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地下的少年骤然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瞳中是令人胆颤的执着,“谁让他升起这念头,我就杀谁。” 空气一滞。 开平帝突然大笑起来,虎掌般有力的手掌不断拍击着黄铜扶手。 伴君如伴虎,没人知道,开平帝这笑里有多少杀心。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愈发战战兢兢。 “你这倒是有趣,”开平帝指着他的二儿子,“有朕的风范。不过,人心难测,朕看还是一刀砍了爽利!” 少年却没有接这一茬,直接了当地问道:“如何才能保下周元瑢一家,请父皇开个条件。” 大皇子暗中摇头,刚才还以为这个二弟能闹出什么花样,没想到,又白白错过了父皇对他感兴趣的机会。 如果是正常人,这时候就该申明理由了,为什么要保那一家人,总不能是无缘无故吧,理由里面就藏着格局、境界、智谋,就算最后不能成功,至少也在父皇面前展现了一番口才。 魏玄极倒好,明码标价,要开平帝划下道来,这和菜市场上讨价还价的猪肉贩子有什么区别? 果然,开平帝听到这话,脸色又是一沉。 老虎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幼崽:“魏玄极,你连行刑台前求情的代价都不知道,也敢来对朕说这种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还是得把过程写出来,不能光听二货讲。 第7章 昏君初现:天生神力 皇帝一日三变色,在场胆小的连气儿都不敢出。 魏玄极却面色如常,眼都没有眨一下,干脆从地上站起来了。 在开平帝压迫的目光中,魏玄极来到他面前,伸出手:“儿臣知道,除非有神迹降世,违背常理,才能临阵救下极刑之人。只是希望父皇说话算话。” 开平帝一言不发,绷紧了嘴唇和下颌,脸颊上的沟壑因怒意而更加深刻,使整张帝王面呈现凶相。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在皇帝面前谈起神迹,无异于越俎代庖,挑衅天神唯一的代言人。 魏玄极伸出的手掌,忽然转了个方向,朝着一旁的太师而去:“杨太师,借银钩一用。” 杨太师一怔,征询地看向开平帝。 开平帝虽然在恼怒之中,却又有一点点好奇,他这个二儿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于是,杨太师看到,恼怒中的老虎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将手中的银钩奉上。 银钩乃是杨太师的成名兵器,以玄铁打造,坚硬锐利无比,因在日光下闪烁银光,所以才称银钩,其实是铁钩。 这银钩追随杨太师征战沙场数十载,没有它破不了的甲胄。 开平帝曾经亲口封这银钩以左将军之官秩,就是因为杨太师左手持钩,右手持笔,左右开弓,勇猛异常。 没人知道二皇子要这银钩干什么,不过,看他方才那意思,是要通过银钩展现神迹? 这未免有些离奇了。 当着开平帝的面装神弄鬼,可是不会被轻易放过的。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魏玄极手上,大皇子更是将眼睛瞪得老大。 大家都想看一看,这魏玄极到底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只见魏玄极将银钩举到与目平齐的位置,一手握住钩柄,一手握住钩首。 一开始,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盯着魏玄极的手看。 那双手还是少年的手,手骨修长,皮肤紧致,骨节处没有明显的皱褶,猛一看像是养尊处优的手。 可是,识货的人却能看出来,那双手不一般。 杨太师的目光凝注在魏玄极手上,他注意到,魏玄极手背和手腕上的肌肉一层层鼓起来,虽然只有细微的变化,但那是懂得如何用力的练家子发力时的状态。 接着,魏玄极手臂和上臂的肌肉亦膨胀起来,在贴身的衣袖中显出轮廓,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纤瘦,本身的体魄可能相当惊人。 魏玄极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始终凝视着银钩,目光执着而暗沉,让人有一种他其实并没有用力,只是在专心看着银钩的错觉。 然而,一些细微的变化,逐渐累加出明显的效果。 银钩,一点点地,被拉直了。 * 众人都惊呆了。 短暂的寂静后,纷纷的议论声如涟漪般散开。 大家不敢在开平帝发话之前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心内的惊讶又压抑不住,只能选择与周围的人低声交换想法,来传达自己的惊讶之情。 那可是杨太师的银钩! 驰骋沙场,战无不胜的左将军! 据说能够穿透所有甲胄,本质上是玄铁所制的铁钩! 而年纪轻轻的二皇子,长着一副平平无奇的身子骨,那双手伸出来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是要变什么戏法,街市上确实有些三教九流的游方道士会变那种突然喷火、或是改变颜色的法术,那种法术看着新奇,却是绝对入不了开平帝的法眼,大家已经准备好二皇子变了戏法之后,开平帝勃然大怒的准备。 然而,那双手却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把杨太师的玄铁钩拉直了。 这动作太简单了,以至于没有作假的余地。 银钩又是知名的兵器,刚刚从杨太师手上讨过来的,杨太师威望甚隆,从来没有和这个二皇子有什么交集,更不可能和他串通一气。 杨太师本人也瞪着铜铃似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兵器。 那是他常年随身的兵器,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它的材质,硬度,刺入甲胄时势如破竹的手感。 因此,也没有人比他的震撼更具体,更实在。 魏玄极等了一会,见没人出来说话。 “父皇,”他摊开手,将银钩送到皇位上的尊者面前,“神迹已现,请您遵从诺言,放了周元瑢一家。” 众人屏息,虽然他们觉得很厉害,但是,这,能算是神迹吗? 的确是违背常理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拉开了杨太师的银钩,这说出去谁都不信。 但是,没人能揣摩到开平帝的心思,开平帝以武力平天下,他本身就是力大无穷的猛虎,会把二皇子这一手放在眼里吗,会允许二皇子公然在监斩台上挑衅他的权威吗? 没人知道。 开平帝微微垂下眼皮,注视着捧着那双银钩的手。 那双手看起来还未长成,手掌薄而窄,手指显得长,两边手掌抓握的位置留下深深的血痕,显示刚才用力所致。 猛虎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哼笑。 “杨国兴,你怎么看?”开平帝抚了抚黄铜扶手上的兽头,状似随意地问道。 杨太师向开平帝行礼,恭恭敬敬答道:“回禀陛下,老臣以为,此乃天降祥瑞,二皇子勇猛无匹,天生神力,正是继承了陛下的血统,将来定可以守疆拓土,有一番作为。” 杨太师是个人精,眼力比大皇子又要高出许多,在应对称旨方面,无人出其右。 他已经看出来了,不管今天魏玄极是怎么做到的,二皇子在宫中的地位算是坐稳了,他莽了这一下,给开平帝留下了深刻印象,从此往后,不会再受到大皇子的一味压制。 杨太师不介意做个人情,帮着这二皇子说两句好话,至于大皇子那边,他也没得罪,老大继承王位,老二驰骋沙场,两边不冲突,大皇子也不至于不高兴。 果然,大皇子稍稍皱眉之后,似乎想通了什么,又露出笑意。 开平帝则猛地一拍铜兽头,发出“通、通、通”地几声巨响,传达出他内心的畅快欢喜。 “好!”开平帝放声说道,“说得好!看来,朕这猛虎王的名号,总算是后继有人。玄极吾儿,今天朕就应了你!” “来人啊,传朕口谕,天降神迹,二皇子徒手拉开杨太师的银钩,猛虎王后继有人,今日监斩台上特赦周元瑢一家三口!”开平帝一气儿吩咐完,叫传令官把口谕颁布下去。 至于其余人嘛,脑袋还是要接着砍的。 魏玄极直至此刻,面上才显出些许释然之色,他向开平帝行礼,请求与传令官一同下去。 “快去快回,不要耽误了行刑。”开平帝今天是出奇的好心情,对着魏玄极说话时,竟透出几分慈父的口气。 大皇子微微不喜,侧过头,对身边亲信低声吩咐了几句。 * 魏玄极三步并作两步下了监斩台。 他早就迫不及待想要确认周元瑢的声音了。 雨中那一声叹息,听得并不真切,现在,他要亲自站在周元瑢面前,听他对他说话。 其实,魏玄极并没有听过他的仙人说话。 四年前,他偏居冷宫一隅,寒冷而漫长的冬夜里,他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睡在四面漏风的屋子里,想着他早逝的娘亲,那个叫紫槿的女人,是世上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然而他连她的面目都记不清楚了。 他自暴自弃地想着,也许世上并无人期待他来,也无人在意他走。 风寒反复缠上他的身体,他发着高烧,胡乱地想着,或许就可以这样睡死过去,也省得一夜一夜地受苦。 他的仙人,就在这样的夜晚出现了。 一桶清凌凌的井水,一盒松软甘甜的窝头,还有体恤他食不知味,给他开胃的咸菜。 仙人来去无踪,却让他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原来有人希望他活,有人在关怀着他,只要他心里说一句无足轻重的感谢话,善良的仙人就会把天底下所有好东西堆到他面前。 他的仙人,就是这么好。 他拼命地想要记住仙人留下的一切特征,至少不要像他的娘亲那样连脸孔都记不清了,可是仙人在这方面却格外吝啬,不愿现身,不愿说话。 他只听到过一两次,仙人的声音。 第一次是在院门前,给他送第一盒食物的时候,见他犹豫,不敢轻易尝试来路不明的食物,仙人有些发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第二次是大皇子授意下前来闹事的粗使杂役,冲进他院子里抢夺炭火的时候,仙人扔砖头和砂石打他们,看他们抱头鼠窜的样子,开心地笑出声,夜风里流转着冰玉相击般动听的轻笑声,听之令人心旌摇曳。 后来,仙人要回到天上去了,离开的时候,半夜里又偷偷来看他,给他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保护。 门枢第一声响起时,魏玄极便醒了,那时他还不知道仙人是来告别的,只在那里装睡,希望仙人在他床边多待一会。 虽然只有这么寥寥几次,但魏玄极有自信,他已经牢牢地把仙人的声音记在了脑海中,只要周元瑢说话,他就能分辨出真伪。 心念电转,魏玄极思虑之间已来到监斩台前。 他抬眼便看到,一名满脸横肉的军官站在周家三口身后,手中执一铁棒,正在掌心中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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