是我引起的。” 陵川渡静默地盯着他手掌下的面容,柔弱无力如蒲草一样无害。 跟陆渊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陆渊的模样了。 陆渊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好像已经快忘了。 陆渊眉眼锋利,看着桀骜不驯,不好相处。 实则他也确实不好相处。 他牙尖嘴利,说的话大部分人都不爱听。并且陆渊还十分好面子,自己从未见过他害怕的样子,除了…… 陵川渡心念一转,垂眸看着受惊的兔子一样的萧景春,好似马上就要因为惊恐而咽气。 “证明。”陵川渡收回手,低声道:“证明给我看。” 陆渊要不是这会身体破败只能痛得抽气,他都想大喊一声师弟你是不是眼瞎,那个小白脸到底哪一点长得像我! 系统拼命抱住陆渊的大腿,同样想大喊:【宿主你冷静!你要没了,我就要被开除了!】 你可千万别往陵川渡脸上蹦跶了,不要再继续表演趟雷绝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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